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画梦·消寒涂抹旧衣裳」其三 芜杂

老师并不是为她而活的，甚至并不需要她。

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都是如此。

因为如此，即使在理性上，在她所受的教育中，甚至是在她自己的认知和评估中，这种思绪，嫉妒、不甘、埋怨，都是不符合常理的，如同荆棘般的芜杂。

但是在另一种标准中，难免会产生这种想法，如果不需要她，即使只是不完全需要她，那么又为什么要拯救、教育和爱护她呢？

如果本身不打算承担一个人的生命，没有血缘的羁绊、没有承诺的恩情、没有填补的需要、没有阴私的欲念，甚至也无关任何崇高的思绪，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其实又怎样了呢？

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吧？也不是仿佛捡过来几百、几千、几万猫狗一般的孩童，或者再将这个数量乘十乘百的，在一般的观念中，没什么价值的，不太需要被保护的，长大的人类。

稍微收拾下来，做一些组织，也就感到厌倦了，再到下一个地方。

在那个时候，老师不是要她称呼他为老师吗？一直把她们带在身边，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哪怕是一点点，被需要的，从社会关系上的师生，从心理因素上的前辈与后辈的传道受业解惑。将这种缺失填充起来，被需要的感觉。

再然后，如果没有死掉，也没有失散，等到长成之后，也选出来两个特别的学生。或许要将某种技艺发扬光大，或者是起到更大的作用，再或者，也是全然地凭借个人的本心，长成一个善而非恶的人。

所有人都会衰老，一点点地失去思辨、认知、乃至于生活的能力。

到那个时候，或许要找一个地方，也不是很困难，已经预备地思考过，稍微停留下来，照顾逐渐变成小孩的老师，或许是三五年，或许是十数年，或许事实也可能也预想的稍有出入。

在过去的岁月中，一个人总觉得他的人生，会是他所身处的时代中，不同年龄段的人类所拥有的，其人生的简单拼接，作为大多数可以预期的人生。

即使稍微有所不同，也只是个人的资质、秉性、性格、时运的差异，老师就算苍老了，也仍旧是原本那个人吧？

那么，事情是从时候什么开始变化的呢？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悟或许本就如此的事实呢？

老师并不是为她而活的，也不是为她身上所寄托的，某种相对抽象的，或者文艺一点，生命的延续而活的。

更进一步的，老师也并不需要她，无论是过去，还是在现在。

也正因为如此，老师自然而然地，也没有爱她的必要。

所以嫉妒、不甘、埋怨的思绪，内心芜杂的荆棘，不敢显露出来，也至少刺伤了自己，哪能刺到他人呢？

圣人所言说的，所谓圣人的一个侧面，与常人相比，作伪的能力，她已具备些许。

那她是否，又真的是否只是单纯的，远之则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