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见面
我高中读的寄宿学校。算是第一次离开父母,长期在外生活。
其实学校离家里不远,甚至走路二十来分钟就能到,但学校要求住宿。这是一所新学校,从之前市内某所中学分立出来,主要做高中。学校选址在当时我们认为的郊区,在一座新建的立交跨江大桥的下面,周围基本都还是黄土和施工工地,学校外边连个公交站都没有。学校和公交公司谈了,每周日在市内的哪几个固定点,接本校学生去学校,周五下午也是同样安排车从学校开出,到附近最近的人多且有较多公交线路的地方。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神奇的方式,总之,我的高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同班同学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寄宿,新奇又紧张,晚上晚修回到宿舍之后,经常见他们打电话回家给父母,宿舍走廊上一溜人倚着栏杆煲电话粥。一个星期过后,宿舍的人基本上都和父母汇报了一圈新情况。只有我完全没有一个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意识,也好像不需要做这件事,沈亦和文心兰完全没有联系我,我也完全没有给他们打电话的想法。偶尔我会想,他们会不会怪罪我没有打电话回家。但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
刚上高中,就整整一个月没回家。因为一些学校的时间安排上的原因,以及分批次军训,恰好在半个月的学校住宿生活之后,马上是我们几个班要去基地训练,所以无缝对接打包好行李吭哧吭哧去了基地。
军训为期两周,很辛苦,大家联系家里的频率也照常。我当然也是没有。就这样一个月之后回到家。平常的就像我只是下楼买了瓶酱油就回来。放下东西,洗手吃饭。吃完饭在客厅坐一会儿,看一下电视,文心兰在厨房洗碗,沈亦很快就进了书房。
我开始进房间整理我的东西,一些脏衣服带回来洗了,带了很多课本教材,明知道才一天多的休息时间,其实并不能写多少作业。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
我把书本在书桌上摆得很整齐,然后打开了电脑。我听到文心兰已经忙完了厨房的事,又跑到阳台,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了。电视好像已经关了。沈亦没有变化。
我打开一集动漫开始看。忘了有没有看下去,总之我的眼泪开始往下掉,一开始没有声音,后来慢慢变成抽泣,但声音不大。我的房门没有关,沈亦书房门也没有关,文心兰在遥远的阳台。
就这样哭了一会,文心兰进来我房间,是要给我房间窗户那儿的植物浇水。这时候她才发现我在哭。她不理解,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她问我干嘛噢,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语言回答。然后她确实笑了一下,浇完水就走了。
我都不知道哭了多久,动漫也没有停。后来听到沈亦好像对文心兰说,可能是第一次自己在外面生活吧,没什么事的。
关于这个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有其他任何情况发生。我的住校生活也是日复一日进行下去。放长假的时候,我基本会去爷爷奶奶家住,到一些节假日的时间节点才会回去。也开始会经常和同学朋友们出去玩,各种参加活动。没想到我有一天也成了快乐现充。
有一个暑假,某个大型奥数竞赛考点安排在我们学校,除了竞赛之外,还有好些活动之类的,我报名了这个活动的志愿者。去当了礼仪,还有培训……总之两个星期就又这样愉快地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我回到家。手机上还在和朋友约着第二天出去哪玩。没几天后就要收拾行李回学校了,这不得抓紧时间。我没有什么跟沈亦文心兰报备的习惯,但会提一嘴要出去了。
沈亦当时刚好从书房出来,他看着我说,你这个假期只在家里4天。
沈亦很少这样,我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一是没想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二是我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按照一贯的状况,我不在家又怎么样呢?文心兰这时候又从旁边走过,也是眼神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我无法辩驳。沉默。第二天我依然出门,但是感觉没什么很积极的心情。没两天后,开学了,我回了学校。就好像事情没有发生,直到别的家里人跟我说,你有空的时候打个电话回家,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我说噢好。但这对我来说连开始都很困难。人总是难以逃离熟悉的模式,因为它提供了稳定,想要改变时,总是有极大的阻挠。
但所有的改变,都是发生在最日常的一天,它没有任何的征兆,我像平时那样下晚修回到宿舍,整理好东西之后,拿出手机走到走廊,摁下文心兰的短号。
接通了,我问她家里怎么样,大家怎么样,她说没怎么样了,就这样,你在学校怎么样,我说也是很正常了。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直到文心兰打破了它,她问我,你是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就收线了。你不用打电话回来的。
没什么,于是挂了。然后才发现我觉得的漫长,原来不过才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