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之刃》【序】【无能力者娜娜】
挖坑真好玩
原作《无能的奈奈》（无能力者娜娜），世界观与人设有改动。
序 日常
“到底怎么了嘛？神神秘秘的。”
朝田幸子打开大门，却吃惊地发现墨玉长发的少女孤零零地站在楼道中，湛蓝领巾的水手服已被大雨淋湿。她身无长物，只有手机屏幕发着光。天空正下着瓢泼大雨，雷声紧随着闪电，轰然巨响激活了感应灯，昏黄的光线照亮少女苍白的肌肤与深重的黑眼圈。
“……美穂，你的脸色……”幸子注意到挚友没有带伞，低垂的小脸充满阴郁与哀怨，这不由让她缩了缩脖子，“不太好——哎！浑身湿透了不是吗？！快进来快进来——”幸子拉着犹犹豫豫的美穂进屋，立刻把一块毛巾扔给她。
接住毛巾的美穂呆在原地，不知为何簌簌发抖。
“……幸子……我……我求你……不要问……”
混着哭腔的哀求，触动了幸子的心弦。她沉默地点点头。
“伯父伯母……不在家吧？”
“一如既往，在加班。”幸子留给美穂一点私人空间，请她脱掉湿透的衣服，而自己转进盥洗室打开热水器的开关，调试水温。
“……打扰了。”
美穂生分地站在玄关，双手紧握在身前，攥着衣角。
“我们才一年未见，不用这么见外啦！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到了出云的，我还可以去车站接你——突然来电话说你在楼下……”
“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啊，美穂！我没有怪你，只是……吓了一跳。”
“真的？只是吓了一跳？”
“真的真的——好了！热水调试好了……”幸子望了一眼客厅的电子钟，2016年6月27日21点23分，“时候不早了，我去整理一下床铺。快洗好了叫我……美穂？”
幸子回到玄关，美穂依然只是抱着毛巾蹲在那里，将脸压在膝盖上微微抽泣。以前美穂就是这样，性格率真坦诚，却是个敏感纤细的孩子。搬离东京时，幸子还担忧一个人的美穂怎么办呢，现在她一个人找到这儿来，幸子既是感动，又是担忧。
“我去拿电吹风给你。”
“不用了……我……这就去。”美穂颤巍巍地起身，脱掉湿淋淋的鞋袜。幸子注意到这是她们初中一起逛街买的那双小皮鞋，但磨损得很旧了。她跟随在美穂身后，把脱下的衣物搜集起来，准备扔到洗衣机去。望着瘦削的脊背与浅淡的疤痕，手中摩挲着破洞的船袜与褪色的内衣，幸子一直以来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洗澡间内传来淅沥的水声，热气腾腾给玻璃蒙上白雾。
幸子坐在隔间外，把看上去还算新的水手服塞进洗衣机里。
“……美穂，你有跟母亲说来我这儿了吗？”
没有回答。
或许是水声掩盖了，或许是美穂不想回答，幸子沉闷地叹口气，害怕刺激情绪，毕竟再问一遍也不合适。她撑着面颊，坐在小板凳上，把内衣先扔在篓子里，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三人的照片立刻映入幸子的眼中。左侧那位戴眼镜的文静男生，怀着腼腆的微笑，浅浅的刘海隐藏着羞涩的视线，右侧的两位女生自然地邀在一起，比出V字。
回忆初中时光，幸子忍不住嘴角悄悄翘起。
“你来出云的事，与裕和说了吗？”
“……没有。”
莲蓬头关掉了，紧接着是物体沉入浴缸的水声。
“吵架了？……应该不会吧。分开后你们关系还是那么好，书信往……我跟你说哦，裕和的剑道已经很厉害了呢！你两年间都没机会来出云，没亲眼见过，气质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得面对面才行——裕和大变样啦。”
幸子点进珍藏相册，往前滑动。
“你的父亲不希望我们和你联络的，对吧？我也不想做什么给你添麻烦的事，但是你的母亲常打电话到我与裕和这里来……当然，是问你的事。你寄给裕和的信件帮大忙了，母亲很担心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又顾忌一些事情不敢当面问……既然这次都离开那里了，就不要回去了吧，我爸妈都很喜欢你——对了，你等一下……”
幸子开门出去，洗澡间的拉门立刻打开了。
美穂蹑手蹑脚地走出隔间，立刻擦干全身，将洗衣机上搁置的内衣与睡服换上。
“我回来了——美穂，你可以再泡一会儿的。”
“……不……不用了……”
美穂的声音仍然很沙哑，经过热水浸泡，肌肤还是苍白无色。幸子握住她的手掌，摸到了一层厚茧，内心更加悲伤，“还很冷呢……回去再泡一会儿……”
“幸子……”
慢慢抬头，又是美穂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幸子以为自己的劝言刺激了她，连忙缩回手——“没事没事！被窝也一样！对了，这是我给你拿来的，你看！爸爸书桌上摆着的，是我们俩的照片哦。爸爸知道你的事，但因为我的情况，还有一些特殊原因，没办法帮助你。可是现在情况稳定了，我去恳求爸爸，一定可以的！美穂就留在我们家吧！”
幸子将相框塞进美穂怀里，然后翻出手机。
“你看！这是裕和最新的照片，一进高中就蹭蹭蹭地长，比你我都高了耶。”美穂冰冷的指尖接过手机，屏幕上的高大少年穿着剑道服，手中拿着校级联赛的优胜奖杯，腼腆的微笑里更多的是谦和与自信，一头短发干净利落，“——怎么样，是不是很帅了？”
“……”
泪水模糊了屏幕，而幸子依旧挽留住笑容。她搭上美穂的手臂，“在卧室稍微等一会儿吧，浴室我来收拾。我开了两个铺，你选哪个都行。先睡一觉吧——到明天早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美穂轻轻地，随着念了一遍，不知是向谁重复。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深夜十一点多，美穂再度悄悄地念了一遍。
“美穂……还没睡吗？”
黑漆漆的卧室里，幸子侧卧着，面向美穂的后脑勺。
“……”
今天的美穂分外寡言少语。这也没办法吧，幸子暗暗叹息。
“美穂……我跟你，透露一个事。”
双手枕在脑后，幸子望着天花板。
“我与裕和的身体状况，恐怕不能允许我们读大学，或到大城市工作了。明年高中毕业后，我们就打算去东京找你的……”忽然，身侧传来声响，美穂大抵是望向了这边，幸子继续低声说，“我们……不打算读书了。爸爸从熟人那里在乡下买了块地——我们三个，一起到乡下，经营什么小商铺好不好？把你的母亲也找到、接过来，大家住在一起，就像以前在同一个胡同……好不好？”
“……”
美穂茫然盯着天花板出神。
——你的父母是我杀的。
——他们的死亡毫无意义，但他们的出生格外有意义。
——因为我得到了一个孩子，一个无依无靠、心灵崩坏的孩子。
——你的选择呢？
“……”
骤然一次深呼吸之后。气息逐渐均匀。
“……美穂？”
幸子呼唤了一声。
“……睡了？”
静静等候了数十秒。
“晚安，美穂。”
幸子不在乎对方看不看得见，嫣然一笑，便安详阖上眼。
“……”
咔嚓——
呯——
“……”
凌晨2点56分，一队黑色高级轿车包围了这里。
她沉静地走出电梯，与“清洁工”们擦肩而过，迈向小区门口停靠的那辆领队车。打开驾驶位的车门，看见副驾驶上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位身姿壮硕的军服男人。锐利如鹰的目光扫视了一眼“美穂”，沉默半晌，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嗓音远比外貌更加冷峻浑厚。
“不错，你的易容术更加进步了，演技也是。”
冷哼一声，少女撕下了覆盖面部的人皮面具，扔给男人，故作随意地坐上驾驶座，拧动钥匙。男人捏了捏面具，里外探视，还在检查她的技术优劣，“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既然终究是用狙击枪爆掉她的脑袋，对面大楼顶部足矣。”
轿车兀自驶离这块街区，抛下伪装成警察与医生的善后部队。
“……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失准、未能一击毙命，朝田幸子的临死反扑都能将方圆数里化成灰烬。我不愿赌。还是用枪抵着额头最不容易出错。”
“哼，不错。你已经习惯在我的标准以上完成任务了。”
“我的成功，与‘委员会’的失职无关。”少女寒声斥责道。
“确实。这是‘委员会’的错误。朝田仓一作为中层干部，欺上瞒下，将女儿与侄子是超能力者的真相掩埋，逃到出云来……娜娜，这次行动是临时追加的，但你做得很好，‘委员会’将提高对你的评价。奖金很快会发到你的账户。”
人类命运与伦理中央管理委员会，1917年为了纪念全人类统一在同一面旗帜下，世界各国联合成立的互助理事会，1945年后逐渐成为超国家的实权机构，1991年正式成为整合全球的最高权力机关，自此民族国家彻底解体、退出历史舞台。
造成历史剧变的动因，正是“人类之敌”——超能力者。
1911年，世界上开始出现具有超能力的人类。首批超能力者利用能力，铸造了滔天大罪，半数以上的凡人死去了，超过四分之一的城市沦为废墟，累计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某种能力污染，永久不能繁育生命。然而，坚强的人类终究战胜了敌人，并重建家园。
百年以来，为了将超能力者在完全成长之前扼杀，许多勇士前仆后继。
“……鹤冈先生，我要钱没用。”
少女开车转过弯道，驶向城郊的政府宿舍，以她的身份随便在哪里都能落脚。
“我会拜托熟人帮你把钱捐给复兴理事会的。”
鹤冈摇下车窗，从怀里掏出香烟点上。
“那……关于竹取美穂的家庭虐待案……”
“委员会不会容许家庭暴力。”鹤冈淡然断言。
“鹤冈先生来是为了……”
“新的任务。”鹤冈拿出黄皮文件袋，柊娜娜皱着眉头升起车窗，将车转入小巷。文件袋表面写着“极密”字样，还有委员会的公章与封条。光看这副阵仗，娜娜就猜到一二了，伸手接过，用小刀划开一侧。
“‘岛屿计划’……在东亚管理区多得是比我合适的人才。”
“委员会点名你去。”
“……我？点名我？”
娜娜沉默了。她能想到原因。
“这就是……所谓的‘重用’？不介意我的父母的身份？”
鹤冈不回答，只是眺望夜色，抽着烟。
娜娜随手翻阅文件的抬头。
“……七号岛屿？我知道了。我会解决。”
她的内心有一个仇怨的理想。
重新启动引擎，汽车驶入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