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是夜，翻来覆去想着她说的话，总觉得有相互矛盾的地方。

 

第一种可能性，她在撒谎。从她说的2月20号到如今的六月，我是留有全部记忆的，这点同事父母都可以作证，既然没有关于她的记忆，证明她在瞎掰。可是如果她撒谎的话，那些无孔不入的渗透在我生活中又怎么解释，为什么一些没对别人说过的细节她全都知道？难道真的如我母亲所说，她们是犯罪集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我安装了监控吗？这次诱骗我去威尼斯再实施犯罪？要么别顾及老熟人的身份，直接报警吧？

 

第二种可能性，她说的是实话。或许是那条短信太影响判断了，第一，短信所指的一家三口，毕竟在国内法律上，我和父母才是一家三口；第二，无条件相信妻子，也就是证明她说的是实话；第三，不要理会夜间的婴儿啼哭，因为我和妻子没有孩子，这点也显而易见。可是，这又和没有失忆这点冲突了。以及，那条短信究竟是谁发的？

 

今晚这场闹剧的结束，只不过拉开了整个事件的帷幕。闭上眼，她的身影再一次朝我袭来。她叫希希，原先门锁的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去年三月，公司项目上线，那几天我也毫不例外的加班到晚上10点多。往家走等行人红灯的马路上，那是第一次见到希希。夜间货车多，时速又快，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后，无所顾忌的往马路中间大步流星。幸亏我眼疾手快，连忙往回抓住这个短发女孩，大声训斥她不看交通灯。当时的她浑身一直在发抖，眼神空洞，在我看来脆弱的像一张纸，风一吹就碎掉。那种状态很不正常，我看不到她身上劫后余生的侥幸。

 

或许对于一心寻死的人，我应该试图更温和一些：“晚上的马路那么危险，你家里人知道得多担心呀，”说罢我把她拉到不远的花坛处坐下：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需要聊聊吗？”

 

我引导她缓缓说出她的经历，原来她今天和家里人吵架了，并且这次与分分合合两年的男友彻底分手，双重打击下万念俱灰，对于事物看待十分悲观，看来这个决定是冲动轻生。我耐心听她说完这些后，她沉默良久，一开口便起身告诉我，她需要一个人缓缓。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还是放心不下，最后追上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希望她在这个城市里不要感到那么冷漠。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因为我们真实的温暖过彼此。

 

希希脾气很好，也远比我想象中坚韧，倒是我，在接触过程中发现我们很多观念一致，我也从她的倾听者渐渐成为诉说方。当意识到原来滔滔不绝的是我后，就朝她表了白。她点头，说这么久以来，她早就很依赖我了。那天晚上，我在酒店里抑制不住的一寸一寸吻着她的肌肤，她可能觉得我们进度太快，蹙了蹙眉。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后，搂着她睡到天亮。

 

那晚我睡得很心安。如果说我之前在生死上救过她，那么她也一样，在这座城市里治愈着我。

 

“有你在身边，我觉得自己可以面对世界上的任何困难。”她说。为了这句话，热恋期时，工作日和她煲电话粥哪怕睡着了都不舍得挂，周末一有时间就去她单位宿舍楼下接她约会，最后在酒店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美妙的夜晚，她给我的体验特别好。但越是这样，我越无法承受工作日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于是我们在一起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抱着像猫一样蜷缩在我怀里的她，情不自禁道：“我爱你，而且，我想和你结婚。”

 

“是吗？”希希不可置信：“你是认真的吗？”

 

“嗯，是的，”我从口袋里拿出花费三个月工资买的戒指：“你试试，我是按感受买的尺寸，要是不合适还能调整。”

 

希希坐起身试戴那枚戒指，尺寸刚好，她笑着说她很喜欢，重复了几次，眼眶溢出了泪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的样子。

 

“等我父母见到你后，会再次好好向你求婚。”我吻了吻她的眼泪，轻声回应：“今天是有点唐突，谁让我太离不开你了。”

 

希希缓了缓，对我说：“既然是你说的要娶我，那我也想给你提个小小的要求可以吗？”

 

“那当然可以呀，老婆大人。”我捏了捏她的小脸。

 

“听说威尼斯很漂亮，我从小就很想去这里，可惜活这么大都没出过国。如果我能在这种漂亮的城市被你求婚，这一生，我们一定都无法忘怀。”

 

“好，我也没去过那呢。”我笑眼盈盈的望着她：“从现在开始，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愿意住到我家吗？”

 

“我愿意的。等我在宿舍里收拾一下，下周五晚来接我。”希希吻了吻我：“老公，我也爱你。”

 

回家后，我把门锁密码改成了希希的生日。但命运像是给我开了个大玩笑，那周五去找她时，她说她无法再继续骗我了。前男友找她复合，她内心更倾向于他。她说，她喜欢我，但她的症结还是在前男友身上，如果我们在一起再久一点，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没有收下她要还给我的那枚戒指，这段短暂的恋爱就这么结束了。没过多久，她切断了和我的所有联系方式，彻底蒸发在我的世界中。我从未对她心生恨意，也真心祝愿她能过得幸福。

 

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在卧室的阳台抽根烟。这是她离开后，我唯一养成的坏习惯。

 

隐约中，我听到了婴儿啼哭。

 

卧室阳台离其他房间远，我不确定是从哪传来的。入夜已深，不好打扰父母休息。啼哭声持续了几秒，我打开卧室门准备仔细听时，又陷入一片寂静。

 

“要谨记短信第三条，千万不要理会夜间小孩啼哭，是吗？”我暗自苦笑道。这条短信已经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我的一些决定，但总让人不得不记起短信法则，因为它预言的事确实在接二连三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