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之刻》剧情流程Part2
前言:是翻译(独白是第一人称)还是流水账(第三人称)看心情。存在渣翻脑补。存在用()吐槽。没包括体验版的前两章。
内容太长,分Part发,本Part2包括第4章和部分第5章
二周目
在放哉说怪物论的时候,选择“说自己的见解”。
直哉:努力不会背叛。这是轻烟般的话语。这是不知道真挚的祈望的人会用的话,也是偶然获胜的人主张自己正当性时会说的伪善的话。这是无才者与有才者的共犯关系产生的凡庸的念想。恩田进行着仿佛要涌出血泪般的残酷训练。这不是常人能做出的努力。但这与世界给予的命运的恩惠命运关系。如果命运的恩惠能用一个人的努力而改变的话,所有的伟业都只是努力的程度差距而已。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谎言。尽管知道这是谎言,但只是为了逃避痛苦而使用这句话的话,美永远不会宿于其灵魂之上吧。努力不会背叛。但努力跟命运的恩惠没有关联。恩田宁的努力并不意味着真实的美不会宿于其上。正因如此,努力有着价值。钻研有着价值。只有当一切都背叛时、仍怀有坚定向前的意志,才能开辟艺术的道路。原本,人的意志就并非总连接着结果。
放哉:那么?可以理解成宁也知道对决是没有意义的吗?
直哉:是这样吧。现在的恩田宁根本没法赢过宫崎みすず。
放哉:那正是因为才能差距。
直哉:放哉老师真的这样认为吗?艺术作品绝不是才能差距这一词可以简单概括的吧。
放哉:没有才能的人的画,没有任何的魅力。
直哉:正相关,能被才能所囊括,美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物。如果放哉老师是对的话,梵高和高更为什么会陷入那样的苦恼之中呢?艺术,并不是艺术家伸出手,而是艺术伸出手,才能获得的东西。也许一切的命运都是这样。但是,在艺术上,要为了接受它而付出相应的努力。仅仅我等艺术家伸出手去还无法够到。我认为艺术就是这样的东西。这与放哉老师说的“怎么挖都挖不到的财宝”是相似的。人不管怎样努力,怎样磨练技术,都无法触及“美”这个财宝。但是,放哉老师搞错了重要的一点。不能触及不是因为才能的差距,或是献上的鲜血。我认为,艺术是,在艺术降临于身的瞬间——在那个瞬间用血成就的东西。在美自行降临的瞬间。这也是终于到达了长久的苦恼的终点的瞬间。不,也有很少情况,它最初就出现了。但那艺术不会总站于他的身边。所以,果然还是在,与艺术共生之人的长久苦恼中而生。没有苦恼的艺术,不过是美丽的工艺品而已。
放哉说直哉只是诡辩,两者没有因果,只是人们认为苦恼中而生的才是艺术而已。直哉则举了奥村土牛的例子,现在没有从宁身上看到,不意味着她以后不会成功。
直哉:我谈论的不是“艺术为何”,而是“为了抵达真正的艺术所需为何”。
放哉:那么,请务必告诉我草薙直哉老师志向的艺术是什么?当然是存在那样的东西,才能“为了抵达”吧。
直哉:是呢——
我紧紧闭上了嘴。闭上了眼睛。这时,我们从所在大地的深底上,看到了樱花在空中飞舞的水面。从根源到表层。毫无疑问,简直从相反的位置,我们看到了世界。关于天才。对此我们无疑有同意也有相悖。关于“美”的一切。诉说它,展示它,通往它。我想到了这样的光景。
直哉:以前,曾跟朋友谈过艺术见解。还是很小的时候。那时,朋友对我如此评价。弱小的神。对此,我对她的艺术如此评价。强大的神。我追求的艺术,就是她所说的“弱小的神”。那就是超越世界的界限的绘画。我如此形容我的艺术。“强大的神”不需要超越世界的界限。“强大的神”早就超越了这样的状态。“强大的神”不需要超越世界的界限。也不需要我们所立足的大地。我所认为的“弱小的神”的艺术,有着“立足”这样的行为,而立足的就是“大地”。“强大的神”的视角,是极其超凡的,完美的。那神如同存在于天空,不需要“大地”。那神根本不存在界限,存在的只有被约定的“美”。相信“强大的神”的艺术,只需要走在约定的道路上即可。而我追求的艺术,没有任何的约定。只是追寻着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土地。我所说的“世界”不过是“我自身”。而<我>是向无限所开放的世界。向无限所开放的<世界>,没有被称作界限的地方。追求“世界的界限”的道路,不过是无限的圆环而已。没被约定的土地。在向无限所开放的<世界>,从没被见过的界限的土地。追求它的行为正是我所认为的“艺术”。
放哉说海德格尔的《艺术作品的根源》里也有世界、大地等用词,但内容完全不同。世界与大地斗争时产生裂痕,艺术从此而生(这描述的,其实也是从世界中挖掘真相,并涂于画布)。直哉同意海德格尔对梵高的画的评价,但认为现在大多的艺术作品与此不同。放哉说那些反而是海德格尔所称的“最糟的自我欺骗”。
直哉:要说的话,只要我还是“我”,就没法得到正确的答案。我只能知道“我”所看到的世界。但是,就算如此。我认为,存在感觉到超越这一切的事物的瞬间。相信这种感觉,就如相信某种神。朋友会将这种态度称作“弱小的神”吧。
放哉说对现代艺术大多是对世界的无聊注释,他不感兴趣但能够容忍。直哉说他对与自己无关的事物没有兴趣,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姑且了解现代艺术所称的“教养”,但是打动不了他的心,所以也没有任何的想法。直哉说了海德格尔文末引用的黑格尔的说法,放哉解释说是艺术终焉论。
放哉:那么对站在此处的我等来说,艺术是什么呢?
直哉:我不知道正确答案。只能这么说——对我来说,所以“超越世界界限的绘画”才是必要的。
放哉说直哉的理念太复杂了,问心铃的意见。
心铃: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后辈,没法理解草薙直哉老师的艺术论。但是——草薙直哉所认为的绘画毫无疑问是有价值的。
放哉:也是呢——但是,前提是能画出来。因为没法对没画出来的话进行评价呢。如果能做到,我就想跟你对赌。
这里放哉直接说了欠债的内容,“墓志铭的美妙混乱”。直哉无言以对。直哉感到后悔,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想到了父亲说过的。
健一郎:无谓的话语,会使身体浑浊。而浑浊的身体,只会说出轻烟般的话语……但是艺术不需要无谓的话语。只会展现琢磨澄澈的意义。
(切场景)
美术部里宁来说看到草薙和心铃一起出来的事了,而且放哉还去了雾乃那边,还跟宁说了对决被直哉拒绝的事。的确直哉作为教师没有拒绝的资格,要插手这件事的话就要作为艺术家的草薙直哉。宁直接要用刀戳自己眼睛,直哉想真是跟圭一样顽固,然后答应了。这时直哉想到了《卧樱》和樱之诗。
直哉:超越世界界限的绘画吗——
大概就是从说出这话而开始的吧。我大概在这个瞬间,从教师与艺术家的两个立场中做出了选择。
直哉:我再去向放哉老师拜托让你和本间心铃、不、宫崎みすず对决。我大概犯了错吧。作为艺术家的你的态度没有问题。不能任由第三者否定你相信的道路。我不过是一名教师。那么就没资格糟蹋你的机会。
——不对。如果我是教师,站于引导他人的立场的话,应该有其他的做法。毫无疑问应该是有的。但是,我稍微偏离了一些。我看着恩田宁的脸。确实有圭的影子。是那家伙的话,的确会把眼珠剜出来吧。夏目圭这个男人抱有着这种接近狂气的信念。所以我憧憬他。原来如此呢。怨念、亡灵、因果。放哉用过这种说法。我虽然否定了他,但不一定全都是错的。
直哉:所以我一直、能看到你的背影啊——
直哉没有要宁答应条件,只是说绘画没有终点,告诫她也要为FIRST赏准备。
绘画没有终点。艺术没有终点。所以在艺术迎来终焉的现代,绘画仍然存续着。那么也不能停止追寻美的道路。这是艺术家身负的使命。
对决还是老样子,心铃把宁说得跑出去了。
直哉:你说的话是对的。虽然残酷,但都是对的。被说了正确的话而伤心、哭泣、跑走的人,安慰她不是我的工作。
直哉:从你的话中,我明白了一件事。看来我好像——在作为一名教师前还是一名画家啊。作为画家的我,没有能向因残酷现实而逃走的人所说的话。因为艺术无须无谓的言语。
心铃:果然草薙直哉知道这句话呢。
直哉:我反而吃惊你怎么知道。那是那家伙死前对我说的话啊。
心铃:死前吗。原来如此——那句话是惹怒宫崎破戒的话。对不绘画、为了日本画坛而演讲、聚餐、派对的破戒,作为弟子的草薙健一郎说了这句话。浑浊的身体,只会说出轻烟般的话语——听到这句话的破戒,将草薙健一郎逐出师门了。放哉老师说,破戒为此愤怒,不管日本画坛,开始画自己的画了。都是为了打败草薙健一郎——。对破戒来说,草薙健一郎不是弟子,而是为了发宣战布告特意进入宫崎绘画学校来的踢馆者。我认为草薙健一郎是完全正确的,正因为如此,破戒在老年时,没有止步于日本画坛,而是成为了世界知名的画家。因为草薙健一郎拿的最高奖比破戒的更有分量一些。破戒是想在草薙健一郎死前,把所有其他最高奖都拿一遍的。甚至想要返还他拿到的最高奖。但是远比他年轻的草薙健一郎先死了。但破戒还有自己的孙子夏目圭。他梦想着,自己没有实现的与草薙血脉的战斗,由夏目圭和草薙直哉来进行。从这以后的十年、几十年,两名天才互相竞争,前往世界的顶点。破戒这样希望着。
直哉:父亲好像也这样想。父亲就是这样想才把圭介绍到了破戒老师的学校。
心铃:但这一切都消失了。那天、因那场事故、一切都消失了。不,是被我抹消了。
心铃:所以,草薙老师请恨我吧。夺走你梦想对的人是我。我将所有……所有人描绘的梦想给破坏了。
直哉:无聊透顶。真是无聊透顶。而且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在小瞧我啊。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浑浊的身体只会说出轻烟般的话语。不过你的心没有浑浊,笔也没有浑浊。但你刚才的话都只是轻烟。我的眼睛可没瞎到会被轻烟迷惑。别小瞧草薙直哉。不是只有你才能看穿表层之下的事。不要小看草薙直哉。我从你出生前,就握着笔,持续截取世界了。
心铃:是我杀了夏目圭。
直哉:廉价的话。
心铃:……
本间心铃笑了。
心铃:草薙直哉……,还很年幼就令许多艺术家感到恐惧。那时候就与画坛相关的人,至今还对你保持着恐惧。夏目圭当然是,还有宫崎破戒、大概还有草薙健一郎。我听过这件事许多次。那时你对画坛是怎样的存在。那时圭怎么想,破戒怎么想。
直哉:至少父亲挺高兴的哦。
心铃:嘛,可能是那样吧。两名草薙的天才,也许会变成那样吧。
直哉:破戒我不清楚。但我不觉得圭害怕我……
心铃:我不知道圭的想法。但是我从放哉老师那里听说了夏目圭的很多事。如何壮绝地活着……我被破戒托付了最后的梦。就是打倒你。
直哉:没可能吧。因为你们所想的,天才画家草薙直哉根本不存在了。你们全都只是在追寻着幻影……是呢……(大概,我也是同样……)
放哉:到底是如何呢?草薙直哉老师。你究竟能否不与宫崎みすず战斗吗。
放哉:这不过是开始,A Nice Derangement of Epitaphs。为何,听错的事实。理解错的事实。这些都有明确的含义吗?发音不过是音符的罗列。但是,音符的罗列有时也会变成美妙的旋律。人们将其称作诗歌。诗歌确是艺术。不要太小看语言的力量哦。世界被某个亡灵所盘踞,烦躁地让艺术起舞。怪物们的舞会,恶魔们的宴会。秃山之上,地灵切尔诺伯格出现,旗下的魔物、魔女、幽灵纷纷涌现。这个秃山,正是艺术界!!
(夏目家)
章一用枪口指着被绑起来的蓝(绑的好涩啊,这大腿,至福)。
直哉明白了这就是放哉说的舞台,现在就是秃山的前夜。
(黑屏ED)???你大爷的。

IV Mon Panache![4]

圭从小在中村家住在离馆,以前是用来让吞梦的巫女住的。圭讨厌人,也不太在意善意与恶意。后来纱希将他接出离馆,但圭对善意也和恶意一样感到厌烦。没到这个地步,但还是没什么感觉。圭赞同,通往地狱的道路,是由善意铺就的。圭认为自己就是圭,大概也是因此笔名用的是K。但也许,夏目圭这个名字,是艺术的命运所赋予的。圭觉得真琴与其说是善意,不如是为了排解她自身的寂寞而想要同伴。所以他对真琴还算敞开心扉。
我认为,从“我”这个地点,通往的就是“世界”。所以对“他人”命运什么兴趣。但是心里没有兴趣,但身体还会觉得“寂寞”。叔母无端打我的时候,她经常会抱着我哭。这时我就会想,人真是温暖啊——。我想,人是因为寂寞,才想寻求他人的温暖。
知道自己只是自己,但这里不是自己该在的地方。那么——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真琴给了圭画笔,圭初次明白了开心的感觉。纱希让圭和真琴去知名绘画教室,但是圭认为教师的画毫无魅力。对教师所看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也不想画同样的东西。教师想教也都被他无视了。圭想的都是画画,看到了梵高的向日葵。圭喜欢蜡笔,因为有厚涂和体积感。
纱希让圭选了最喜欢的作品《向日葵的季节》,画的是一支掉落的枯萎向日葵,圭解释说是清洁庭院的人割下来的,对这个庭院来说向日葵只是杂草。纱希想办法保存了立体蜡笔的效果,把画送给健一郎去看。
纱希还给了圭有关健一郎的杂志看。《Idea原理的系列作》是三部的系列作。《マーヒーヤ的美的世界I》是文字构成的人物像,《マーヒーヤ的美的世界II》是雕刻作品的同一人物像。圭原本以为艺术是描绘美,现在认为健一郎不是追求美,而是在描绘更深处的什么。最后一部是《仅被杂草填满的大地》。圭发现之前想法的错误。
圭:这个系列是想要描绘作为普遍性的世界的本质。这个艺术家,不只是将美,还将一切牵扯其中——世界上存在着这种人啊——艺术是这样的东西啊。阿哈哈——还真是井底之蛙啊。(看了健一郎的画再看自己的画)真是无聊。真是何等无聊的画啊。大概他对绘画的态度与我完全不同吧。这个艺术家的绘画,就是切下,血从其中流出——。颤抖?我在颤抖吗?可恶……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好可怕啊——这就是艺术啊。
(切场景)
纱希来问圭的感想。
圭:不是这个意思。不明白的不是这种(作品的)事。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完全不明白。要怎么样才能创造出那种作品。次元完全不同,只能这样形容。完全不觉得同样是在进行绘画这种行为。是缺少了什么?要怎样的努力才能达到呢?这一切都完全不明白。感觉花上一生都没法明白。
纱希:是那样吗?
圭:不,我直觉上就知道了。我没法到达那个人的境界。不是年龄的差别。大概是灵魂的差距。原本灵魂的浓度就不同,绝对无法抵达——(看到纱希笑了)你懂什么啊!
纱希:谁知道呢。我是凡人。是比草薙健一郎、甚至圭,更加普通的凡人。就算问这种凡人“你懂什么啊”,也只能诚实地回答不懂啊。但是,是天才的话会怎样回答呢?对圭刚才的提问?就是草薙健一郎是怎么看待圭的事情的。
我想起了让那个天才看我的画的事情,感到无比羞愧。怎么会让他看如此浅薄的东西呢。只是炫耀自己技术的幼稚作品。那其中只会展现出我的自尊心。所以只是觉得羞愧。
纱希交给了圭信,让他读了出来“有我的介绍信就能敲开门了吧。接下来就是那个顽固老头认可、还是不认可的问题了。恩田是不错的家伙,但没法决定是否让这么年幼的孩子上宫崎绘画学校。一定会让破戒老师做决定。破戒老师虽然讨厌我,但是他的眼光是货真价实的。我想他一定会跟我下同样的结论。这家伙会成为世界知名的艺术家。甚至可能超过我和破戒老师。也许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不,这也许说过头了。我和那个人也都是现役最强的天才。但就是会让我有如此预感的信。天才的开花从不会过早。这家伙和我的儿子的话,或许能成为共同前进的对手。梦想越多越好。它的种子也是越多越好。将种子埋入大地,也许某时我们眼前就会出现如太阳般的光芒。我的儿子会如何挑战这样的家伙呢,现在想想就很期待了。”
圭:我认为宫崎破戒是很厉害,但没有像草薙健一郎这样以纯粹的灵魂直面自己的艺术作品。宫崎破戒的绘画能让人的眼睛欢喜,但草薙健一郎的绘画能让人的灵魂欢喜。我还以为能让灵魂欢喜的作品已经不存在于绘画世界了。
圭:确实,草薙健一郎的作品,好像有点可疑的味道。但我认为,这个人,只有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
纱希:我是凡人。虽然也曾为此遗憾,但现在没有。天才有着天才所致的烦恼。凡人根本无从知晓。那个男人是非常直率不会妥协的人。所以不管怎样的苦恼都甘之若饴。学生时代他经常这样说。痛苦不过是与快乐相同。痛苦和幸福是一样的。仅是分量的差别。所以,艺术产生的苦恼,与艺术产生的快乐是一样的。所以怎样的痛苦都能忍受。但是,痛苦与快乐一纸之隔,不光需要头脑,还需要身体来理解。这样就能用血来绘画。否则就无法用血来绘画。真是的,他就那样笑着说着这样恐怖的事情。用血绘画,不管是谁都能打开那条道路。某种意义上也是非常明快简单。你也试试吧。哪有人会能这么简单做到啊——。我对他无语了,但也发现了自己与他不同这件事。我没法把痛苦变成快乐。没法把苦恼变成幸福。但是也许能够尽可能减少痛苦,减缓苦恼。我是这样想的。我的专业很少有人早早以教师为目标。我看穿了自己的才能以教师为目标。然后抵达了现今。我对自己的生存方式没有后悔。认为没有成为艺术家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所以,圭。就算有才能,前面的道路也绝非轻松。不。我看过许多,正因有才能而苦闷、挣扎、枯竭的人。艺术的道路太过残酷了。憧憬很简单,但在那条道路上前进只会有不断来袭的苦恼。去宫崎绘画学校,也许意味着你会走上无比苦恼的道路。艺术就是这样。
圭:艺术的道路吗。确实这条道路也比残酷非凡。但是,我啊。一直这样想。我不知道我从何处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那么——Where does humanity come from? Where is it going to? How does humanity proceed? 我虽然对基督教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了这个后想了许多。而且这不也是令那位高更画出名作的句子吗。人来自何处?去往何处?是怎样进步的呢?我要去往何处,会由自己怎样前进来决定。
圭还问了一下健一郎儿子的事,纱希也不太清楚。
——无知是幸福。那时候,我知道了“草薙健一郎有儿子”。我不过以为他是“由父亲教着,以绘画为志向的孩子”。两年后,他画出了震撼日本的《火水》,一跃成为时代的宠儿。有着不输草薙健一郎的精密笔触、老成技术、压倒性的色彩感觉,产生出超越人们想象的作品。如同美具现化般的存在。许多艺术家们,站在他面前时,犹如看到怪物般别开了目光。在那家伙的作品前,会忘记一切的。技术、色彩、造型。只有灵魂不住颤抖。灵魂受到摇晃。连那是源自恐怖、还是欢喜,都无从得知。看到那家伙的许多人,最开始是迷惑,然后是狼狈。最后以感动的方式屈服于它。但我没有屈服。因那家伙的作品,灵魂摇晃着、仿佛要倒地,但我用脚踏稳地面。那是因为,我想追上他,一直追赶着他。我只是一直追逐着他的背影。他所在的地方所见的风景。我也想要看到,所以我才追赶着。——但我那时还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只是悠闲地想着“绘画”。草薙健一郎的话。苦恼与幸福是一样的。仅是分量的差别。所以,艺术产生的苦恼,与艺术产生的快乐是一样的。那么,无论怎样的痛苦精神都能承受了吧。那前方,存在着用血描绘出的绘画。这我深切地知晓了。
(宫崎家)
破戒亲自见了圭。圭认为破戒的目光令人害怕。破戒说圭的画无聊。圭说自己也知道,然后说了破戒的技术虽然更出色,但只是让眼睛欢喜,健一郎是让灵魂。破戒让圭画油画,尽管圭第一次画,圭凭自己想画的感觉,选择了与梵高的向日葵相同大小的画布。对圭来说,蜡笔不过是油彩的替代品,他一直所追求的就是油画的感触。油画就像给了他新的翅膀。圭画的是被破戒打破的画,也是对此最深的感受,也是宫崎绘画学校的象征。
圭:在美面前务必诚实。缺少诚实的绘画,完全没有价值。我是这样理解的。
破戒说完全不值得自己教,等放哉教到了能让自己教的水平再说。意思就是合格了。
(切场景)
圭进步神速,能通过直观像快速素描,几乎不用看素描对象。第二年,已经是宫崎绘画学校里素描最快最精准的人了。圭确信他正走在通往世界第一画家的道路上。但他在电视上,看到了草薙健一郎个人展上的作品《火(暂定)》,F120尺寸的日本画,红色的正圆中是金色的天空、太平洋战争时的航母和战斗机,航母和战斗机都画的无比精确。但让圭在意的是,战斗机采用了动物的画法,并把跃动感准确控制在了有机物与无机物之间。另一点就是,这个圆让圭想到了空洞。
后来发表了《水》,是白色的正圆、芦苇和飞着的鸟,是非常传统写实的日本画。《火水》获得了文展的特赏。对采访,直哉说“画了圆。红色的。白色的。周围所画的东西,引发各种想象。不管圆是红的,还是白色,中心都只有空洞。这画就只是这样。”
圭没法忘记直哉在电视上接受采访时的目光,如同看透一切般冰冷的眼神。不过是以艺术的视角看待世界般的令人恐怖。
圭:放哉老师根本遥不可及。不,就连宫崎破戒,或说不定,那是连作为父亲的草薙健一郎都超过的别格的天才。别格的,压倒性的力量差距。
圭问了放哉关于直哉的事情,直哉对奖没兴趣,只是健一郎拿他的作品去参赛了。放哉说现在直哉的绘画,差不多跟健一郎在宫崎绘画学校时的作品五五开。放哉觉得以直哉的年龄不会立刻变得更强,破戒却觉得绝对会。
破戒:你是从心底想要追上那个草薙直哉吗?那是需要相当的觉悟的事情。在过着普通的生活,是绝对无法追上他的。只是在活着的空当面对绘画,是绝对到达不了他所在的地方的。不是在活着的空当,而是将生命本身献给艺术,否则就赶不上。
放哉想要阻止,但只被破戒怒喝为败犬。
破戒:这与圭是什么人没有关系。这里是成就真正的艺术家的地方。
破戒:今天开始,我将正式以伦敦为据点。能让他们屈服的只有我。我将用我自己的力量,击溃草薙健一郎,还有他的儿子草薙直哉。日本艺术史,只留下我的名字就够了,不用其他。不会让他们任意妄为的。
放哉说自己已经快没法教圭了。
放哉:说到底,草薙直哉根本不需要老师。他早就离开草薙健一郎的庇护了。草薙直哉没有将草薙健一郎视作老师。他只是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当作应该打倒的对手。圭,不要忘记世界上存在那种别格的天才。
放哉说直哉两年前回国了。
放哉:这次的《火水》只是个开始。他将抵达日本画坛的中枢,从内部侵食,然后以世界为目标吧。但在我看来,真正可怕的还是草薙健一郎吧。他让儿子成长到这个地步,还放虎归山了。草薙健一郎也会挑战去击溃儿子的吧。不会放任他了。我会在伦敦迎击纽约的草薙健一郎。用尽一切手段。莫尔公募展,世界上最多金钱流动的奖项。这个国家还没有人获奖过。它将会成为战场的吧。那么,圭要怎么做呢?除我以外,国内没有人能止住草薙直哉这个暴风雨。当然,你这样下去也没法做到。但可能是你的话就能做到。该做什么,该抛弃什么!如果明白了这点的话!
破戒离开了,放哉也追过去了。
圭:抛弃一切,只是画。一直画。他没有抛弃的东西,我也抛弃掉,将一切都投入绘画——那样应该就能触及那个怪物。
圭啥都不做就画画,反正学校联系章一也无所谓。真琴会来敲门,但反正打不开门。纱希过来看圭的样子吓了一跳,丽华也在煽风点火,而且在这个家里,纱希说的话不算,被丽华叫人带走了。
丽华:呼,真的这样就好吗?我也不是恶魔。良心稍微会有些痛哦。
圭:你也会有良心啊吗?
丽华:姑且是常人水平呢。而且……虽然没有看你的状况,但连我都吃了一惊。为什么会连饭都不吃啊。
圭:因为浪费时间。
丽华:吃饭花不了多久吧?
圭:对你们也许是这样,对我就是浪费时间。而且这个家,料理大多吃起来很麻烦。
丽华:会搞坏身体的哦。那么,以后就准备些方便顺便吃的东西吧。三明治和饭团怎么样呢?
圭:那是最好不过了。
丽华:也要尽量睡觉哦。
圭:为什么?
丽华:因为担心你的身体哦。
圭:真是意外。你居然会担心别人的身体。
丽华:你是怎么想我的啊?
丽华:虽然你是杂种,但意外的有才能,而且都这样分开住了我也没什么不满。
圭:这我赞同。我也对不用跟你们一起住而感到感谢。
丽华:我不讨厌圭的这种地方哦。虽然以前也有过嚣张的时期呢。
丽华提到了大概8年前健一郎在弓张学园,不过丽华没见过。丽华对圭没那么多敌意,但是不能原谅放任健一郎抹黑中村的纱希,以后纱希做了什么的话圭也不会好过。丽华有纱希还会惹麻烦这样的感觉,所以对纱希才表现出高压。
下年就发生了弓张学园政变。
纱希曾来敲门想带走圭。
圭:如果我会离开这个家的话,肯定是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的。发现虚无之后,我发现了美。我现在走向何等的高处,义母是没法想象的吧……
纱希:你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恐怖的话……那不是精神错乱后,发现了冻结般的虚无的诗人所说的话吗
圭:是的。但我没有发疯。所以,我会用自己的力量走出这里的。因为我发现了美……。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走出去的。因为义母知道的吧?我有着这样的力量。我的身体如此瘦小,但我的笔能触及世界。我的笔,是必须得触及世界才行的翅膀。那么,就不可能连这样的地方都出不去。在义母的庇护下生活是不行的。我必须变强。需要力量。
纱希:还在意他的事吗?
圭:不是“还”这种问题。我大概一生都会只想着他的事而活着吧。因为,不献上我的一生,就没法触及他啊。
纱希:草薙直哉这人,对圭是如此庞大吗?
圭:嗯,是啊。
圭:如果不让我看那封信的话,我大概会恨义母的。越是让我看,我就会越恨。因为那是将我和他分开。所以我感谢你立刻让我看到。我这样的人被草薙健一郎这位艺术家认可、并被称作草薙直哉的对手。因为有那封信,我现在才奔跑着。没有那封信的话,大概看见《火水》,我也只会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啊。因为那封信让我进入宫崎绘画学校,因为那封信让我明白了那个天才的真身。所以我才能活着。义母,我啊。果然如果离开这个牢笼,如果没有目标地活着,大概现在就已经死了。不是精神层面,大概会是物理层面。所以,救了我性命的,是义母和那封信。好了,走吧!我们已经不是母子了!!如果还相信我的话,就看着我吧,我肯定会自己离开这个牢笼的。
纱希:小音羽有个宅邸,原本是聚集中村家妾的孩子的地方。但现在那个宅邸不是中村家的了,而是被称作夏目宅邸。借助草薙健一郎和他的祖母夏目琴子的力量,那个宅邸被解放了。现在夏目琴子不在了,数年前去世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去这个夏目宅邸吧。中村家也没法简单地出手。
圭:夏目宅邸吗,记住了。
(切场景)
放哉来找圭说,恩田一族以后会迎接圭的。放哉提到了直哉说他“仅是教师”,看不上文展,有着连健一郎都没有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可怕眼神。巨匠西泻弘树看懂了直哉画的意思,非常生气,甚至用手杖打直哉,直哉不为所动。
直哉:虽然我喜欢你二十年前的画——但也知道了你现在画完全不行的理由。果然,眼珠很重要呢。好作品是有机体。仿佛拥有生命般。不论是绘画还是故事,都没有缝隙,作为一个有机体的生命。好的眼睛能发现绘画和故事的缝隙。能发现它无法成为有机体的地方。所以能够看出没能宿有生命的作品。并非有机体的绘画只是单纯的工艺品。只让眼睛欢喜的话这样就行。但是,并非有机体的绘画,不能让灵魂欢喜。不能让灵魂欢喜的作品,不是艺术。那就跟娱乐用的家具一样。艺术家不能被家具环绕。艺术家要与磨砺澄澈的精神同行。(这是心铃线心铃说过的话)
放哉觉得自己原本应该制止圭,来前心底还是这样高喊的,但是看了圭后想,我们这样的人类也许也能与那样的怪物战斗,别说制止反而抱有期待了。
「天才使人忘记才能。才人让人眼中尽看到才能,尽看到技术。不过是才人的我要追上天才们,必须超越才能。生存方式。对,不将此人生作为创作作品的装置,就无法触及天才。我有着抛弃一切将其献给绘画的觉悟。不这样就无法靠近那个男人。他虽被称作神童或天才,但这些话完全不足以概括他。」
草薙直哉对我来说,是有如绘画本身具现化出的存在。所以我抛弃一切,追赶他。
(过了段时间)
放哉给圭介绍了美术商,圭与章一签下承诺,六千万就让他离开这里。圭带美术商看了自己画室,美术商很欣赏《两支向日葵》,想要以此参赛并出道,但圭说这个不行,因为这只是习作,是第18张画向日葵的练习。圭说了马拉美[5]的诗和本章开头梵高的话。
年底圭获得了三科赏金奖,笔名是K。然后用同一笔名,获得了神奈川县国际art赏平面立体最高奖。之后就相当随便地改成了夏目圭。圭花了一年,都没画出超越《火水》的作品,但是也足够拿文展特赏了。
在文展会场看到草薙直哉时我颤抖了。不是和我不同这种层面的事,那是令所有艺术家感到异质的,如同野生的动物般将感觉磨砺澄澈到极致的存在。那眼神比听到的更深邃,比想象的更具压倒性。纯黑的瞳孔。如同深渊般黑暗深邃的冰冷目光。无法忍受那个视线,与草薙直哉对视的人无不垂下双眼。草薙直哉决不会移开视线。总是从正面紧盯着对方。单是那样看着。草薙直哉不论何时,都能看穿表层和象征而探见隐藏之物。那视线产生了那绘画。一看到他,我就本能理解到了这点。在我最初获奖的文展中,他一直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就像在说“这里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这令我非常恼火。那家伙站上讲台,对获得“文展会员奖”发表感想,仅仅说了“非常感谢,会继续精进”。我不自觉地,对他喊了出来“你想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圭已经赚够了超过六千万的金额。他的美术商吉田说,直哉不出十年就能拿莫尔展,但圭这样下去拿不了,他建议圭离开这里并不再卖画。
吉田:你应该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艺术而画。必须只为了真正的艺术而画。为此,我的建议反而是阻碍。我作为美术商擅长卖画,也擅长让画家画能卖钱的画。但是这种方式是没法产生真正全新的艺术的。你还在画《两支向日葵》吗?我认为那个画的终点的前方,就是真正的艺术。你的话,一定能追上、并且超过那个草薙直哉。这几年不是浪费。那样为金钱所画,也是对绘画有必要的技术。但是,你已经应该,为了你自己,去完成真正的艺术了。别露出这种表情。我在你获得莫尔展的早晨,会再来做你的美术商的。而且能比现在赚更多钱呢。所以,现在不该跟我在一起。用金钱是没法将月亮握入手中的。你是应该握住月亮的人。加油吧。你能做到的。你必将立于世界的顶点。
圭赚了六千万,但是章一根本不认账,说过了三年钱要翻倍。这时纱希过来,用账簿作为威胁,要求中村家交于有关圭的一切。不过圭还是要付这六千万,那样就变成纱希只威胁来圭的画了,于是纱希付了一亿。
纱希:就像你以你的美学意识,付了那笔钱,我也以我的美学意识,出这个价格。这不是同情或怜悯。你的画就有这样的价值。
这年圭获得了文展的会员奖,但是直哉没有参赛,送来的是门票。
草薙直哉个人展。在非常小的画廊展出。在那里我遇到了那幅画。这与至今草薙直哉的作品都不同。没有以前那样磨砺澄澈至令人恐怖的感觉。只是被名为温柔的虚无感所包裹着。《樱日狂想》。这是轻柔的樱花的画。非常非常轻柔的画。这薄薄的粉色,令人先感受到如同温柔的触感。见者都因这温柔而被画所虏获。在被这温柔包裹后,开始注意到这温柔深不见底。这拥有无限温柔的包容力,仿佛永远的下落一样。永远的下落是虚无。见者都下落于,这名为无限包容力的虚无之中。
圭:这画……是怎么回事啊。
直哉: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是不错的力作吧?叫作《樱日狂想》。是奇妙的名字,但我很中意。
圭:说、说什么力作……
根本不是力作那种程度。这是灵魂的碎片啊。直接将草薙直哉这伟大灵魂的碎片,染在了画布上。就是这样的画。正因如此,这幅画,才有着与那瞳孔相同的深渊。会令人这样想。
有老人说喜欢他的画,特意找文展会员要了门票,他手头只有三百万,会准备一千万来买这幅画。
直哉:那么一万元就行了。这幅画我已经不需要了。你拿走就行。
圭表示反对。
直哉:不,我知道的。我明白你说的话。就算如此,已经可以了。数百万什么的原本就不够。那是这样的金额重叠多少个都无法达到的。我曾需要着那么大一笔钱。但那也结束了。所以已经可以了。绘画的金额什么的。现在,只卖上我需要的价格,就可以了。
圭:现在需要的金额是什么啊?
直哉:烤肉。嗯,你也一起来吧。现在是想要烤肉配白饭的心情。总之,想吃个饱。现在总之只想要这个。
吃烤肉时,直哉跟以前不同,人柔和了很多,对周围也有了兴趣,问了圭不少问题。
直哉说一流和二流差距的三个因素,圭只知道才能和练习时间,直哉说第三个是时间的浓度。不看时钟就不知道时间的流逝,10小时的练习量对凡人可能只有1小时的价值,对天才却等同100小时。其实就是集中力。
直哉在纽约,因为素描会输给来画室的美大学生或老师,每天16小时画了一年已经能五五开了。
直哉:(被诅咒的)是你啊。这么小的身体,这么细的手腕,是怎么画出来的啊。看到你都会让人觉得绘画是否夺走了你的生命力呢。
圭:也许是这样。否则没法画出像你那样的画。
直哉:反了啊。我没法以那样的态度面对绘画。要有怎样的执着去画,才能画出那样的画,我根本没法想象。
圭:(完全想不到直哉会这样笑)感觉,你的气氛好像变了。跟去年文展看见你时完全不同。以前的你总是绷紧着。锐利得令一切空气都变得紧张。但从现在的你身上完全感觉不到这种。
直哉:是吗,以前的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吗……真是令人害羞的话呢,我直到最近之前,都完全没看周围的事物。我只是为了绘画这一个目的而持续画着。父亲也是一样。我们两个人曾为了同样的目的绘画着。
圭:为什么是过去式啊。
直哉:因为失去了。我和父亲,都失去了绘画的目的。失去了这个目的,我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绘画了。搞不清楚后,我画了那幅画。《樱日狂想》就是这样的画。你是怎么看那幅画的呢?
圭:无限的温柔就这样变成虚无……该这样说吗?很难用语言表达正确的感觉。只是这样的感觉。
直哉:原来如此。看起来是那样吗。我想那个作品,对我来说是镇魂的含义。
圭:是谁去世了吗?
直哉:所爱之人死去时,我必将自杀。所爱之人死去时,我别无他法。如果这样,还要罪孽深重地活下去的话。就怀抱起奉献之心。就怀抱起奉献之心。因为所爱之物已经死去、真真切切地死去了。因为已经没有办法、为其所作,为其所为。必须怀抱奉献之心。必须怀抱奉献之心。
因为圭不知道春日狂想,直哉为圭居然没有基本素养还能绘画而吃惊,也明白了之前在圭画中感受到的贤者与幼儿两者共存的违和感。
直哉:与时间轴没有关系,与艺术对话。只为了这点,持续磨炼技术。你真是与我完全不同的艺术家啊。原来如此——
直哉看向我。用那种目光。无比深邃,仿佛深不见底的目光。但是,不可思议地没有感到恐惧。反倒是令人感觉,那个深渊,仿佛在温柔地微笑。
直哉:你能走向世界的。尽管我没有做到。
圭:给、给我等下,什么意思啊?你做到了啊。
直哉:也许吧。
圭:不是什么也许啊。你、你难道说!刚才说失去了目的,你该不会要停止绘画吧!
直哉:不会停止绘画。只是画完《樱日狂想》后。想了许多。想后的结论,果然我只能通过绘画,直面这个世界。所以不会抛弃绘画。
圭:嗯,对啊。不是约定过吗?一起站在世界的顶点。
直哉:诶?那是约定吗?还以为只是找我吵架。
圭:也是宣战公告。是要跟上你这样的天才。对我来说只是战斗的开始。
直哉:我这样的天才?哈哈哈,由你说这话有点找茬呢。
圭:不是找茬啊。我要跟上你就拼尽全力了。拼死才能不被甩下。所以才到了这步。而且接下来要一起前往世界吧。要两人一起登上顶峰吧?
直哉:世界的顶峰吗……。之前的话,那是要尽早必须登上的地方呢。
圭:现在当然也肯定是要尽早登上才行啊!我们必须不浪费分秒,登上那里啊!世界的顶峰!!
直哉:哈哈哈哈
圭:有什么奇怪的!为什么要笑啊!!
直哉:别生气,别生气。该怎么说呢,只是佩服你真是个热血的家伙啊。
圭:跟热不热血没关系啊!
直哉:知道了知道了。没事的。
直哉:真是不可思议呢。老实说,我画完《樱日狂想》后,觉得一切怎么样都好。不只是绘画。其他的一切也变得无所谓了。我初次过起了一整天都没有绘画的日子。不画画,仅仅是普通地过着。虽然事到如今,也没法跟街边的小孩玩起来了。只是,每天自我堕落地过着。以前如呼吸般自然地绘画。就算没有意识,艺术都会飞到我的身边。但是,就像忘记呼吸的方法般,我忘记了绘画的方法。想要呼吸,却呼吸不了。因为不明白呼吸的方法。自己是怎样把空气吸入肺里的呢?是怎样将空气吐出来的呢?连这些都不知道了。但真是不可思议。跟你说话,就像无意识地呼吸了起来。想起了绘画的方法。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啊,要说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你这样的笨蛋在我耳边喊着“世界啊”“世界啊”什么的,实在太烦人了,害得我的脑子也变得奇怪起来了。脑子奇怪,就不去思考了。不去思考,就不去想呼吸是怎么做的了。不去想后,只要无意识地去做就好了。人会无意识地吸气吐气。就是这样的事。笨蛋般的大喊,赶走了无谓的思考。有你这样的家伙在的话,我就一直能画下去吧——
直哉:你可是那个夏目圭啊。你可很厉害哦。是能画出这个国家最有魅力的绘画的画家。我很幸运。因为身边能有你这样的家伙。两人以世界为目标吗——
圭:对啊,其实什么为不为目标,你和我一直画下去的话,很快就能够到了。
直哉:你是笨蛋吗。你这样的笨蛋,我也只认识父亲一个啊。虽然那家伙也是相当的笨蛋,但你可不一般啊。啊哈哈哈……。太过有趣了。
直哉:杯子完全空了呢。空杯子也没有问题吧。反之,空的容器才更有氛围。举起杯子吧。夏目圭。杯子没有装任何东西。正因如此,我们会创作出能填满这个容器的艺术。
圭:填满空容器的艺术——
直哉:是啊。空容器就是世界。而填满它的就是我们的艺术啊。那么,为这艺术、干杯!
空杯交错奏响声音。那是非常美丽的音色。直哉说那容器是空的。但这空容器奏响的音色,仿佛填满了世界。
圭:那时——确实如此——。但是,那个音色在世界中扩散、消失,填满的世界再次空下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是,事实上,几周后。草薙直哉宣布了停笔。巨大的空虚袭向了我。
(切场景)
直哉宣布后的几周,圭一直在画画。圭只能以这种方式激励直哉。不管前方是世界的顶点还是什么都没关系,圭只想和直哉共同奔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打开了房门进入了画室。
蓝:嗯,我对绘画是门外汉。但是,我一直看着草薙健一郎和草薙直哉这两名艺术家。
蓝:圭,你是真的抛弃一切,倾注于绘画呢。你想胜过直哉吧?那么现在的生活是不行的。
圭:我这样就行……。抛弃一切,只绘画就行……
蓝:这样是没法赢直哉的哦。
圭:所以说!你懂什么啊!!
蓝:要对抗直哉所画的东西,一直关在这样狭小的地方是不行的。而且——直哉的腕力很强哦。
圭:画不是要用腕力画的东西!
蓝:不,他是用全身的力量来绘画的。健一郎也是这样,他们两人站得很稳。就如同扎根于大地一样。我不太明白绘画的事。但是我认为,直哉和健一郎是用绘画的技术等常识之外来画的。
圭:那大概是,那个眼神。那家伙的观察力……就是那样的东西。
蓝:眼睛不也是身体吗?产生视线的是身体。都是靠身体做到的。
圭:身体只是精神的奴隶!视线不是由眼球产生的!
蓝:视线是精神产生的吗?原来如此,很复杂的事情呢。这些话,肯定是去问那家伙更好吧。
蓝:你……好厉害啊……。我不太明白绘画,圭,你能传达给直哉。我没见过这么纯粹的瞳孔。你大概只是为了一件事持续努力吧。因为存在着只有前方才能看到的风景。你是在看着那样的东西吧。这么强的人的话,也能和草薙健一郎和草薙直哉对抗了吧。过上正常的生活,你的画会更好的哦。
半说教半武力地,圭被蓝带出来了。在夏目家等着圭的人是健一郎。健一郎说回国是画有关樱花的大作,为此做了接近十年的准备。
健一郎:我的事情怎么样都好啦。比起这些,看过那家伙的作品吗?
圭:是,看过了。不可思议的感觉袭来。如同被无限持续的温柔所包裹,而它变作了虚无一样——。草薙健一郎老师看过那幅画吗?
健一郎:没有,我没看过。
健一郎:我想在他看到我的大作的时候,去看他的作品。为了确认谁的作品更好。
健一郎:我看过拿文展会员奖的圭的画了哦。好厉害啊。跟我想的一样。老实说比直哉还好吧?
圭:不,没有那种事。他远远在我之上。
健一郎:是么?他的画有些冰冷!怎么说呢,就像拥护印象派的艾米尔·佐拉的小说一样有冷酷的地方。
圭:不,那是以前的画风。《樱日狂想》是在远远超过那的地方。
健一郎:真的?这样啊。他画了怎样的画啊。
圭:直哉说是为了某个目的而画画。还说草薙健一郎老师也是一样。
健一郎:水菜。不,我的老婆,也是他的母亲。我们是为了她一直画画的。有着复杂的内情,拯救她需要巨大的金额。但这也结束了。水菜死了。我们原本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真的死了却让人无法忍受。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死,只能一直画画。只有绘画,才能拯救自己。那是我一直想画的画。也是一直都没有完成的画。真是讽刺。明明应该是为了拯救她所画。却因为她的死,而得以完成那幅画。太过颠倒了。所以我想直哉也是这样。听说他也画樱花,感觉预料之中。
圭:为什么是樱花呢?
健一郎:与她见面是在樱花的季节——这是我的想法,看来不同呢。因为不只是我,他也是以此为主题……。不过有一件这次明白了的事。就是要照顾好身体呢?水菜也是经常勉强自己呢,是作为报应吧。所以可不要因为年轻而乱来哦。笨蛋!现在是说你啦!
健一郎:你是在只用精神来绘画!这样确实会有鬼气般的压迫感也不错。但不能只依赖于精神。
圭:冒昧说句,我认为绘画就是用精神来画的。
健一郎:不,绘画是用身体来画的。
健一郎听圭的精神论时,说了水菜的名言。 “现在”与“此处”就是精神的唯二特征,也是“我这个世界”本身。
健一郎:自己这个存在,是一瞬一瞬明灭的现象,仅是借由记忆来保持其同一性。
圭:自身,是通过发现他人,才诞生的概念……
健一郎:圭,肉体不是精神的奴隶。精神也不是肉体的奴隶。绘画是用精神画的,这是正确的。但,绘画是用肉体画的,这也是正确的。
健一郎预想到了圭会不明白,让他和自己一起画画,并说这是他的弟子想到的游戏(直哉与吹的共作)。
蓝:又要做这个啊……。虽然以前那孩子每次来的时候都这样做,但清扫起来很讨厌啊。
画到晚上,圭就吐了还累趴了。圭去洗澡结果能换的只有女装。这时蓝是大学生,但衣服圭大概能穿。洗完澡后,健一郎去做了炒饭。
健一郎说了。爱上喜怒哀乐这一切上。你太过钟爱痛苦了。痛苦确实是艺术重要的过程,但只有这样是不行的。要了解艺术,必须爱着一切的情感。有趣时笑,生气时怒,悲伤时哭,尽情享受人生的快乐吧。吃好吃的饭,好好睡觉。
伟大的艺术家,草薙健一郎。大概我在此时,擅自将他看作“师父”。这是从没对宫崎破戒老师和恩田放哉老师抱有过的情感。只是想着“啊,我想要认他为师,照着他说的去活着啊”。所以——。
健一郎:住在这里!在我的画室里画画吧。让那个闹别扭的家伙再次提笔吧!那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圭:我只有一个愿望。请不要告诉直哉,我跟健一郎的相遇。
我从收到信,被说要成为直哉的对手开始,就从心里一直将草薙健一郎当作自己的师父。之后用夏目作为笔名也有这样的理由。我是被这个人所引导,来到这个世界的。然后我与那家伙相遇。草薙直哉。那令我舍弃一切、变得无知、尽力想要追赶的存在。我被草薙健一郎引导,一直看着草薙直哉的背影。所以,不想通过话语告诉他。我觉得这一切都仿佛是命运……。不希望一切都像话语的轻烟般消失。我感受到的命运般的东西。也想要让直哉自己也发觉到。希望他觉得我们的相遇如同命运。希望他认为,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必然。所以——
健一郎:好。约好了。
健一郎:因为无谓的话语会让身体浑浊……只有磨砺澄澈的艺术,只能正确传达那份命运。
蓝:无谓的话语……是有一定要用言语之外来传达的事情吗……
健一郎:嗯,说不定,直哉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那样的话那样就好。但是,圭感受到的,或是相信的,神秘的命运就没法用话语言说。那必须得是在直哉的心中再次苏醒,并展翅高飞的东西。相信命运就是这样,我们艺术家相信神就是这样。
圭:我们艺术家相信神……
健一郎:对,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艺术家,不管以什么形式,都相信着神。因为这是美的同义词。
健一郎:不过圭也要接受我提出的要求。多跟人接触。艺术家用文字、音符、绘画,描绘人。所以与许多人谈话发笑吧。
也是在这次,健一郎把一辆摩托给了圭,一辆摩托给了蓝。晚上两个人还聊起了音乐的话题。
接下来的日子,健一郎都骑着摩托带圭出去玩,摩托车坏了就自己修。
这样说着,健一郎用新装的音响用大音量放起了摇滚。难以置信的大音量。但是,山和海太过广阔,再大音量的音乐也会被吞入其中。不管我们听到的是多激情的音乐,都会重归寂静。音乐逐渐消失,风景也逐渐远去。流逝的景色与流逝的摇滚。我认为这就是以不同的方式去看世界。风景与音乐。风景与音乐都在流淌,流逝,各自将不同的感动带给我们。两者有所相通又完全不同。我想着健一郎说过的,两种去看世界的方式。健一郎的话太复杂,完全理解不了。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健一郎说的两种去看世界的方式,是不是像这样的东西呢。流淌的风景,高喊的吉他。这是——世界与旋律。两者的不同,就像音节与音乐的差别。
健一郎:“The Brain – is wider than the Sky. For – put them side by side. The one the other will contain. With ease – and You – beside. The Brain is deeper than the Sea. For – hold them – Blue to Blue. The one the other will absorb. As Sponges – Buckets – do. The Brain is just the weight of God. For – Heft them – Pound for Pound. And they will differ – if they do. As Syllable from Sound.”。
健一郎:头脑空空!我们的头脑空空如也!试着将天空装进去吧!果然啊!全都装进去了嘛!头脑没底!我们的头脑深不见底!试着将大海倒进去吧!果然啊!全部流进去了嘛!头脑为什么这么空阔啊!创世的那家伙也空空如也啊!空空的头脑、空空的神明、称称它们的重量吧!这不完全一样嘛!都空空如也啦!它们有所差别吗?就像一句“话语”,会变成“摇滚”一样吧?
健一郎:圭!好好记住这个风景!不要忘记现在看到的风景!不要忘记现在吹过的风!不要忘记现在感受到的体温!去感受这一切构成你世界的事物吧!现在的你,和提笔时的你不同。也和画出这幅画时的你不痛。全都是不同的自己。但这其中蕴含奇迹。名为夏目圭的奇迹。你拥有着夏目圭这个奇迹。能将一句话语,变成摇滚的奇迹!我们需要的不是六根琴弦。我们需要的不过是一支笔!用一支笔来演奏!你的笔下有着音乐。没有音乐的绘画,不过是蝴蝶的标本。让死去的蝴蝶再次飞起来,需要节奏(Tempo),需要旋律与诗。就存在于你的笔与画具之间。
圭:有的!我的笔与画具之间,有着摇滚的诗!
健一郎:回答得好!你的笔是摇滚!就像狄金森[6]能光脚逃走,你的绘画是不断响彻着的摇滚!所以奏响吧!所有此时的奇迹!世界的奇迹!此时的奇迹!你的奇迹!但是人会立刻丢失那个奇迹。会忘记奇迹的存在。所以响彻吧!直到抵达世界的尽头。用不断响彻着的音乐,铭“刻”这份奇迹吧!将所有的世界!将所有的事实!将所有的心!鸣响世界的奇迹吧!
第二天健一郎就回纽约了,圭开始画画。因为蓝做饭太难吃了,圭就自己做饭。过了一个月,直哉来问健一郎有没有来过,圭回答不知道。
不画画的家伙,丢着不管就行了。我会在你不画的时候向前迈进的。会诉说我所知道的绘画的真实的。看着我大步向前的身影就行了。直哉。
圭每次拿了大奖,就去跟直哉炫耀,直哉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然后两人就打起游戏来,但总是圭输。差不多三年后入学了弓张。圭背出了直哉说过的艺术是有机体的台词,直哉说是黑历史逼圭不要对别人说。
(切场景)
我发现了虚无然后发现了美,而那虚无也消失了。于是我手中剩下的只有美。
直哉还是能够看穿表层,将视线投入深处。草薙直哉这个艺术家决不会止步。肯定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不断挣扎、痛苦、与美战斗着。所以他的瞳孔不会被蒙蔽。我追着这样的草薙直哉。以音速奔跑。但是直哉大概是以更快更快的速度,穿过这个风景吧。
圭经常骑着摩托出去,有时是当日,有时是旅行。
在那风景的前方我遇到了她。见到的时候吃了一惊。应该说记得那种厌恶感。实在与我认识的人太过相似了——。是在那个巢穴里出生的吧。最开始只是这样想。但是——。不可思议的瞳孔。瞳孔中虽然毫无幼稚和温柔,但更如深渊般深邃。仿佛那即是虚无。但是虚无也不坏。因为在那前方可以发现美。我认识那双眼睛。那双眼,截取世界的真理,涂于画布。瞳孔越深越好。我对她搭话了。(这么说来圭与心铃真是太像了,都是在那个家里封闭心灵)
少女在看画,说会感受到内心振动。圭拿了创口贴给衣服弄脏了的少女。
圭:我是夏目圭。是个艺术家。请多关照哦。
心铃:我叫本间心铃。请多关照。
圭:从几天前就在看了吗。
心铃:是的,注意到了吗?
圭:当然的吧。我对视线很敏感。
心铃:令人吃惊。我还以为消除了自己的气息。
圭:只有你会这样想。你的视线相当锐利,很容易注意到。
心铃:不,世界上只有你发现了我。我在这世上一直迷失着。因为这个世界,简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圭:原来如此。发现虚无后,我发现了美。我现在踏上的是如何清澄的高处,你根本无法想象吧……
心铃:那是什么呢?
圭:不知道!对现在的我来说太难了,毫无头绪!
心铃:你这样说的话我很困扰。
圭:是呢。但是刚才的话,很帅气吧。
心铃:是这样吗……。我不太清楚
圭:是吗、那么?你总是在这里吗?
心铃:基本都待在没有人的地方。
圭:墓地的确没什么人呢。不过……会待在没有人的地方,就跟动物似的呢。
心铃:动物很可爱,也很尊贵。但是,它们与我在一起可能不自在。
圭:奇怪的家伙呢。
心铃:是呢。大家也这样说。
圭:是呢。那真是巧呢。我以前可是也经常待在没人的地方,被认为是奇怪的家伙哦。
心铃:是那样吗?我觉得圭很能社交的感觉。
圭:大概花了四年复建吧。因为我的师父跟我说“与人交往吧”。不过是我擅自这样认为。他是叫草薙健一郎的艺术家。啊!!这是秘密!不能跟别人说哦。
心铃:为什么呢?
圭:有许多事啦。而且我还是宫崎破戒老师的弟弟,老师是恩田放哉老师,要是被直哉知道就糟了。
心铃:暴露给别人就糟糕了呢。
圭:是呢。该说是秘密的师徒关系呢,必须得保密。
心铃:因为是秘密的师徒关系所以要保密吗……
圭:是哦
心铃:我明白了。但是不用担心,我原本就没有说话的对象。
圭:这完全不行啊。必须像我一样复建啊
心铃:复建吗?
圭:是啊。不与人交往,人就没法成长哦。
心铃:哈……
圭:阿哈哈,由我这样的人来说没什么说服力呢。
心铃:啊,不,没有这种意思,我至今都是尽量不和人交流,不太明白这事的重要性。
圭:不太明白吗。是呢。没有实感的话就不会明白呢。每个人都说些难懂的话,基本上不实际感受的话就完全没法明白。(不是因为你太笨蛋了吗)
心铃:刚才你说不明白自己说的话。
圭:这种复杂的事情就算了!心情最重要!所以就,过来坐吧。我曾坐在这里,看到了从这里才能看到的风景。我想要让你也看到。
心铃:可以吗?
圭:哈?为什么?
心铃:因为有许多人讨厌我。
圭: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那些怎么样都好。总之我很中意你,所以过来坐吧。

本间心铃。我看着她的侧脸。真的跟叔母很像。但是完全不同。不只是性格,行为举止一切都不同。
圭: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以为是中村家的人。
心铃:中村是母亲的旧姓。
圭:我想也是。
心铃:只是这样吗?
圭:为什么?
心铃:听到中村的名字,大部分人的态度都会改变。
圭: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那些怎么样都好。所以我的态度不会变。明白了吗?
心铃:我明白了。
圭:(从包里拿出素描本)你来画这本。一下油画果然太难了,总之你在这上面画画就行了。
心铃:可以吗?
圭:可以哦。啊,不过,大概被你父母看了会生气,要藏起来哦。
心铃:不会被发火。因为家人对我基本都漠不关心。
圭:唔。那么就随心所欲画吧!好了,现在来画吧。
心铃:诶?现在开始吗?
圭:当然啦!马上就是最美丽的时间了,快点准备比较好哦。接下来太阳会慢慢落下。然后天空的颜色、森林的颜色、大地的颜色、还有空气的颜色会被改变。是最美的时“刻”哦。
心铃:最美的时“刻”。
圭:世界上最美的时间,也是世界上最短的。我喜欢夜晚与傍晚交界处那深远的蓝色。
心铃:确实,那天空非常透明,无比深远而美丽。
圭:所以赶紧赶紧吧。来,铅笔拿好了?画具有水彩,打好草稿就告诉我哦。
心铃:我真的可以画吗?
圭:当然啦。要说多少次啦!有不懂的就问,关于绘画的事我都能回答。啊,别问学习哦。我只有小学的水平。
心铃:圭要教我画画吗?
圭:嗯,只要你乐意就教你。好了,尽情画吧!
心铃:嗯。
不知为何,听到“画吧”的时候,少女露出了与年龄相符的笑容。
那之后、一直、一直,感觉其实是直到最后的时刻为止,我都与她一起画画。最开始只是玩耍的程度。这家伙,脸是跟我最讨厌的家伙一样,但眼神却跟我的竞争对手一样,最开始只是在意这个反差。但是,在某处感觉到了相同的气味。她在这世上一直迷失着。有着在这世上没有栖身之所的人所特有的气氛。以前的我也是这样,就能明白这家伙也没有栖身之所啊。心铃说“世界上也只有你能发现我”。最开始觉得没这种事吧,然后思考了下就明白了。大概是因为我们很相似,我才能够发现她。每天都受着伤。划伤、擦伤、偶尔还有淤青。虽然想问原因但是放弃了。这家伙在很多方面都跟我一样。对遭受没有兴趣的人所施加的暴力,没有兴趣吧。因为没有兴趣,所以能变得迟钝。但是这家伙的眼睛熠熠生辉。直哉曾说过。“眼睛很重要”。原来如此。不愧是直哉。只能说是独具慧眼。她瞳孔的深邃,能把所有世界的色彩吞入其中。虽然跟我的境况很相似,但才能却不怎么一样。这家伙的才能远胜于我。大概本质上是与草薙直哉一样吧。所以我没深思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圭:你跟我作为目标的家伙有着同样的眼神。大概非常坚强、好胜、温柔、受过许多的伤。
心铃:那家伙是谁?
圭:不,谁都不是……只是自言自语
对,这只是自言自语——。只是想说,这孩子是破格的天才啊。但是,我还远在她的前方。我处在光靠努力无法到达的地方。我处在光靠才能无法到达的地方。所以,不管心铃怎样努力,都没法简单超越我。笨蛋会说。“努力不会背叛自己”。那是稍微有点才能,偶尔运气不错的家伙会轻易说出口的话。努力会背叛。非常轻易地背叛。许多人知道这点。但是,知道下面这句话的人很少。“才能会背叛自己”。“努力会背叛自己”。但是同样,或是更为甚之的是,才能会在某天背叛自己。至今确实存在的“才能”会在某天突然从我们面前消失。不,不管什么时候,“才能”都会从我们眼前消失,偶尔会回来。但是,也可能永远地离开。“才能”和“努力”都会背叛我们。轻易抛下我们。那么,我们要相信什么而绘画才好呢?我知道答案。我的绘画已经不需要浅薄的才能了。不需要轻薄的努力。如灵魂期盼的一样,绘画。关于美,一切都会背叛我。正因为如此,无法信任。正因为美是如此的不合理,我才能去相信美。
太阳已经落下了。什么都看不见了,画布也陷入了黑暗中。
圭:太阳落山了,画布也看不见了吧?
少女摇了摇头。
圭:不,已经结束了哦。太阳落下了。所以得回去了。
少女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心铃:有点依依不舍……
圭:再来就好了。我这个时间大概都会在这里。
听了这话,少女的表情明亮了起来。是的,太阳就算落下了,也会在下个早晨升起。不论多少次,太阳都会升起。昨天会,今天会,明天也会——
圭就这样带着心铃出去,像健一郎一样,用摩托教会心铃世界与音乐。
风景流淌。流淌。流淌。音乐也同样、流淌。流淌。风景与音乐流淌着。世界与音乐一同流淌着。所以,我想这个世界就是歌。真是摇滚的世界啊。在摇滚的世界里,我问“如何啊?”,心铃回答道。
心铃:音乐好吵!
圭:好好去听!因为觉得有不需要的音符才会听到噪音!但是真实是不同的!没有不需要的音符!摇滚没有不需要的音符!
心铃:圭是摇滚族吗?
圭:不对!我是艺术家!生气的艺术家!高兴的艺术家!哭泣的艺术家!享受的艺术家!这些感情之间的就是世界本身!
心铃:我不太明白圭的意思!
圭:那是当然!因为我也不明白啊!啊哈哈哈!!
心铃:说出这种东西只会让我困惑!
圭:听好!心铃!!我的师父是头脑很好的人。光说了些难懂的事情!他还说了世界有两种看法,这种让人搞不清的事情!
心铃:真的头脑很好吗?不是有点奇怪的人吗?
圭:嗯!的确是有点奇怪的人!但果然还是头脑很好啊!因为,我完全不明白师傅说的内容,但是却知道了师父的想法。他说的大有深意!虽然听不懂,但能够传达到!
心铃:是认识很久的原因吗?
圭:不,也就认识了一周左右!
心铃:但却能那么心意相通吗?
圭:因为互相都是艺术家啊!
心铃:艺术家好厉害呢!
圭:厉害吧!这就是艺术家之间!艺术家不需要话语!所以,心铃!记好了!我说的话也许意义不明,没法听懂!但是心铃你要明白我的想法!
心铃:为什么啊?!
圭:因为你也是艺术家啊
心铃:我是?艺术家吗?
圭:对,所以心铃能明白的!
心铃:不明白啊!圭说的话总是意义不明啊!
圭:所以啊!那是因为我也不明白我说的话啦!
心铃:那种东西我更没法明白啊!
圭:不,能明白!说出心铃你现在所感受到的东西吧!那也就是我感受到的东西啊!
心铃:我明白的是!现在,单纯很开心!!流淌的东西!擦身而过的东西!一切被抛到身后的东西!都是非常美好!!一切都仿佛开心地在笑一样!
圭:完全正确!不愧是我的弟子啊!
心铃:诶?弟、弟子?!
圭:对啊!!心铃,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弟子了!
心铃:我为什么会是圭的弟子呢!!
圭:不是教你绘画了嘛!
心铃:教我了!!
圭:我教过绘画的只有心铃!
心铃:是这样吗!!
圭:因为啊。我说的话不是没法明白嘛!这样不会说话的人,没法好好教人啊!!
心铃:但是教会了我!
圭:所以我认为心铃是特别的哦!因为能从我意义不明的话里,明白我的想法!
心铃:因为,圭不是用话,而是用笔教了我啊!
圭:嗯,对啊!但是也没人被我用笔教会哦!我的师父应该没把我当作弟子吧,只是我擅自决定成为他的弟子!!不管你怎么想,本间心铃,你都是夏目圭最初与最后的弟子哦!这可是最强组合哦!!两个人总是在没人的地方,只是画画。用语言做不到,那就用笔来心意相通。这样的最强组合不是师徒的话才奇怪吧!!所以!心铃是,夏目圭的,弟子啊!!
心铃:是!非常感xi——
不知为什么,最后的话只说了一半。我想着怎么了呢,却转不过身。因为心铃紧紧抱住了我——从被紧紧抱住的身体传达来了她的呜咽——心铃用全身哭泣着。但还是忍耐着——尽量不出声——只是紧紧抱着我,哭着。每次忍耐声音,都会更紧地抱住。感觉有点意外。没想到她也会哭。那天,我与她相遇。遍体鳞伤地站立的少女。衣服脏了,到处擦伤。但仍是,用力地、没有迷茫地、只是站着,紧盯着。少女的瞳孔,有着锐利的洞察力。那是对任何事毫无迷茫,稳稳站立于大地的视线。所以,我想象不了心铃会哭。因为这孩子能比我更加清楚地正视这个世界,所以想不到她的瞳孔会被悲伤所浸染。但是,能看穿一切的深邃眼中,正普通地流出泪水。满溢悲伤泪水的双眼,大概让少女稍微从世界的本质上逃开了一点。偶尔这样面对世界也好。没必要一直以锐利的视线窥探深渊。哭泣、哭泣、眼睛因泪水模糊、不管是表层还是深层,都看不见也好。心铃一直哭着。仅是这样哭着。眼泪弄湿了上衣。感觉太过冰冷了。
圭:别哭啦!衣服会脏的!
心铃:才没有哭!!
圭:但是都湿了!
心铃:是鼻涕!
圭:更糟了啊!!
心铃:捡到了糟糕的我的是圭!!
圭:这是没办法的吧!你那时候站着。没有被能将一切喧嚣卷入的世界所吞噬,只是站着看着。一直紧盯着,我所描绘的表层之下!!
心铃:这是评价过高了!!我只是个没用的人。失去了所有世界的归宿,犹如迷路的盲人。我所看的,只是别人都不想看的,无所谓的东西!!
圭:谁都没有看到的,无所谓的东西,不正是我们所要描绘的吗!!如果那是没用的话,我可是没用达人喔!!
心铃:师父才不是没用。师父的画比世上的什么画都更棒!!
圭:不是这样!!只是心铃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许多厉害的画。所以,你要好好干哦!!不能变成我这样的没用!至少要记住九九乘法哦!
心铃:九九乘法我已经会了!
圭:真的假的!那不是已经比我聪明了嘛!
心铃:师父不会九九乘法吗!
圭:师父不会九九乘法哦!
心铃:那我也去忘掉!那肯定是不需要的东西!!
圭:那可不对,心铃!!不要忘记!会记住,是因为那很重要!忘掉的,只有不重要的事情就够了!
心铃:因为重要才记住?
圭:就算一秒,都不能忘记重要的事情。不能让它溜走哦!!
心铃:哇!!圭!那鸟是什么啊!
圭:那是什么啊?我不知道啊!
心铃:我想看那只鸟!
圭:对!就是这样!大概心铃从那只鸟上看到了什么。所以想要追赶它。这样的心情很重要!好!去看那只鸟吧!不要被甩下去哦!
心铃:要用音速对吧!我会努力紧跟师父的!
圭:嗯,不要被甩下去哦!
我们追着那只鸟奔跑。鸟的速度还挺快的。飞在海上的鸟,追赶它的摩托。虽然不能飞上天空,但能够前进。

登上的瞬间,强风袭向我们。心铃的长发熠熠生辉。同时,她的深邃瞳孔,流淌过仿佛无限的色彩。
圭:羽毛的发饰吗——这是“心气”呢。羽饰是“心气”呢。Mon panache!
我忘记了许多的事情,只记得这句台词。某个戏曲的终幕主人公所大喊的台词。“是啊,你们这群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来,拿吧,尽情拿走吧!但是不管你们怎么做,我都会将一件东西带往那个世界。那就是我的“心气”啊。”如果是我的话,会带走什么呢。我在这个世界,抛弃一切而只绘画。绘画、绘画、来到这里。如果是这样的我的话,会带走什么呢。
圭:心铃
心铃:怎么了?
我看着小小的弟子。小小的弟子也看着我。带走什么呢……。那种事我不知道。但我也有知道的事。
圭:画很棒呢。
心铃:是的。
小小的弟子笑了。露出小小的笑容。我看着这小小的笑容放下心了。嗯,太好了。这样就太好了。
心铃:教我画画的是师父。师父给与了我世界的美丽。
圭:给与……只是教你啦。我什么都没给你哦。对了,把这个摇滚磁带给你吧。
心铃:诶?要给我吗?
圭:嗯,在流淌的风景里你就听摇滚吧。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哦。
心铃:重要的事……
圭:对,我给与的,不过是这样的东西。
心铃:不,真是收到了很棒的东西啊。装满流淌之物的磁带。我会珍惜的。
圭:装满流淌之物吗……原来如此呢。
心铃:非常感谢
圭:那么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圭:差不多该走了吧?
心铃:是
我们下了防波堤,乘上摩托,回到城镇。乘着摩托驶向前方。驶向?诶,不是要回去吗?不,但是,我应该是驶向。某处的途中。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心铃,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喂喂,为什么在我耳边哭啊。哎?这样啊。渐渐回忆起来了。那之后,草薙健一郎回国了,然后住院了。我去看望过好几次,但没怎么讲上话。只是从健一郎那里,“直哉也没有枯萎哦。圭,要超过他哦。能在真正意义上超过他的只有你”,收到了这样的话语。从他的表情里,我明白了。啊啊,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直哉又创造出的新的绘画啊。而且,那大概是,非比寻常的东西吧。否则,是不会露出这副表情的。所以啊。我要拼死去画。拼死,画啊画。已经画了、几次、几十次的画。《两支向日葵》。那画是我自身,也是我所向往的背影。想起了完成那幅画的那天。一直窝在画室,不知昼夜,在模糊的意识中,我抓住了。静静立着的两支向日葵。但是,加之迫近而来的强烈印象。仿佛燃烧、仿佛疯狂般……既是摇曳、又如不动。既是柔和、又如铁般锐利、既是滴血,又如冻结……相反的印象在画面上强烈拮抗。这应该能给你紧张感。直哉。你的话应该明白。这是面向你而作的绘画。其实啊。世界已经怎么样都好了。我要超过我的界限,抓住在那前方的真实。你的父亲,草薙健一郎,说对世界有两种看法。但是,这太难了,我不明白。但是我是这样想的。要正确看见世界的话,一个是从我的视点,另一个是用你的视线。《两支向日葵》有着两个交错的视线。夏目圭这个视点。还有草薙直哉这个视线。这才具有意义。所以啊、看到我的画你大概会吃惊吧。确实,你的《梦蝶》也很厉害。啊啊,对不起。其实啊——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画。因为啊。你没把画给包好吧?配送的人都骚动起来了啊。正好是在我在学校送完画回来的时候。那些人找我商量。要重新包一遍,能打开吗?虽然不公平,但没办法嘛。不打开就没法重新包。那画很厉害呐。我都起了鸡皮疙瘩。仿佛觉得,那漩涡将我奏响的音色全都吞入了其中。这样强烈的漩涡,与轻柔飞行的蝶群。那个轻柔,与《樱日狂想》很像。那是持续至无限的温柔拥抱。那被巨大的漩涡所分割。我认为,你是想表现想要从无限的拥抱中逃开的意思。我认为这是想要从《樱日狂想》中逃出的叫喊。我害怕,这名为叫喊的裂口,会把我奏响的音色全部吞入。但是,大概这次是不会的。不管你的瞳孔多么深邃,能将一切都吞入,我的音色也不会消失。因为啊。因为那幅画,是我此生积攒的一切啊。不管是怎样的天才,都没法胜过将我活着的一切都压缩进去的“向日葵”哦。你曾说过。时间存在浓度。没错。时间存在浓度。我过着仅有绘画的人生。因为我的眼中只能容下一样事物。我成为无知的人也要做的事情。成为无知的人,重叠起画具。在让人晕眩的时间浓度里,我只为了成就什么而动笔。这样结束的话,就是如一瞬般短暂的人生啊。但是,正因为是瞬间的时“刻”,我才能将一切都画进去。直哉——。

心铃:圭!!
清楚听到了心铃的声音。
圭:哟,心铃
心铃:为什么,圭、圭为了我——
圭:为了你?
啊,对。我想起来了。巨大的声响,然后,最后看到的风景,是旋转的天空与大地,仿佛要融为一体一般。啊,这样啊。我在乘摩托去莫尔展的途中。但是,那天不同。一名少女从人行道被撞了出来。撞她的少年们,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被撞倒在对面车道的少女。驶向她的卡车。我用摩托冲上去。虽然想好好落地,但似乎没能做到。天空和大地转了好几圈。这是我最后的记忆。身旁是心铃。心铃用没见过的表情哭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哭得一塌糊涂的心铃。
心铃:我、我!!
圭:不要哭啊,心铃
心铃:要哭啊!怎么可能不哭啊!
圭:心铃没受伤吗?
心铃:是的!因为!因为圭保护了我啊!
圭:是吗、以后小心背后哦。光因为是那一族,你就可能被讨厌呢。
心铃:是,对不起。如果我更注意的话——
圭:那种没法避开啦。真是,那群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
心铃:如果我更可靠的话——
圭:所以没有这种事啦。比起那些,心铃
心铃:怎么了?圭
圭:我刚才做了梦哦
心铃:梦吗?
圭:嗯,梦。非常、非常、长。也短暂的梦。
心铃:是怎样的梦呢?
圭:最棒的梦哦。
心铃:最棒的梦——我想听。
圭:嗯,是呢。想让你听到。我的人生,是多么美妙啊。
心铃:请让我听。让我听,你的人生——。我知道师父是多么美妙人。所以,请告诉我那么美妙的人生——。请让我听。因为,师父——我还有、许多想要学的事情?向被世界抛弃的我,给与了美妙的时“刻”。将被世界抛弃的我,给发现了的唯一的美妙的人。教了我许多事物的人。我唯一的师父。所以,请让我,听更多吧。告诉我,你美妙的人生!
圭:啊哈哈,是呢。但是、已经传达到了吧。
心铃:诶?
圭:心铃已经有了美妙的时间了吧?
心铃:是的,我确实从师父这里获得了美妙的时间。
圭:那么已经够了,这就。因为,这个瞬间,正是永恒。
心铃:我不要!我还没有明白!请告诉我!
圭:是呢。简单说的话。
心铃:不要简单,要详细告诉我!花上更多、更多的时间,好好全都告诉我!!
圭:杯子什么都没有装。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填满它。如填满空洞般的艺术——这就是一切。但是,现在那个容器装满了幸福。人们将那称作“美”。那么,就无须言说了。
心铃:不要!
圭:没有了。
心铃:请说更多!圭!夏目圭!!我的师父!发现了我的,唯一的艺术家。请别把我留在这里。师父!
嗯嗯,是呢。我大概是唯一,能够发现你的人。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在那个巢穴,我没有名字。不过是K。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问这些都是徒劳。但是,在那里,聚集起了色彩。绘画给与了我一个名字。夏目圭。我曾认为这个名字只是无心的偶然。但不是这样的。我借由这个笔名,问出了这个问题,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然后发现了它的答案。我为了成就唯一的一件事,而成为了无知的人。正因为如此,我知道自己应去往何处。啊啊——风景流淌。美妙的风景。我的人生,被一切流淌之物所填满。所以,在那前方——直哉——我大概追上你了。这次该你奔跑了。
(ED)

(指针声)我的手指敲着空气。音与音节。不能忘记的,只有这点。永远与一瞬没有差别。感受流淌之物,就是停于这个事实面前。所以我持续铭“刻”。


(这个时间约200天)
直哉递交辞呈,被校长拒绝了。她知道的远比直哉想象的多。
纱希:公开那个六相图的瞬间,一切都开始了。有结束的话,就也有开始。六相图和卧樱,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个结束。但是对我们来说也是开始。不是谁都是睁眼瞎。懂的人,就会将相应的东西,赌在那绘画上。当然不只有恩田放哉和本间礼次郎。总之。这个剧本也是我们期望的东西。直哉。骰子已经掷出。已经没有人可以离场了。你和我都是……。
纱希:等你跟我一样老练了,再回到我的面前就行。休职就是那之前的缓冲!现在你不明白我说的话的意思也没关系。但是,我要说的只有这点。一定要回来。不管过了多久。
纱希:不要害怕吐出轻烟般的话语。现在的我,会这样对草薙健一郎说吧。不要害怕令身体浑浊。身体浑浊并不意味着灵魂也会浑浊。不要保持纯粹。不要做艺术家。不要做美的守护者。不要停留在冰封的大地。不要总是想美丽地活着。吐出轻烟的污秽身体的话,就是那些事……。不——这些他应该最清楚不过吧。不管空气怎么浑浊,身体怎么浑浊,灵魂都不会浑浊的方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我可不是过着等了一年两年这样的人生哦。我可是十年、二十年都会等下去。所以,要回到这个弓张学园来。
健一郎:听听我这个老婆子的戏言吧。我呢。直哉。从健一郎不在的时候就开始想了。我是怎么想那家伙的……。没想过能和他在一起。那家伙会将有关美的都卷进去。正因这样,那个男人才会选择水菜吧。水菜是不可思议的女性。出淤泥而不染……不,越是淤泥越是显得高洁。我自己也在中村家,能想象她的遭遇……
直哉:我只认识坚强的母亲。只认识不会因任何事而挫败、爱着一名男人的母亲。
纱希:我不过是个凡人。没有健一郎那样的才能,也没有水菜那样的勇气。但是你又如何呢?相信夏目圭的你是如何呢?
纱希:舞台上不是只有主人公和女主角就行了。要完成剧目,还需要许多工作人员。而且,幕布一旦上升就不会降下。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停止。
直哉:既然剧目开始了……校长为什么会认为我还会回来?
纱希:因为我赌在了这条路上。
直哉签了休职书。
纱希:说起来……你一直动着手指。看起来不像是笔的运动……但是——
直哉:心脏会跳动。那么,手指也会动的吧。因为是人。
(美术部)
这次FIRST展是ルリヲ拿了特别奖。
直哉:才能不是能磨炼的东西哦。才能是觉悟的问题。是勇气的问题。是不被命运的恩惠左右的态度。
在那之后就没见过宁,不过她有来上学。大家都发现了直哉的态度,直哉的不安也传递给了大家,大家都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只能尽量摆出平常开朗的态度。
结束最后的社团,在哭泣的大家的目送下走下梦浮坂。
(墓地)
在墓地看圭的时候遇到了宁。
宁:老师为什么抛弃了弓张学园——
在最后的社团活动没有人说出口的话。被宁简单地说出来了。当然。她有这个权利——
直哉:因为我在那之前不就对你见死不救了吗。从我没有去追你的时候开始,我就失去了作为教师的资格……
宁:老师意外有着很傲慢的想法呢。老师对我见死不救?有过吗?如果你认为没有救到我的话,就大错特错了。我对能让我与本间心铃对决的老师只有感谢。我不管花上几年都没机会与她对战。有老师在这才得以实现。结果是惨败。但会有可能因此怨恨吗?没法阻止知道会输的学生去战斗。如果有会这样自责的教师的话——那我会对他表示轻蔑。拯救一切,就是非常傲慢的想法。那场战斗,是我与本间心铃的问题,不是老师能插手的问题。不,是不该插手。老师应该有其他作为老师该做的事吧?要拯救所有人的话……人大概会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吧。你知道幸福的王子的故事吗?
直哉说知道这个故事。燕子陪着王子死去了。
宁:圭哥哥是怎么样的人呢?
直哉:是个怪人。
宁:但是是老师的挚友吧。
直哉:我在母亲死去时想离开日本。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但是,因为他在这里……因为圭在这里我才留了下来。面对失去母亲、失去一切目标的我,为了与我一同迈步而伸出了手的人就是圭。我们还会一起画画哦……这样招着手。那个笨蛋……。但是,我连那样的力量都失去了。连好好握笔都做不到……所以,拼死努力去往他的地方。以我的方式努力了。但是……大概太天真了吧。是他的话一直会等着我吧……心中某处觉得,他一直会等着的所以没关系可以放心……。但是,他画出了最后的作品,就那样从我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了两支向日葵……
宁:两支向日葵吗。圭哥哥小时候是怎样的感觉呢?
直哉:是个怪人。
宁:这句最开始也说过了哦。具体是哪里怪呢?
直哉:相遇的时候真的非常凶暴,现在仿佛也要咬上来一样。很小的个子,头发有点乱。
宁:头发吗?看夏目圭的照片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直哉:是小时候呢,像耳朵一样分叉出来的呆毛。会稍微晃动,让我觉得这家伙大概有一半动物的血统吧。
宁:诶?到那种地步?
直哉:开玩笑的。就是有像耳朵一样的呆毛。
宁:长大后没有了吗?
直哉:谁知道呢。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会拜托我那么无聊的事情呢。
无聊的拜托——。跟恩田讲话时突然想起来的。那真的,是怎么一回事啊……。
宁:草薙老师……是在微笑吗?
直哉:诶?不,嘛,有什么关系嘛。
我迈开脚步。
直哉:幸福王子的故事里。最后王子和燕子不是去往天国了吗。圭确实想相伴王子的燕子,但是去了天国的只有圭一人。我仅是这样,年龄增长,变成了大人。没有走上他所相信的未来,仅仅留在了这个弓张。
宁:是呢。也许是这样。但是我对此抱有感谢。因为这让我能在弓张学园遇到老师。这是无与伦比的奇迹。但是,不光只有我这样想。大家应该都是这样想的。我认为,她们也觉得遇到老师真是太好了。不,绝对是这样想的。老师引发了许多奇迹。那是我们这样的人没法轻易经历的。让咲崎、栗山和ルリヲ酱制作《樱花的色彩的足迹》的奇迹……让我与本应无法触及的宫崎みすず再战的奇迹……啊,ノノ酱没有吗。不过因为是ノノ酱,她会认为老师消除我的烦恼也是奇迹吧。
恩田柔和地笑了。
宁:所以绝对不要不做教师。请将给与我们的奇迹,变成真物。为此,我们会一直等下去的。就算我们离开了,也一定请回到弓张学园来。草薙的确是艺术家。也是出格的天才。但也同样是我们无可替代的老师。
直哉拿出烟来抽。
直哉:如烟般的话语吗……但是,吐出烟也不坏呢。
我边抽着烟边开始迈步。
宁:老师!!一定要回来哦!会等你哦!
我只是无言地挥手。
宁:还有公园里是禁止边走边抽烟的!
(宫崎绘画学校)
心铃:欢迎回来。时隔两天的来访呢。
直哉:在等我吗?
心铃:是
直哉:画布怎么样了?
心铃:还是原样。没有人动过
直哉:是么……
我穿过宫崎绘画学校的门。她就跟在了后面。
直哉:什么也没有哦。
心铃:是
直哉:没有意义
直哉:如你所说
心铃:是
直哉:完全的珈蓝堂,单纯的空虚
心铃:是
直哉:黑色再怎么重叠都是黑色
心铃:是
直哉:永远无法前进
心铃:是
直哉:是谁都能做出的平庸的工作
心铃:我确实这样说过
直哉:那不就好了吧
心铃:这话原样还给你。什么都没有。完全的珈蓝堂,单纯的空虚。盯着黑色再久也只会看到黑色吧。永远无法前进。我做的事是平庸。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没有意义。
直哉:呼……
不由得笑了。真是个顽固的艺术家。
直哉:那么接下来
(一块非常大的横版画布,最中央有普通尺寸、高度仅有画布一半的两支向日葵。难道直哉又要像六相图一样画“伪作”吗。话说这跟里奈毕业前画过的有关吗)
我再次站在了画布前。仅是非常巨大的画布。上面毫无意义地涂着黑色的颜料。一直持续涂着。在放弃的尽头,已经谁都无法阻止我了。只有顽固的艺术家看着我的笔。我平庸的笔——。只是为了听到宇宙的调律而运动的手指——。
V D'où venons-nous ? Que sommes-nous ? Où allons-nous ?[8]

(这个时间约减少了4天)
章一用蓝威胁,结果被直哉挑衅了,把枪转向直哉,于是就被秒了。蓝说直哉用这种大招说不定会踢死人,还好章一只是肋骨断了。(就这吊了这么久的胃口)
问了下章一,说被本间礼次郎告知六相图是直哉画的,掐断了他的融资,而且要他在10月底前还70亿。如果直哉拿了莫尔最高赏,那么六相图就值钱了,章一几乎是被他驱赶着才做出了这样的行为。直哉多少料想到了这种事,也做了相应的准备,但仍不知道画出的会是垃圾还是杰作。
直哉去宫崎家想让破戒评定,但是放哉在这装腔作势。
直哉:你就一辈子在这里玩艺术这个玩具就行了。
放哉:等、等一下!!不、抱歉……。有点入魔了。之前看到没气势的你的烦躁稍微消解一些了。不过,你恐怖的眼神真是没变啊。不……比以前还要恐怖。令人恐怖的漆黑。仿佛深渊在窥探着我一样……。果然……很棒呢。果然……让人心头痒痒的呢……跟上回见面简直不是同一个人。之前的你,就像个被俗世蒙蔽的凡人。但是,现在完全不同,就像修行者般高洁美丽……。既然美的怪物再次回到这个艺术的世界的话,破戒老师会来的。毫无疑问会来吧。(你肯定是M吧)
直哉说要在这里作画,把夏目仓库的拿过来组装画布就要花掉一整天。
直哉: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了……
放哉给与的试炼。可以这么说。但也可以说是我自己所期望的试炼。不,是自身所选择的道路。
直哉:我将再次作为画家提笔。
紧紧闭上眼皮。眉间挤出周围,有点痛。但还是更加紧闭。不能用眼睛看。眼睛只能看到空间。我要画的不是空间。我要画的是“刻(时间)”。
直哉先打坐进入状态,然后开始涂画布的背景。早上上学前心铃来看他,他都没意识到。心铃说直哉作画的时候,如同无心的仙人,又如同精准的工匠(工匠指只有技巧但不会创作)。背景涂得很厚,用的甚至是工匠涂水泥的抹泥刀。心铃摸了画布的材料,用严肃的表情忠告直哉,小动作对破戒没有用。
心铃:但是,草薙老师,不是想画普通的绘画吧。只有前卫性的新奇绘画,是不能让破戒老师认可的。
直哉: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正因如此,我才为了让你、放哉老师和破戒老师来看而来这里。
心铃:是有什么想法吗?
直哉:正相反。毫无想法。没有想法。只是画出来。
心铃:想画什么呢?
直哉:绘画啊。
直哉又开始打坐,目的就是放空自己,意识和存在都接近Zero Point。不需要创作性的感情。只产生出工匠的一面。
这个画布不需要个性。完全的无。必须得是“空”与“空”之“间”。否则“刻”就不会宿于其上。
下次回过神来时看到的是破戒。直哉说大概三天就能见分晓了。
破戒:三天?画这种大作?要填满这么巨大的画布,一般来说要几个月吧?
直哉:一般来说是呢。但我要画的不是空间。要画的是“刻”。原本我想说要画“刻”是不需要任何时间……。不过还是希望三天后再看吧。
破戒:要只用三天让这么巨大的画布成形吗?
直哉:成“形”……有些语病。
破戒:是没有形态的吗?
直哉:不,只是“音”是否能称作有形呢……
破戒:“音”?刚才说了“刻”,现在又说“音”了吗?
直哉:是的
破戒:喂!心铃!你能明白这家伙刚才说的话吗?
心铃:难以明白。
破戒:你认为他是想画能奏出声音的绘画吗?
心铃:我不觉得那个草薙直哉的想法会这么简单……
直哉:放心好了。不会奏出声音的。只是将“音”变成“音节”而已。就是为此准备的画布。
直哉:我只是预感……要听到这个“音”需要花上三天而已。等听到我的“音”的时候,再判断吧。看见那个绘画,如果老师觉得无聊的话,当场破坏也没有关系。
破戒:你真的需要我的评定吗?
直哉:那当然,您可是日本画坛的重镇。
破戒:从这个说法来看,你是在小看我啊,草薙直哉
直哉睁开眼和破戒互看了几分钟,如果是之前肯定会别开眼,但现在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
心铃:虽然最初相遇的时候只有片鳞……这几天的草薙直哉简直判若两人。
直哉:别人吗……。那么同一个人的含义是什么呢。
心铃:……以前我认为能和草薙直哉相互理解了。但现在不明白……是敏锐还是迟钝,是深邃还是浅显,没法作出判断。
直哉:这大概是对的。我既敏锐又迟钝,既深邃又浅显。既平庸又非凡。
心铃:这句的意思大概可以明白。但是那对绘画将有怎样的意义,我还不知道。
直哉:意义吗……现在的我连怎样抱有意义的这种感觉都远去了
心铃:草薙直哉想要做什么呢?
直哉:要评定这点的正是你们。(果然是火水吗,要画的只有刻,要从刻中找出意义的是看画的人)
心铃:你是认真这样说的吗?
直哉:谁知道呢
心铃:说不定正像破戒老师说的,并不相信我们的眼光,只是想借这个地方吧?
直哉:也许吧。
心铃:要评定的,不是草薙直哉吗?
直哉:评定什么?
心铃:破戒老师和我。
直哉:我没傲慢到那个地步。
心铃:那个地步……那么你认为自己傲慢到哪个地步了呢?
直哉:只有面对美会诚实这种地步吧。
心铃:这个说法就已经很挑衅了呢。
直哉:没这种事……
下次见到的心铃和破戒都吃了一惊:
破戒:这是什么啊!!什么啊!这只有黑色的绘画!!
心铃:不,你看。正中画了两支向日葵。
看到这两支向日葵的破戒的表情逐渐改变了。杀气般的威压吞噬了整个画室。
破戒:平庸!平庸!无聊!
破戒:这两支向日葵远不及圭所画的。这简直是没有生命,如同空壳的绘画!
(果然!这是火,而圭的是水!看得我快哭了。单纯增长年龄的永恒、和与圭竞争的瞬间。那正是音与音节的差别!,)
放哉和破戒都很生气,不过心铃除了吃惊和前面那句外没说话。
破戒:这就是结果吗……。这就是我所等待期望的事物的姿态吗……。这就是我和草薙梦中所见的未来吗!!我、我啊——圭!!只是让你在孤独中死去了吗?仅仅孤独一人,登上了谁都无法触及的高峰了吗……那么,我
放哉:从这画上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大而黑而让见者吃惊,这种无聊的意图显而易见……真是遗憾。
直哉:果然看起来是那样吗?
两人走了后,章一疯狂地拔枪,直哉说真要杀的话就从嘴里开枪,而心铃要两人不要自暴自弃。章一现在还说六相图是真物。
心铃:那个六相图的确是真物。蕴含着不输给草薙健一郎的天赋才能。
章一:果然对吧?所以这画也!
心铃:不,这画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意义。完全的珈蓝堂,单纯的空虚。黑色再怎么重叠都是黑色。永远无法前进。这是谁都能做到的平庸作业。没有任何的价值。连美大的学生都能做到。草薙直哉只是平凡的笔。
心铃: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草薙直哉
直哉:为什么吗……。我有、想问你的事。你说的平凡的笔,它的反义词是非凡的笔吗?(火水!圭拥有的绝不是非凡)
直哉:我从那时之后一直在想……。非凡是美妙的事吗……怎样的非凡也是美妙呢……
心铃:那时是指
直哉:将我的命运全部翻转的那个瞬间哦。两支向日葵。从看到那画后,我一直在不断想着。然后来了这里,无心地动笔。
心铃:无心?不应该是单纯什么都没想吗?
直哉:也许是吧。但是,那种话有什么意义呢?
心铃:什么意思?
直哉:不管是无心还是没想,都不过是语言所指示的东西。但是没多少能指示出情感波动的语言。常见的是“喜怒哀乐”。当然也有表示更多情感的语言。但这只是将人原本拥有的情感赋予名称。但这错了。如果能用语言就表示出情感的话,就不需要绘画等东西了。但这些语言,对日常生活、不、对我们所活的世界是绝对必要的。是不能没有的。但是,究竟由语言而先验概括的情感波动的形态,对艺术有怎样的含义呢?
心铃:我知道草薙直哉想说的意思。但是我感觉不到那与这绘画的因果关系。
直哉:那样也好。
直哉:那时,看见了樱花。这是非常久以前的故事。那之前我对樱花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那时所见的樱花确实不同了。那其中,有着至今为止没有的情感。将它称之为美、或是美丽,等词语是很简单的。但是我感受的东西不是那样的。最准确的说法是名为“混乱”的感动。
心铃:只有这花才有的唯一性……。也可以叫作“此花性”。
直哉:对,正是“此樱才有”的特殊体验。我至今记得那光景与冲击。能忆起那时的种种。能再次体味到那种混乱。谁都会如这样想吧。但是不对。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时所见的樱花。见过一次的、最为美丽的樱花、最高的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们无法再次见到那混乱之美。我们只能经历仅仅一次的,与混乱一同降临的真正的“美”。这是理所当然的,第二层次见到的那“美”已经成为了——不过是已经被约定好了的美。不过在看见前,就已经约定了的,能够回味的美。人会说。“这就是最为美丽”吧。但这只是已经化作语言的情感波动而已。化作语言的感情,可以回味。能够回味的感动,不过是被约定的感动。人们安乐于被约定的感动。让眼睛欢喜。不,也能让灵魂欢喜吧。但这是不行的。至少,我从那家伙的画中,收获到的不是这种东西。我从那家伙的画中最后收获到的,甚至不足以用“混乱”这个语言来形容了。那是足以改变我世界的东西……。我在这十年里终于想明白了。
直哉:所以,你们说的“平庸无聊”很对。我没想要变得非凡。没想要创作名画。只是,我必须回应那幅画。没有混乱的作品无法改变世界。就像那家伙创作出改变我的世界的画一样,我也必须画出能够改变世界的画。
心铃:改变草薙直哉的世界的绘画,果然是夏目圭的向日葵吗?
直哉:真是愚问。
直哉:好了——(我站了起来)
心铃:要去哪里呢?
直哉:过大概一周再来。
心铃:这画呢?
直哉:破戒老师说丢的话就丢吧。你想丢就丢吧。这就是这种画。
心铃:不会丢的。这画是已经结束了,还是没有结束。我打算评定到最后。
直哉:那就最好了。还没有涂够呢……完全不够……
心铃:?(看着我的手指)那是什么呢?为什么一直在动着手指呢?
直哉:嗯,这个吗?不是类似抖腿之类的东西吗?
我动着手指。嗒—嗒嗒嗒。嗒—嗒嗒嗒。这大概连接着最初的“音”……。
[4] “我的心气”,《西哈诺》最后的台词:你们都无法夺走的,我的心气
[5] 法国诗人斯特凡·马拉美
[6] 艾米莉·狄金森,上面那首诗的作者
[7] 这部分也可能算断章,但是存档写的是V
[8] 保罗·高更的名作《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什么?我们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