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 第二章（下） 苏绣

中午的阳光洋洋洒洒自窗户漏下，树枝的影子顽皮地溜进活动室嬉闹着，落在眼前讲师朴素的白衬衣上平添几分风雅。

讲师手拿针线，在观众热切的注视下，细细的讲说这针法技艺，灵巧的双手与精细的蚕丝渐渐为它塑造出存活的骨肉。

不消多时，丝理转折间一片竹叶便在他悉心勾勒下透出勃勃生机，听着他从“领上蒲桃绣，腰中合欢绮。”【1】讲到“南陌东城尽舞儿，画金刺绣满罗衣。”【2】

江昩听的认真，时不时在手机备忘录记上几句，讲课声渐弱时才发现身边的人安静的过分。

江茗懿神态同样专注，只是眉头稍拧，眼睛直直盯着台前，江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并不是讲师灵活翻飞的双手，也不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丝线，而是…导师手侧阴影里莹莹亮着的一个小团。

那光晕中坐着一名娇小少女，不，应是那娇小少女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她身着一袭广袖长裙，袅如轻烟的丝绸暖暖懒懒环在身侧，最瞩目的应是她衣裙上大片大片绽放着的纹绣，像是繁华蜿蜒在素白的烟雨水墨，映衬她的莹润面庞上的神态，恬静又不失灵动，少女正撑着脑袋弯弯着眉眼望向尚在完善的绣图。

“美吗？”

“岂能用一个美字来形容！”江茗懿正沉浸在这绮丽中，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不由得激动出声。

“噗嗤”耳畔传来轻笑，江茗懿才回过神来，见四周的人都看向他。

他尴尬地摸向后脑，硬着头皮接着说“老师您太厉害了，我就不由自主……”

眼前讲师平和一笑“多谢这位同学的赞美，苏绣确实是一种令人惊叹的艺术……”讲说接续下去，江茗懿转头瞪向身侧的小姑娘。

江昩捂着嘴，露在外面的眼睛弯成月牙。

“你看什么呢？那么专注。”

“我在看仙…咳咳…在看老师演示啊。”

江昩稍稍狐疑的看着他，江茗懿坐直身子，顺便把江昩的脑袋也转回去

“嗯……认真听课。”

刚好，他错过了小姑娘眼底的一抹笑。

——

从博物馆出来的时候已接近傍晚，远山被夕阳镶上了金边，云彩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走，风声沉溺在淡蓝的天幕里。

追着最后一缕阳光，小姑娘蹦蹦跳跳走下台阶，回头望着随后出来的青年，扬起灿烂的笑脸。

“同行就到此为止吧，谢谢你，今天很开心！”才怪，这人怎么都甩不掉啊，不过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

江茗懿慢悠悠走着，也回馈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今天开心就好，不过待会儿就不一定了…”

他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

似是响应这句话，

“沫沫！”

一声大吼从身后传来，似平地惊雷炸在小姑娘心尖上，江昩肩膀一抖，明媚的笑容在瞬间凝固，动作僵硬地回过头。

可恶！她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果然见到黑沉着一张脸走来的中年人，他的左脚微跛，走路姿势微微不自然。

他的表情…像是要吃小孩……

“二…二叔，您…怎么来了？”江昩慢慢挪到他跟前，抬头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来你怎么回家？！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尽管语气中夹着满满怒气，但并不妨碍透出浓浓的无奈。

江昩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忙，一直以来都是和他这个二叔相处的时间比较久，他没有孩子一直把她当亲闺女来看，可他也有事情要忙啊，一不留神，这孩子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让人好找，唉……

江昩低头不语，江茗懿上前打破了尴尬。

“时间也不早了，晚上风大容易着凉，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嗯…好。茗懿，你去哪？叔送你。”

“不不不，不用，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跟叔客气啥，走吧。”

最终江茗懿还是拗不过二叔的好意，搭着车到了古玩街。

“你对古玩感兴趣？”二叔一脸新奇地看着他。

江茗懿摆了摆手道：

“我爸喜欢收藏点古董，他这个点通常都在这条街闲逛。”

二叔也没再多问，

“那好，你注意安全，记得替我向你爸问个好。”

江茗懿点头应下，笑着道了别。

目送江茗懿走进古玩街，二叔刚要发动引擎，江昩连忙开口：

“二叔！我能不能出去逛逛，难得出来一回…宿州的特色我还没尝过呢！”

“就你这丫头嘴馋…下次来再好好逛吧，二叔回去还有事。”

“不会很久的二叔！我就去买点吃的，马上就回来！”江昩指了指古玩街旁边的美食街，一脸兴致勃勃。

“那…行吧。这次可别乱跑了啊，晚上不安全！”看着小姑娘不等他话落边冲出去的身影，他无奈大声嘱咐。

“瞧着这丫头急得…书包都忘放车里了…”

不消多时，小姑娘的身影再次出现，左手拿着一份海棠梅花糕，右手端着一碗糖粥，嘴里还叼着一个生煎，满脸开心地跑过来，将梅花糕递给二叔。

“这回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二叔对我最好啦！”江昩咽下嘴里的生煎，声音清脆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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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1】“领上蒲桃绣，腰中合欢绮。”出自南北朝沈约的《洛阳道》

【2】“南陌东城尽舞儿，画金刺绣满罗衣。”出自宋朝姜夔的《灯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