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独自烤肉的时候,我们在想什么

昨天一人烤肉大成功且吃饱了撑的。真的很爽。顺便给大家安利一下一家还不错的刚收藏的单人烤肉店。
有没有什么想看我谈一谈的食物可以在评论区发出来!我尽量不挑食(喂

如历史所言,先有火,才有了人类文明。那么烤肉理应是美食的祖宗。

何为烹饪?回到历史最初的定义,大概就是一句最简单的“把食物弄熟”。熟食意味着健康和寿命延长,意味着文明诞生,意味着猴子从茹毛饮血迈步进人类的高楼大厦。那么怎么弄熟生肉?于是有了“烤”一说。
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在吧?七分熟也好,全熟也罢,卷进盐粒味精和食欲以后哪还有繁文缛节。开此类店铺也尤为节省人力,毕竟都是顾客掏钱来做自己的厨子。烤焦糊了也是自己的自食苦果,扯不上对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大发雷霆。只是自己的手艺面对自己,如同圣人面壁深思大侠左右互搏。在抛开外力的协助后只剩自己面对以食物维生的难题,犹如重回原始森林处提矛待猎的野人。但如若是和亲朋好友坐一桌去烤,则免不了夹菜代烤的好意。对自己往往是知根知底地无所谓,对他人却会多了对自己厨艺的顾忌。总不能夹着一块生肉/焦炭给人吧?遂对自己夹肉的手产生了一种无害的压力,它往往让我们对火候的感知忽地高出一个层次来容纳这份社会关系。可如此一来,很不幸地,现代文明的掣肘又为食客重回原始年代加了一层障碍。在称谢推脱中,我们感受到了饭桌社交带来的引力制约。烤肉由此不再是纯粹的烤肉,食用者也不再是往日单纯的猎手。

所以我喜欢一个人去烤肉。
怪罪我孤僻没人缘吧?嫌弃我饕餮胃口大吧?请随意,我只是想单纯地“吃饭”而已。若是牵扯旁人,那将不再是一次成功的“再野化”。对我而言是束手束脚,对他人而言是不礼貌。
所以我的确一个人去烤肉了。
一个人烤肉,实际实现的难度并无多高。各大城市已经有了主打“一人烤肉”的店铺。它们用木板搭出挡住侧身的隔间,把菜量和定价缩小以符合单人食量。食客隐于其中各不相干各自用火各自饕餮,现代文化用自己的手段和消费主义找到了在饭桌上重回饮食行为本源的路径。

没有此类餐厅,一人烤肉的代价也无非是多了一些上座和点菜的尴尬。会不会被人觉得我是一个“吃货”?会不会显得我很孤僻没人缘?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是一个,迷失在现代社会不懂社交的“原始怪人”?
可是又怎样?陌生人的意见往往是无处不在的。活在一个在乎他人意见的世界里是多么的疲惫啊。有些许短的裙子涉嫌“放荡”;五颜六色的着装可能“不着调”;自己烤肉那更是罪名千条。但我无意批判这些产生于混沌和潜意识中的“陈俗冒犯”。你在心里想一句这个陌生人行为怪癖,他也不会突然倒地横死呀?回到千百年前大家都是猴子的时代,你又能认得出谁手上的劳力士呢?
但还是感谢文明与礼仪。听闻我一人前来烤肉的服务员并未有多大冒犯性的反应,只是一如既往地用程式化的笑容回应并引给了我一个双人座,点菜时也对菜量做出了礼貌的提示。这让涉嫌初犯人类饮食“潜规”的我得到了些许安慰。那么抛弃了杂念以后就开动吧?自己夹肉添料,独自去面对着热学和生物学的难题。在铁板油星飞射间,猩红的血肉被驯化成温顺的棕色,蜷曲进酱料和干碟后再送入嘴中。虽说是烤肉,但是若一味大饕肉类,早已驯化成现代健康饮食结构的我们也难免会很快地觉得发腻从而食欲大减。这时就需要多点一份生菜,将肉类蘸好调料加上尖椒片一同食用。在口腔内,肉汁的油性和菜叶的清爽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均衡,恍惚间身边万物真的犹如重回原始森林处。某个天性灵动的原始人将今日刚狩猎而来的肉烤熟后卷进随手摘来的叶片内献给他们的首领。首领会不会惊讶于这种发明的神奇?会不会因为这一智慧而提高发现者的氏族地位?又或更进一步,将这份奇遇刻在石壁上化作后世难解的符文?还是像我一样,只用一个“爽”字带过?

为进一步发扬我对他人看法的叛逆,我特地去小料台取了很多的蒜瓣。肉+蒜是粗犷好汉的标配,可我既不好汉也谈不上粗犷。无非是一段时间要承受和他人当面说话时异味的尴尬而已。可回头一看,吧台上赫然摆着一盒祛除口腔异味的薄荷糖。啊,在此再次赞扬现代人的文明和细心!

风卷残云罢了,付账擦嘴走人。前台的工作人员很高抬我地问起了我对于这次用餐的意见。礼貌性地赞美之余我顺便和他聊了起来。这才知道,像我一样独行于铁盘炭火间的饕客并不少见。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抱着不同的心情一人开烤。他还提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他说过去某天有一对情侣相伴来用餐,烤到一半或是出于争执还是什么,二者不欢而散。男方和女方一顿争执后付过账愤然离去。女方先是落泪抽泣许久,后面对一桌菜肴在店员的劝说下重又提筷进食。桌上肉类半数缓缓进肚,崩溃和难过似乎也被它们成功送走。据说那女方最后是笑着满意离开的。当然肯定也剩菜了
虽然当时并未亲历饭桌现场,但想必她走出餐馆的时候一定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离开的吧。就像史前和丛林搏斗后伤痕累累地获胜的女猎手,从炭火中她赢回了自己的光荣。

所以烤肉有什么难的?把肉类切片码在盘子里,准备一块铁板,然后把肉扔到上面等着蘸料送进嘴里就可以了。其过程之简洁有力如数学领域颠扑不破的1+1=2,纵是作妖如现代穷折腾饮食业也无法将这个过程再添出一点花儿来。无非对着蘸料和腌料献媚眼,又或对着店铺里的诸式装修摆件穷尽口水。
然而这些行为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愿意用餐选择烤肉店的人,往往只需要一个炉子和一盘肉,除此以外再无更多。
这是写进人类基因里的无关风月,扯不到半分文明史的附赘悬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