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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本森小姐的甲虫

2023-08-18 19:58 作者:岐亦Kimata  | 我要投稿

《本森小姐的甲虫》 蕾秋·乔伊斯 144个笔记 ◆ 版权信息 >> 敢于求索则必有收获,无所追求则无所发现。——索福克勒斯(Sophocles) >> 在否认万事万物瞬息万变的过程中,我们莫名地失去了生命神圣的意识,渐渐忘记我们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佩玛·丘卓(Pema Chödrön) ◆ 1 新喀里多尼亚的金色甲虫,1914年 >> “一想到我们不了解的事物——差不多就是世间的一切,”他说,“我就开始感到安慰。” >> 甲虫有两对翅膀:一对是纤薄的膜翅,真正用于飞行;另一对是坚硬的鞘翅,用来保护膜翅。在上帝创造的地球上,甲虫的种类比其他任何物种都要多,而且每一种都与众不同,令人惊叹。 ◆ 英格兰,1950年9月初 探险! >> 人们一直说新生活已经到来,但日复一日,生活一成不变,还是老样子。排队,寒冷,雾霾。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一生都得靠残羹冷炙生存。 >> 沉默像丝带一般伸展开来。 >> 委屈与愤怒混合在一起,像猛涨的河水一般在体内涌动,而身体里仿佛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这种情绪。 >> 伤人的原因在于,她们是对的,那些女孩是对的。 >> 与这个誓言相伴的,还有另一个拐弯抹角的愿景——父亲也会为此感到高兴、满足,并且回家。就算无法做到实际意义上的“回家”,至少象征意义上可以。 >> 这些物件提醒她铭记自己的爱好,保持真我。 >> 她父亲的事是话题禁区,就像一个火山口,四面八方都竖着“禁止入内”的牌子,她从不靠近。 >> 事实上,她们的本意恰恰是不希望她为这些事感到难堪。但这种感觉就像穿过一片被施了魔法的土地,在一个没有路标或看不到边界的地方,除了她,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 >> 战争结束,哥哥们和父亲属于那些遥不可及的生活,就像遥望湖泊对面的缥缈之物。因此,即使她想念他们,她也感觉不到。这并不痛苦。而且,一个完全由女性组成的家庭并没有什么奇怪:战争已经抹除了整整一代男人。 >> 一只甲虫或许微不足道,甚至还有点粗短、笨拙,但它却有一股坚不可摧的意志,想要畅游世界。她露出笑容。 >> 她了解甲虫,可人类却让她感到陌生。 >> 她想买一顶探险帽,售货员却给了她一顶太阳帽。她问有没有带很多口袋和口盖的朴素上衣,售货员却告诉她那种风格的衣服只有适合男性穿的。 >> 人们更容易相信别人说的坏话而非好话。 >> 马格丽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人们骨碌碌的眼睛左右转动着,像一堵墙横亘在空气中。 >> 在那一刻,她体会到喜欢上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罕见的愉悦感。横穿大洋,到地球另一端去寻找一只甲虫,这件事突然显得如此简单而美妙。 >> 她终于踏上了旅程——她终于着手实现儿时的梦想,她在二十几岁时放弃的东西。内心深处,她感觉到一股涌动的兴奋感,因为她终于行动起来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 人总是能轻易发现自己在做一些毫无热情可言的事情,即使自己并不需要,即使生活让自己痛苦,却也仍然抓住不放。可是现在,沉浸于梦想与希望的时光已经结束,她行动起来了。她已经踏上前往地球另一端的旅程。 >> 拔锚起航的不单是这艘船,也是她的整个自我意识。 >> 显然,她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塞进了行李箱,而且她的大部分人生都打着漂亮的补丁,被磨得露出了线头。 >> 回到船舱,她如释重负。独自一人让她如释重负。她不愿说自己虚荣,不过看到所有人把她当作一个大人物来对待,还是挺受用的,尽管她有些害怕。 >> 她希望自己有机会解释,尽管不知道自己还能解释什么。但关键问题是,她不是那种向脆弱屈服的人。 >> 而且不管怎样,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帮助。 >> 饥饿是表达希望的终极方式。 >> 她从未见过如此幽蓝的海水,如扇子一般从船首扩散,一条条皱褶由一抹白色泡沫分隔开来,溜光平滑,凹如辙印,盘旋缠绕在一起。一整群银鱼跃出海浪,仿佛它们属于天空。 >> “生活是多么精彩绝伦,对吧?” >> 战后,这一点显而易见:你会知道谁当过战俘,谁没有。那些没被俘虏过的人会歧视被俘过的人,觉得他们不是真男人。这是战后出现的另一种状况。 >> 他待在她看不到的阴影里望着她,仿佛他的身体空空如也,没有思想也没有感觉,一种奇怪的安宁感降临到他身上,他希望自己整个一生都能这样度过。 >> 她知道自己怀念母亲,也知道自己爱母亲,不过,她似乎把对母亲的怀念放在了一个地方,而她自己在另一个地方,没有什么能将二者连接起来。 >> 她只想成为母亲,世间最稀松平常的成就。 >> 照顾别人,这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能力。 >> 她有一种感觉,仿佛灵魂已经沦为愤怒的化身,而真正的自己只是旁边一堆愚蠢的肉体。 >> “为了找到那种甲虫,你会付出什么?你会付出自己拥有的一切吗?因为对我而言就是这样,我想要孩子想得心痛。很抱歉抛弃了你,不过是你先说出那句话的。你第一次看到我就说了,说我不适合这份工作。找到那种甲虫是你毕生的事业,而对我来说,我只想要个孩子。事关我们各自的事业。如果不那么做,我们都会悲伤地死去。放弃绝不是我们的选项。” >> 尽管她们各自的追求不同,但执着却是相同的。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们愿意付出一切。 >> 突然之间,这间狭小的船舱似乎膨胀开来,围着她的脑袋旋转。自从失去母亲后,她从未感觉这么孤独。 >> 仿佛体内有一条鞭子啪地抽打了一下。怒火涌入口中,是一股苦涩得令她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痛苦。 >> 拒绝接受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仿佛是为了忽略某个最糟糕的事实。 >> 她从图书馆里走出来,黄昏初降,西斜的太阳将她细长的影子投到前方。望着这被拉长的、顶着远处一个小脑袋的古怪身影,惊愕与悲伤让她不堪重负,她不知道那个影子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她只感觉到无比空虚。如果可以,她会不停地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直到最后踏入泥土,消失不见。 >> 人们为什么要举目向天寻神灵?神灵存在的真正证据就在人们脚底下,或者——就此而言——就插在玻璃盒子和抽屉里,就在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昆虫馆里。 >> 跃动的阳光从空中倾泻而下,她从未想过太阳会如此炽烈。 >> 距离会产生错觉。我们彼此分开,这样我们就有可能更好地了解对方 >> 天空中飘浮着一朵初生的云朵,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仿佛被抛弃了一般。 >> 她在一个全是女人的房子里长大,在避免说起某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上,她们拥有近乎专业的技巧。 >> “甲虫没法用一对翅膀飞行,两对都是必需的。它需要借助坚硬的鞘翅保护纤弱的那对翅膀。蝴蝶要飞起来就要容易些。” >> “因为我不是你需要的那种女人。如果我跟你一起去,你只会惹上更多的麻烦。忘掉我吧,马吉。你需要重新结伴上路。” >> 她感觉自己一直都是通过一堵玻璃墙看待人生,可墙上总有一些气泡和裂痕,因此她从未完全看清楚墙的另一边都有什么,就算她看清楚了,也为时晚矣。然后她想起那群把脚泡到大水槽里的女人,她们是多么轻松地坐到一起,仿佛彼此之间没有秘密。马格丽突然觉得内心隐隐作痛,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绝不会成为那样的女人,她将永远是一个局外人。 >> 孤独包围着她,比她的四肢更触手可及。 >> 舱内灯火通明,灯光透过舷窗倒映在水中,像是揉碎的珠宝。 >> 一阵刺痛如电击一般从脚趾向上蔓延。如果这个世界美妙得足以容下飞跃的鱼儿、日落时的绿光,以及这一簇簇的云彩——甚至狂热、疯狂的金发女人——那就肯定容得下金色的甲虫……还有别的什么呢?外面还有多少美妙之物,在等待着世人的发现?乘务员用龙虾和香槟款待乘客,还有冰激凌和装在白色小杯子里的咖啡,可马格丽无法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太平洋,钴蓝色,上面点缀着一个个小岛,像宝石一样漂浮在水面上。 ◆ 新喀里多尼亚,1950年11月 搜索! >> 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考虑这件事,比真正动身去找轻松得多。 >> 在外面的海湾里,白色的海浪轻轻拍打着珊瑚礁,更远处是深蓝色的外海。在形状不规则的弧形珊瑚礁内,海水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蓝色,外加朦胧的绿色和紫色,如湖水一样平静。 >> 那一刻,世界仿佛陷入停滞,但旋即以各不相同的速度重新活跃起来。 >> 那只是片刻之间的事,但人们会在眨眼之间做出评判,尤其是恶意的评判 >> 一件衣物毫无意义,除非你认识穿衣服的人,在此之后,衣服就会变成一个独立的物品。 >> 仿佛自己总是站在一堵有瑕疵的玻璃墙外,等到自己看清真相,已经太迟了。 >> 警司就说了这些,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但他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让人们能够用自己的想法填补那些空白。一支支笔在疯狂地忙碌着。 >> 这座城市的一部分以令人目眩的速度从眼前闪过,就像传送带上的物品。 >> 你已经来到地球的另一端,为何要在乎别人怎么想呢?你想怎样就怎样。 >>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会突然冒出来。 >> 马格丽感到的痛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像一块瘀青已经变成黄色,尚可忍受。 >> 周围的风景没有什么变化:右边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左边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不过,公路与大海之间是令人眩晕的悬崖。公路继续向上攀升,就像螺栓上的纹路一样弯曲盘绕。薄雾紧贴在山坡低处。突然之间,她们已经来到树林上方,可以俯瞰南洋杉尖细的树梢、一团团火红的凤凰木、一片片椰子林,以及屋顶满是装饰的茅屋;而在左侧,迎接她们的是太平洋,如鸢尾花一样蓝。 >> 当她决定不再循规蹈矩时,她的意思并不是“踏上犯罪之路”。 >> 此刻,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船上,等待着那些回忆消失。他没有把它们记录下来,他只记录事实。他会记下大海是蓝色的,他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鸟儿。他不会有事的,让自己的思绪停留在当下就好。 >> 为了找到一种新的甲虫,你需要三样东西。首先是知识,你能够接触到的所有知识;其次,要到你认为有那种甲虫生活的地方去;最后,你需要勇气。 >>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仿佛铺满天竺葵,给树木打上马赛克一般的斑驳光影。空中满是蝴蝶,恍如片片飞雪。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像男人一样穿着短裤,马格丽望着眼前的景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在前面等着她,只要她拥有足够的勇气去索取,就一定能得到。 >> 然后她想到,不,这不是因为我穿得像个男人,而是因为我是一个准备探险的女人。我来到这里并非因为我是某人的妻子或姐妹。我来到这里是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现在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场所了。 >> “如果剩下一天生命,我会放弃梦想,只想抓住别人的手。” >> 科学家们为了弄清楚人类失去了什么、原因何在,就需要先明白自己得到了什么。这是与时间赛跑。 >> 在那一刻,她的人生像一只气球那样鼓足了气,因为眼下充满了可能性:在父亲第一次给她看那本有关奇异生物的书时,她想象到的那种荣耀并非幻想或白日梦,而是在她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 >> 她也照做了,这就像拼出一个谜底。她追踪每一条线索,如果碰到死胡同,她并不放弃,而是退回几步,重新开始。如果那位兰花采集者是对的,那么这种甲虫的雄性很可能吸食那种稀有的白色兰花的花蜜,雌性可能会将卵产在周围湿润的叶子里,因此幼虫很可能猎捕那些取食白色兰花种子的无脊椎动物。 >> 昆虫学家不是杀戮甲虫的凶手。这是为了保存整个物种而杀死自己所爱的东西。” >> 厚如毛毡的浓浓大雾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这座平房,吸掉了万事万物的声音,连昆虫的吵闹声也听不到。空气里有股软泥的气味,而且很冷,游廊的台阶除了头两级之外全部消失了。一瞬间,她以为这座房子被拦腰切断,飘进了云里。她们跨过大半个地球,来这里寻找一种甲虫,可是突然之间,她们连自己的双脚都很难看到。 >> 她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躺在世界另一端的一张吊床里,身体已经半残,还要寻找一种从未有人找到过的甲虫——她可能会死在这荒山野岭中,在异国的星辰之下,却无人知晓。 >> 就算你迢迢万里来到世界的另一端,最终也没有什么差别:内心深处那种令人崩溃的悲戚之感到底还是无从躲避。 >> 虽然可被她称为愉快的片刻很少,但她意识到自己的耐力超乎自己的想象。 >> 马格丽突然意识到,生活就是这样,总有阴暗的一面,阴暗中有无法言说的痛苦,而生活中也有这些日常事务——甚至包括搜寻一种金色甲虫,虽然这些事情无法抵消难以言喻的恐怖,但同样真实。 >> 战争并不会因为有人签署了停战协定就结束,它仍然存在于他心里。一旦战争这样的事情进入内心,就永远不会离开。 >> 但重要的是做到了,重要的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且照顾了伊妮德,后者不单怀着身孕,还确信这是自己活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天。 >> 一根根雨柱从空中掉落,顺着树干往下流,从叶子上滴落,呼啸着向下奔涌,让她目不暇接。雨水淹没了森林,撞击着森林、碾压着森林,直到她脑子里满是咆哮的雨声。雨水化作红色的溪流,泛着泡沫,从顶峰飞流直下,在她眼前爆裂。现在,不管是树木还是巨石,都不再被刮得从空中飞过,而是在洪流中漂流翻滚,颠簸着,横冲直撞,时沉时浮。似乎一切都不再固定,也不再坚实。 >> 外面,天空如同一只巨大的玻璃球,幽暗的夜空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周围是虫儿的低语,远处传来大海的浪涛声,到处都弥漫着松树的清香和花儿甜蜜的气息,花朵像蜡烛一般在黑暗中怒放。 >> 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些事情上,他就没事,就能活在当下。 >> 她们刚刚来到这里时,她对这个地方了解得多么不够。那些泥土棚屋看起来破破烂烂,是因为它们曾经抵挡住飓风。普姆也是同样,一座座房屋上覆盖着防水布和绳子,就像包裹起来的礼物。那不是乱七八糟、摇摇欲坠的小屋,而是一个知道如何生存下来的小镇。 >> 朋友意味着绝不会放弃彼此。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俩联合起来比分开单干的力量更大。 >> 伊妮德在缺乏信仰,很可能也缺乏善意的环境中长大,她的整个世界都建立在迷信之上。要将她脑子里那些迷信的念头击倒,就跟夷平一座大教堂一般困难。 >> 马格丽需要什么,都不用提出,伊妮德就会把东西递过去。在一起那么久了,她们之间的差异似乎已经消解。尽管她们无法分享过去的生活,但已经默契地融入彼此的思维和工作中。 >> 马格丽热爱森林的广袤无垠,树木的高贵气质似乎与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联系着,她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虽然身在世界的另一端,她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从小到大都很熟悉的地方。 >> 她在森林里待的时间越久,她们所到之处的海拔越高,她就越觉得自己渺小,周围的空间如此巨大,那些树木仿佛永世长存,这一切既让她震撼,又让她感到如鱼得水。 >> 她喜欢倾听棕榈树叶子及那些高大松树摩挲的声音,而远处是错彩镂金般的星空——有时她会半夜醒来,凝视,倾听,只为弄清她们就在那里。她最享受的仍然是天光大亮之前那段短暂的时间,银白渗入天空,晨光在曾经布满星辰的地方绽放,空气甜美清新,万事万物都从梦中醒来,恢复生机。世界似乎充满了希望。 >> 我们遭遇的事情不等于我们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 历史不单由各个事件构成,也包括字里行间的一些东西。 >> 只要不界定这段关系,就仍然是秘密,不会有附带的责任。 >> 她曾经度过一段兴奋的时光,曾经大胆地抱着探险和探索未知世界的梦想,但她已经收回了梦想,不再自寻烦恼。她并没有杀死自己的爱情。你怎么能够杀死某种并不存在的东西呢?只是静静地走开罢了。 >> 自己似乎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受伤和屈辱的感觉,还有那种局限性,当你把自己的爱堆叠得又小又薄的时候,就像被挤压到一个罐头里。 >> 她等待着,突然产生一种遭到轻蔑的刺痛感,事情本来就该这么简单。 >> 他看不到的事情比他能够看到的重要得多。 >> 他把所有东西都放回帆布背包,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过去发生的事,不知道该把那些只存在于脑子里的东西放到哪里。 >> 在探险中,时光似乎以不同的速度流逝,变成不同的形状,如今却变得具体而清晰。 >> 她吐出的那些词语特别普通,然而她说的事情却截然相反,每一个句子都具有一种单独的个性,就像一群漂泊者。 >> 她以为很快就能了结,可完事之后她却几乎无法移动自己的胳膊,仿佛她用力过度,那股力量的幽灵会一直停留在那里。 >> 她注意到了伊妮德的气味,吸了一口气。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尝试,那种气味似乎都不一样了。不再浓烈、大胆而令人感到冒犯,而是一种新的气味,如此孤独、恐惧,让马格丽几乎无法忍受。她继续把那种气味吸进体内,试图从中找到某种能让她回到从前的东西,回到伊妮德向她承认有关珀西的事情之前。可是她找不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 她再次意识到:生命是那么短暂。人们背负着那么多重担,一生都在挣扎,然而有一天他们会消失,他们内心的痛苦也是同样,然后留下的就只有树木、月亮、黑暗。 >> 尽管心里那些未知的东西有一天会变得毫无意义,此刻它却意味着一切,她必须做点什么。 >> 尽管几个小时之前她还认为自己正面对一场灾难,此刻,她却仍然找到了一点小小的希望。 ◆ 新喀里多尼亚,1951年2月 捕猎成功! >> 从游廊上,她望着冉冉升上树杪的烈日,嗅闻着甜美的空气,听着鸟儿和昆虫的合唱,以及远处大海的波浪声,看着那些形如祈祷时交握的手的红色花朵,还有那些巨大的贝壳杉,意识到周围的这些陌生事物现在让她感觉像家一样温馨。她已经以此为家多时,而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曾经万里迢迢来到地球的另一端,然而她在内心深处跋涉的路途却难以测量。 >> 归根结底,家意味着什么?如果它并不是自己的生身之地,只是你随身携带的东西,就像一只手提箱,而手提箱是会弄丢的,现在她知道了。你会打开别人的行李,穿上人家的衣服,尽管一开始感觉有些异样,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你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仍然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前更忠实于它自己,也更自由一些。 >> 这样的场景曾经上演多少次?也许数以亿万次。每一个人类生命都是这样开始的,挣扎着吸入第一口空气,生存下来。 >> 伊妮德成功了,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成为了一位母亲。马格丽过去的看法是多么错误啊。这件事一点都不渺小,也绝非普普通通。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一切都指向这一点:生命中再没有比这更大的责任了。 >> 与其说母亲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不如说她一直以自己的方式挤在马格丽和外面的世界之间,保护自己的女儿。 >> 但扎昆虫针是个精细的活儿,第一根昆虫针必须从甲虫上半截身体的右侧扎过,要当心,让甲虫保持正确的高度:大约半英寸高。必须小心翼翼地给触角调整好位置,让几条腿露出来,不能把腿压平或者弄丢,再纤细的毛都不能少。鞘翅需要轻轻打开,露出下面的膜翅。 >> 她不再感到恐惧,恐惧已经从她体内穿过,从另一边溜走了。 >>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你是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她会觉得那是一件难以承受的可怕之事。 >> 这份事业可怕又美丽,她不能够确定究竟是她选择了事业,还是事业选择了她。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她的一部分,就像血液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手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 她的生活不是背诵莎士比亚的诗句,而是记住人们的名字,对自己根本不关心的镍矿产生兴趣。 >> 她想要举报,并不是因为她讨厌那两个女人,根本不是,而是因为她们找到了成为自我的方式。 >> 这是一场奇怪的旅行,就这次新的旅程而言,唯一的问题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我只是告诉你,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能成功。你是个令人惊讶的女人。我从未想到你能做到这么多。而且你也很风趣,我认为你很风趣。我从没拥有过你这样的朋友。 >> 人们已经遭受了多年战争的磨难,他们失去了太多所爱,又受到配给制的挤压。现在他们想考虑一下未来,他们想要希望。 >> 向人们提供大家不再想读的报道,有什么意义?英国已经向前发展了。 >> 她背对着那座山,不想看到它,却又能感觉到它。她能够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它,就仿佛它正轻轻敲打她的肩膀。 >> 多年之后,她仍然无法解释那种突然降临的狂野之感。那种奇怪的兴奋感,就仿佛被抓住脖子,拖到一个悬崖边上,让她呼吸加快,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还有随之而来的轻灵之感,就仿佛她已经在自由落体了。 >> 她筋疲力尽,惊恐不安,她知道自己失败了,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只好停下脚步,坐了下来。为了寻找父亲说的那种甲虫,她已经横穿大半个地球,然而此刻她在这里,却表现得像她母亲一样。那个女人这辈子一事无成,只会成天坐在一把椅子里。 >> 她扫视着这片空地,仿佛奇迹一般,一只甲虫飞了下来,落到她的左手手腕上。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它,金色的小脑袋,胸节就像金色的蓬蓬裙,金色的腿小巧可爱,长长的触角就像金色的三重冕。在她见过的甲虫中,这些性格外向、盛装打扮的小家伙是最美的。 >> 她无法感受到它的重量,然而它在她皮肤上的身影就仿佛是被烙烫上去的一般。 >> 马格丽的探险不是为了给这个世界打上自己的烙印,而是为了让世界在她身上打下烙印。 >> 这个世界在经历了万般破坏后居然完好无损,所有这一切都是奇迹。 >> 知道自己曾经见过它一次就足够了,虽然很可能她再也见不到。她会把它留给别人去发现。 >>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蔓延到整个岛上,而且渗入万事万物之中。她这辈子从未像此刻这样感觉自己的身体与大地如此接近。那是幸福,她感觉到了幸福。 >> 他们全都在这里,与上万只金色甲虫嬉戏,就仿佛欢乐是世界上最严肃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有上万只金色甲虫在与他们嬉戏。她感觉自己比这个世界本身更活泼。 >> 马格丽从来就不是一个暴力的女人,但她会变成一个愤怒的女人——合情合理。 >> 天已经黑了,空中挂着一轮满月。大地被照得如同一张照片。棕榈树发白,越过叶子的缝隙,可以看到发白的大海。除了缠绕在树枝最高处的几缕薄雾,雾气已差不多消散。最早出现的几颗星星在闪着微光。 >> 她将马格丽从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中拯救出来,马格丽对她的爱超乎想象。 >> 这并不是马格丽活在世间的最后一天,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没有哪一天不是在对伊妮德的回忆中度过的。 >> 此刻她感觉到的寒冷会逐渐缓解,但永远不会消失,因为她与伊妮德之间的友谊炽烈如火。 >> 如果说生活必须继续,那么死亡也是同样。而且就像生活一样,死亡也将是一个连续不断的故事。 ◆ 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 芙蕾雅 >> 她没来由地感觉它们都是另一位女性的工作成果。也许那只是她的幻想。她很孤独,真的很孤独,这是事实。 >> 当她参加探险时,一些男人无须考虑的问题,会让她在若干男同事中显得与众不同:不只是月经,或者如何安全如厕,也不只是那些关于体力悬殊的无休止的玩笑,而是那种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得偿所愿的感觉。 >> 出于某种不愿打破现状的古怪愿望,她已经成为那些事情的同谋。在她应该生气的时候,她却哈哈大笑;在她应该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护时,她却沉默不语。 >> 她贬低自己的成就,说那些无足轻重,尚未成形,或者只是侥幸获得的,尽管实情根本不是那样。 >> 她忍不住一直想着那两个女人。她们似乎存在于每一条她从未追随的道路,每一个她从不知晓的地方,每一位她不关心的朋友身上。 >> 但作为女人,真正的失败之处是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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