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奈】无妄之灾
身体的下坠感过于沉重，奈绪美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坠入海底，明亮的海面逐渐被黑暗掩埋，一只巨大的章鱼显山露水，柔软的触手卷住她的手脚。
奈绪美对此并没有任何窒息感，静静地，强壮有力的腕将她送入口器，适应黑暗看见繁密利齿，缓慢动作欲将猎物碾碎。
“滴滴滴滴滴”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变得越来越大，随着“咚”一声闷响，后脑勺的疼痛将奈绪美彻底惊醒。
“好痛！”
刺目的光线让她有一瞬目眩，眼泪涌出后终于看清事物，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半身躺在地上，只有两条腿还顽强地扒拉在床沿。
短暂的断片以后终于清醒过来，刚才是做了一个噩梦，奈绪美摸了摸额头，湿漉漉得像刚从大海里被捞出，耳边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动，不由得有些片刻犹豫。
最终还是选择捂着后脑勺起床，她穿着睡衣晃荡到厨房门口，发觉凯还在灶台前忙活，煎到焦黄的吐司放在瓷盘里格外赏心悦目。
“你醒啦奈绪美，我在试着自己做早餐，不能老是麻烦你，看你睡得挺香的没打扰你。”
“啊——凯你手艺不错嘛。”
奈绪美从后面拍上他的肩膀，凯到现在还是背影对着她，她的眼睛刚好可以略过对方肩膀看清他在进行什么操作，随即看见凯以极其不熟练的姿势打了个荷包蛋，蛋黄直接破掉。
“噗。”
只要凯在的话就很安心。奈绪美环抱住他的后背，斜着脑袋看向厨房窗户外洒落进来的阳光，透过细密的防盗网割裂成碎片照在地上。
“我做好了哦。”
“好。 ”
从很早以前她就发觉凯拥有极其精致的颜，有时候她也会捏一捏那明明饱经风霜却还是滑嫩的皮肤，对比一下自己的肌肤简直是天上与地下。想到这她照样也没忍住在凯的腰间掐了一把，凯自岿然不动，轻轻逮住她的手掌，将属于她的早餐放在手上。
入口是粗重的胡椒味，奈绪美咬了一口，又麻又苦，生理性的想要呕吐，急急喝了一口牛奶才算把反胃压住，又怕打击到凯的自信心，偷偷看向他的反应似乎已经被伤到，露出讪笑。
“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做，没想到会这么难吃。”
凯有些心虚，他自己的食物还一口没动，本想等奈绪美发表感言的，也不知道对方的反应比自己想象的热烈，眼泪花都已经包在眼睛里。
“没事！凯也是第一次做嘛。”
奈绪美又喝了一口牛奶，此时已经杯中空空，苦味儿还残留在舌尖不肯淡去。
“我以后会努力的。”
他肯定的点了点头，看着奈绪美把食物都收起来扔进垃圾桶重做，不得不感叹果然还是奈绪美在做饭这方面更厉害，他以往去宇宙中执行任务时都是随便吃点应付了事，在流浪的时候还有那么高的味蕾追求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我开动了！”
吃完早饭的两个人难得有片刻闲暇，奈绪美今天的兼职只需要下午去，凯暂且还没收到圆环的新任务，怪兽也已经几个月前就绝迹——在他和奈绪美结婚那一天，至此消失殆尽。
事情确实很蹊跷，就连伽古拉也联系不上，不对，是伽古拉也没来找过这边，奈绪美终于洗完碗盘，哼着歌擦干净湿漉漉的手。
“今天还有网站要维护，阿森那家伙私自把网站上放满了他的发明视频，结果播放量倒是比正经怪奇视频高得多，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奈绪美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她的网页，凯瞥了一眼她在认真回复评论有些忍俊不禁。
“orb的主业不是怪奇相关么，最近没什么素材靠这些营业你也辛苦了。”
“凯桑也去搜集一下素材啊。”
嘟嘟囔囔了一句，她敲下回车，发送评论出去，但随即的，凯刚刚提到的字眼总让她觉得非常陌生。
“orb？”
“对啊，你的网站，orb，拿欧布的名字命名的。”
奈绪美退回首页，她的网站链接中确乎是orb的大写，但关于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就好像被谁从记忆中挖掉一块，查无此设备。
她决定不再去想，合上电脑站起身准备出去散散步，回头瞥见凯对着他们的婚纱照入神，那副巨型婚纱照就挂在电视墙上，他们的表情都很幸福，可唯独奈绪美一直都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曾在这家婚纱店当过服务员见过太多男女，到自己身上时反而就不再抱有太多期待，毕竟她都已经可以通过姿势想到成片。
“发什么呆呢？”
奈绪美有些不明所以，被唐突打断的凯冷不丁身体抖了一下，低头看她有些迷惑的可爱神情。
“啊，只是觉得很奇怪，好像从结婚以后 伽古拉就直接失联了。”
“我就以为他开启了新的旅程。”
“如果是那样也最好。”
凯笑笑，将视线收回，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在冬日是难得宝藏。
“要出去散散步吗？”
对于这样的建议奈绪美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她还需要去一趟菜市场——家里的储备已经告急。
“走吧。”
奈绪美给凯围上她亲手打的围巾，虽然知道对方根本不怕这点寒意，凯乖乖由她摆弄，临出门时还被叫回记得戴手套。
不得不说她的手工可以说是整个小区的数一数二，做工精致得像电脑操作，两个人并排走在冬日的早晨，灿烂的阳光还不至于能打跑冷气，奈绪美呼了一口气，从口鼻溢出白烟。
然而在走过拐角时却遇到一个不太陌生，但也足够让人吃惊的旧人。
伽古拉靠在墙上，像是在这里等他们许久，身上挂满冷凝的水珠，但他本人却毫不在意，从空间口袋抽出蛇心剑。
“好久不见，打一架吧。”
“伽古拉？”
凯抿着唇不打算做什么寒暄，在伽古拉砍向自己第一剑迅速后退，拉着惊呼出声的奈绪美转身就跑，没有和伽古拉缠斗的想法。
但伽古拉在身后紧追不舍，像是带着某种执着，一直追掉一条街以后还没打算离开，凯只是顿了顿脚步，下一秒伽古拉便瞬移到他们身边。
“我会打倒你。”
蛇心剑破空的声音过于刺耳，奈绪美下意识挡在凯的面前，胸口冷不丁被一剑刺穿。
这是她第一次被伽古拉伤害吧。
凯大概也是没想到伽古拉会真的下手，后者迅速将剑刃抽回，噗呲一声红色喷溅出来，大量的血液迅速流失，奈绪美张着嘴，四肢温度在极速下降。
徒劳的拥抱没有任何意义，凯甚至试图将自己的血液输给她，但宇宙人与地球人是不同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血越流越多。
伽古拉慢条斯理的用一块布将剑刃擦干净，随后轻飘飘地丢到奈绪美的面前，身体却像老剧中会偶尔闪现的马赛克，开始逐步瓦解分崩离析。
“真可怜啊，ssp队长。”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便消失，如同碎片一般随风而逝，只剩下染血的蓝布还摆在面前。
奈绪美捡起那块布，上面印着ssp的标识，毫无疑问的，这块布应该是个肩章才对。
比起自己要死的这件事情，她倒是更关心为什么伽古拉会……叫自己是ssp队长？她的队伍不是叫orb……
身体上的疼痛远比不上脑袋里迟钝的思维，终于，避无可避的，她发现了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潜意识。
“ssp……我是ssp队长吗……原来，凯，我也没有和你结婚……”
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奈绪美在失去意识前似乎感受到脸颊有跌落的一滴眼泪。
身上好像被什么抱紧了。
凯抱着她的手臂似乎越来越紧，耳畔几声空灵的叫声。
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奈绪美猛的惊醒，眼前被黑暗笼罩，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事物。
依旧是密密麻麻的锯齿。
听说人在濒死之前会闪过走马灯，把一辈子都回顾一遍，因为如此，仅仅只是一瞬间便能回忆整个人生，所以，刚刚只是她即将葬身鱼腹的走马灯罢了。
触须在身上留下巨大的吸盘印，奈绪美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研磨撕裂，然后，一道光出现了。
那道光精准无误切断触须，随着光芒前来的，是一个人。
深海的光线并不好，尤其是在口器旁，巨大阴影掩盖了除了危险以外的事物，直到对方游到自己面前。
大王乌贼吃痛开始乱晃触须，男人一把扯下还裹着她身体的触须一路往外游去，可是她失去氧气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动弹。
窒息感终于涌上脑袋，她抓着对方手臂，指了指自己喉咙，已经连二氧化碳气泡都难以呼出，对方没有半刻迟疑，吻上她的嘴唇。
肺泡涌进新鲜氧气，脑袋里的混沌得以清明，终于认清对方到底是谁，精致的眉眼与高耸的鼻梁，是了，是她无数次呼唤过的那个人。
凯用右手稳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努力往上游。该说不愧是宇宙人，肺部储存的氧气都可以随便往外送，倒不如说，对于宇宙人来说有没有空气都没差。
大王乌贼摇晃着触手追赶，被他的光球直接炸到脑袋，一声闷响扩散到整个海域，奈绪美耳朵都已经嗡嗡作响，凯似乎对此根本就是免疫，终于带她浮出水面。
两个人得以有喘息的机会，最后还要靠凯把全身无力的奈绪美拖到岸边，她仰面躺在沙滩上，第一次这么感谢太阳的存在。
她身上还穿着下水玩时的比基尼，凯对此还毫无察觉，他仔细查看了奈绪美的伤势，整个后背都印上吸盘淤红。
“我应该早点拉你上来的，对不起。”
说到这个红凯颇有自责，他背对着奈绪美，盯着乐此不疲往岸上拍打泡沫的海浪，大概谁也发现不了刚才海底的无声爆炸，此时已经正午，本就偏远的海滩早就空无一人。奈绪美缓和了好半天，才开口说话，声带像被海水浸泡过好几年一般晦涩。
“太阳好大，晒得头晕，我们回去吧。”
“好。”
凯捡起刚刚急于救人而被自己甩到一边的皮衣，因为一直在发呆盯着海面的波光粼粼，都没有注意到突然默不作声的奈绪美，等他回过神，奈绪美都不知道沉到哪了，在海里找了很久才发现纠缠住她的大王乌贼。
给奈绪美搭上自己的外套，对方早就没了力气，想试着搀扶起来结果发现她的整个身体已经疲软，奈绪美张张嘴，觉得海水已经灌进肺部，根本无法再行走。
事到如今也只好用那个办法了。
凯把她打横抱起，嘱咐她抓好自己，奈绪美晕乎乎的点头，双手环绕过凯的脖颈，帽子也用来遮盖她的面部，正午的阳光确乎是太过刺目。
好在附近有家旅店，他们一大早来玩时就已经开好房间，本来是用于短暂休息存放行李，现在看来还要等到明天才能再启程回家。
凯抱着她一路瞬移回房间，，无视掉前台被吓到打翻在地的盒饭，关上房门才察觉到她已经合上眼睛，愣了半晌，他小心翼翼把奈绪美放在床上试探鼻息。
这是凯孩子O50时就留下的习惯，在那个星球杀戮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去爬战士之巅时也不乏半路坠落的攀登者。
幸好奈绪美还有均匀呼吸，看样子真的只是睡着而已，凯轻柔为她掖好被角，正欲离开卧室时被抓住臂膀。
“不要再离开我。”
终于能在睡梦中毫无保留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奈绪美的喃喃梦话一发击中凯的心脏，他要走吗？他也不知道。
但目前需要做的是先抠开奈绪美的扣住自己手臂的手指，结果当然是以失败告终，奈绪美的力气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多了，或许是因为不停兼职的缘故。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最后以凯的失败告终，他只好腾出一只手拿到床头放着的书本打发时间。
随着太阳落山，奈绪美抓住他的那只手也越来越烫，甚至都到了可以煎熟荷包蛋的地步，凯隐约猜到，奈绪美发烧了。
凯对照顾发烧的病人没什么经验，或许起因是因为她在冰冷的海水泡得过久，奈绪美的额头已经渗出细汗，始终紧握的手也自己松开，她烧得迷迷瞪瞪，嘟囔了一句好热就想掀开被子。
还好凯还算眼疾手快帮她摁住被子，但奈绪美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她的身体出现了轻微抽搐，再不去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最近的医院就算高速移动过去也要十分钟，在行李箱里翻到她的换洗衣物，凯给她穿上外套裤子，身体已经滚烫软绵绵的像橡皮泥。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让他有了些许安全感，抱着奈绪美一路冲进急诊室几乎要梅开二度吓掉医生的盒饭，她还在抽搐，医生让他要做好最坏打算，言外之意是可能把脑袋烧坏。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呢。
凯坐在床边，点滴已经开到所能允许的最高速，这次换他攥紧奈绪美的手，看向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九点。
从中午到现在他还粒米未进，但是还可以忍耐，他本来也不需要饱腹感，每天晒过的阳光都会成为他的能量，从成为奥特曼开始，凯就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还是贪恋她的味道罢了。
凯小小的打了个盹，在他打盹时，奈绪美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好像在旋转，医院的灯光从病房外照进来，她坐起来，浑身无力，跌跌撞撞扶着吊瓶想倒杯水喝，不想吵醒凯。
可惜的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走了几步路以后双腿还是撑不住身体重量轰然倒下，咣当的声音惊醒凯，奈绪美的眼前愈发黑暗，好像听到凯在喊自己的名字。
再睡会吧。
身体在无尽黑暗里沉浮，伸手不见五指，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大，奈绪美猛然惊醒，发觉自己躺在一架牙科医生会用到的手术椅上。
“奈绪美！”
“啊？”
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奈绪美看到周围景色，破败老旧，像一个废弃工厂，凯撂倒一个宇宙人，对方痛苦的嚎叫一声直接消散。
就连想挣扎一下身体都办不到，脑袋被固定住了，手脚也各自有镣铐，凯朝她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彩。
这和她在闭上眼睛之前的场景不一样，在她还在疑惑之际，不知道从哪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广告声音，电流夹带着声音听得不太真切，它说“竭诚为您提供美梦服务”。
来不及多想，凯打碎她的镣铐扶她下来，站定发觉周围还有好多和自己一样的人，凯喘着粗气，显然是和宇宙人的争斗让他自己也吃尽苦头，用奈绪美递给他的手绢仔细把脸上血迹擦拭干净。
“我刚刚听到美梦制造服务，那是什么？”
现场的那些人都已经悠悠转醒，警车在外面鸣笛，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的那些警察也顾不上报警人是谁，凯和奈绪美趁乱浑水摸鱼离开这个废弃工厂。
都离开老远了凯才想起还有个问题没有回答，他思索了一下，随后把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和她讲清楚。
“这个工厂是乌鸦人开的美梦制造中心，通俗易懂的说就是让人沉浸在美梦中，目前阶段还在抓人实验的程度，圆环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这个，捣毁这个中心，避免更多人在睡梦中死去。”
“这样啊。”奈绪美点点头，想起之前的发生的事情，原来都只是一场梦境，要那样来看确实是挺可怕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过街道，途中凯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奈绪美决定停止前进，去附近的高级餐厅大快朵颐，毕竟是劫后余生。
考虑到凯的胃口，奈绪美并没有吝啬，然而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品她却觉得格外空虚。
“我先去一趟卫生间。”
借故上厕所离开饭桌，奈绪美在洗手台前发呆补妆，镜子里的她同样愣神，在她离开之后镜子里的影像并没有同步消失，马赛克闪烁跳动，随后传来电流干扰过的滋滋声。
“美梦成真服务……运营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