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酒馆（下）
当年败得彻彻底底，现在也是一样的感受。菜某无话可说，只待在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子，取出来一根烟，挡着风用打火机点了起来，随后扬了扬手中盒子示意在调戏那个女孩的小吴。小吴收起邪念，敛去奸笑，靠在谈判桌上正对着菜某。
小吴慢慢将面前的大碗推向菜某，然后说：“这是一碗大碗宽面。”“面没有，汤倒是有。”“我说这是一碗大碗宽面。”小吴压低声音指了指，“我说它有，它就有，有汤，也有面。我说它是大碗宽面，它就是。”菜某一开始不知所云，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你想怎样？”
小吴用右手对菜某比划比划。“这么少？”“就是这么少，我们能拿的那些还要看圈子的脸色。”小吴从菜某手中接过卷烟，吸了两口。
“能不能多捞点？”“捞不得。”“这个能不能？”菜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崭新的绿尸寒。“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大有人在，多一分都不得行。”小吴对一脸天真的菜某啐了啐，“我们这一年下来的都不如别人一天，拿那些零头还是有点勉勉强强。”菜某说：“做人要有尊严。”
“尊严？你跟我谈尊严？你我同出一路，做这个的，都是跪着要饭的。挣大钱就得慢慢来。喏，这就是筹码。”小吴敲了敲桌上的碗，“都是用油水包装过的，嫌脏还得忍着，那不如做个二次包装，比别人干净一点。都是为了生活小子。”小吴用手拍了拍菜某的脸，之后又继续跟沙发上的女孩耍了起来，摇头晃脑，异常激动。这事儿是个人都做不下去。
酒馆里霓虹灯悠缓地照过脸庞，菜某苦苦思索着，他在看向桌子上的大碗“宽面”，又似有犹豫，周围的人好像都在等待着抉择的结果，一阵沉默。突然手机屏幕上的亮光吸引了菜某的注意，过了一会儿菜某忽然振作了起来，感觉看了一个精彩的故事，津津有味。菜某用最长的一根手指将谈判桌上的碗推回原来的位置饶有趣味地对小吴说：“不用了，没有机会了。”见面前的碗，小吴垂下了眼帘，忽然一阵抖擞，把女孩按回沙发，迷糊的神情又带点反常。“你什么意思？”
“你先看看自己处境吧。”菜某嘿嘿笑着。只听周遭由呢喃细语变得聒噪，整个小酒馆逐渐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白光，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提示音。小吴似乎听到了他们在议论些什么，浑身不自在，仿佛无数的针一根接着一根狠狠地扎在身上，异样的目光时不时扫在他身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我、我不是，我没有！”小吴的脑袋有点混乱，“我、我……我也是受害者……”小吴压低了声音，看向四周，每一团亮光像丸子浸水散开的粉末，很模糊，飘飘欲仙的感觉，却让他趔趔趄趄的。
“那你解释解释？”菜某晃了晃手机示意小吴。“那是演戏，演戏你懂不懂？”咔嚓几声快门，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吴泛着白光。“演戏？就搂着搂着往那一抱滚来滚去你说那叫演戏？”语出惊人，小酒馆里一阵唏嘘。
“真没那回事，玩玩的事能当真？敢作敢当。”小吴稍微清醒了一下，泄泄气，回答到。这话说出来后，小酒馆里闹闹哄哄的，很多人纷纷表示愿意相信小吴是清白的、无辜的，是被害的一方，有些却被感动到流下了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十分心疼小吴，还有些莫名其妙带有恶意谴责“造谣”，说着保护小吴的话，这场面实在令人发笑。黑白棋盘上，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黑的，风言风语。
小吴要了一杯清水，使劲拿起闷头就喝了它。清水它就不清了嘛，因为没有水了。
周围鱼龙混杂，嘈杂声叽叽喳喳的，让小吴非常不舒服。在这期间，小吴打着冷颤，脱下衣服后又穿上，重复了好几次，稍作镇定后闷声又喝了几口酒。菜某在一旁观察小吴的一举一动，那惊魂不定、心神不宁的样子印象深刻。
小吴摆了摆酒，用手指了指一下厕所，转了一圈又回来，把脱下来的外衣拿上，带上酒，向菜某、向在座的人示了个“再见”的动作。
“一路走好。”
别了。
小吴用一笑回应，最后走的时候还不忘沙发上的女孩，那危险的笑容定格在一瞬间。多年以后的这一幕，现场的人只当是突如其来的玩笑没太多在意，但感觉上还是有点瘆人，瘆得慌。
离开小酒馆前，身后有很多种发声甚至扬言，像是支持那么一回事，不过都非常极端，在他们眼里小吴是个特别的存在，不可或缺。但所谓的支持只是表面上的徒劳，因为真相让他们大惊失色。
小吴出来后趁机溜进巷口，忍耐着时而发热、时而发冷的身体偷摸出手机来，消息全都涌了出来，一个一个像是定时炸弹一样，已经炸开了。小吴看着那信息，一个字一个字诛心，让他哑口无言以对。没多久，一个紧急电话响了起来。小吴用颤抖的手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头传来判决的声音，只觉得一瞬间天昏地暗。小吴捂着一半的脸，嘀咕着，似乎是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能说本性难改。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罪恶人人得而诛之。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嘿！
从远处传来一声声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不停回荡。没曾想，不久之后的梦里会全是警笛声，这是噩梦，难以忘却的噩梦。现在还能怎么办？跑呗！但——跑得了吗？所有的巷口都被堵住，巷子里不停闪烁着耀眼的红蓝光。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小酒馆的故事结束了，其他那些小酒馆又会有新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