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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利雅之章】弥约尔挽歌

2020-12-09 22:53 作者:杨车厘  | 我要投稿

        即使多年过去,四位进入奇利宁·戴诺隆的龙族仍然持有疑问,那便是精灵的出奔空中遗迹的主人。但关于大能者和梦地的印象随着时光磨蚀,唯余一则古老的誓约、一批在地下紧锁的宝库。星灵之书缺失的章节,也在参与者全部退场的将来,才终于被补全。




        或许,在奥伦嘉德乃至宇宙中,望向深空的愿景亦极少被唤起。尊奉不为凡俗所扰的群星为永恒,是智慧生命对命中注定其一生短浅、且终有一死的无力反抗,他们因而忽略了群星也必将迎来灭亡——尽管疲乏的信使屡屡延滞横越太空的行程、极目远眺的观测者所得只会是断续的已行之事。同样,早早走入历史的旧日种族也不足挂念;他们仅剩的出场,便是给从他们抛弃的废墟上建起的新文明作为点缀,仅此而已。

        玩弄着混淆星光曾经与如今的艰险旅程的笔法、撰写出因契合自己理念被篡改乃至歪曲的历史,无疑,一种极其私人化的情感——由那位赋予真知者根植在他们心中——调动着往后饱学之士们的无病呻吟;或许此般轻蔑行事绝非影响深远,于是普遍性的、涉及生存在与匆匆走过的光芒启程同一时期的古代种的忘却,便自上而下蔓延传承下去。颂唱英雄史诗却不辩其内蕴之思的,大有人在。


        但他们终于和古代种一样难逃必死的命运、空留无法挽回的遗憾给后来者评说;那时尚未屈服于古神降下的破灭的长灯照在柯俄昂努亚斯各处仍然炽热,吟游诗人模仿先辈、编织动人的曲目时,也仰赖它们的馈赠倾注灵感。这种悲哀的宿命一代代沿袭,除了那些已然被破灭之主淫威所征服的存在,其灵魂束缚于遥远的宇宙极渊中、不得磨灭。




        再回顾奥伦嘉德,此道最早的殉难者即是弥约尔族。提尔泽纪伊始,这些“神之儿女”中的年长者叛出福乐之地,决心见识海之闸外他们素未谋面的家乡、施展自己的意志和才干治理那片广阔天地。这种幻想滋长于弥约尔族的异教崇拜:坚信神格化的奥伦嘉德孕育了“裴拉迦诸神”;本族实为“奥伦嘉德的子女”、却被星灵掳获去了奇伦诺尔亚斯。


        异教徒们在与对库埚坠特的战役色涅加•塞迪卡顿中举事。不愿意无视这股呼声的大能者将其留在尘世、宣布他们得到了渴求的自由,并且确实履行了这一誓言。而在奇伦诺尔亚斯,弥约尔族曾经的建筑被全部移出、妥善安置,却还是没等到旧主回归。


        然而,哪怕已经在与大能者决裂的前夕、甚至叛逃既成事实,愚蠢而毫无必要的忠贞仍可从他们行事的方方面面看出——它或许由某些未曾动摇的信仰、更多则是对星灵惩处的畏惧驱动;当死亡的足音追逼迫近,他们低下了傲慢的头颅乞求原谅,却为时已晚。




        且不论他们的营地旁侧库埚坠特依旧据守,单凭一腔热血出奔的弥约尔族很快就尝到了苦果:海底火山喷发引起的迅猛海啸冲决了绝大多数正在兴修的居所和工事、最终吞没了整片营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弥约尔族再度动身,迁到了更高更纵深处、环绕“闇渊”塞迪魔什的山脉,从前爬虫王国大兴土木时挖掘的泥土堆成了那些崇山峻岭。

        按照赫欧艮遗迹的壁刻依稀可辨,众多房屋、堡垒和神殿自山野间拔地而起;星灵的儿女倾全族之力巩固、美化此地,在他们本族的语言里被称作“星眷”的熙利宁朵光耀如斯、恍若奇伦诺尔亚斯辉煌复现。凡世因得初见天穹点点锋银以外的亮色。从往后发生的事看来,弥约尔族的覆灭就源于这个选择,虽然目前无人能够预知:远离喜怒无常的海洋的同时,傍山而起赋予了熙利宁朵天然的地形优势、让下方塞迪魔什(看似)只得择单一方向仰攻。


        当我们环顾熙利宁朵所在的塞坦—戈古尔扬时,便可描绘出如下图景:自那道环形山脉位于大陆西偏北侧的豁口、亦即熙利宁朵奠基之地,朝南与朝东北的是群山伸展开的绵延双臂;自外它们合抱着死气沉沉的塞迪魔什盆地,而外部横陈的山麓接续连片上古的糙砺滩涂、“泛海”法罗亚时常越过近百里格的黄沙与山岭会晤。勇敢的探险者们曾经跋涉过更遥远的里程,然而一切尝试突破塞迪魔什禁制的努力均告失败——连绿植对两族死战中砌筑的、无力跨越的尸骨壁垒,也只好望洋兴叹。


        但其他地界如赫欧艮辟作弥约尔族的领地,串联成一个以熙利宁朵为中心辐射开来的城镇链,南起酷热的原始植物丛林、向北直达北方王座脚下极地。或可推测,此举意在架构对爬虫地狱的包围;彼时过长的距离却必须作首要考虑,极有可能为堕落者利用、反过来牵制弥约尔族。但防线确立之后仅抵御过屈指可数的试探性攻击;星灵之民的骄傲开始膨胀,他们的军备维持在最低水平,其它生产与精神性活动逐步进展。




        他们蓄养从“转世的王国”带来的生物,以此提供劳力、食物和各种原材料;日后这一众生物秉持着如同它们古时主宰者的骄傲,于纯净的血脉逐渐衰退、靠遁入荒野腹地度日之前得名“神造之物”枚洛图坦


        依托于天空中的交通工具的运输网催生了繁忙的人员往来和长途贸易;开拓者致力于延展弥约尔族荣光笼罩的范围,成群飞空巨兽的航迹划破了无数幽远蛮荒的迷雾、先锋们设下的前哨随着人口迁徙扩容为新城市,弥约尔族以前唯独星灵曾涉足那些绝地。往后一座座让学者们不明就里的超古代建筑残骸自各地区出土,偏好极端尖锐和高耸、工艺穷其精细,混杂着丰富的象征意义与非欧几何设计,它们正是诸神弃族在远航年代的手笔。


        另外,异教信仰占据了大部分的精神生活,稀松的效忠星灵的“不洁者”则暗中发起聚会和举行宗教仪式。但主政的异教祭司严厉打击不洁者、乃至不惜滥施酷刑的境地,反而让某些良知未泯的学者无所适从。总的来说,当政者尽力维系着紧张的氛围,官派人员负责传授指定的知识、祭司不时辅以政策工具,双管齐下以保证异教的影响力。我们看到即使是描写灾后生活的壁画里,都出现了学者们在大街上辩论教义问题的场景,便不得不承认这一策略的确成效显著;然弥约尔族缺乏实行的轻慢也跃然纸上。




         现在认为,弥约尔族在奥伦嘉德生活的日子恰巧对应着某种宇宙轮回里的强烈躁动期,终北的寒灾及其他高天御主降临不过是灾祸的前奏。诺弗门特是引发这一异象的祸首。祂的灵性遍及弯曲穹苍以内、对每一个灵魂窃窃私语,致使那些智慧种族不知不觉间落入了祂的布局。当弥约尔族踏上尘世的陆地逾百万年,他们终于遇到了祂收获头一批果实的季节:柯俄昂努亚斯以内的高天御主尽皆苏生、共赴《奇利雅瓦玟》所述的“高天神宴”

        论及“高天神宴”,首先提到的就是它不可思议的同时性,在病态拖沓的宇宙里不曾有这个词汇出现的可能。奥伦嘉德上,恰逢黑夜的弥约尔城镇高卧安睡。某个瞬间,中心都城熙利宁朵遭遇了强袭——大地、准确来说是地下的库埚坠特力拔群山,剧震将熙利宁朵豁口掰裂为深谷,它与其间的居民便永远消逝了


        攫取敌方的核心城市并非刻意,因库埚坠特意不在此、紧接着她才开始真正行动——她最大限度地运用星灵之身天赋和安督•迈索维赐予的魔力,连通破碎的熙利宁朵的两侧峰峦、同根基于山岩的聚落都被掀翻。透过血泊幸存者木然等到了苏纳玛初升、色作浓郁的暗红,但刻进眼眸里的现实却远远出离噩梦。剩下小批弥约尔族亡命地逃避库苟扎兹的残忍血洗。以各种方式传递的呼救讯息也落了空:亲历列席“高天神宴”的无名众神蹂躏的切肤之痛记忆通过壁刻予以保留,多地的生还者早就神志不清、他们惶惑如此并非简短一截墙壁够能完全收容。


        高天御主们的狂欢于全境造成了同样的破坏;关注生命进化理论的学士们称之为“第三次大灭绝”。各个地区族类的群体都空前萎缩,海洋以内生物的数量倒退回早于“冈泽纪大爆发”的水平,地表上的活物则直接销声匿迹。该时期含化石的地层因此划分为对比鲜明的集中爆发层和空白层。


        不过弥约尔族应对迅速。他们就地收拢势力、背靠藏匿结界守护的避难所布置防备,又加异地星灵眷顾,孤城寡池究竟免于陷落。但他们的绝望却受命海漂萍流毒,与日俱增;南方都城赫欧艮是那些年月里最大的避难所,然而它人口锐减的势头与其它地区不相上下。




        相对神之儿女的寿数来说——无论首生的弥约尔亦或后来的埃瑞琳——万年绝非束之高阁的计量单位;但“高天神宴”自兴起到尾声的近万年险些拖垮了星灵之民。他们之间再度相聚时,面临着防线、交通网、供给全面崩溃的死局。现实如此幻灭,彻底扭转了弥约尔族社会的发展轨迹:这一时期的建筑风格侧重实用性(以重视坚固为代表),城镇之间用魔法通讯、飞船被安全却并不高效的传送门代替;地区自治的倾向难以遏制,异教被削减了控制力,跟随灾厄死灰复燃的星灵信仰大肆传播;演说和修辞的教学门可罗雀,追求体魄强健、作战勇武成为新的社会风尚。


        异教的没落还可以从大规模的航海体现;区别是航海家们的罗盘指向某个不明确的方位,沿着它可以驶入阿仁索盖,再睹奇利宁•戴诺隆上空的双星欧赫塔尼。但他们一个也没能超越死亡、只是先他们的同族一步耗尽了灵魂。不过大能者哀伤地回绝了呼唤,其实心生怜悯。


        以上叙说了弥约尔族出奔后的第一次遭难。是的,朝气不减当年的星灵之民即使元气大伤、毕竟逃过覆亡之劫。逐步整顿领地的举措同样奏效。如今他们一地接着一地清扫残垣断壁、重建蒙难的诸城,乃至预备解放为库苟扎兹钢爪钳制的熙利宁朵。


        是的,我们尽可以这样想象:当久远的伤痛不再是无法摆脱的困扰、当埃墨兹•库埚坠特也心悦诚服,届时弥约尔族将超脱俗世、真正航抵心念的“来生界”——这个名词也衍生出奇伦诺尔亚斯的别称“转世的王国”。但与其自艾自怜、我们仍须正视残酷的命运,那就是殷切的盼望到头来频频落空,触手可得也常常意味着遥不可及;顺应或是辜负我们的期许毫无意义,相比一贯肃穆的宇宙之轮而言都只是云淡风轻。高天御主确实回归了沉睡,连堕落者也一反常态地静默;但,祂们仅仅是用作拼贴诺弗门特的谋略的第一块碎片。待祂深思熟虑之后,星际间新一轮活跃的信号被提前放出,死亡的阴霾终于彻底阻绝了弥约尔族的前路。


        毁灭在结束色涅加•塞迪卡顿之后约一百七十万年,骤然降下。“深渊”,源出安督·迈索维周遭的太古渊狱的族类,不期而至。奥伦嘉德因“高天神宴”而来的伤口愈合尚浅,转眼又被狠狠撕裂。他日赫欧艮苟延残喘着的弃族之民刻下了三行铭文,没有任何修饰、唯有简洁明了的恐惧:




它们来了,


它们涤荡一切,


一切都离去,除了死亡。




        此时的弥约尔族主体已然消失在深渊生物的吞噬里。而为什么赫欧艮有幸避其锋芒,大概是因为赫欧艮领主的努力:领主家族世代都虔诚地信仰着星灵;多少预知了本族的覆亡的他扬帆东渡,依照祖辈离开时的航线,希望能原路返回奇伦诺尔亚斯、替自己的同胞向大能者陈情。

        赫欧艮领主成事与否已不可考。不过星灵即使没有准许他冒失的私闯,也应该听闻了他的哀求;因希比尔应约前去赫欧艮那些弥约尔的身边庇护他们,最后的日子里遗民热爱着希比尔、为她作了众多诗和歌谣。


        四万年过去,深渊浪潮早已退散;日后智慧种族知道,在伊姆隆的铿奥姆茨深处埋藏着时空裂隙、连通了深渊众的异界与奥伦嘉德。


        赫欧艮痛苦的慢性死亡也临近尾声。那座幽灵似的城市遍布着空荡荡的窗户,还活着的居民衰颓的如同鬼魂。他们只敢凭阴影掩护出行,苍白几近透明的躯体散发一种将死之人的恶臭。希比尔早已离弃族而去——她厌弃遗民们的堕落、害怕看到他们的眼睛一天天被虚无充塞,正如她喜爱仍然新鲜的活水而厌恶死水。弥约尔族的诸般事迹起于提尔泽纪,终究未能避免在提尔泽纪永远止步。




        这支堪称英勇的种族就这样逝去了。他们的遗迹经过漫长的年岁大多风化瓦解,更多的则被沙石吞没、然后经库埚坠特之手捣毁。于是如前所述,大能者替他们保留了赫欧艮的遗迹、把它安置固定于远离所有陆地的海域,梭卡伦斯的眷属于周边昼夜看护。


        然而除了同是星灵之民的精灵,不曾有谁关心过这支族群经历的辉煌与磨难、那些重见天日的弥约尔造物也被丢弃在角落,另一种更普遍的情况则是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素闻传说,未经送葬的孤魂不会安息;那么是否还有弥约尔族的意志依附于什么事物之上,对行路途经的旅者倾诉一个可悲的高傲族群的故事?夜里抬眼望向深空,他们会不会看见群星的轨道仍似古时不变而感慨,会不会为亲近者的渐行渐远而懊丧?但如果因他们的灭顶之灾多半咎由自取就报以藐视的姿态,这样简单的否定也未能免俗、表现出的轻浮超过了智慧...... 


        世界就此翻过长夜中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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