原体列传:莫塔利安《苍白之王》(第三章)

莫塔利安向他的兄弟们展示了真相。如果它现在的模样让他们感到痛苦,那他就叫他们看看它的过去。他把其他原体带到了主巢都的最高尖顶——普罗塔科斯。它的顶部是主指挥中心。它只是一个空壳。残余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几根电线,勉强能让人回想起那个控制着帝国母星上三十亿生命的无处不在的神经中枢。地板开裂,穹顶融化,空荡的房间暴露在毒风之中。
莫塔利安点头示意,技术牧师们变出了加拉斯帕的过去。他们用十几个伺服头骨把视频和图像馈送到仍在工作的残破系统的屏幕上,把它提高了。伺服头骨可以访问骑士团的档案。这些是用各种媒介记载下的信息,冗余且重复,数不清的文件中记载着比他们的帝国更加长寿的暴君们种种细节,这些档案正是一个陷入了致命停滞的文明的自画像,莫塔利安下命令保存了它们。这幅画像在被毁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是对这些暴君们的谴责。
原体聚集在屏幕周围,观看者一连串的图像,声音和数据,这个世界正在他们的脑海中成型。
“这就是这里的情况,”莫塔利安说。“这就是我来摧毁的东西。”
伺服头骨在展示档案数据时遵循了原体的命令。在骑士团的统治下,加拉斯帕的真容起初表现得宽泛模糊,而后渐入细微。
从轨道上看,加拉斯帕是一个肮脏的棕色球体,它的大气因微粒而缓慢运作,云层因工业废料而含硫。云层之下,是一个既无海洋也无耕地的世界。辽阔的海洋和绿茵甚至不被神话所记叙而是没入尘埃,为人所遗忘。它们的死亡无人哀悼。空气中充满了毒素,这片土地的基石破碎不堪,巢都周围堆积着成堆的垃圾,正在越发显得肮脏不堪。
呼吸加拉斯帕的空气就等于宣判死刑。几个世纪以来,这个星球一直都不适合居住,但它却居住着300亿人,挤在像是火山锥一样覆盖着星球表面的生态系统中。
巢都蔓延得很高,它们的尖顶直入云霄,埋入淤泥般的云层中。它们的外墙上没有窗户。这个星球上的居民除了那些精英之外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没有看到过外面的风景了。巢都吞没了加拉斯帕人的尸体,而骑士团则吞扼制了他们的思想。在巢都内部,帝国之主们兴旺发达。这颗星球上有着财富,奢侈品。骑士团的等级制度精确严密,就像是金字塔一样死板僵硬。最大和最宏伟的住房连同其最多的财富始终属于那些最有权力的人。这不仅是权力分配的不公的必然结果,也是法律所应允的一切。
如果有一种理想在最初推动了骑士团的形成,有一种信仰来为帝国的统治辩护,并为它披上了某种伪装成了道德的长袍,那么它就像是世界上的海洋一样被遗忘了。没有人记得骑士团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又是如何掌握了权力,以及它曾经所代表的一切。即使是其统治者痴迷编纂的记录也没有追溯到那么远。骑士团已经变成其伟力的完美倒影,他们掌权,是因为他们在那里。他们的权利不容置疑,因为就连这个概念的本身在加拉斯帕都是陌生的。
然而,财产却并非如此。星球上的财产并不能被定义为一种权利,就像是石头不能背说成其有坚硬的权利一样。它是绝对的,也是至高无上的,由官僚和文吏们编纂和管理的,而官僚的存在只是为了让自己和支撑它的系统永远存续。
骑士团的监事们是金字塔顶端的领主。他们住在巢都的顶端,住在以险峻线条式的奢华为标志的宫殿里。
“我看到在加拉斯帕上,艺术已经绝迹。”圣吉列斯说。
没有雕像或绘画,没有壁画或者珠宝装饰监事的大厅。艺术超然于官僚的分类和衡量,它不能完全地被价值所估算,因此,几个世纪以来,它已经从骑士团的想象中消失了。它一直被忽略,直到被遗忘。
莫塔利安哼了一声。这与他的缺席无关。巴巴鲁斯上也没有艺术。在残酷,悲惨的人类生活中,它没有任何发展的空间。当他想起骑士团的时候,激怒他的并不是缺乏文化。“艺术是奢侈品、”他说,“在生死之间没有任何奢侈的余地,无论你同不同意。”他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他对他说的毫不感兴趣。
圣吉列斯什么也没说。
“不过,骑士团确实很奢侈。”莫塔利安低声咆哮着说。
加拉斯帕的奢侈可以被衡量。它是由地板的面积和穹顶殴打高度所决定的,是由床的大小决定。是由食物和衣服的数量来定义。最重要的是,它是由每个监事的直接财产中的劳动单位的数量来定义的。这些都创造更多财富和权力的手段。这些手段对于管理的要求很高。在加拉斯帕上,即使是高级监事,也没有闲暇的时间。他们活着是为了延续自己的权力,而这种权力的存在只是为了自身的延续。
“劳动单位,”荷鲁斯说,重复着骑士团给平民的称呼。
“奴隶,”莫塔利安说。“被认为是数字。”而不是其他。看看他们,看看他们、在监事所占据的山峰下面,有着数百及行政人员。在这里辛勤工作的数百万人们造就了骑士团的特色。这是腐败的官僚主义泛滥成灾后的结果。”他调出了一些天花板很低的仓库的画面,每一个仓库都是匿名的灰色。“那里,”他说。“有着网格状的工作站。官员们的生活除了永远的单调乏味外,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定义。指令从上而下,法令在层级中逐级递进时分裂而又细分,任务被下放到如此多的碎片中,以至于在执行时没有任何可察觉的意义。在一条锁链的末端,工人的指责可能是用触控笔把一张长长的羊皮纸上他们不认识的每三行字都划掉。他们画了一条又一条线,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没有理解,也没有好奇心。”
“就是在这一层官吏中,开始产生了对化学药物的依赖性。”他平静,冷淡地说着,无情而清晰地描述着骑士团的恐怖。虽然对药物剂量的规定普遍存在,但比安全的水平低得多。这些药片被要求在每十八小时轮班之前与食物分配一起食用。它们麻痹了感官——尚且不至于让工人们变得无用,但足以让他们变得温顺。他们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的意识无法脱离眼前的任务,他们无法提前思考。他们无法想象未来,更不用说叛乱了。骑士团就是他们的全部。他们做了被要求做的事情,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执行命令,被搬运到下面。”
莫塔利安厌恶地发出嘶嘶声。“他们被搬到下面,”他说,“会写字的官员就会写出这些移动的报告。权力被行使,它的行使被记录下来,这是一个无限重复的沉闷,平庸和一成不变的循环。”
“现在看看官僚们无休止的涂鸦,看看每一个被划伤的人和每一个被认证的法令的影响。每划掉一条线,就会有人死去。上面的每一个迟钝的动作,下面就会产生痛苦。在这里,骑士团的全部苦难占据了主导地位,百万之下是数十亿。劳动单位。这些项目的运动,布置,分配和分布是由羊皮纸的上下移动和手笔的修改所控制的。”
“数以亿计的蜜蜂存在于巢都尖顶较低,较宽的部分。我说的是存在。他们不能说他们活过,,当它们睡觉时,就蜷缩在墙上的小洞里,像是幼虫在蜂巢里,或者被一个个地堆在拥挤的水箱里,那里散发着汗水,污垢和痛苦的气味。”
“他们就像是蚂蚁。”荷鲁斯说。
“比这更糟。”莫塔利安告诉他。“蚂蚁的劳动是有目的的。它们是一个集体,这些人甚至都不是蛆。他们甚至没有资格自由享用这个星球的腐肉。它们比任何昆虫都要低贱。它们是财产。”
在烟雾缭绕的加拉斯帕工厂里,工人们每时每刻都在辛勤劳作。这家工厂生产巢都的建筑材料。他们为百姓做衣服,从下等人的麻衣,到监事的绸袍。他们大量地生产豪华家具。他们生产的粮食远远超过了需要亮。一家工厂生产的大部分产品会被记录在案。然后运到另一家工厂剑分解,排出都巢都外堆积如山的废物中。
“听着,”莫塔利安说。
屏幕上出现了一家工厂的监控录像。
被草草呈现的工人们被巨大的机器所奴役,就像是田野上的苍蝇。镜头集中在机器的输出口上。从它的胃里流出一股粘稠的灰色污泥。一条传送带载着沉重的钢铁容器缓缓经过反刍的胃。容器装满了污泥,然后移动到工厂的另一个房间。集装箱没有完美地集中在传送带上。喷涌而出的液体重重地溅落到部分的内壁上,以至于™剧烈地抽搐移动着。一个从传送带上摔了下来。它掉到工厂的地板上,把里面的东西洒进了工人们艰难涉水而过的灰色泥潭里。在集装箱下,五名骑士团的奴隶被其重量压死。
提升引擎爬进去,抬起集装箱,把它移回到传送带上,第二次通过。
墙上的通讯器里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无效劳动单位进攻。立即撤出所有无效单位。”
其他工人挣扎着走到死者身边,把他们拖走。尸体在移动时奇怪地摆动着,骨头都碎成了粉末。
“工人的目光不集中。”荷鲁斯说。
“用化学手段强迫顺从,”莫塔利安说。“剂量比高剂量要大得多,这些人的意识并不比机仆强多少。”
工人们的动作迟缓而不精确。饥饿、痛苦和化学麻木使他们容易发生事故,视频里充斥着工业屠杀的画面。由于执法人员的存在,事故变得更加常见。穿着制服的监工用鞭子和警棍催促奴隶们加快速度。小暴君们陶醉于骑士团结构赋予他们的零星权威。没有必要通过化学措施来控制它们,尽管有这样的措施。他们服用的不是镇静剂,而是攻击性药物,沉浸在暴力和残忍之中。他们用浸透了鲜血的热情猛击周围的劳工。。
另一段视频显示了死者被带走的地点。
“这是另一个房间吗?”圣吉列斯问。
“这是同一台机器的另一端,”莫塔利安说。
在工厂的另一个仓库大小的房间里,放着一系列巨大的覆盖物发动机。工作人员在一个高架平台上把尸体扔进一个漏斗,漏斗的两侧沾满了干血。漏斗口周围没有护栏,以便加快处置过程。平台很滑,漆得像屠宰场的地板一样湿,其他劳动单位经常失足,掉进漏斗和里面的研磨装置里。尖叫是他们唯一能表达的情感。
尸体只进入了其中一个漏斗。蜂箱里的内脏和废物流入其他蜂箱。沉重的管道泵入其他有机原料,以及化学镇静剂。
“群众的食物,”莫塔利安说。
“污泥?圣吉列斯问。
‘是的。由这些死物制成,通过蜂箱传播。大部分东西都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重新制作出来。”
“这不是我们父亲的梦想,”圣吉列斯厌恶地说。
“这就是我来阻止的事,”莫塔利安对他说。屏幕变黑了。这就是加拉斯帕的过去。仅仅是看了这些记录,摩塔利安对骑士团的仇恨又重新燃起。也许他的兄弟们现在更清楚地明白了为什么必须像他那样行事。也许他们没有。如果他们不这么做,那就是他们的错。对莫塔利安来说,真相是清楚的。“加拉斯帕唤来了他的利剑,”他说。
“那么是时候让我们看看你的剑是怎么落下来的了。”荷鲁斯说。
“很好。”
莫塔利安调出了其他记录。你说你想理解。那我就要带你去看。他开始告诉他们。
他在到达加拉斯帕之前就开始了。他从他如何认识到他在大远征的第一个命令必须要被如何完成开始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