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Project】响

    一直养她的和尚走了。

    响子仍旧在命莲寺门口打扫落叶，只是有时会突然停下来，望望远方。等风来了，吹散堆积的落叶。有人问她为什么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一觉醒来，和尚就走了，庙里空落落的。从此以后，响子就不再回屋子里头了。扫完落叶，就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望望远方。

    来命莲寺后，响子安静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命莲寺本就清净。虫鸣声听久了就淡出了耳朵，偶尔听见戒尺拍下的清脆声响，还有僧侣们日复一日地念诵经文。响子喜欢听师兄师姐们念经，长久了也能背诵几句，只是始终理不懂其中道理。

    她请和尚给她讲经，和尚说她用不着学这些，只要打扫落叶即可。于是响子就一直扫、一直扫，一年又一年……

    云朵变幻着形状，飞快移动。

    最初还有人来看望她，带着她最喜欢吃的柿子。紧接着柿子核露了尖，长成了树，一粒粒橘色的点儿满上枝头。它们还没熟透，口感比一般的柿子要涩。最后落得满地都是，熟软了烂在地里，也没人吃。

    响子从扫落叶，变成了扫柿子。

    杂草越来越高，昆虫醒了又睡了，从远方带来花种播洒在四周。庙里的蒲团积灰至变了颜色，板凳、长椅都躺在地上，被蚂蚁蛀瘸了。藤蔓一寸一寸地将整座建筑裹住，野草在缝隙里生长，偶尔顶开松裂的砖块，砸得碎裂。忽一声巨响，灰尘汹涌而出，填满了院子——原来是挂醒钟的横梁断了。

    命莲寺成了一座隐寺，被树、灌木和历史藏在深处。人们已然忘却曾有座不吝于人、妖，而欢迎一切虔诚者的庙宇。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能幸运地发现这片遗迹，他只需闯过那繁复的森林，就可以看见一片干净的土地，和一面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落下的，那当年宣称镀了金而今却已掉漆的牌匾。

    他也许会庆幸吧？鲜活的历史就这么降临在了他的身上：那不知多少岁月前就存在，如今竟仍旧依稀可辨的，名为命莲寺的痕迹。

    唰——唰——

    响子仍然在打扫落叶。

    石墩子布满了青苔，因为她已渐渐失去了远望的时间。

    树林茂盛，落叶也越来越多，响子拼命地打扫。终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打扫不完了。她停下来，驻着扫帚，眼睁睁看着落叶埋葬门前的空地。这是她第一次回头，她的视线穿过大门，好似又看见了那片熟悉的院子，和那堪避风雨的小庙。可再一眨眼，就变成了虬扎的藤蔓，错综复杂地盘踞在土地之上，遍地是被撬起的碎裂石砖，杂草和泥土，狼藉一片。

    它们最终的目标又是哪儿呢？

    响子思考着，仿佛自己也是它们的一份子，成了一棵枯木、老木，扎根在原地一动不动。也许在她眼中，时间正在流动——入侵者飞速地回退，腐朽的梁木再度变得坚韧鲜亮，所有的一切依旧一尘不染。诵经声回荡庙宇之中，响子期待着，一再期待着……有人能从远方归来，向自己打个招呼，那样的话，自己就能还以一个精神的回应。一直以来，她都担任着这个角色。

    可是时间不会逆流。

    当和尚走了的时候，响子也许就该意识到这一点。走？是谁告诉她，和尚走了呢？时间太久，响子已经忘了。只记得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每次睁眼，她都渴望一切像梦一般化为泡沫。可希望一次次破灭，让她开始拒绝入睡，害怕失望再一次到来，害怕有一天，它将演变为绝望。

    雨下了。

    响子转头，望向森林。

    有人撇开一丛又一丛的灌木，闯进这片废墟。他并非落难者，而是探险家，或者说考古者。

    他奋力前进着，用刀斩断路上的野草、荆棘，观察周遭的一切。他看见了长得高大而旺盛的柿子树，惊讶于它们竟如此异于常理地生长在幽暗潮湿之处。他观察那片残垣的细节，发现自己竟辨不出它建筑的风格，是风化得太过严重，还是说年代过于久远，以至于未曾记载在书籍中？只有一点是确定的，这里毫无疑问是一段崭新的旧历史……

    忽然，一道喀嚓声回荡在森林中。男人并未在意，因为这里，遍地都是枯木落叶。他抬脚，停在断裂的门柱前，观察泥土中露出的被掩埋的牌匾一角。

    他似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像山谷幽响，一层又一层地重叠着。

    余光里，一对小腿在石墩上轻轻摇晃。

    但真正待他看去时，那里除了一块布满了青苔的石块外，却什么都没有。耳边的诵经声，也变回了虫鸣声。男子并未害怕，只是想，也许有人在他之前就来到了这处遗迹——这多少让他有些失望。于是，他决定打个招呼。

    听呐，

    是一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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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感来自于一个视频，

    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