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
当年铁甲动帝王
作者:步帘衣 首发晋江 已完结
顾烈打下江山,立楚朝登基,掌天下五十年,明君一世,临死惦记着那个任性决绝的狄将军。
他再睁眼,眼前竟是刚投楚军的少年狄其野。
狄其野转身就走。
楚军将领们一脸震惊,英明神武的主公怎么突然流氓?
顾烈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拿着个桃,切了两半。
这段初见,史书记载:狄其野白衣铁甲,救楚王于危难之际,楚王见之心喜,分桃以待。
重活一世?好吧,那就再灭暴燕,再开盛世,也查清楚他神秘万分的狄将军。
此生狄其野再任性妄为,他一定宠得有始有终,绝不让狄其野死在眼前。
顾烈没想到,他宠着宠着,动了心。
他们都有心病,都想治对方的心病,却原来,互为心药。
“将军本是倾城色,当年铁甲动帝王”*
配对:霸气重生帝王攻(顾烈)X潇洒穿越将军受(狄其野),
攻宠受1V1,主攻强强,攻受对等,前世遗憾,今生甜宠
攻受本世无妻、无亲生子女,攻前世有王后,为何无子正文会解释。架空勿考据。
片段一:
因为那个揭开了顾烈的伤口,害顾烈伤得更重的人,叫做狄其野。
可他并非故意行凶,他根本不知道他将断肠匕按进自己心口的时候,其实已经身处顾烈的心脏了。
他是罪魁祸首。
顾烈是他的同谋。
同谋行凶,同谋相爱。
白衣铁甲的将军策马疾行,他披星戴月而来,走的是一条非常漫长曲折的路,还好,有人等了他很久,他没有半路迷途。 顾烈在无法安稳的睡眠中,察觉到自己怀里靠过来一个人。
顾烈睁开眼,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这个星夜兼程回到他怀中,从来孤标傲世的狄将军,亲了亲他的唇角。
“顾烈。” “我回家了。”
顾烈睁大眼睛,双臂却已经自然而然地将狄其野牢牢抱紧,他在这瞬间似乎真切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将狄其野好好收纳在怀中,像是从未仔细看过狄其野一般,用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爱人此刻的容颜,随后低下头,像是从未仔细吻过狄其野一般,用触觉一寸一寸描摹爱人年轻的轮廓。
眼睛、牙齿……他必须用上所有感官去感受狄其野。因为他想这么做,因为他能这么做,因为狄其野是他的。
他的爱人,他的家人。生存繁衍,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而爱,这种通常被视作人类天赋的情感,其实是一种能力。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爱人。
它要求人温柔坦诚地对待他人,与此同时,它要求人温柔诚实地面对自己。
过分好强的人,往往习惯于忽略自己受到的伤,久而久之,心就变得冷硬起来,不仅有害自身,还会失去爱人的能力。
前世的狄其野是如此,顾烈何尝不是。
他们都有心病。
想到这里,狄其野心怀骄傲地笑了笑,但是,顾烈毕竟是他们两人中,更好、更勇敢也更温柔的那一个。
早在他想要为顾烈治疗心病之前,顾烈此生,其实从他们相遇开始,就一直用毫不迟疑的信任与爱治疗着他。
前世自己的任性妄为,纯然是过分好强爱洁的天性所致,那此生自己的任性妄为,有一半,可得算在顾烈待他过分纵容的头上。
顾烈在潜移默化的温柔中,治好了他被联盟背叛的伤口,修剪了他性格中过分决绝冷酷的枝桠,使他产生了眷恋。
就像是一株移栽而来、不服水土的大树,相邻那棵原生古木,主动将它们的树根须缕交缠,带着它深深扎入泥土,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
狄其野毕竟不是真切经历了前世,他也说不清,前世自己后期的种种作为,究竟是不愿继续承受心底的自厌和无望,主动寻求一个最终解脱,还是根本不屑去讨一个强求来的信任,消极放任自己走向必然结局。
但他能够看清楚,在前世沉重潮湿的凋零腐叶下,蔓延开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血,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痛楚。
前世那个狄其野,也抱着连祝北河都觉得迂腐的纯臣心思,却连主动投诚都不肯对顾烈开口。
想到此处,狄其野才惊觉,此生那一夜燕宫金殿对谈,自己还满口说着格格不入,然而潜意识里其实已经被顾烈宠得相当坦诚,偶尔还愿意将独自经历的苦楚说两句给顾烈听,去讨他心疼。
狄其野忽而又想起临行前,顾烈坚持要给他过生辰,那日狄其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太监近卫祝他二十六生辰,后来才知道,是顾烈给了赏银,让他们到自己面前讨个口彩。
但到此时,狄其野才真正明白,顾烈明知他此生是二十四岁而不是二十六,却坚持要为他过二十六岁生辰的缘由梦中那个自己,没有活过二十六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烈放在他手中的,是历经生死后,毫无保留的爱。
顾烈知道狄其野喜欢点火。
他不知道狄其野还能点一把这么大的火。
今夜以前,尽管狄其野能够一把火烧得他不管不顾,可他向来是在乎狄其野感受的,饿虎扑食到了极致,最激动的那几次,也许落下过太多淤青红痕,但从来不会真的伤到狄其野。
今夜不同。
他分明知道狄其野右臂受了伤,也分明看出狄其野是存心要勾得他失控,却根本无法抗拒。
也许是狄其野那一声“回家”,让他太过欣喜。
但顾烈到底是不愿意过分索求无度,警告道:“不许胡闹。”
狄其野根本不理顾烈克制隐忍的警告。
“……不够。”
像是索取又像是抱怨的声音,猫爪一般挠在顾烈心上。
狄其野说不够,难道顾烈还能不给么?
这哪里是大楚兵神,这分明是勾魂野鬼,纠缠着人忘了天地年月,不知今夕何夕。
狄其野右臂的伤,是被刺伊尔贵族将领的火器石弹擦伤,刚受伤时看上去血肉模糊,实际处理过后并不严重,已经愈合了一半,伤口最中心处因为还有火药残余的灼伤,所以迟迟没有结痂。
顾烈小心不去触碰,却还是被床单蹭破,未愈合的伤口又渐渐洇出鲜血来,夜息香浮动于室,鲜血似凝未凝,在伤口边缘汇聚,顺着二人加快的动作,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血珠从指缝间渗下,染红了两个人的指根,顺着肌肤纹路洇入掌心。
狄其野慢慢调匀着呼吸,看着两人指根红痕,忽而低笑。
迷乱褪去,顾烈立刻好好将身下人翻来抱在怀里,仔细去看狄其野右臂的伤。
有些洇血,但不严重。
顾烈黑了脸:“胡闹!”
狄其野卖乖似的用小腿蹭蹭他,故作委屈:“我打了胜仗回来,你还对我生气。”
这副样子,实在是让顾烈没有办法,只能抱住他。
狄其野轻轻推开顾烈,不让顾烈抱着他,转而趴在顾烈身上,然后坐了起来。
他的单衣半褪在手肘,顾烈赶紧给他拉好衣襟。
顾烈又没老到半天才能起来,本就有死灰复燃之势,顾烈生怕自己又被烧没了理智,不止给他穿好单衣,还赶紧握住他的腰,不让他有什么动作。
狄其野被他这副小心的样子,逗得低笑,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顾烈轻嘶一声,要了命了这是。
“顾烈,”狄其野终于认真起来,低头看他,“我刚离开未央宫,就开始做梦。我梦见一个人。”
顾烈不解地看着狄其野。
狄其野眉眼温柔,手撑在顾烈赤着的胸膛,对顾烈娓娓道来。
从那个让狄其野心疼的孩童少年,到主公良将,再到相看两厌的明君功臣。 最后讲到未央宫那一夜,砒霜利刃,生死相隔。 顾烈愕然僵怔,随后默然良久。
“这些梦,不止是梦,是不是?”狄其野轻声问,“它们发生过。你亲身经历过。对不对?”
前世种种,顾烈从没想过要告诉狄其野。
然而老天爷总爱出其不意,狄其野竟然在梦中,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顾烈只是握住狄其野的手,简单的点了点头。
狄其野问:“你有没有按我说的,把我烧了?”
顾烈又是简单一点头。
随后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与我同葬。”
狄其野笑了,轻声问:“你记了我一辈子吗?”
顾烈握紧了他的手:“不敢或忘。”
狄其野问:“我将你害成这样,恨我吗?”
顾烈皱眉:“这从何说起?”
前世他与他之间,哪里说得上“害”字?若说有错,他们都有错。
狄其野反问:“那你又为何总是责怪你自己?”
顾烈瞬间明白了狄其野的用意,只是笑了笑,将他们交握的手拉到嘴角边亲了亲,没有说话。
不论狄其野再怎么心疼,都无法替代顾烈去经历,无法替代顾烈去原谅他自己。
但狄其野能够做的,是对顾烈坦诚,让顾烈安心。
狄其野垂眸道:“那夜金殿相谈,你说你对我,是生死相许,刻骨相思。”
“现在,我才明白这话的份量。”
“你为我,死而复生,相思入骨。”
“我狄其野,何其幸甚。”
他俯下身来,对顾烈眨了眨眼:“这辈子,我都陪着你。”
“顾烈,我们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慢慢过。”
若说狄其野先前点的那把火太大,这一句承诺,简直是纵火焚野,烧出了冲天烈焰,将顾烈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
顾烈将狄其野拉下来亲吻,狄其野欣然应邀,如果言语承诺不足够令人安心,再加重注码也无妨。
直到东方既白,顾烈才心满意足地抱着狄其野,沉浸在若有似无的夜息香中,安然睡去。
片段二:回到未央宫寝殿,狄其野刚要打趣顾烈,却见顾烈去小书房,郑重其事的把兰家祖父给的那个净雪红梅玉杯捧过来了。
狄其野不解:“拿来做什么?”
元宝在寝殿台上摆了花烛、几盘瓜果、一个酒壶和一对龙凤杯。
顾烈点上花烛,将那净雪红梅玉杯放在花烛之间。
元宝吹灭了寝殿内离二人较近的大小灯烛,对二人行大礼一拜,退出去了。
顾烈揽着他家将军,眉眼温柔地问:“有了花烛、喜果、长辈赐礼,礼仪俱全,你我都在。将军既然答应今日迎娶寡人,该与寡人喝交杯酒了吧?”
原来那日顾烈似是希望他留下这玉杯,是为了这个,狄其野又是觉得这人一步算百步已经到了神奇的地步,有些想笑,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喜爱和心疼,于是更加往顾烈怀里靠了靠,一时没言语。
未央宫殿内重重帘幔都是深青色,寝殿远处尚有烛火照得明亮,他们身旁,只有这花烛长而明黄的烛光,暖暖的映在帘幔白墙上,与平日里别有一分宁静安然。
他们都不喜欢热闹,在这样的寝殿里喝交杯酒,也恰是合适。
顾烈又哄怀里的人:“给你剪头发好不好?”
狄其野并不当真,却见顾烈让他自己站好,真的去取了一把方才狄其野没见过的剪子来,那剪子除了刀头部分,其余都拿红线一圈圈密密缠绕了起来。
刚拿起来,顾烈恍然道:“顺序错了。”
于是又牵了狄其野到自己膝上坐着,就坐在花烛烛光里,将狄其野的长发挑出一缕来,又从自己的挑出一缕,合在一起,拿起深红的红绳系好上端,从上到下编成发辫,然后末端也拿红绳仔细地系好。
顾烈做这事时,像是处理政事那么仔细认真,狄其野靠在他怀里,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安静地看着。
他们的头发,原本是顾烈的发色更黑些,这么编在一起,也看不出发色差异,像是一个人的头发似的。
随后顾烈拿起那半红半黑的剪子,将那束发辫剪了下来,放进准备好的盒子里,对他家将军讲解:“这是结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那个结发。”
狄其野低头亲他。
过了半晌,顾烈又取了剩下的那根长长的红丝绳,将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另一端系在狄其野的手腕,都是绕圈打了死结。
顾烈说:“明日早晨才可断开,断开后你我手腕各有一圈红绳,七日内不可解下。”
说着顾烈带人站起来,两人间红绳相系,顾烈牵着狄其野走到台边,执起珊瑚红的酒壶来,依次倒满了那对龙凤杯。
顾烈将一杯递给狄其野,笑道:“方才结发,现在是交杯,半杯自饮,半杯换饮。结发交杯,婚姻既成,往后余生,你我生同衾死同陵。”
顾烈将自己的杯子往狄其野的杯上轻轻一碰,问:“天地在上,长辈赐礼在前,你意下如何?”
狄其野饮了半杯酒,余下半杯,按照顾烈的引导,绕着顾烈的手,喂到了顾烈口中,顾烈那半杯酒,也进了他的喉咙。
完成了仪式,也无人再在意那龙风杯,两个杯子滚落在地上,好在寝殿内为了照顾初秋就开始怕冷的定国侯铺上了轻薄的绒毡,两个杯子滚到一起,叮铃一声。
顺着顾烈倒在床上的时候,狄其野看着两人间的红绳越来越近,然后顾烈系着红绳的那只手将自己两只手腕叠在一起,牢牢按住了。
那对花烛依然燃着,越燃焰心越长,烛焰也就越长越明亮,融化的烛蜡从圆烛边沿溢出来,在烛身上蜿蜒出一道道暧昧的蜡线。
偶尔爆了烛花,那轻轻的噼啪声,被或重或轻的声响遮掩住了,听不分明。
在近乎灭顶的感觉间,狄其野忽然意识到,抱着自己的这个人的爱,就好像无数红绳密密勾连出的天罗地网。于是他迎上那人生死不改的热情,自投罗网而去。
天光欲晓,那对花烛终于有了要燃尽的意思。余光摇曳中,手腕间牢牢系着红绳的二人相依而眠,还未醒来。
他们不必急着醒来。他们还有可以携手度过的漫长余生。
楚初十五年秋,陛下钦点工部尚书颜法古卸任,即刻前往秦州,为陛下修造王陵。
颜法古离京携带的那个木盒里,装着的是红绳结发。
楚初十八年,暗陵竣工,颜法古在双人合葬地宫内一拜,置木盒于内。
楚初十九年,王陵竣工,颜法古与其妻颜严氏修陵有功,陛下重赏。
顾烈发了给颜法古和严六莹赐赏的旨意,回首见狄其野又被小王孙抱住了腿,小王孙满意地咬住狄其野的衣袍磨牙,嘴里还呜呀呜呀地试图和狄其野说话。
狄其野又跟被点了穴似的僵在那里。
顾烈笑出了声。万里江山,人间烟火,生前死后,皆与君同。
副cp也挺甜的:楚初十八年的时候,姜延退下了锦衣近卫总指挥的位置,在近卫所,领了个教头的闲职。有外人调侃,姜延也不在意,反而主动说:“是啊,正是以往太忙了,如今该回家照顾媳妇。”
御史台牧大人,在外越发鬼见愁,但回到定国侯府里,有时很累了,不肯自己走,喜欢让姜延背着自己。
姜延背着牧廉,特地从后园绕一圈,看看他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姜延。”
牧廉的脑袋微微蹭了蹭姜延的脖子。
“嗯?”
“姜延。”
“嗯。”
“姜延。”
“嗯。”
姜延耐心地一声声应着,脚步不停。
他想背着这个人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就是很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