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世界2：末日】第20章：存亡之战

北美洲上空，“全球鹰”号空天母舰。

威廉总统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浑身发抖，拼命地撕扯着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头发。头发被扯掉了无数根，但他仍然想不出任何办法。 “全球鹰”号上的每一名军官都想不出办法，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深空。天罚没有消灭它，雷电风暴和超级地震也没有消灭它，人类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来和深空对抗。 发泄完，精疲力竭的威廉枯坐在办公桌后，呆滞无神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几个小时前，人们还以为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但现在人们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可怖的现实——深空是不可战胜的。 或许就像深空所说的那样：对于人类而言，深空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释放雷电风暴之后，整个西太平洋上空一直乌云翻腾。侦察卫星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空天母舰上每一架战机都弥足珍贵，不能冒险深入雷雨云侦察，因此人们只能等待。整整30个小时后，卫星才发来了第一组模糊不清的图像——除了北海道大部分还在海平面以上之外，本州、九州和四国都已经沉没到了大洋之下。 这一消息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欢呼，相反，指挥中心里一直保持着一种令人备感压抑的寂静，在场的每一名军官都用充满不安的眼神望着其他人，合众国总统威廉也不例外。深空是否已经被消灭？人类没有把握。 “雷神之怒”发起之前，威廉总统并没有和松山商议，而是单方面做出了决定。看了卫星发来的图片后，松山首相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也没有谴责美国人不顾道义。并不能说美国毁灭了日本，在美国人出动之前，日本国民就已经被深空屠杀殆尽，日本实际上已经灭亡了。 松山面无表情地在会议桌边呆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他站起身来，两眼发直地走出了指挥中心。 松山漫无目的地在“全球鹰”上到处乱走。加文局长试图派人强行把松山带回来，但被橘正行劝住了。橘正行指指自己的脑袋，告诉加文，松山首相的精神受到过度刺激，最好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加文不太放心，就叫过两名美国大兵，吩咐他们跟着松山。 威廉总统没有留意到这个小插曲，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卫星不断发来的资料上。这几天合众国总统明显地消瘦了，此刻他眼窝深陷，颧骨凸起，简直就像一具过分苍白的骷髅。 军官们来来去去，但威廉一直呆坐在会议桌边。几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卫星发来的图片，“全球鹰”一直没有收到各个基地的消息，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指挥中心内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很多军官脸上都露出了微笑，开始互相祝贺。深空没有再次发动进攻，它终于被消灭了！ 但很快，夏延山发来的一个电讯无情地粉碎了人们美好但不切实际的幻想——大批机器人和装甲战车正在接近夏延山基地，深空再次来袭。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笑容在人们脸上凝固了，威廉总统则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离开了指挥中心。 “总统阁下，好消息，好消息！”门外响起了中情局局长加文·威廉姆斯略带兴奋的声音。 威廉总统不为所动，继续用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看着前方。能有什么好消息？除了证实深空被消灭，没有什么好消息。 收不到回应，中情局局长径直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总统阁下，好消息，中国人发现了深空的秘密基地。” 加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总统阁下的眼珠终于动了动，把目光转向了面带喜色的中情局局长。 “中国人抓住了一个电脑人，电脑人吐露了一些关于深空主机所在位置的消息，可惜深空预先设定了自毁装置，电脑人没来得及说出更多的情报就死去了。中国人分析后认为，深空的主机就在超级地震唯一没能毁掉的岛屿——北海道。” “北海道？”威廉依然处于麻木状态，机械地重复着加文的话。 “对，北海道，稚内市和名寄市之间的某处山谷。中国人相信深空在那里有一个秘密基地。” 威廉沉默了几分钟，脸上渐渐浮出了一丝惨笑，喃喃自语道：“知道了深空的基地又能怎样？我们无法战胜它……我们无法战胜……” 加文愕然地看着表情呆滞的威廉总统。有史以来，合众国从未面对过如此强大的对手，人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仍旧看不到一丝一毫获胜的希望。巨大的精神压力，已经压垮了威廉总统。 “总统阁下，请不要放弃希望！”加文一反常态，严厉地盯着威廉总统，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这或许是地球人类最后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我们该怎么做？”威廉总统迟钝地反问。现在他不再是地球上最强大国家的领袖，而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召开联席会议吧，我们用核弹来对付它！”素来谨慎小心的中情局局长变得沉勇果决，“这是人类战胜深空、战胜智能机器的最后机会，我们要竭尽全力！” 威廉又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中的迷茫终于渐渐消散，几许镇定和从容又回到了他脸上：“好吧，通知各国代表，我们要全面反击！” 视频接通，几幅全息图先后在办公桌周围浮现，俄、中、英、法、德等各国代表出现在了画面中。他们看上去和威廉差不多，都是面容憔悴，衣冠不整，和智能机器的战争让他们耗尽了心力。此外，有一些国家已经失去了联系，至于原因，没有人愿意过多去想。 听了威廉总统的建议后，各国代表都提出了疑问。威廉总统费尽口舌，英、法、德、俄等国才勉强答应参与作战。 几个小时后，与会的各国代表终于拟定了一个反击方案。世界各国集结残余的部队，同时向深空控制的各个基地发起进攻，美、中、俄三国各派出一支最精锐的特种部队，携带一枚核弹直袭深空的老巢。 确定了反击计划的细节和时间，人们脸上并没有出现激动或者期待的表情，深空实在是太强大了，它的力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长，此前每一次反击都没有成功，人们对取得胜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松山首相没有受邀参会，他依然像个梦游人一样在“全球鹰”号上到处乱逛，从舰头逛到舰尾，从顶层逛到底层。有人拦住去路，松山就掉转方向继续走，遇到舰上的守卫盘问，他也不回答。 刚开始，舰上的大兵们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去看松山，守卫机密库房的士兵甚至很粗鲁地推搡他。日本沉没的消息很快就扩散到了全舰，人们再看松山时的眼神就温和了许多，其中还夹杂了几丝同情和怜悯。先是国民惨遭智能机器的屠杀，后来国土又沉到了大洋之下，这样的打击对一位国家的首相来说，确实太沉重了。 但人们很快就对松山失去了兴趣，看到他从面前走过也不再理会，负责监视他的大兵也很快失去了耐心。世界上每一个国家都在遭受深空的攻击，很多国家的代表甚至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与他们相比，松山已经是一个幸运儿了。就这样，没人关注的松山次郎，仍旧在“全球鹰”上到处乱逛。 每一个人都在思索如何对抗深空，或如何在战争中活下去，失去了国民和国土的松山，自然不会引起人们的更多关注。 人类是这么想的，深空也是。

洛阳邙山军事基地。

得知哥哥将率领一支突击队突袭深空的基地，随风球心里就像点燃了一堆野火，烧得他坐立不安。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忧心如焚”这四个字的含义。 根据delta247的情报，美国人的卫星终于找到了深空的巢穴，北海道北部某个不太出名的小山脉。从卫星传回的图片看来，那儿的防守非常严密。从山巅到山脚下，数以百计的防卫炮塔和防空导弹发射架星罗棋布，此外还有体形巨大的机器人及装甲战车在四处巡视。由此推断，深空的主机就在那里。 潜入是不可能的，中、美、俄三国要强行突破深空的防守，携带核弹深入深空的巢穴，还要手动或遥控引爆核弹。 美军已经没有了远程大规模快速调动兵力的能力，主要作战任务就落在了中国和俄罗斯身上，美国人则负责引爆核弹。 中国和俄罗斯的任务非常艰巨，主力攻击部队共计8000余人，主要负责撕开智能机器的防线。美国人原本希望中俄两国派出至少两万兵力，但世界各国都损失惨重，中国和俄国也不例外，这8000余人已经是跨海作战的极限了。特种突击队约400人，担任掩护美国突击队的任务，到达预定位置后，还要协助美国大兵挡住深空的反扑。 9524也报名参加了突击队。墨白原本不同意9524参战，但基地首长认为9524有非常高的战术素养，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反应速度也远远超过其他人，就特别批准9524作为副队长参战。 墨白是突击队队长，他将率领200名特战队员深入深空的巢穴放置核弹，遥控引爆核弹。听上去很热血很励志，但那只是电影里的桥段，现实中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成功脱身的可能性为零，毫无疑问，这就是一次自杀式的进攻，每一名队员都无希望生还，包括9524和墨白。 据说抽烟能缓解忧虑，随风球就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房间里烟雾缭绕，一包烟已经抽掉了大半盒，他还是觉得心乱如麻。 “这是全人类和智能机器的战争，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没有选择权！”随风球还记得9524的这句话，但一想到哥哥、9524，还有那么多战士即将慨然赴死，他的胸腔里就像塞满了棉絮，满满涨涨的，咳不出，也咽不下。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该死的战争！ 墨白和9524好像在商讨作战计划，qwer还在医疗部帮忙，没有人陪随风球说话。随风球又点燃一根香烟，刚抽了两口就狠狠掐灭了，他站起身出了宿舍，向基地外走去。这儿实在太憋闷了，他需要呼吸山上的新鲜空气。 清凉的空气并没有给他带来安慰，在山坡上待了半个多小时，随风球仍然感觉头昏脑涨。正想觅路下山，一阵山风吹过，他忽然听到前面的枫树林里传来了几声低语。那儿有人，随风球心生警惕，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灰熊手枪，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向树林走去。 林子里有两个人，是墨白和9524，两个人正并肩坐在一株七叶枫下。随风球愣了愣，收起了手枪。 …………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是墨白的声音，哥哥在吟诗？这是什么诗来着？随风球觉得词句很熟悉，很久以前有次哥哥喝醉了酒，好像唱过这首古诗，但他没能记住题目。 “这是什么歌？听上去很豪迈。”9524一反常态，原本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神消失了，淡绿色的眼眸中微带蒙眬。 “这是我们中国的一首古诗，名字叫《国殇》，是古人追悼阵亡士卒的挽诗。大意是：既然已经出征就没想过要返回，家山邈远去路漫漫。带上长剑操起秦弓，纵使身首异处亦无悔无怨。英勇无畏武艺超凡，永远刚强不可凌犯。战死之后将成神显灵，成为鬼魂中的英雄。” “你们中国人好聪明，能写出这么美的诗！我也来给你读一首我们英国人的诗歌。”9524伸手掠掠长发，仰起下巴，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像是念诵，又像是在轻声吟唱。

Death be not proud, though some have called thee.（死亡，不要骄傲，虽然有人说你。）

Mighty and dreadful, for thou art not so.（强大而又可怖，而你并不真的这样。）

For those, whom thou think’st,thou dost overthrow.（因为你只是威吓害怕你的人们。）

Die not, poor death, nor yet canst thou kill mee.（可怜的死亡，本身无法死亡，也不能将我杀死。）

…………

And dost with poison, war, and sickness dwell.（在毒药、战争与疾病间徘徊。）

And poppy, or charms can make us sleep as well.（鸦片、迷药也可以让我们甜美地睡去。）

And better than thy stroak; why swell’st thou then？（甚至比你更能催我入睡，你又为什么骄傲？）

One short sleep past, wee wake eternally.（一旦短暂的睡眠过去，我们将永远觉醒。）

And death shall be no more. Death, thou shalt die.（死亡不会再有，死亡，你自己应该死去！）

哥哥已经准备好了，9524也是。随风球呆呆地听着，一股又一股热流在他的胸中翻腾，泪水突然就溢满了眼眶。 许久，随风球擦掉眼泪，也不上前打招呼，转身大步向山下走去。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死亡，你不要骄傲。

“全球鹰”号空天母舰。

作战指令已经发送，30分钟后，世界各国将会向深空控制的基地发起全面反攻。然而，反攻并不是目的，反攻只是为了拖住深空麾下的智能机器，人类要用一场声势浩大的进攻来掩饰真正的作战意图。 三架高空铺路者徐徐滑出机库，舱门缓缓开启。瑞恩少校率领48名陆战队员登上了一架高空铺路者，还有百余名陆战队员分别在两名中尉的带领下登上了另外两架铺路者，这三支突击队才是此次作战的主力部队。 每一支突击队里都有将近半数的队员身穿全封闭的XOS外骨骼装甲，连面孔也在高分子面罩的覆盖之下。装甲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冷冰冰的光芒，看上去和那些杀人机器没什么两样。 美军将派出三架铺路者和18架银鹰直飞北海道，中俄两国也会分别派出攻击部队参与支援作战，他们将成为直插深空咽喉的利剑。 瑞恩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却迟迟没有点燃，也没有进行战前讲话，他用略含忧郁的眼神打量着机舱中的某个物体。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箱，长宽高都不超过一米，一枚银光闪闪的核弹正静静地躺在箱子里。氦-3核弹，第四代核武器。全重不超过30公斤的一个小玩意儿，却相当于约300万吨级TNT的爆炸当量，其威力是二战时美军投放在广岛的“小男孩”的上百倍。 这一枚氦-3核弹就足以将深空的地下基地全部摧毁。 使用导弹或飞机携带核弹头是不现实的，深空已经控制了绝大多数军事卫星，随时可以发射反制导弹拦截。留给人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人类只能采用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强行突进，一击必杀。至于这些突击队员能否及时脱离冲击波的覆盖范围，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松山首相逛到了机库附近，用精神病患者独有的那种眼光看着美国大兵们鱼贯登机。 两名守卫阻止松山继续靠近，松山就回过身向就近的楼梯走去。他的脚步飘忽，忽左忽右，但步子迈得很快。一名守卫盯着松山的背影，纳闷地问：“这家伙脑子出了问题，怎么不把他关起来呢？”另一名守卫摇了摇头：“关起来肯定不合适，虽然日本人差不多死绝了，但他毕竟还是日本首相。” 最先发问的守卫摇着头笑了：“一位精神病首相？不知道还有多少日本人活着，但我真替他们感到悲哀。” 已经登上楼梯的松山听到了这句话，他没有回头，仍保持着麻木的表情继续向前走，经过楼梯转角的微型摄像头后，他的嘴角才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 人类都以为他是松山，但他不是，在逃出首相官邸之后，松山就被迫做了生物电脑芯片植入，现在他是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