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昱，我们的女儿叫林晞满。

王曼昱和林高远的婚后生活和婚前恋爱时期并没有什么差异。就像是打球那十几年，两个人真正在一个地方一起练球的时间少之又少。 转眼间就快结婚一周年了，而领证的事情似乎就在昨天才发生。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出去度蜜月，3月份的时候挤出了一个周末回过一趟北京，请了一些好友聚了聚，算是给大家分享他们的喜悦。 之后两个人因为各自省队的需要，因为对小白球的热忱，因为念着自己的根，因为身为运动员时期而担负的责任感，两个人反而聚少离多，王曼昱留在粤队带男孩子打球，林高远去了黑龙江带女队，因为张超说林高远不够严格，一副菩萨面孔，管不住他们，思来想去，干脆跟黑队提出了调换，其实林高远一开始也是抗拒的，他不想刚结婚就和王曼昱分开，感觉太委屈王曼昱了，但是在王曼昱的劝说之下，一句“为了我”就堵住了林高远所有要反驳的理由。 忙碌的时候，林高远和王曼昱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如果碰上全国的比赛，比如全运、全锦这种，会在第三个城市里有多一些的相处时间。林高远最担心的还是他不在深圳，王曼昱要如何照顾自己，不会做饭是个很大的问题，虽然王曼昱说吃食堂也很好，一日三顿都解决了，总比天天吃外卖健康，但是每一次的视频通话里，手机屏幕里出现的王曼昱总是比上一次更瘦，林高远开始动摇了。 “你说，我是不是申请调回来？”林高远终于忍不住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 “为什么？你回来了，那我可要回黑队了，相比粤队，我更牵挂黑龙江，乒乓球在这边真的不是主要发展项目，东北更注重冬奥会上的一些冰雪项目……”王曼昱没再继续说下去，林高远明白她的心思，也知道她多年前经历的一切。 “昱，我是担心你独自在深圳照顾不好自己。我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有尽到一个老公的责任，把你就这么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让你被动学会开车，听懂广东话，其实我是愧疚的。”林高远垂下眼眸，越说内心的无力感越浓厚。 “高远，这周你回来，我们去买一只猫吧？”王曼昱岔开了话题。 “嗯？养猫？真的想好了吗？” “对啊，我想着有一只猫，家里能多一些些活跃的气氛，而且我本来就很喜欢小猫，你不在深圳的时候，有它陪着我也不错呀。” “好，我先跟周启豪说一声，拜托他帮我问问，到时候我们直接挑合你眼缘的。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训，快睡吧，昱，等你下训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嗯，晚安。” ”晚安。” 林高远挂了电话就去威逼利诱周启豪了，王曼昱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摘下来。第二天林高远特意申请了一天假期，上午就飞回了深圳，为了早点把猫带回家给王曼昱惊喜。他知道要是带王曼昱去挑，可能十天半月也挑不出来，因为每只在她看来都是一样可爱。 “高远，你啥时候到机场啊？我下训了开车去接你吧？”王曼昱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给林高远发了条微信，但是一直没收到回复，可能在忙吧，毕竟两个人的聊天和电话经常隔着时差。 此刻的林高远早已在深圳一家猫舍里挑猫了，猫舍主人是周启豪的朋友。林高远一眼看中了一直白色缅因猫，眼睛和鼻子都特别像王曼昱，没有丝毫犹豫。 他对周启豪说：“我就要这只了。” “不再多看看吗？这只缅因猫很大只哎，外表看着挺凶的，确定曼昱会喜欢吗？”周启豪扣扣脑袋非常怀疑地问道。 “你懂什么。”林高远揶揄完周启豪，又让老板打包了全套的猫咪日用品，结完账周启豪又当了一把司机把人和猫一起送回了家。 林高远安置好猫，已经是快要到王曼昱下训了。王曼昱从训练馆回家需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足够他去楼下超市买菜烧饭了。可是他没想到，王曼昱今天不开车改坐地铁了，因为忘性大的她早上没去给车子加油。他还在超市里的认真挑选食材的时候，王曼昱已经到家了。 打开家门，一只小猫，不，这种体型的猫在王曼昱的认知里可算不上小猫，算是大猫了，跑过来蹭她的腿，一点都不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和眼前这个陌生的人，“哪里来的猫啊？”王曼昱自言自语道，看到玄关处的包，她知道林高远回来了。 “高远？你在哪儿啊？”王曼昱抱着猫，四处也没看见人影儿，这下更疑惑了。她回到客厅，窝在沙发里，拿起手机给林高远打了个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外了，她飞快又镇定的跑去开门，林高远正好抱着一大袋东西腾出一只手准备拿手机接电话。 “你怎么提前回来也不告诉我啊？我还以为你今天忙着训练赶不回来呢？”王曼昱边说边给林高远拿拖鞋。 “嘿嘿，这不是要给你制造惊喜吗？”林高远进了屋一边回答一边把菜放到厨房。 “惊喜是它吗？”王曼昱指着沙发上的猫问道。 “对啊，你喜欢吗？” “喜欢的，你挑的我都喜欢。我查了下，这是缅因猫，高冷的外表下有一颗粘人的心。看似寒子实则少女。我说的没错吧？”王曼昱对着林高远挑了挑她那稀疏的不行的眉毛，感觉林高远买的猫就是另一个自己。 “你现在可以啊，还会提前做功课了。”林高远竖了个大拇指。 “高远，为什么你的选择是缅因啊？”王曼昱一边逗着猫一边问道。 “傻瓜，因为缅因MY，曼昱MY啊。” 王曼昱觉得自己对林高远的爱又多了一些些，虽然爱早已满到扑出来了，和林高远结婚应该是她最理智又最不费力的事情了，自己想法总能被他用最快的速度实现。 “那它有名字吗？” “没有，你是它妈妈，你给它取个名字吧。”林高远一边洗菜一边说。 “恩，我最近在看三国演义，里面有个美女叫貂蝉，要不就叫貂蝉吧。” “可以啊，那就这个名字。貂蝉，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你妈妈啊，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帮我看着她。老婆，阳台上的纸箱里有一些猫咪日用品，你拿出来整理整理，可以喂一根猫条给它吃。我抓紧时间做饭，马上就好。” 二十分钟后，四菜一汤已经上桌了。每一次林高远在身边跟她一起吃饭的时候，王曼昱觉得家里才有烟火气息，现在还多了貂蝉。虽然现在两个人都很忙，但是为了以后更长久的相聚，暂时的分离也是值得的。 就像是2021年休斯顿，他们在等待区候场的时候，王曼昱还在跟他讨论上场了要怎么打怎么赢下来，上台后却被安排进行中美乒乓外交，昔日并肩作战的左手成了球台对面的对手，尽管林高远还在逗她，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就连发言环节都没收住自己的情绪，重重叹息了一声。而时至今日王曼昱毫不知情的真相是当年教练组早已察觉他们之间的情愫，单独找了林高远谈话，要么听安排进行所谓的和亲，要么就被退回省队。林高远之前承诺过王曼昱自己会跟她一起打下去，陪她走很远，他自然明白回了省队意味着什么，只能一口答应和亲安排，没有其他任何选择。还好，自己当年的妥协，换来的是两个人的圆满，林高远打算永不向王曼昱提起，当年无法和解的休斯顿，早就已经风轻云淡。 难得的温存时刻，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住的，貂蝉也很知趣的回了自己的猫窝，它才不想了解它的爸爸妈妈是怎么把它给制造出来的。林高远要做措施，被王曼昱阻止了，说自己是绝对安全期，不可能会中招的，林高远听信了，徐徐海风吹进屋内，伴随着轻轻柔柔的喘息声，今夜又是好眠。 林高远回了黑龙江之后，带着队伍到处参加比赛，回深圳的频率比之前更稀疏了。还好王曼昱对此没有任何抱怨，她作为前国家队运动员和现粤队教练，非常能感同身受。林高远走之前，在机场抱着王曼昱，和她说过完这一年，自己就能回深圳了，黑队在京队的帮助下，也挖掘了一些好的教练，自己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王曼昱最近感觉非常的困乏，从小就不赖床的她竟然频繁睡过头，就连指导队员训练都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正好碰上张超的老婆来队里探望大家，中午夫妻两个带着王曼昱出去吃饭，借口是给她换换口味，实际是受林高远拜托他们多多照顾王曼昱。 三个人开车来到王曼昱喜欢的那家东北菜馆。张超老婆点了一些王曼昱爱吃的菜，但是王曼昱却毫无胃口，频频恶心干呕。过来人一看这架势，支走了张超，小声问道王曼昱这样多久了，生理期有没有准时报道。 王曼昱脑子一懵，说：“我自己也没太注意，平时总是会相差几天，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感觉特别能睡，在家休息的时候几乎能睡上一整天。” “傻妹妹，我觉得你这是有了，等会儿我送你回去路上我去买个验孕棒，你回头自己测测。要我说啊，有了正好，高远反正也快回来了，你呢也没有理由再把他发配外地了，你们夫妻也是的，哪有结婚就分开的。我没有你们运动员的那些宽广胸怀啊，我只知道林高远在你身边才是最好的。”张超的老婆噼噼啪啪说了一堆，王曼昱真正听进去的只有前两句。 王曼昱拿着验孕棒回了家，走进卫生间，按照说明书上的指导操作。五分钟后，她看到验孕棒上赫然显示了两条杠，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这里面真的有了一个小人儿，是她和林高远的结晶，自己要做妈妈了，好神奇的一种魔力，一个小小的人儿竟然能让自己感动到想哭。她决定先不告诉林高远，等他回来了面对面亲口说与他听。 孕初期是非常难熬的，在没有察觉这个孩子的存在的时候，王曼昱仅仅只是嗜睡偶尔犯恶心。随着孩子在与她同为一体的时间越长，各种不适感越来越强：次数越来越多的起夜，想吃但是又吃不进去，随时抱着马桶吐到眼泪鼻涕一大把，心理上也变得很脆弱，孕激素让她的情绪也不稳定。王曼昱总是和自己说：再等等，再等几天，林高远就回来了。 终于等到了林高远带队结束的日子。王曼昱在球馆和张超说了自己怀孕的事情，这阵子自己就不来带孩子们训练了，身体实在不允许，等过了孕初期还是会照常来的。张超说：“这是喜事儿啊，别说你这阵子不来带队，就是后面你不来我也没意见，不然林高远那个宠妻狂魔还不和我拼了啊？周启豪昨天刚被我说服了，我这就安排他来接你的班，你可得好好休息，我这还不知情让你天天来，太对不住了。” “不打紧的，超哥，我在家其实也闲不住的，正好活动活动。”这时候王曼昱的手机响了，是林高远的来电，“超哥，我先接个电话。” “喂，高远。” “昱，我今天提前到了，我已经在场馆门口了，接你下班。” “那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就出来，别开进来了，孩子们还在训练，你进来又要耽误超哥。” 王曼昱拎着包，走到门口，看到林高远已经站在副驾驶门那边在等她了。阳光下的林高远真的好好看，就像14岁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好看，不管什么困难他的脸上都没出现过沮丧。 “来，这么晒怎么也不撑一把伞啊？晒坏了可咋办？”林高远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速速把她塞进车里，自己坐到驾驶位。 一上车林高远就捧着王曼昱的脸看了又看，觉得她憔悴了不少。 “怎么回事？我发现你比我上次回来更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高远，我们有孩子了。”王曼昱把林高远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能感受到吗？” 林高远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王曼昱看他没反应，又说了一遍一模一样的话，眼前的男人突然就哭了，嚎啕大哭，怎么都劝不住，林高远紧紧搂住王曼昱，以前打球的时候觉得自己运气一直都不好，世排前十的自己没去过奥运会，每次国际大比赛的签位也是超级硬，一些重要赛事自己也没资格参与，但是这一刻，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人，因为上天把所有的好运都积攒起来今天一次性全部给他了。 “昱，我们有孩子了。”林高远一边哭又一边笑，还冒了个大鼻涕泡，“你受累了，你瘦了这么多，怪我没在身边照顾你，怪我没保护好你，我都没问过你是不是想要，我的错……”林高絮絮叨叨哭哭啼啼地说了好多话。 王曼昱终于体会到了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的含义了，都要做爸爸的人了，林高远竟然比自己还脆弱，哭成这样的林高远她从没见过。 她拍拍林高远的背，“高远，如果我说我是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呢？不存在错不错，也不存在怪不怪你，我反而感恩，这个孩子来的这么顺利。那天你把貂蝉带回家，跟我说我们以后就是它的爸爸妈妈的时候，我突然就感觉自己的母性被唤醒了，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以前我确实对孩子没有特别的感觉，两个人一起生活也挺好，但是我觉得孩子是我们关系的纽带，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们一起呵护TA长大，一起学会做一对合格的父母。你说好吗？” 林高远终于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松开王曼昱，“今天开始我就一直呆在深圳了，回到你身边了，以后都不用来回跑了，黑队那边提前让我回来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天天给你做饭吃，把我亏欠你的时光都补回来。” 王曼昱点点头，给他擦干眼泪，“我们回家吧，我想吃猪肉炖粉条了，还想喝牛肉汤了。高远，别说亏欠，我们之间没有亏欠。” 林高远在身边精心呵护的日子里，王曼昱的孕反几乎没有再出现过。林高远每天晚上都会给肚子里的宝宝做胎教，有时候是讲童话故事，有时候是唱歌，有时候禁不住王曼昱的死缠烂打也会即兴表演一段街舞，并且点名要看某年国乒春晚上那一段，林高远说那是黑历史，说不记得动作，但是王曼昱拿出手机给他从头回忆，让他不跳也得跳。第一次听宝宝的心跳，第一次感受胎动，第一次看到宝宝的4维照片，从一颗黄豆长成五官分明的小人儿，一起布置婴儿房，一起核对生产物品清单，林高远从不假手于人，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王曼昱时常感慨，怀孕也不是很受罪的事情嘛，有个把自己宠上天的林高远，啥事也不让自己操心。 足月的王曼昱肚子更大了，穿鞋都是林高远亲自给她穿，不舍得让她弯腰，就像以前在球场上打混双，只要是跟林高远一起，她永远不用低头弯腰去捡球。这天早上两人吃好早饭准备下楼散散步，医生说王曼昱本来就是运动员体质，适合顺产，产前多活动有利于顺利生产。 王曼昱还没踏出家门，身下一股暖流，羊水顺着她的腿流了一地，“高远，我要生了，羊水破了。” 林高远就是再镇定，功课做得再足，也是会慌乱的，何况这还是自己的老婆给自己生孩子。还是王曼昱冷静，先让他打了120电话，然后把整理好的待产包和王曼昱的日用品拿出来。车子来的还算很快，林高远跟着车子一起到了医院，医生让他签了一大堆材料，他双手都不听使唤了，比做场外指导还紧张。医生白了一眼：“冷静点，要做爸爸的人了，等下还要进去亲手剪脐带呢？抖成这样怎么拿剪刀啊。” 生产过程很顺利，王曼昱全程都很配合医生的指示。13:14分孩子的啼哭声响彻整个产房，王曼昱生了一个女儿。林高远被医生叫进去准备剪脐带，他看到躺在产床上的王曼昱，出了一身汗，额头的刘海都湿透了，嘴唇也是惨白的。 “高远，剪得好看点，有利于恢复。”王曼昱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开玩笑安抚林高远紧张的心情。 “嗯。”疯狂点头的林高远又要哭了，被医生赶紧喝止了，“你一个大男人别现在哭啊，你老婆还等着你安慰呢，你先哭了她怎么办呐。来，先来剪脐带。” 王曼昱被推到单人病房，此刻她真的特别累，把肚子里的小人儿用尽全力生出来消耗的体力犹如打了一场倒板削球，她已经睁不开眼了，沉沉睡过去了。 这一觉她睡到了半夜。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如愿和林高远结了婚，在最喜欢的深圳安了家，生了一个孩子，养了一只猫。 王曼昱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林高远正抱着女儿在说话，“宝宝，我是爸爸，以后爸爸会像爱妈妈一样爱你。”原来她刚做的梦，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是她正在和林高远一起经历的美好。 “高远。”王曼昱轻轻唤了一声。 “昱，你醒了，看看我们的女儿，她真的好乖好可爱，像你也像我。”林高远把女儿抱到王曼昱怀里，白白净净软软呼呼的小人儿吧嗒着小小的嘴巴，闭着眼睛还在做梦吃奶，头发软软的，闻起来香香的，王曼昱亲了一下她的脸，这是她和林高远的女儿呀。 “高远，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 “林晞满，林高远喜欢王曼昱。” “满满，你有名字啦，爸爸给你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妈妈也很喜欢。” 王曼昱出院后，选择了回家里坐月子，她不喜欢月子中心，觉得陌生，还是自己家里最自在最舒服。 一周之后，周启豪、张超一行人来家里看望满满和王曼昱。张超给林高远传授了一下育儿经，同时，也早早预定了满满作为粤队接班人。 “林高远，你现在真是走上了人生巅峰啊！有曼昱，有貂蝉，有满满！”周启豪打趣道。 “我林高远从2014年看到王曼昱的那一刻，就没有低谷一说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年，都是闪闪发光的。”林高远在客厅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房间里喂奶的王曼昱听的相当清楚。 再后来呀，林晞满长大了，学了乒乓球，13岁进入了国家一队，认识了一位叫王艾莎的女孩子，也是13岁，她们一起组了女双，在国际赛事上拿下了一个又一个冠军，成为了那个时代里的双子星。就像曾经的王曼昱和孙颖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