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11：槌球比赛
说实话，我根本听不懂三月兔在说什么。“爱丽丝”这个存在之于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也搞不明白。但帽匠听了这么一串话之后沉默了半晌，居然答应了。 “好吧，爱丽丝，看来我们今天只能就此别过了。” “穿过这个森林就是公爵夫人家了，你去那里歇歇脚吧！” 他们一人丢下一句话，把我扔在原地就离开了。我呆站在那里，只有面前草地上一摊醒目的黑红血迹提醒着我之前的一切都确实发生过。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在离开森林的路上了。三月兔和帽匠都没有给我指明公爵夫人家的确切方向，所以我几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接下来该怎么办？马上夕阳就要西下了，在这个陌生世界的野外过夜是不可能的，必须找个歇脚的地方。这个答案理所当然地就浮上心头。 我明白，这是为了活下去而准备的答案。难道我还想活下去吗？还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死的方式呢？ 我思考的同时，如同被点燃的篝火一般，闪回再次在脑海中出现。好在这次的闪回并不是过去的世界中让我痛苦的那些画面，而是就在刚才发生的一连串荒诞剧般的事情。一开始差点因为拒绝参加那古怪的茶会而被杀，但是突然出现的怪物救了我。为了让我摆脱怪物，本来准备杀我的人突然不顾自身安危救了我，然后把我放走了……无论哪一部分拿出来都毫无疑问是与我曾经一潭死水般的“日常”相去甚远的东西。 可是哪怕此刻已经深陷非日常，我依然无法摆脱令我痛苦的命运，依然注定为人鱼肉。哪怕下定决心反抗，最后的结果也并不是反抗成功导致的。如果硬要说，只能说是我的态度拖延了一点时间，直到那只怪物出现而已。我能实现的最终只有这些。 我在脑海中一遍遍清晰这样的事实，那种如同被缓慢注入铅水、整个身体都沉重不堪的感觉又回来了。那不是什么铅水，而是以熟悉的速度在我心中逐渐累积的负面情绪。这样的毒液液面稳步上升，从中溢出由无数残酷轻蔑的话语组成的毒气——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摆脱命运？承认吧，你只是个一无所长的弱者。你注定被利用，都是你活该…… 我就这样被包裹在负面情绪渗出的毒素中、直到身体和心灵都变得麻痹。彻底麻木之后，那些东西也会被阻挡在外。我会变成一个脱离身体的灵魂，一个看着自己痛苦的彻头彻尾冷漠的旁观者。我已经很熟悉这样的过程了，因此我需要的只是等待而已。等待自己被漆黑的毒液之海淹没。 脸上突然感觉一阵冰凉，把我即将远去的感官又拉回现实。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一滴水珠落在我的脸上，随即是密密麻麻的更多水珠从天而降，下雨了。 我找不到地方躲雨，只能冒雨继续走着。在逐渐向西边移去的太阳光芒中，仙境的雨丝丝都折射出奇异的彩虹色光辉。有几滴雨飘进我的唇间，味道是甘甜的，简直像花蜜一样。 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射入林间的光线彻底染上了垂暮的暗金色。我似乎在这片森林里迷了路，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群木的包围圈。 “爱丽丝！” 有人在叫我。我回过身去，身后伫立着一团俏皮的火红色，像一束盛放的花朵生长在那里。那是个头发剪得短短的少女，正倚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她手中拿着一把银色的长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某种球的球杆，但我并不认识。 “你好呀，爱丽丝！”少女笑吟吟地提了提裙角向我行了个屈膝礼，“我是火烈鸟，见到你真高兴！” 我并不认识这个少女，因此没有回答。虽然她那么熟络地与我套近乎，但她大概也和帽匠他们一样，认识的是“爱丽丝”这个身份，而不是我。 “爱丽丝，我们来玩游戏吧！”少女说着，拖着那把球杆向我走来，“就玩槌球吧！” 我当然不会打槌球，确切来说是听都没听过，但我很确信这个自称火烈鸟的少女不会给我拒绝的权利，因此我还是没回话。 “那就开始吧！——爱丽丝你是球！” 凌厉的风突然刮过耳畔，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耳旁就传来了宛如呻吟的树木断裂声。轰地一声，我身旁一棵碗口粗的树从中间被劈裂、倒了下去。枝叶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惊起林鸟乱飞，木屑像子弹般朝四下迸射。 而这么近的距离下我才清晰地看见了，那把槌球球杆槌头部分的侧面闪着锋利的寒光，毫无疑问是一把凶器。 “来吧，爱丽丝。”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如同一朵滴着剧毒蜜汁的花朵，“游戏开始了！” “爱～丽～丝？你在哪里呀？” 少女的声音由远及近，天真烂漫的语气仿佛在呼唤一个朋友。刚才削断树木的那根球杆还被她扛在肩上，被那个击中的话毫无疑问会当场丧命吧。 我屏息凝神地躲藏在草丛中，耳畔响起宛如死神临近的脚步。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里根本不是帽匠口中所谓平等的世界，搞不好比现实更糟糕。这个世界上的住民，也大概都是一些把玩弄他人性命视为理所当然的家伙。或许会有人能如鱼得水地在这样的世界中生存吧，但那绝不是我。 “在这里吗！” 少女突然将球棒扫向身旁的黑暗，随着“砰”一声闷响打在一片灌木丛中。随即响起一声不知什么动物的哀嚎，看样子是一只无辜的小兽替我吸引她的注意、承受了那致死的一击。 “什么嘛，不是啊。”少女悻悻地收起沾血的球棍，继续走在夜色已经开始渗透的森林中。眼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心脏的鼓动声也在我耳边越来越大。我是在恐惧吗，再一次对死亡产生恐惧？ 还是恐惧死在别人手上呢？成为他口中的“球”，一个他人的玩物去死，这样的下场我绝对不要。 可我又能怎么样呢。凭我能够从她手下死里逃生吗，还是干脆在她杀死我之前就自尽？恐怕二者都做不到，这才是让我心情最沉重的地方。 “还是这里！”少女再一次挥出球杆，这次是枝头一只鸟发出一声惨叫落了下来。那毫无疑问是为了杀戮而挥出的一击，精准而迅速，连长了翅膀的鸟都逃不过。就凭我一个人能逃过那样的一击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身体已经开始因为绝望而战栗不已，如果她现在袭击我，我会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在哪里呢……爱丽丝？”少女用手搭着凉棚四下张望，突然眼睛一亮，望向与我身处的草丛相反的方向，“发现了！在那里吧！” 这次不知又是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少女拖着球杆转向那个方向，高高兴兴地大踏步走了过去，把我藏身的草丛甩在身后。 危险解除了吗——我不由得产生了这种侥幸的想法，稍稍放松紧绷的身体，调整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刻意压抑而紊乱的呼吸。就是在这个时候。 银色的闪电突然从天而降，“喀嚓！”我身旁一棵大树随着清脆的碎裂声从中间向两边被剖开，被震落的树叶如雨点般簌簌落在我身上。 是那把球杆，正插在被一分为二的树干之间。我颤抖着转过目光，在逐渐逼近大地的深邃夜色中借着月光看到了少女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靥近在咫尺，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拂过我脸颊的距离。 她笑着对我说：“爱丽丝，你上当了。”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你的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欢迎大家多多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