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天使说,爱是川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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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天使立于雨中的战场低头祈祷,内心虔诚而又七窍玲珑;她谨听主的教诲,相信遇见即是世间的福音;修女说神明不言苟笑,于是能天使将温暖撒遍她踏过的每一片土地
“信仰的萨科塔人,神明是如何处置双手沾满鲜血之人的?”
劫后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博士向神明的使者发出疑问
“主会将恩泽赐予他以感化他,令他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刻里遇见命中注定的人。”
余晖铺下的金黄色幕布中,能天使向着指挥官踏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撩起博士的面罩,用嘴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触,留下鹅毛般柔软的一吻,带着淡淡的苹果酱香气
时间在这一刻近乎停止,天使的一吻似是不尽世间之物,一抹甜腻的蜜化在清露中化开,逐渐将他淹没,接着沁人心脾的温暖撒满荒凉的心房
俯仰之间,女孩已经盈舞于楼层中离去,只得隐约看到一双凝翼,慢慢消失在地平线的终焉
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博士的习惯,血腥的教条自脑内烙印,初生的本能使他对一切都感到莫名的恐惧
来自干员们过于沉重的信赖,像是以细绳吊起巨石,颠颤颤地悬在博士的头上,脆弱得似乎下一刻便会摔落而将他淹没
连记忆都失去的人,又何来勇气建立羁绊?
残翼的夜蛾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对着温暖的炉边暖光既渴望又害怕
风尘仆仆的狙击干员以利剑的气势冲进办公室,精致的铁门“咿呀”发出濒临破裂的哀嚎,自以为运筹帷幄的少女压根没想到自己在踏入这个冰冷的房间时,内心已经带上了不正当的理由
不过,能天使的性格倒是想做就去做,她想要在任务结束第一时间见到博士,于是便去了,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只是遵循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乐观的性格使能天使的天平从不受制于理性
房间内充满了一贯的苦涩味,红发天使略微不满地耸了耸挺翘的鼻尖,几束调皮的发梢裹上汗珠,与雪白的玉颈相拥抱,
“下午好,阿能,欢迎回来。”博士从文件堆成的小山中抬起头,即使是在问候时,他的手也是分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能天使嘴中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一句,看似在房间内乱逛,眼睛却不由地频频向博士撇去
她想要的可不只是这些
龙门是个含蓄而又开放的城市,能天使作为企鹅物流的一份子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玩得熟练,自然也能听到不同的人对于爱情的描述
有人说,那是相爱之人的双向奔赴,那里编织着世间上最美好的梦
有人说,那是上辈子留下的爱恨情仇,那里交替着罪与罚的雷电
“呐,能天使,你不想谈一次恋爱试试吗?”
恋爱?像是我和你们这样吗?
“不是啦!恋爱,是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而紧密相连的关系哦”
可颂手脚并用地比划着,想是给能天使作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可惜自己词汇贫瘠,愣是无法正确向能天使描述爱情的芬芳与甜蜜
“想要在嘴中久含而愈甜的pocky,十分之三的甜和十分之七的腻,就是这样。”沙发上的鲁珀人给出了并不官方的答案,也算是尽自己努力做了个抽象易懂的比喻
爱情是个神秘的东西,它在能天使的小天地里偷偷撒下不会生长的种子,带着逗人心弦的绒毛,挠得人心痒
心的悸动却是突发而来的,满天的粉色自内向外将人包围,将能天使打得措手不及,那初见的一吻深深印在博士的额头上,同时也在将能天使爱情的种子催生至参天大树
想要确认,想要证明
“leaderleader,你看我脸有没有粘上脏东西?”
“怎……”
萨科塔少女隔着桌子将自己的脸凑近博士,而博士先是愣了一瞬,下意识向后躲闪, 却被能天使顺势压倒在地上
面前英气的脸庞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炽热的呼吸在博士的耳边一张一收,似是诱惑,似是挑逗
莹透的琥珀对上漆黑的深井,前者为肾上腺素的肆意而轻微颤动,后者在波澜不惊中沉默了一会,而后决然别过了头
潜台词是没有犹豫的拒绝,带着任人宰割的忍耐
味如嚼蜡
像是棋逢对手正欣喜之际,对方却一掀桌面认负离去
能天使第三次的攻势,再一次迎来了一失败的告终,温柔是博士与干员们的相处红线,在范围内,干员可以和他畅谈理想,交流学识,可一旦越线,过分溺爱的温暖便会化作极寒之地的坚冰,没有一丝犹豫
在察觉到能天使那异于常人的情感后,博士很机智地在深陷泥潭之前抽身离开,面对来自情窦初开的少女爱恋,他选择用无动于衷来应对,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对于能天使来讲,接触到随世界诞生时便已留存发展至今的爱恋之情,是第一次。只不过,对刚刚苏醒、失去记忆的博士来说,也是第一次
他继承了恶灵的谋略,却唯独忘记了恶灵的心,他在寂静安宁的深夜躲在幽黑的角落轻轻向神明诉说,连沐浴在月光下的勇气都没有。 就着暗淡的台灯,博士看向自己的手,因为久不见日而显得素白如瓷,可总似有抹深红牢牢烙在掌纹交错之处,浓郁得透出来
双手沾满鲜血之人又有何理由去触摸圣洁的天使呢?纵使心中的情感波涛似浪,但宿命的铁链终将桀骜不驯的野兽束缚在幽深的山洞
能天使撅了噘嘴,不满地从博士身上爬起来,她绝不会承认单方面强迫的生理冲动便是爱情,爱不仅是索取,而是能褪去沉重的假面,以心的温度交融相会
能天使离去的时候,自然没有料到脸在门关上的刹那变得通红的不止她一人
理性之上的准则带上了个人的色彩,当博士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已经为时已晚
会经过饭堂时记下苹果派的食谱,默默把任务的时间和内容倒背如流,变得在惬意的下午托腮期待少女的突然打扰
两人关系的转变发生在一次雨天的下午,起初只是一小阵水滴零落在乳白色的缥缈中,却在刹那间化作一片片银箭恶狠狠地劈在窗户上,将浓郁的雾气打得七零八落
而博士的心情却很好,因为可露希尔通知他采购部引进了一批新鲜的水果,于是他便豪气地买下了里面所有的苹果
早早地完成工作,将藏在抽屉深处的制作配方拿出来,将需要的配料准备好……这毕竟是博士第一次尝试做苹果派,紧张的情绪还是有的
这算是喜欢吗?他曾经问过自己,而四下寂静,没有人能回答他
橙黄色的果酱沸腾后在房间内升起让人心情愉悦的香味,博士微微试了下味,温软的芳香在嘴里绽放开来,也算是合格
最后大功告成时,看着面前相貌还说得过去的苹果派,他微微松了口气,就当做是赔礼吧!博士是这么想着,瞄了瞄表确定好能天使出任务归岛的时间,主动地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休息室出乎意料地没有人,地上还残留着一片片雨水和脚印,博士摸了摸椅子,上面还是暖和的
一丝不安的焦虑感在内心悄然绷直,他努力不去想最极端的可能性,但心里却无比清楚概率的大小
能天使并不是摆在玻璃柜中悉心保护的花盆,不是吗?当神罚的子弹在坚盾上哗得溅起一片火花的时候你也在场,不是吗?颅内的声音将他的幻想一层层剥茧抽丝,随后揉作纸团,扔在脆弱的心灵上
德克萨斯嘴里叼着pocky,靠在医疗室的门旁,脸上的神情绝对说不上轻松。只不过,在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博士停到她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后,终于是有了一点缓和的痕迹,甚至是带上了一丝猎人得手的喜悦?
但博士没有注意到,从休息室到医疗室这段不长的距离都跑得要死要活的,“德、克萨斯?”他看了看医疗室门前亮起的灯,又看着德克萨斯复杂的表情,心中的不安感如断弦风筝般“嘣”地失去了控制,令人恶心至极的恐惧从上至下将他吞没,博士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害怕得发不出声来
“要是担心的话,就进去看看。”德克萨斯将嘴里的pocky咬碎,又换上一根新的。博士却握紧了拳头,颤抖不止
他真的有勇气去开门么?他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博士不曾想过这般场景,他又是以什么身份进去?他记起曾几何时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我们都是渺世中挣扎的蜉蝣,相互依傍便是我们一生的温暖”
博士终究还是开了门。
这时他听到了激烈的摇滚乐,以及某人惊讶而措不及防的呼声
“阿能?”
毫无疑问,床上躺着的确实是能天使,而她的手臂上,又确确实实捆着混了血迹的白色绷带
“leader?!”能天使手忙脚乱地收起床边的音乐设备,怎么看也不像是负伤的人该有的动作
这时门在博士的背后猛地关上,清晰地传来“嘀嗒”的上锁声
房间里瞬间尴尬到了极点,两人愣是沉默了一晌,而又面面相觑,只剩数不尽的雨点轻拍在窗户上,像是在演奏舒缓而漫长的钢琴曲
“你没事了?”博士坐到能天使的床边,却没有看向她本人,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那台新奇的音乐设备,没人会在得知自己被欺骗后还能嬉皮笑脸,至少他做不到
可他的脸愣是被天使用手拉回应有的轨道,终点是略带愠气的清秀脸庞
“那你还不是来看我了吗?leader~”
这回轮到博士脸红了,他双手无措地交握着,努力在脑内组织着语言,此时此刻多年来精通的源石理论知识也不能帮他分毫,奈何他偏偏情商为零再往下,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
“leader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只见萨科塔少女的脸难为情地侧向一边,像是熟透的红苹果
博士微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尝试挣脱,意料之中地无法动弹半分,看着近在咫尺的能天使,若有似无的淡香在房间内腾起,恰似当日一吻所留下的芬芳,隐约中蒙在心脏上漫漫的情弦被悄然挑动,在胸腔中带起一圈又一圈的回音
“是禁止触摸的温暖,无数个夜晚里我向月光伸出手去,圣洁的白芒投在皮肤上,像是地狱深处的烈焰般炽热,我看不见光的方向,只能看着那一抹触目的深红逐渐染红我的双手,直到月光不再降临于我。”他吁了口气,像是把心中的秘密尽数吐了出来般畅快
可能天使的手抱得愈紧了,她没有犹豫
“那我便守护在你身边,以我的铳起誓,我会待在你的身边直至万物的终焉,无论是月芒还是日耀,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天使的子弹永远会指向你的敌人”
天使说得诚恳,一改平日嘻哈的语气,而恶灵听得信服,心前的坚冰在圣剑之下轰然粉碎
“我还是罗德岛的指挥官……”
“那我便一步步把你从指挥官的位置上拉下来,我会成为你的救赎”
琥珀色的曈中映出的人影微微颤动,别扭得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油纸包着的,尚还腾着热气的物品,“那……苹果派还吃不吃了,我自己尝试做的……”
但博士还没来得及惊呼,已然被满目的艳红所压下,他偶然瞥到能天使眼中跃动着的疯狂,一惊,又深吸一口气,房间里的香气已经变了味,不再淡雅馥郁,而是浓并热烈
“阿能……?”他尝试唤醒身上的萨科塔少女
“爱情是长在荆棘群里的海芋花,我毫不犹豫冲了进去,被划得遍体鳞伤,那leader打算怎么回应我?”能天使喃语着什么,喘息却变得愈发沉重,最终她直接伏在了博士身上,房间内只剩下纺织品的摩擦声
天使的祝福热烈而带有一丝强硬的意味,似君主在尚无人之地肆意掠夺,末了又温柔至极,以纤软的姿态滋润空洞的房间,偏偏又贪婪无比,最后一瞬仍要紧紧相连
“苹果派什么的……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黑暗之中天使的光环投下一片淡淡的暖光,不足以照亮房间,只能两人刚好看得起对方的脸,却已足够
情欲的海啸将理智的大厦冲得倒塌,一遍又一遍覆在理性的残骸上
究竟是来自药的效果还是自己的欲望,博士已经没有空去想了,仿佛神赐的禁果在他面前透得诱人,纵然天堂虽好,此刻也只剩下人类最原初的冲动
淡红的颜彩在清水中化开而映在毫无遮掩的肌肤上,两人都是初次上台共舞的练习者,却熟练得像是交合多年的搭档,久久不愿分开
纤细的葱根作束缚状,与不知安处的幼雏十指相扣,以至于初次的强烈也逐渐隐于一浪浪的波涛中
百米冲刺中的最后十米,小提琴拉出尾奏的高啸,两人对此却毫无自觉,脱力得共躺于床上,反倒是门外的鲁珀人吓得一身冷汗,手中的pocky掉落一地,幸得今日是休息时间,来往的干员都犹为稀少,便又开了盒新的继续品尝
天使与畏罪之人的轨迹从此重合,压抑的房间内多了一抹活泼的烈红,自认为罪恶深重的恶灵将心全盘托出,而降于人间的天使将赐福缓而庄重地印于其上
“所以你是真的会玩这种烟花啊,”博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漫天的耀银在空中飞舞,随风飘向不知去处的远方
“那当然~在龙门人人都会玩!”天使顶着暖光,骄傲地说,手中的光芒似箭
那天,夜空中尽是两人放肆而浪漫的笑声。
再后来,源石病在博士的通宵达夜中得以制出解药,他第一时间向凯尔希递去了辞呈,而却在凯尔希拒绝的前一天同能天使一起逃出了罗德岛。
能天使成为了天灾信使,博士成为了自由作家 ,懒散惯了的萨科塔人踏上一去就是数月的旅程,默然的学者便在家将漫天的思绪托付于淡芳的信纸之上,却跟不上天使归家似箭的速度,经过全然没有深思熟虑的讨论,两人于是一同踏上了出发的路
他们逛过皑皑的无尽雪原,探险过湿热的雨林,走过炎国畅诉着诗意的街道
生活本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
博士的病情突而复发,能天使辗转多处,最终还是像老马识途般回到了罗德岛,面对医生冰冷而充满责怪的眼神
石棺关闭前,博士残留的意识里,萨科塔少女的笑容依然温暖热烈,没有眼泪,笑着向他摆着手
再次醒来,眼前是一片渺茫的白色,扭头,床边坐着位满头苍白的卡特斯女性
“欢迎回来,博士”
博士?是指他么,他的脑中只记得一片圣光下的艳红……能天使?
那是他无法忘记的名字,他一切都不记得,却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卡特斯妇女递与他一张纸,上面是一组坐标
“去找她吧,能天使小姐她,已经等你很久了。”接着她轻轻的绽开了笑容,熟悉而又陌生
坐标上并不是终点,而是路途的伊始
那是能天使在他进入石棺后旅途中的每一座城市,都建起了一座不大的教堂,都留下了一封给他的信
信里的圣光碎裂成银,诉说着过去的经历,脑海深处的珍藏而过分保护起来的记忆被轻轻唤醒,恰似故人相逢
“这是我离开leader你的第一座城市,这里很美”
“我听到了,我们从未远离,繁星与耀辉轮映于大地,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leader你知道吗?能天使一直都会等着你哦”
博士推开木质的大门,用手轻轻拂过一排排的座椅,一人半高的圣女像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微低头,嘴角带着平缓的笑容,而红发的修女正在一旁低声祷告,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能为我祷告么?”博士在第一排的座椅坐下,却没有看向修女,只是抬头看向圣女像
红发修女像是吃了一惊,而又深吸气冷静下来,向着博士莞尔一笑,“当然可以。”她缓而将手交合,虔诚地慢慢言语
轻柔而绵延的话语中,清晨的阳光透过彩窗在地上生出缤纷绚丽的花朵,眼前红发的天使绽出热烈的笑容,带着足以融情的温暖向他伸出手,博士也伸出手去。
红发的修女睁眼时,面前的老人已经永远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