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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恋喜剧

2023-07-31 14:54 作者:脑糜十official  | 我要投稿


        班级里一向沉默的那个孩子默默把手探进抽屉里的书包内,缓缓握紧了某样东西,她拎着包站起身来,垂下的头发遮住脸庞,淡色的发丝与脸上的阴影融成一片。

        教室内的空气凝固得如石头一般,漫长的瞬间持续了不知多久,讲台上的老师缓缓开口了:“十同学,你不要激动,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和老师好好说,不用这种过激的办法解决问题也行的。”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被称作“十”的女生仍然紧抓着包不放,仍然低沉着头,看不见她的任何神色。

        坐在我右侧的这位学生,十。长着粉色的头发和一只独眼,头上总是戴着一只大蝴蝶结。说起话来支支吾吾,听不清楚。

        其实我并不太了解她,成绩中等,相貌普通。不怎么和别人搭话,大概也没有朋友。确实是好欺负的角色,之前放学后确实看见过她什么人堵在路上的情况,说不定被霸凌了吧。不过也不关我事,我从没对她起过什么兴趣,班上的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对待没兴趣的人就像空气一样。

        不过这可不是霸凌,只是极其正常的事而已。

        她会感到不愉快也不是我的问题,无法成为有趣的人当然会被人冷落。这不是谁的错,硬要说的话,应该算她自己的错。

        我们可是善人,是享受美好生活的好人,对待空气也十分有礼。分发的资料很普通的传好,日常交往也符合公序良俗地完成,也不会有刻意的刁难,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我自己也不得不佩服。

        所以这件事说白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当作是上天赐予我紧张的备考生活中金贵的休息时间,趁着时间趴着睡会儿,晚自习的时候才好接着做题,抽屉里还塞着三张英语卷子,现在选择为了未来而倒头就睡才是上策。

 

        当我意识朦胧快睡着的时候,右侧传来一阵桌椅的碰撞声。我从手臂中露出半张脸来看,十已经走到了第二排学生的座位前,掏出了包里一直藏着的东西——一把手枪。

        她用手枪紧紧抵着那个学生的额头,手指已经发力扣在扳机上,扳机已经明显地出现了弧度,只要再用力一丝,就会诞生切断日常幻想的重大创伤事件。

        嗯,真正的枪。原本在电视剧和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人类杀伤武器,如今真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我们总是看着的某位同学马上会从此消失,而杀人者是我右侧的另一名同学。

        “你开枪吧。”

        那位被枪指着的女生说话了,声音不带一丝颤抖。

        “就在这里杀了我。”

        教室里回响着她的话。

        “对于我对你做的事我毫无歉意,即使你要杀了我,我也不会道歉。你会遭受那样的对待是因为你没有能力抵抗,现在我也没有能力抵抗,同一套逻辑,我既不会求饶也不会抱歉,我认命,就这样杀了我吧。”

        砰

        随着枪响的是那位女生溅了一地的血和脑浆。

        第三排的学生掏出手帕,沉默着擦去脸上的尸体碎屑。

        罩着被染成血红色的校服的尸体侧着滑倒地上。

        唔,我猜事件就这样结束了。

        我伸出双手来鼓掌,同班同学们伸出双手来鼓掌,既不热烈也不清寡,以相近的节奏响起的掌声类似白噪音。

        老师的神色就如同我们一样平淡,估计在想怎么才能让自己从这件事里撇清责任。

        但我只是普通学生,不对任何人负责,可以轻松的看看乐子。

        “这样会没法上课的,十同学,能麻烦你把尸体拖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吗?顺便把血什么的擦一下,会发臭的。好吗?”教师的声音有点懒散的拖长音,大概也累了吧。

        十默默把手枪塞进校服口袋里,抓着尸体的脚,费力地拖向前门。中途撞到第一排学生的桌椅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歉,然而还是被人白了一眼。

        “十同学,虽然老师也不想报警,但是放学的时候她的父母找不到她,一定会来问我的,这我也不好回答啊。你想让老师怎么办呢?”

        十丢完尸体,拿着拖把回来了,沉默着拖着地。

        “然后他们大概会报警,警察会找到尸体,就算我们闭口不说,教室也还有监控,你几乎已经the逮捕确定了,老师也没办法啊。你太不考虑了,这种事放学后偷偷做多好。出了学校谁也懒得管,也不会有目击证人,多好。”

        教师滔滔不绝,十低着头清洗着地板。

        “老师我也懒得上课了,今天下午就放假半天,大家一起给你开欢送会吧。虽然不知道你是会进监狱还是直接进地狱,但总之,临走前开心开心吧。”

        “额…就这样吧。老师我累了,我去办公室睡会儿。就算有事也别叫我。”

        讲台上的人以轻快的步伐,快乐地小跑着走了。

        后门附近的两个学生偷偷趁这时候溜去了走廊。

        看来也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创伤事件,平时就已经够创伤了,所以这件事感觉也相当随便。

 

 

        十在拖完地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同学们则是在座位上和自己的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虽说要开欢送会,但对于自己不熟的人,也没人在乎这种东西。老师说的东西像玩笑一样随便听听大概是很早之前开始就全票通过的共识。

        但我其实稍微对这位同学感些兴趣了。

        她的那把枪是把半自动手枪,虽然看起来是自组装的,不知道型号,但总之弹匣蛮长的。

        就是说,那把枪里,应该现在还剩着不少子弹。

        “十同学,你是被她霸凌过吗?”我把椅子向右侧拉去,与她更加接近。

        十默默地点了点头。

        “嗯,我非常支持你。我觉得霸凌别人的恶人都该死,她也是罪有应得。”我把椅子拉得更近。

        “不过,这样下去你就要被逮捕了哦。虽然班上的各位都懒得报警。但你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警察不就会很轻松地逮捕你了吗?在这样公共场合公开杀人,你会被认为是情节严重的杀人犯也有可能哦,搞不好就要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这可不好啊,明明是做了正确的事情,明明是惩罚了恶人,却要被莫名其妙的邪恶的大人们抓起来处死,简直可以说是最糟糕的结局了。你也不想这样吧?”

        十好像听我的话听的一头雾水,她说不定压根没考虑这么多。

        不过我也只是趁着机会随便玩玩,管她听没听懂,总之说得好爽,就这样说下去了。

        “所以啊,我才觉得,你要告诉大家什么是正确哦。只是惩罚了这样一个恶人可不够。还有那么多和你一样的人也在被恶人所折磨,你要告诉大家什么是正确,要让恶人也洗心革面,让邪恶的大人们知道你做的是对的,我们和你才会有美好的生活哦。你说对吧?我们大家都会支持你的哦。”我顺手从边上拉来一位同学,是坐在我前面的学生。

        “对吧?”我转头问她,顺便朝她使眼色。

        “啊…对,是的,是这样没错,对的…”

        一脸茫然地点头真好呢…

        “嗯,我们大家都会支持你的。只要告诉大家什么是正确就好了,你也不会被邪恶的大人抓走,大家也能活得更加安全和开心。你会成为大家的英雄哦。能请你成为我们的英雄吗?”

        “额…”十大概也想说点什么吧,虽然看她眼神躲闪着大概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种人也是有的呢,一到某种时候就大脑宕机,什么都想不到。嗯,这种人最适合这种角色了。

        “其实我和你说。现在的学生们这么冷漠,也不能全怪他们哦。自己的生活已经顾不过来了,每天活在混乱之中又要怎么帮助别人呢?”

        “这所学校升学压力这么大,年老的教师即使教学质量差也抱着铁饭碗,师资资源不好,校长只会靠不停对学生施压来试图挽回一点成绩。但很多东西是逼不出来的,只是让学生们越来越痛苦麻木冷漠而已。”

        “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就先从说服校长怎么样,这样的话,发生在你身上这种事以后就不会发生了。你觉得呢?”

        “嗯…”

        好像听到了她哼哼的声音,大概也能算同意吧,不管那么多了。

        我站起身来,用班上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出:

        “各位,我早就看校长那个老头不爽了,我们现在要去杀了校长,有和我一样不爽的人想一起去吗?”

        嗯,半个班都举手了。

        顺便一提,

        我的名字叫脑糜十,

        和所有人一样,

        我们所有人都是脑糜十,

        长着草莓牛奶一样的淡粉色的卷卷齐肩短发,

        只有在正中央的一只眼睛,

        是人类。

 

        半个班,二十人左右的粉头发独眼矮子团体你推我挤着前往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在教学楼最顶层,有着一米半长的典雅红木门。

        “请问校长先生在吗?”我敲了敲校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压低声音故作沉稳的声音传来,我拧开门把手,粉色矮子们一涌而入。

校长办公室里摆着各种硬木家具,保养得闪闪发光,像表面结着一层琥珀。架子上还有各种奖杯,看来校长每天也相当闲,时间都拿来鼓捣这些东西了,围着各种竞赛和指标团团转吧。

        带着灰色假胡子的粉色独眼矮子坐在校长座椅上,胸口挂着写着“校长”二字的标牌。

        校长开口说道:“怎么这么多人?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脑糜十们挤着挤着从人群中把十推出来,一边起哄着“杀了她!杀了她!”。

十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枪,双手握枪,举到与视线平行,瞄准校长的粉色脑袋上的大蝴蝶结。

        校长的假胡子歪了,脸上留下了豆大的汗珠。

        “我现在还有投降的机会吗?不做校长了好不好?”

        “哼哼哼,风水轮流转啊,老头。不是喜欢做老头吗?每天使唤我们很爽嘛?让你当嘛,又没说不让你当。哼哼哼,不过这颗铁豌豆就要请你吃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这种台词说出来其实没那么尴尬,秘诀是要进入角色。

        “别这么说嘛,十酱~”

        校长一边默默摘下假胡子和标牌,变得像普通的脑糜十一样,一边挪向旁边的书架。

        “只要你们能放过我,我的这些好东西就都给你们…”

        “吼,你要是死在这里,你的东西也是我们的啊,我觉得没有多大差别。”

        “你先别急嘛…”

        我挥挥右手示意十先别开枪,原校长拉开书架下的柜门。

        做工精巧的包装箱就连接口都用金属封边贴合的十分完美,再加上那幽密诡暗的淡粉色光泽,以及印着的圆圆的四个字…

        在里面的居然是——一箱箱的草莓牛奶。

        周围的脑糜十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我也不自觉分泌出口水。没想到校长居然在做这种事。私藏这种特殊品,一旦发现基本就是死刑。

        看起来至少有二十箱,这个书架看起来是特殊处理过的,底部的柜子连着一个预先设计好的小空间,专门用来储藏什么东西。

        “这可都是特级品,来源我不能说,但总之只有我能想办法整到这些货。”

        “怎么样,让我活下去的价值有了吧,以后我得到的这些东西都可以分给各位哦。当然,仅限今天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除此之外的别人都不会有哦,各位的朋友都会为此羡慕死你们的。怎么样,不错的交易吧?“

        “杀了她这些货就都是我们的。开枪吧。“

        十马上扣动扳机,又是一声枪响。校长十原本被称作头的部位碎开,黏糊糊撒在地板上。

        超喜感

        嗯…

        接下来要怎么玩呢?

        大概这样吧…

 

        我把原校长的假胡子和标牌拿上,因为早就身上沾了血就麻烦十同学一个人拖着校长的尸体。派了三个人拿着《辞海》《牛津》《柯林斯》去占领广播站。剩下的所有人帮忙一箱箱地把牛奶搬到操场的演讲台上。

        半小时后全部就位。

        广播按计划响起,请全体教师和学生前往操场,有喜事要告诉各位。

        各班的班主任十领着学生十的队伍在操场上列队站好。

        成片的头颅变成粉色的海洋,随着风漾起波浪。

        我们把原·校长十的尸体绑在旗杆的绳子上,随着广播站的放的贝多芬第三进行曲,缓缓把尸体升上去。

        今天的风不小,上升的过程比较艰难。无头的尸体在旗杆上晃晃荡荡,时不时撞向旗杆,尸体残渣和各种体液随风飘扬,把下面的学生十们的粉红头发染得更红。

        我站在台上,扮演着作为枪手的脑糜十,心中复习着刚想到的胡言乱语。

 

        “各位,我是十。和大家一样,是普普通通的一位脑糜十。在社会的人口再生产机器中产生,被送去教育,经历艰难的社会化过程,被要求着努力塑造出现代化的思维方式。然后作为零件,用以建造国家机器。“

        “然而我没能成功,原本是教育者的人却对我施以欺侮,我的家庭也不像社会所宣扬的形象般理想,养育者我的人是连自己都管不好的失败者。我与同学也只是冷漠相待,就算有稍微亲近的人和我靠近,也改变不了我们的无力。我们孱弱的手臂无法对庞大的邪恶做出任何事。”

        “就像每个人一样,我们逃跑,然而根本逃不掉,痛苦与混乱充斥每日的生活。”

        “我也想过,就这样死去就好,要是从一开始就没出生就好了。这次原本只是想向一直以来霸凌我的恶人报仇,报仇之后就打算去死。但是这样什么都不会改变,大家仍然会遭受这种痛苦吧。”

        “我的生命已经无所谓了,我想至少,要为剩下的所有人,为仍然遭受着邪恶迫害的各位出一份力,做一些事。我想要以此为契机,让我们的社会醒悟过来,让世界瞧瞧到底什么是正义,我们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校长是我杀的。她在死前还想用好处来贿赂我,真是肮脏的大人。但我心意已决。我必须背负各位的希望,各位不被迫害的理想生活,就请交给我来实现吧。“

        全场鸦雀无声

        我猜大概在刷手机吧,不过高考时会用到的信号屏蔽仪早就开了,刷手机也刷不到什么东西就是了。

        “现在,愿意支持我,愿意与我一起开辟新的美好未来的,请站到操场左侧。“

        鸦雀无声

        “现在加入的人可以分到校长私藏的草莓牛奶,现在就放在演讲台左侧。“

        又是一阵沉默

 

        “杀了她现在那些货就都是我们的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句声音。

        好啊,好啊,这群崽子,是我想太美了。

        但是,真正的大人物要敢于下判断!

        我以最快速度奔向演讲台左上角放着的草莓牛奶处。人群沸腾了,拼命地你推我挤赶向同一地点。

        原本帮我看着草莓奶的同班同学早就拎了两箱跑走了,朝着学校的大门口。

        两箱?这个没追求的家伙!

        我迅速低下身体,伸出双臂,每只手用食指和中指合并钩住一箱,再用无名指和小指钩住一箱,最后再用拇指把箱子上的握把按紧,这一串连贯的动作只用了不到三秒钟。

        但是情况紧急,最快的脑糜十已经马上要够到演讲台了。我想也没想就尽最大力迈开双腿,拎着四箱完美的草莓奶往学校门口跑。

        一边跑,一边听着身后传来混乱又强烈的脚步声和枪声。拿着枪的十同学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完全不敢回头看,我已经想象到背后这群残忍嗜血的野兽在追到我之后会对我做什么,哪怕要碾碎我,她们也不会放弃这些草莓奶的。

        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跑出学校,跑到精神恍惚也咬牙坚持下去,直到完全听不到背后的声音为止。我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受着眼前黑蒙蒙一片里闪着紫色与绿色星星的视野,意识模糊中,恍惚间又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急忙爬起身,看到的是一位拎着一箱牛奶,浑身散着干了的黑色血渍的十。

        她沉下肩膀,沉默着看向我。

        是那个十同学吗?还是已经杀了她的其他人?

        “就算你杀了我这些奶也不会给你的!”

        最后一刻我抱紧身下的牛奶箱。

        随着一声枪响,我失去意识。

 

 

 

 

 

 

        “动乱还在持续呢。为了独占几箱牛奶居然死伤到这种程度,现在的死亡数好像已经上千了,真是疯了,照理来说为了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或者黄金之类的才应该吧。而且上面的人居然要我们去把那批货找来缴了,真是开玩笑。这么大规模的动乱居然就靠我们两个人,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吗?我们俩就算死十遍也不够啊。“粉色独眼矮子一边开着车一边嘟囔着。

        “你说对吧?十警官。”没被搭理的人左打方向盘,拐进下个路口。

        “是。”副驾驶位置上的十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戳戳划划。

        “别这样嘛,开车很烦的。陪我聊两句好不好?”

        “额...不。”

        “完全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也不知道那批货现在到了哪里。上面的人一直在催我们,催什么催?催有用吗?倒是再调点人来啊,找点有经验有能力的超级变种人警督来三两下解决这件事好了,我们这种平时就抓点打架小年轻的人为什么会来处理这种事啊...上面的人根本没打算解决这件事吧。”

        “我赢了。”

        “啊?什么?”

        “国际象棋,最近在玩。”

        “好玩吗?也教教我...”

        “开到学校后附近找家店,我教你。”

        “真有默契啊,搭档这么多年不是白搭档的。任务呢?”

        “回去写报告说对手穷凶极恶,请求支援,不然以身殉职。”

        “有你的,那干脆不用去了。我有家很推荐的咖啡馆,直接去吧。”

        “在哪?”

        “哼哼,其实最开始就往咖啡馆跑的,学校在反方向。”

        “我想吃提拉米苏。”

        “那我想要黑森林慕斯。”

 

        警车缓缓停在街角。

        两位身穿黑色警用制服的十下车,走进名叫沃尔夫卡恩的咖啡馆。

        咖啡馆内部空间十分宽敞,简约风格的装潢中,也不缺植物的点缀,深咖啡色的配色给人以宁静放松的感觉,墙上挂着一些表现主义的风景画,沉稳而又轻快。

        不过这家咖啡馆,不知为何店内没有一个人。

        不仅没有客人,而且连服务员也没有,吧台里也没有人,只有各种器具原封不动地摆在原地。

        “店长看起来不在呢...”

        “不只是店长吧。”

        “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是吗。”

        “我们坐着等吧。”

        二人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一边等着店长回来,一边看向窗外。

        这家店的窗边种着很多绣球花,嫩白色的花朵在午后阳光下更显美丽,花朵下铺着扁圆的小石头,花朵上则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脑糜十的脸。

        一个人正站在花坛前,盯着店内的二人看。

        仔细一看,这位好像也穿着黑色制服。

        ...

        “这不是部长吗?“

        “哈?你怎么认出来的?“

        “看肩章。“

        “原来如此。那怎么办?“

        “装不认识。“

        “能成功吗?“

        “应该可以。“

        “部长的眼神好恐怖,她要在这里盯多久?啊,她走了...“

        “成功。“

        “她去店门口了。“

        “...“

        “她进来了。而且向我们这边走来了。“

        “报纸报纸。“

        “我也要!“

        两人使劲把脸埋在报纸里。

        鸵鸟吧大概。

        “你们两个,不是去找那批货了吗?“

        十的右手塞在左侧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向拿报纸捂住脸的两人发问了。

        “没有,长官,你认错人了。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路边小年轻,这身衣服是cosplay。“

        “货没找到吗?哼嗯...其实我也不是长官,我也只是cosplay。总之,享受你们的下午茶吧。

        被叫做部长的十把右手拿出来,拎着一个粉色的箱子离开了。

        “部长找到了呢。”

        “你做好离开这座城市的打算了吗?”

        “嗯,把部长的货抢过来吗?”

        “嗯,走吧。”

        两人起身,打开配枪的保险,走出了咖啡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响过几声枪响,发动机的轰鸣声逐渐淡去。

        无论什么人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阴沉的房间里,窗帘间的缝隙透出微弱的光芒,墙上时钟的秒针恼人地哒哒叫着,沙发上躺着无声息的脑糜十,手里抓着半罐啤酒。电视里无精打采的脑糜十正在播报着天气,冷清的电子光在茶几上堆成几座小山的啤酒罐中穿梭,打在睡眠者的脸上。

        房间里的沉静突然被打破,一阵铃声响起,前·睡眠者摇摇晃晃坐起,四处寻找手机。

        在冰箱里找到了,冷冻室,电池掉的很快。

        “喂?请问是?”

        “是我是我,是十,是脑糜十哦。”

        “别说废话了。”

        “我说会长啊,现在这个情况让原本就行政效率低下的状况更加恶化了,别说向gov讨要赔偿了,就连现在的gov能再撑多久都不清楚了。现在再往这里面投钱只会赔啊,不如拿剩下的钱来屯点粮食和武器之类的,万一真的到了什么混乱的状态才好活下来啊。”

        “我觉得你说得对。那你去想做什么去做吧,快快乐乐活下去吧,我以后在下面给你加油。”

        “没有,我开玩笑的。计划吹了,不如出来喝点玩点,明日愁来明日愁嘛。”

        “之后再说吧,现在不怎么想出去。”

        挂断电话。

        为什么手机会在冰箱里呢?

        真是奇怪。

        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两罐啤酒。

        积蓄和遗产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生活可能确实有点颓废,花钱大概也有点随便。

        从学生世代开始就养成的习惯,是我的个人特色。

        拿了我的投资的朋友跑路了,把厂子赔了个底朝天再跑去国外,从此了无音讯,真是个精明人。

        我自己做的事更加难以启齿,连回想起来都觉得羞耻难耐。

        不管怎么说,干了很多事,最后都失败了。

        就连这次利用学生的死亡来索要赔偿的办法也失败了。

        到底是因为运气不好呢?还是性格问题呢?

        纠结于这种问题,咀嚼着自己的过去的蠢人就像反刍的牛。

        无价值无意义,沉溺于伤痛麻痹自己,再对着自己可悲的样子发情。

        算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活在当下!”

        嗯嗯,用田园主义式的美好幻觉填充自己吧。

        看点正义与真理的宣传片,听听自家二舅淳朴的言语。

        想着想着笑了。

        电视播放着天气预报结束曲,屏幕里摇晃的树影切入广告。

        接下来是最受欢迎的,长达半小时的甜品广告时间。

        被称作会长的脑糜十躺回沙发上,打开下一罐啤酒。

        广告中的商品被光辉环绕,完美甜食的不间断放送。

        完美的甜食,还有完美的代言人。明明都是脑糜十,在液晶屏背后的她们的脸总是比我自己的脸要更加闪耀。

        真好。

        正是因为吃不到所以才完美,就算买了同样的商品,也买不到广告上相同的光辉。

        到手的商品只剩下能被把玩的俗物。

        明明我付了钱,倒是把我想要的那层光辉给我啊。里面的珠子你拿回去便是。

        不过像这样抱怨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所以其实我也选择了“活在当下”,享受看着商品光辉的半小时惬意时光。

 


 

 

 

 

        空气中漂浮着芳香剂的味道,床上的人用右臂撑住床垫,床垫的柔软又让她沉下了些身子,但还是缓缓托起了上身。十用左手揉揉自己的眼角,把自己从宿醉的头痛中叫醒一些。

        虽说并没有喝太多,但因为肝脏不好,一直还是迷糊朦胧的状态。

        十把双腿挪下床沿,左脚套上拖鞋,右脚的拖鞋却怎么也找不到,但即使没有右脚拖鞋也努力使劲站起来。

        起身走向卫生间。宽阔的洗漱台上只放着一人份的洗漱用品,一个牙杯、一把牙刷、一管牙膏、一条毛巾。

        洗漱台上的镜中,十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

        头发杂乱地缠绕在一起,让头型变得像一些民族神话中的野兽形象,神色低落,表情凝重,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表现出一副失落的颓废样真是让自己感到恶心。

        是文艺作品里常常出现的“爱情的失落”吗?是对未来偏执的悲观看法吗?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的自卑?还是觉得没人能懂自己的自恋的傲慢?还是说,是所谓的“孤独感”?

        孤独感?自己一个人就会感受到孤独感吗?那如果和别人待在一起就能抹杀这种孤独感了吗?也没有吧?用着各种言辞技巧与别人聊着某事,像音游一样在恰如其分的时候笑笑或者应和两句,拿到perfect和full combo,这样就不孤独了吗?

        这样想着,十把右手伸进口中,扳着自己的小舌头,把无法消化的、混着胃酸和乙醇臭味的混合物呕吐出来。

        食道的灼烧感,恶臭的味道,马桶里融成一片的呕吐物,冰冷的瓷砖、无感情的惨白灯光。

        “沉溺于痛苦的自己真是美丽啊”

        我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真是恶心死了,现在马上就去死好了。

        无论多少次想着去死,无论多少次破坏自己的身体。自己却还是完好的存在在这里。

        没死成的自己永远只是在自恋,越是自恋就越自我厌恶。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这副好像所有人都欠着自己的,展现着不堪的低劣样子来博取同情才是最让自己觉得恶心的。

        又想了这么多,又说了这么多...

        像诅咒一样永远不会停止的思考。

        “你为什么不能傻乐一点呢?”

        脑海中浮出了不知道是谁的话。

        我有在努力快乐啦,所以不要责备我了...

        ...

        今天也去努力做随便什么事吧。

 

        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不管我死活地射进房间。

        已经接近正午了。

        换上私服,我拿上车钥匙去开车。

        今天不想去工作了。

        后果怎么样都随便了。

        启动引擎的时候脑中想着汽油怪兽和电力怪兽长达百年的战争。

        应该叫油电百年战争。

        特斯拉和福特的战争吧大概,是爱迪生还是古斯塔夫其实无所谓了。

        发动机是许多人心中饶有趣味的符号,有着粗犷美感的燃油机是某种“成熟”的象征,机车也总受着青少年们的追捧。

        居民区、商业区、工业区、郊区再到离开城市。周围的景色变换着各种绿化植被、石砖墙面、玻璃幕墙、水泥墙、工事阻拦板之类的。

        空间的移动也是趣味,每一百米都是一百米,趣味却不相同。

        世界提供着人的头脑这样的,把所有信息都当作口香糖来咀嚼的平台还真是有趣呢。

        路程比较无聊呢,那我来向各位讲点笑话吧。

        其实我是这个国家的总理。

        人上人,人上人上人。

        既不是只能靠着各种手段艰难生活的底层,也不是调控自己的社会资源来追求什么的中产阶级。

        把总理设置成我这种宽松世代的崽子的无厘头笑话。

        这种架空历史情景下的,玩笑一般的故事,不知各位有没有感受到一些令人作呕的趣味呢。

        脑糜十总理!

        我很快乐哦。

        秉持着什么都得不到而生出的自恋喜剧。

        和副驾驶位置上的读者在车里说着无意义的短语。

        用来源清白(真的真的)的钱填充生活,现在正踩着的油门也是看中的红色敞篷,反射出优美金属光泽的漆面掠过空气。形体的曲线、色泽、光辉、审美价值的集合。

        充满着物爱的我要去的目的地是心心念念的海滩。

        停车,

        在街边摊贩手上买了三枝水仙,

        走到海边用了两千步,

        在早就选好的海崖一个人坐到日落。

        时间差不多到了。

        我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按钮,按下。

        远处,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深色影子从海面上探出头来。

        升上空中,融入黄昏的暗淡天空,尾端喷射出刺眼的火焰和光芒。

        目标设定为在城市名单内随机抽取,每一颗导弹都对应一个城市。

        至于是不是脏弹就不知道了,中奖概率5%。

        比喝饮料中再来一瓶的概率还高一点吧,大概。

        我抛下按钮,轻松的、愉快的,一头栽下海崖。

 

 

 

 

 

 

        当当,因为是这种自恋喜剧,所以人类社会就这样愉快地毁灭了。

        在这样的每个人都是自恋的颓废懒人的世界里,也不会有什么新秩序诞生。

        不如说从一开始,这样无能的生物就会灭绝吧。

        就像希望回到出生之前,回到母体,回到胚胎状态的回归本能一样。拒绝结束,拒绝过程,拒绝开始。

        然而还是出生了。

        抱歉,抱歉,这么恶心的说教该停了。

        在这个故事里,就像上文所说的一样,因为莫名其妙的导弹战争,全球文明已经停摆。我并不是什么背景音,我是最后一位(自称)脑糜十。

        为什么我说的话这么脱离角色?

        没有没有。“脑糜十”这个角色的设定就是这样的。要说的话,脑糜十讨厌故事。

        这不是“本篇”,只是把脑糜十这个角色嫁接到某种历史情景上的戏言。

        “因为自我毁灭的自恋者真是太棒了,所以希望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人。”

        以这样的想法衍生出的喜剧。

        大概是这样的。

        将现实的符号运行抽丝剥茧,再做出让人信服和品味的文字串,相当有趣的感觉。

        品味作者构造的社会运行方式,品味角色的生存方式,品味与现实接轨的诗性和描写,种种。

        明明只是些文字串而已,电子稿更是二进制的编码,电脉冲的运动。就好像脑中的电脉冲与无机物的电脉冲链接在一起一样。无论是喜悦也好还是恶心也好。全部烙印在人生无法回退的运行上。

        这样说就兴奋起来了。

        作者始终与角色保持距离,角色从不做作者直接的宣扬者。

        正因如此才有趣。

        侦探小说里总会有揭秘犯罪手法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与作者会心一笑也是一种乐趣吗?

        大概是吧。

        以上,是脑糜十本人的内心活动捏。

        我从水泥建筑物的废墟上起身,在最后的生命中迈开脚。

        人不吃东西很快就会死,趁死之前享受下最独特的散步吧。

        破碎毁坏的城市就像在网上的废墟图片里看见的一样,再过十几年,大概就会像末日电影里幻想的那样变成草木茂盛的废墟森林吧。

        人们喜欢各种末日电影是不是也出于这种自毁性的自恋呢?

        原本生活的场景被更庞大的力量肆意摧毁,寻常的生活被撕裂,更加贴近本能的社会确实会符合社达爱好者们的喜好。除此之外呢?难道现代社会中生存的人们就只喜欢展现完美不断裂的社会秩序的作品吗?好像也不是。

        现代社会的秩序大概无时无刻不在断裂吧。在工作时与人起矛盾的时候、在和上下级关系处理不好的时候、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人不情愿地遭受着来自他人的暴力或凝视的时候。

        然而大家都以崎岖的方式接受了,暴力、凝视、性、物欲...各种力量扭结着牵扯许多,政治的、身份的结果。为了快乐而喝可乐,随即得到糖尿病。把这个逻辑短路变成得到糖尿病就是得到快乐又如何呢?是一种倒错,一种变态。

        大家都挺变态的。变态的人们建造出变态的城市。

        “哈哈。”

        我笑出来。

        “也不再需要像这样和人说话了。”

        “这样轻松的生活从最开始就不需要任何东西。”

        贪、嗔、痴、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失荣乐。

        我是成佛了吗?

        我望向废墟中留下的一片湖泊,露出湖面的不是莲花,只有些建筑物的残体而已。

        我走向湖边。

        绿化的草地和树木还留着不少没被废墟掩埋。

        在湖边的草地上,有一块约三米长的断壁。那块断壁下,露出着一条腐烂发臭的手臂,蛆虫在骨肉之间钻进钻出,贪婪地吸取养分。

        那条手臂还抓着一样东西的把手,是一个箱子,和我的发色相同的粉色,以及上面印刷着的圆圆的、可爱的“草莓牛奶”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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