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

天气：轻烟及月

 

“若埃，对不起”

有一说一，在晚餐后终于准备好不容易地休息一夜以便精神百倍地被送走的时候，听见这样一句话，其实还是挺吓人的

“怎……”

“对不起，因为我输了，你才必须去那个地方……还有，我昨天晚上不该用那么简单的故事来敷衍你的，嗯……”

“所以，如果若埃你有什么想问的话，就直接问我好了，我一定……我尽量都会告诉你的——作为赔礼，也作为……临别礼”

夜风带着磕磕绊绊的话语一同划走，留下妹红小姐那雪白的发丝就像是要飘进夜里了一样

像是要……飘到月亮上一般

“妹红小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近别人？”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抛出了这个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的问题

“……还真是一招致命”

妹红小姐轻叹了口气，微微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讲似的，随后，才缓缓开口：

“若埃，虽然这个比方也许不那么恰当，但你……养过宠物吗？”

“……如果说普通的宠物的话，那应该没——但邻居家养过”

“那，你见过主人和宠物离别的模样吗？”

离别？指的是……死吗？

“那看起来……很伤心？哭得很厉害，像是被掐住了心口一样”

“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他好像经常出神，嘴里也会念叨着那个名字……”

回答的声音越来越轻，那个答案，终究是越来越接近我心中那已然既定的东西

“是这样的，若埃。我与大多数……不，是几乎所有人，我们之间所能度过的岁月的差距，比起任何主人与宠物之间的差距都要悬殊。所有人都将在我人生的一个时间出现，然后在另一个时间点永远永远地消失——即使这其中我们度过了多少美好，在一切结束之后，这些美好都将重新化为一把把利刃，在我每次看见和他有关的东西、想到和他有关的事时，一遍又一遍地戳刺着我的心，强迫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他已经不在的事实——这样的疼痛将伴随着那看不见尽头的全部灰暗余生，并且一个又一个地累计……直到将我完全拖垮为止”

“若埃，你也是”

“……”

“妹红小姐……”

是啊，就是这样的答案，我明白的。无论是妹红小姐，还是她，都是这样的吧。所以，我才在考虑我是不是应该早一些……

……

但，还有一件事，那不一样

“但是，妹红小姐，慧音小姐她……为什么，你会选择陪在她身旁呢？”

“若埃啊……是谁教给你这幅嘴巴的？”

像是中场休息一般，妹红小姐轻扯了几下我的脸颊

“虽然很想简单的打个趣糊弄，但既然之前那么说了，我总得信守诺言——况且在这里打哈哈，慧音她听见也会生气”

妹红小姐将目光从面前燃烧着的篝火中抽出，昂起脑袋，望着头顶那已然满布着星的夜空，篝火的烟和成一缕，徐徐上升，直至月球

“漫长的生命，最害怕的就是负担。负担只会越来越多，让这生命在遥远的未来，逐渐成为一种负担”

“但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妹红小姐的脸颊被月光映照着，有如这片竹林在夜间的化身

不，也许比这竹林还要长久——比夜还要长久

“如果连谁都没有遇见的话，那么所谓的生命，也只是一场或是有期或是无期的刑罚而已，是没有宽度的线，就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对我来说，如果没有慧音在，我连现在的生命都没法支撑下去”

“所以我愿意为慧音背负那往后无限无限的日子里，那无限无限的痛苦——我愿意，所以我现在在这里”

“……”

“……谢谢妹红小姐”

“不用道谢——况且你听懂了吗？没听懂也快去睡，我不会再讲第二遍了。去去去，快睡觉去吧，我不在心上的小过客若埃”

真是的，我当然听懂了啊，我家里，也正有着那样的“宠物呢”

——以及，她也是这么想的吗？那……就太好了。正因如此，我不仅不会离开，还会更加地……

晚安，祝自己，还有飘向月球的烟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