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论》

“假设有一个剧院。” “众所周知，剧院的演出是必须要有人去演和有人去看的。 所以这里主要有两种人，主演负责展示和扮演，观众负责审视和评论。当然还要有些其他的工作人员。得有人去编写剧本，去安排人员流动和剧目表，得有人去维持秩序，得有人控制聚光灯…… 主演应该注重容貌与形体，以求达到最好的舞台状态。为此它们把脚挤进尖头高跟鞋里，它们在身上绑各式带子，穿戴珠宝，它们把耳朵削成尖的，把舌头割成两半。因为取悦观众乃是演员的天职，因为喝彩声和鲜花让它们坚信，获得观众的青睐能让它们也身心愉悦。 观众隐于台下的黑暗中。没有人关心观众属于人族还是羽族，贫贱还是尊贵，是男是女，是美是丑。观众之间只有意见的区分。比如上个纪念日扮演瓦尔格里的那个家伙，有人喜欢这个主演，喜欢它细腻柔软的触肢；有人厌恶它矫揉造作，也有人根本不在意，整场戏都没有抬头看过。 有时没有观众，主演便可以在台上随意舒展，要我说，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还绷着真是太累了。也有主演害怕观众下一刻就走进来看到自己不怎么得体的举动。 有时只有一个观众，也只有一个主演，它们应该在私人时间互相欣赏，主演有的是美貌和才华，观众有的是财富和爱意，于是主演为这观众表演只属于它一人的舞蹈和即兴剧。这里的人应该觉得，不管是一个还是很多个，主演反正是必须要吸引到观众，必须要瞩目的。 有一个外乡人走进剧院跨上舞台，意外成了主演，它认为这些注视着它的目光令它窒息，令它过敏。它认为穿上束手束脚不合心意的演出服、念正经过头的台词实在可笑。于是它试图逃走，跳下舞台。成功，它混进观众里，而没人会在意观众穿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的；失败，它依然站在舞台上，或许继续感受被凝视冒犯的痛楚，或许脱敏了，像同行一样开开心心。 有的主演对观众的感情很矛盾。它既希望自己的才华得到众人的认可，希望有人倾听，希望有人看见，希望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又怕被嘲笑，害怕自己不被认可，因而不敢站在聚光灯下，不敢去面对观众的目光。 有的人需要被听被看，需要观众来见证，来认可，来纠正，来激励。有的人需要看演出来满足审美，通过崇拜和推翻来打发时间。这样挺好的，如果不能接受可以走出剧院，方便极了。” “正如我即是天空，这座剧院也应该成为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