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忘羡】【不洁 虐向】 离恨楼 十六
第十六章 离兮
阴沉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团压得很低，似也在叹息这无人贺喜的黄道吉日。
魏婴坐在桌前，看着铜镜中穿着嫁衣的自己。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歪过头，将发丝间的红色发带解了下来。拿起托盘中与嫁衣同色的发带，重新将长发高高束起。
送亲的仪仗车马，整齐的停在魏府大开的正门外。魏婴在正堂叩别了母亲，起身的时候，手背上落了母亲晶莹的泪滴。
蓝湛在仪仗最前列，立身站在马侧。他看着前方被清掉人群的长街，积雪被洒扫的很干净，好像那片片雪花，从未停留过一样。窸窣的声音在大门处响起，蓝湛回过头，正巧看到魏婴跨出府门的脚步。
他的步伐很慢，带着不舍与留恋。侍从将小凳放在马车前，抬起手臂，搀扶着这位如今夷陵唯一一位许身皇家的，魏氏小公子。
车帘轻轻放下，将那落在美丽身影上的冰凉目光，隔断开来。“蓝公子，一切齐备，可以启程了。”
“知道了。”蓝湛掩饰着心中的酸疼，握紧手中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背。脚跟轻磕马腹，在捻动的车辙声中，将魏婴带离了这座碧瓦朱甍的魏家宅邸。
邢狱门前，魏婴在门外辞别了父亲。牢狱中的斑斑白发，将热泪顺着眼角的深刻皱纹，落在了发霉的枯草上。
仪仗不可久留，魏婴在劝慰下重新上了马车，径直去向了夷陵东面的城门处。
魏婴收拾了一下心绪，抬手撩开车窗，那慢慢后移的街道，熟悉的街景刺着他本就酸涩的眼睛。那与蓝湛嬉闹过的长街，那一起去过商铺，在今日之后，就只能永远封存在脑海的最深处。
马蹄哒哒的前行，刚刚绕过树林旁还未融化的小溪，便听得车厢中，魏婴不容辩驳地说道：“停车。”
“魏公子，咱们赶着时辰，若无要紧事，还是继续赶路吧。”跟随的衙役凑到车帘前说道。
“停车！”魏婴提高了声音。
衙役没敢再多言，冲着赶车的马夫使了个眼神，仪仗便停留在了长街上的风口处。魏婴掀开车帘，提着衣摆走下了马车。
抬起的手露出了腕间的红绳小兔，也屏退了正欲跟上的随从。魏婴独自沿着小路走回树林，在那处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皑皑白雪覆盖着一切，让周遭都归于了最初的纯白。“这个季节是没有萤火虫的。”蓝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魏婴无奈地轻笑一下，却没有转过身。纤弱的身影，出神的望着这小小的一隅。他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是啊，冬天了，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蓝湛。”魏婴转过身，看着他。“春天总会再来，即使花落香散，院中的海棠也依旧会有重开的一天。”
寥寥的北风割裂着蓝湛的心，那双寒冰般的眼睛，此时也盈满了的温润。“魏婴，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
决堤的泪水湿了嫁衣，魏婴好想就这样过去抱着他，将那日散去的温存重新找回来。但是，挪动的沉重脚步，停在了蓝湛面前，却抬手解下了手腕间的红绳小兔。
白玉的小兔一如初，明艳的红绳还残余着单薄的体温。“蓝湛...”魏婴将手链系在了蓝湛提剑的腕间。“此生契阔与子成说。你既许我来世，那你一定记得，我会在盛放的海棠树下等你，等你对我说一句爱意。”
说完，魏婴放开系紧的手链，反手拿过了蓝湛掌心的佩剑，举步走向了远处等候的仪仗车队。
“魏婴！”蓝湛惊呼着叫住他，寒眸中的炙热泪水，随着冷风飘扬起魏婴的嫁衣。
默然的回首，星辰般美丽的大眼睛，亦如初见时那般好看。魏婴深深地回望着他，就连额前的碎发，痒着脸颊，都舍不得抚一下而耽误时辰。
可是流逝的时间，从不为任何一个人停留。等候多时的衙役，终于耐不住眼看就要耽误的吉时。于是快步跑过来，躬身行礼道：“魏公子快走吧，时辰快到了。”
心中滴血的疼痛让魏婴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在蓝湛落下的泪水中，近乎窒息般收回了视线，迈着沉重而又虚浮的步伐，回到了马车上。
早已等候在城门的姚县令，见仪仗终于来了，赶忙满脸堆笑地迎了过去。“魏公子，今日是您大喜之日，本官特意前来送行。”说着，抬手行了一礼。“望魏公子今后可与皇上恩爱绵长。”
马车里，魏婴暂压下心头哀伤，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撩开车帘，看着车前的姚县令和他身后的师爷与金光善。
“姚县令有心。魏婴今日承蒙姚县令关怀，才得有入宫的好福气。也希望姚县令可以说话算话，不再纠缠魏府上下所有人，并好生送我父亲回府。”
姚县令闻言轻笑一下，说道：“魏公子说笑了，您如今已是皇家人，我怎敢与您的心意相悖呢。”说完，他退开一步，正欲吩咐仪仗启程，便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金光善收回刚刚一直瞄向蓝忘机的眼神，低头说道：“草民听得魏公子已得太后封赏，如今我等前来送行，理应行得大礼。”
话音未落，便第一个撩袍行礼道：“恭送魏公子出城。”此言一出，周围所有人都跟着，恭恭敬敬地跪倒在了马车前。
唯有仪仗最前列的白衣人，依旧立于马侧，隔着漫天的风霜，与嫁衣上的眼光交汇在一起。
蓝湛知道金光善此举何意，但此刻已然无所谓。他低下头，躬身深施一礼。魏婴看着他至此不肯屈下的脊背，那再次充斥眼眶的泪水，也在握紧手中佩剑时，生生咽了回去。
寒风瑟瑟，吹散了城门处远去的车辙。蓝湛轻触着腕间的小兔——魏婴，来世我一定会寻得你，在春日里盛放的海棠树下，告诉你......
几日后
红墙绿瓦的宫墙，似乎隔绝了人世间的烟火气。殿宇内，仪态雍容的美丽妇人拿起了桌上的茶盏。“夷陵送来的人，已经安置好了？”妇人轻抿了一口茶，对身边的宫女问道。
“回太后，已经安置好了。”宫女低着头答道。
“嗯，那就好。”说着，那尊贵为太后的妇人，缓缓自桌旁起身，一动一静间，尽显风情。
身侧服侍的宫人架起胳膊，搀扶着她。“皇上还年轻，总是孩子心性。多一个人关心关心，也是好事。也可让哀家少操些心。”
“太后说的是。”递着胳膊的宫人附和道。
“这会儿皇上在哪儿呢？”太后问道。
“回太后，皇上正在书房呢。”
“嗯...”太后理了理鬓间的碎发。“哀家去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