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宫易羽》十年诡殇

序、试炼 不知何时,于光线晦暗的通道之内,悄然浮现出一抹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身影,一双漆黑的眸子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程浅摸了摸收在怀中的挪移符,这是进塔之前,由各宗的带队长老分派给参与试炼的十名弟子的。 若不出意外,塔外的禁制缺口只能维持半月左右,时间一到便会渐渐复原,或许很多年后才有机会再度开启,所以必须赶在缺口封闭之前离开。届时程浅只需催动这张挪移符,便可以瞬间传送到距离缺口最近的地方——若是陡生变故,此符或可在程浅遭遇危机时救他一命,必须妥善收好。 程浅紧紧地握住拳头,露出了极为坚毅的神色,他一定要成功地活下去,并从这个死局中脱身。 通道的顶部有三四丈之高,地面由坚硬冰冷的青石铺就,空荡的四周只听得见行走其上的叩击之声。 程浅走了许久,始终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似乎其他人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程浅倒也没有生出多少孤寂之感,一个人反而更便于行动。幸运的是,程浅的身上事先并没有被布下追踪的标记,那个小魔女应该不能轻易地找到他才是。程浅可不相信老狐狸把她安插进来能安什么好心,尽管他与小魔女“师出同门”,也难保不会随便找个理由当场把他给宰了。 即使各宗事先已经明令禁止杀人,也不过是为了顾全颜面罢了,若真有什么重宝摆在面前,是没有人会不眼红的。何况曜梦塔外还有一层禁制阻隔,就连元婴期的修士都无法将神识侵入进来,杀人夺宝后立即毁尸灭迹,若无第三者所见,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同理,若是不幸殒命于此,也不可能有人替他寻求公道。 所以在程浅看来,那所谓的不得杀人的约定,只是一纸空文罢了,一旦撞见小魔女还是远远避开为妙。 程浅走了大半日,发觉这曜梦塔内的空间竟极为宽广,四周还被布下了各种禁制,无论是破坏、遁地还是飞行都是不被允许的,实在令他头痛。 整个底层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许多条岔路,其中还有着不少条死路,一旦误入就只能耗费时间折返回去另寻出路。程浅推测此地暗含了几分九宫挪移之力,让人犹如遭遇鬼打墙般原地打转。 程浅一路行来,虽没有在这一层发现什么宝物,好在也没有遭遇什么危险。 程浅暗叹一声,若非一时贪心,自己也不至于落入这等麻烦之中,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通往曜梦塔第二层的路为妙。 一、残符 镜州东部,毗邻沧州的交界地带坐落着一片广袤的荒凉山脉,南北纵横,绵延数千里之遥。此地虽然灵气较为稀薄,但终年云雾缭绕,隐隐形成了一层天然的迷雾幻阵。 凡人误入其中,不消片刻便会迷失方向,困于其中数日而亡,化为山间的一捧白骨。世人为其取了个雁不归的名号,意指即便鸿雁飞经此山也无法安然脱身。 虽然这片山脉凶名赫赫,但对于修仙者来说便算不得什么。据说只要幸运的身具灵根,能够提起一丝法力,便可以借助飞行法器轻易地腾空而起,遨游天际。而那些已成就大神通的结丹期乃至元婴期的修士,神识一扫之下,即可洞穿所有幻象,遁光一闪,日行万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处偶尔会有两州的一些宗派或修仙家族交易一些法器、符箓以及珍稀的丹药、材料。长此以往,雁不归内竟渐渐形成了一处规模不小的坊市,声名也在修仙界传播开来,吸引了众多修士前来。 这日,辰时刚过,西北天际便遥遥地出现了一个黑点。仅仅数息之后,那黑点便在视野中骤然放大,一位身着黑衫的青年正站在飞剑形状的法器前端负手而立。 青年刚飞到坊市附近,就慢慢降低了高度,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地面上,随手一招,那飞剑便悄无声息地围绕其盘旋一圈,肉眼可见地缩小后钻进其腰间的储物袋内消失不见。 路过之人见到这一幕后均被其吸引了目光,但在放出灵识于青年身上一扫之下,却发现此人的修为仅仅只有练气期八层而已,便纷纷失了兴趣,露出讥讽之色,猜测其多半是哪个家族出来游历的公子哥,仗着法器的犀利,才能在千里奔波后,还能有这般从容。 青年见状也不在意,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迈步走入了坊市之中。 坊市中央有一条青石小路,两侧楼阁林立,占地面积广阔,这些坊铺的背后都有大宗门撑腰,里面有不少真正的宝贝,价格也自是昂贵非凡,远不是普通修士得以负担的。 青年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坊铺之上,也没有丝毫迈入其中的打算,而是步履不停地向坊市深处缓缓走去。 道旁随处可见一些席地而坐的修士,面前铺着一方布帛,上面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多是不起眼的小瓶、低阶符箓,也有兽皮、兽骨等常见材料。 这些小摊往往是一些没有宗门背景的散修所摆,拿出来的也基本都是寻常之物,一块灵石就能换上一大堆了。 不过偶尔也会有人在这里以低价淘到无人识得的宝物,发上一笔横财,让人眼红不已。当然,这种事情只属于极少数拥有大机缘之人,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青年虽然自忖身家尚可,但也绝没有随意挥霍的想法,来到此处也同样抱有一丝侥幸。 逛了近一个时辰,青年并没有寻到心仪之物,炽热的烈阳渐渐爬升,纵使以青年这般沉稳的性子也不免有些心焦。 这时,自前方的浓雾中现出一棵参天古树,树冠如穹顶般遮盖住一方天空,树下的阴影里相隔数丈并排摆着两个小摊。左侧的摊主是个容貌粗犷,脸膛赤红的大汉,见黑衫青年向自己这边走来便热情地招呼起来。右侧的摊位后面则坐着一名形容消瘦的青衣老者,正阖目盘坐着,似在冥想,又似在打盹,两人散发出的气息均处于练气期中段。 青年先走到红脸大汉的摊位前驻足下来,细细打量了一圈黄布上摆着的物件,两只乳白色的小瓶,一株散发着独特幽香的不知名灵草,一些常见的初级下品符箓,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各种武学典籍。 身为修仙者,青年自然对那些武学典籍看不上眼,有练这些东西的时间,不如多掌握一种法术,当修为提升到一定境界,易经洗髓,体内潜藏着的力量远不是寻常武夫所能匹敌的。 至于那株灵草,他并不通练丹之道,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少价值,看其灵气稀薄,未见有异,于是他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那两只小瓶之上。 大汉一直在观察着青年神色,半日下来都没能促成一笔交易,也让他的目光禁不住热切了一些,见青年凝视着那两只小瓶不语,连忙介绍起来。 “小兄弟好眼光!这里面装着的可是一品顶级丹药,玄清丹!服下后可以保持神智清明,不受心魔影响,是辅助修炼的上好丹药。” “玄清丹?” 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似乎听过此种丹药的大名,但还需先检验一番。他随手将其中一只小瓶捞在手中,旋开瓶塞,顿时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令他精神一振,脑海中的灵识有微微触动的迹象。 虽然此丹药并没有任何直接提高修为的效果,但修仙一途,往往免不了心魔炙烤,一个不慎,轻则神智受损,重则走火入魔变成痴人。就算是大千世界的某些传世大能,陨落于此劫的也不在少数,独留白骨一具。 而这玄清丹正是数种能够谨守心神的丹药之一,虽名列一品丹药,却毫不逊色于一些寻常的二品丹药。考虑到将来修炼到练气期十层后,尝试冲击筑基时必然会到来的心魔拷问,此丹药未尝不是一种极佳的助力。 就是不知眼前这大汉,会要价多少灵石了,不过这丹药的数量…… 青年不动声色地将瓶盖重新旋上,随手放回原处。 大汉见青年似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脸上流露出难掩的失望,口中喃喃道∶“实不相瞒,家母前些日子身染恶疾,药石难医,我这才四处打听,得知那用灵灯草炼制的培灵丹对此病独有奇效,但需要大笔灵石才能换得,这才忍痛割爱,把手中仅有的这两瓶玄清丹出售。九块灵石,只要老弟肯出这个价,这两瓶丹药就让于你了。若是能救家母一命,我方天罡必定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 青年闻言微微色变,嘴角有些抽搐,我要你的感激何用? 且不说九块灵石的价格并不比那些大宗门出售的玄清丹低上多少,每瓶丹药还被暗自克扣了一枚,这绝不是用疏忽二字就能简单搪塞过去的。 至于其母亲重病之说,青年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听其口音没有异样,应该也是镜州人士。此处坊市地处偏远,若是从地面一路行来,道路曲折难行不说,山间迷雾或多或少也会形成阻碍,耽搁不少时间。 正因如此,来此交易的低阶修士,往往会依赖飞行法器,以他同样练气期的修为,从最近的参星城不辞辛苦地御器飞行了一天两夜,才在今早抵达这里。 即使大汉的母亲也是修仙者,病重之下自然无法独自御器,以大汉的修为又不足以带人飞行,长途跋涉无疑也会加重病情。 所以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大汉拥有可乘载多人的上品飞行法器,但这无法解释他为何不直接将法器卖掉换取灵石。 除了一些宗派或修仙大族会给弟子发放以外,飞行法器在散修间仍是较为罕见的,这也使得一件品质较好的飞行法器,价格十分昂贵。 另一种则是大汉将其母独留家中,自己一人赶来遥远的坊市兜售丹药。但这样一来,他的母亲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病重撒手人寰,在此情况下他又怎敢擅自跑到如此偏远之地?据青年所知,治病所需的培灵丹在参星城内就能买到,大汉只要找到一些宗门在城内设立的外事执事,压低些价格总是能够出手的。而普通修士除非修炼到瓶颈处,面临突破,否则即便手头有多余的灵石,也多半会选择购买能够直接提升修为的丹药。 最重要的是,这大汉还暗中克扣了两枚玄清丹,分明是打算脱手后迅速远遁,即使买主事后发觉又能奈他如何? 这人多半是看自己容貌年轻,阅历尚浅罢了。可惜这点小伎俩倒不足以瞒得过黑衫青年,他只是微微摇晃瓶身,一听之下就察觉有异,不过并没有打算就此事追究下去。 不过此事还有着另一层意味隐藏其中,适才所说有关大汉的一切构想都只是建立在最理想的状况之下,不仅能够换取到不少的灵石,还能留下两枚玄清丹供自己日后突破时服用。 正因如此,他就必然需要考虑到有可能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若是对方很快就发现了丹药不对,纠缠上一时片刻,让他不能及时将灵石送回为其母置购那培灵丹服用,岂不是等于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换句话说,既然大汉仍选择使出此等下作的手段,大概率不会有何后顾之忧,甘愿冒此风险。那么其所谓的母亲病重之说,就变得难以取信,甚至方天罡这个名字也多半是随口取来的。 瞬息之间,青年已然想通了此间关节,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一路行来,并未遇到多少合适的丹药,不是药效低微就是品相不如意。这两瓶玄清丹虽然来历存疑,却恰好是他将来筑基时所需的丹药,即便少了两枚,以九块灵石的价格购买也算不得太亏,毕竟那些大门大派要价也吓人得紧,而且为了限制丹药外流,往往需要办理一些确认购买者身份的繁琐手续。 沉吟片刻,青年指了指那株无名的灵草∶“这两瓶玄清丹我要了,不过得捎上此灵草才行。” 大汉闻言顿时面露喜色,连连答应,生怕青年反悔一般。那灵草只是他上山采药时无意中遇见,问了很多家药铺也无人识得,若不是其上沾染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他也不会顺手摘下。 青年往腰间的储物袋上轻轻一拍,注入一丝法力,面前蓦然出现了九块颜色各异的五行灵石,随着其轻轻一挥,飞向了对面的大汉。 大汉接过灵石,兴高采烈地检查了一番,然后连忙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仿佛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青年也不多言,一抬手将两只小瓶和无名灵草吸入手中,丢入储物袋中不再理会。这低阶的储物袋除了活物以外,几乎大部分东西都可以装入,却无法认主,一旦露白就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这在修仙界向来屡见不鲜,既然已所收获,青年也不想继续在此地耽搁,准备先行离开再说。 就在此时,青年忽然神色一动,目光被一旁那位老者所摆的摊位吸引住了。 一块不大的麻布之上零星地缀着几样物件,青年的双眼扫过一把黑不溜秋的小剑,一只泛着黄铜色泽的小钟后,随即神色凝重地将目光落在一沓陈旧的符箓之上。 他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去,将那沓符箓拿在手里仔细翻看。有地刺符,掩行符,玄冰符……都是常见的初级下品符箓,并没有任何不当之处。 对于青年来说,这些低阶符箓应该没有任何吸引力才对,可刚才突兀地闯入他灵识中的那一丝感应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青年悄悄抬头窥向那名老者,然而对方此时仍轻闭双目,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青年轻皱眉头,继续往下翻看,一张沾染着黑色污渍的破旧残符映入了他的眼帘,上面所绘的符文深奥莫名,即使只剩半张,依然有淡淡的灵气萦绕,竟似乎还能催动使用一般。 这……至少也是高级下品的符箓。 以青年尚显浅薄的阅历,虽然看不出此符为何如今只剩下半张,也不知为何损坏成这样仍不失灵性,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张残符价值不菲。 青年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思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手中这叠符箓重新恢复原状,那枚残符自然也夹在其中。 “请问老先生,这些符箓怎么卖?”青年压低声音,竭力掩饰着语气中的激动。 青衣老者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皮,古井不波的双目瞥了青年一眼,苍老的脸庞看不出喜怒。 “一块灵石一张,概不赊账。” 青年闻言点了点头,这个价钱还算公道,包括那张残符在内,一共是十三张符箓。 为了顺利拿到那张残符,也只能下此血本了,他可不想轻易暴露残符的价值,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默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十三块灵石,用一丝柔劲托了过去,略一抱拳后便不再多言,直接唤出飞剑跳了上去,脚底微微灌注入一丝法力,整个人就宛如一道青虹向西方飞掠而去。 老者深深地向那青年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重新阖上了双目,一阵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数息过后,古树下已再无任何人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是夜,星光暗淡,整个天穹如一块漆黑的幕布笼罩四野,唯有一轮斜月升上东方的天际。 数百丈的悬崖之巅上,一身着漆黑皂袍的瘦削身影,悄然浮现。 从崖底不断吹来猛烈的罡风,但在还未接近到黑袍人身前时,便带着凄厉的呼啸掉转而去,刮擦着石岩。 黑袍人向前走了两步,伸手一招,从山缝间飘出一张土黄色的符箓,赫然便是白日那黑衫青年从老者手中购得的那张残符。 黑袍人将残符抓在手中,看也不看,便随意地塞入了袍袖之中。 “嘿嘿,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黑袍人不慌不忙地闭目感应了片刻,再骤然睁开,双眼中精光爆射,宛如看穿了万里虚空。 只见此人浮空而起,随后认准了某个方向,化为一抹漆黑的遁光,流星赶月一般向远方掠去,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二、拘魂咒 一道青色长虹自地面上方几丈处急速划过,速度之快,甚至发出微微的清吟剑鸣,惊起林间无数的飞鸟。 淡淡月光从侧面洒下,照亮了踩在飞剑法器上的修士面庞,正是那从雁不归坊市离去多时的黑衫青年。 本应一路向西返回参星城的他,此时正调转全身法力,拼命地催动脚下法器向南遁去。 他的面色隐隐有些发苦,本以为之前从青衣老者那里淘到的残符会是一场机缘,却赫然发觉此物竟很有可能会化为他的催命符,不禁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 原本他只是一介平凡的散修,无门无派,虽身具灵根,但若无高人指点,终其一生也无望突破练气期二层。 一次他在山间游历,误入了一座荒废的山洞,在洞内遇到了一具早已坐化多年的破烂骸骨。 常听坊间那些说书先生们吹嘘,某人坠落山崖,意外习得绝世武功,留下传世美谈。 莫非自己也有此机缘? 念及此处,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凑近那具骸骨,发现对方的胸骨已寸寸断裂,似乎生前承受过巨大的创伤,拼命逃到这里才咽了气。 随后他在其衣物中翻出了一本名为玲珑决的功法秘籍,根据上面的记载才得知,此人竟是传说中的修仙者。 青年借此得以对仙道一途窥得一鳞半爪,当即决定试试修炼这玲珑诀。 一连过了数日,他才渐渐退出了修炼状态,感受着体内渐渐盈实起来的淡薄法力,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他思量片刻,恭敬地向那骸骨拜了三拜,在将其好生安葬后,怀揣着同样取自骸骨身上的储物袋离开了那座山洞。 屈指一算,至今已过了七八个春秋。 修仙界危险莫测,暗流涌动,若不是他心性过人,处事谨慎,早已如那位不知名讳的前辈一般,身死不知千百次了。 诚如他之前选择驾驭飞剑,堂而皇之地落入坊市之内,便是一种巧妙的伪装。 青年若是孤身一人贸然进入坊市,恐怕所需之物都不敢轻易购置。一旦被人发现他随身携带着的那许多灵石,不消片刻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以他如今的修为,随便一个筑基期修士都能轻易地取他性命,但他又切实地需要低价购得一些丹药,为未来冲击筑基瓶颈做准备,这才不远千里赶到雁不归。 思来想去,他最终做出了借势的决定,要知道修仙界向来以强者为尊,若是你本身修为尚浅,身后却有某些长辈、老祖撑腰也是可以横行无忌的。 世人皆知那些专攻剑修的门派,功法威力奇大,往往能越阶斗法而不落下风。宗门内的长老也最是护短,若有外人欺侮了他们的弟子,当天便找上门去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青年当即决定伪装成剑修门派弟子,比如他所穿的这件黑衫便是模仿了镜州五大仙派之一的凌剑门弟子的劲装服饰,而脚下的飞剑只是徒有其形的普通法器,载其飞行尚可,却并不足以驱使对敌,毕竟他可没有剑修类功法可练。 白日里那些修士见青年御剑至此,衣着眼熟,便猜测青年是那凌剑门的弟子,接着看出其不过练气期八层的修为,堪堪达到入门的要求,又腹诽说不定是哪个修仙大族出来的公子哥托了关系才得以跻身门中。 青年自然不会出言解释,任由他们误会下去,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讥讽神色,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他很清楚,修士之中,想拜入修仙大派而不得的大有人在,见他修为甚至不如自己才会一脸不屑,却不知因此让多少人暗中收回了觊觎的目光。 纵使他小心至此,还是着了道,症结正是出在了那张残符之上。 不仅是因为得到了高阶符箓这样的宝物,同时更担心自己身份暴露,引起祸端,青年当即便果断地飞离坊市,直至日轮西坠,黄昏降临,才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停了下来。 一路上青年都在反复回想获得残符的经过,明明没有什么不对,念头却始终不得通达,总觉得有一丝不妥。 他从怀里掏出那沓符箓,随手将十二张低阶的符箓收进了储物袋内,只留下那张残符在掌中细细打量。 土黄色的符纸上,咒文晦涩难懂,除非实际催动,否则以他的阅历是不足以辨明此符究竟有何效用的。 青年的神色渐渐凝重,抚摸着残符下端破损处的黑色污渍,凑到鼻前。 是血。 他随即闭上双目,将灵识侵入到残符内,认真地检查起来。 过了半刻钟之后,他才睁开双眼,露出讶然的神情。 虽然他的修为不高,但他所修炼的玲珑诀却存在独到之处,可以让他生出一种有别于灵识的独特感应。 而他在这枚残符上感应到的,便是一丝极为隐晦的追踪神念,他刚想再作窥探,放出的一缕灵识却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像是筑基期修士留下的,倒像是……结丹期修士! 这一发现让青年顿时大惊,面色变了数变,好在其道心坚定,强行冷静下来。 略一思量,青年终于想起了之前一直被他忽略掉的两个问题。 这张残符因何会被混在一堆初级下品符箓之中? 即便那老者并不识得高阶符箓,单看其上繁复的符文绘制手法,也应知其来历不凡,找到一些专门制符的店铺一鉴便知。 可他却故意将此符夹入低阶符箓之中,以一块灵石一张的价格随意卖予了青年,丝毫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如今青年又在残符中感应到了追踪神念,不得不怀疑此人实际另有所图,专门等着那些抱着捡漏想法的修士,来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一般的符箓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用过后就会化为废纸,那么这张符箓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破损至此,并沾染上血渍的呢?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激发此符威能之时,被雷霆手段瞬间击杀,鲜血泼洒到了符箓上,整张符也随之破损,事后残符被行凶之人收起,并另施神通使其保持灵气,凝而不散。 拥有在高阶符箓激发时痛下辣手的修为,以及让破损符箓保持灵气的手段,再结合其中被标记上的追踪神念,青年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名结丹期修士的模糊虚影。 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青年已不敢再将那名青衣老者等闲视之了,残符上沾染的血渍虽然已干透变黑,但看其还能散发些微血气,哪怕说此事仅发生于数天之前也未尝没有可能。 一张结丹期修士击杀他人夺来的符箓,怎么可能轻易就流落到练气期散修的手里?其中隐藏得如此隐晦的追踪神念又是从何而来? 青年越分析越觉得有理,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便已经将此事想通了七七八八,就是不知道如今是否已经被无法对抗的存在给盯上了,他是否还有逃脱的机会。 一个时辰后,黑衫青年在一处悬崖上停了下来,没有丝毫留恋地直接将那张残符打进山缝之中。 随后似乎又觉得不妥,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十二张符箓与十二只纸鹤分别出现在他的两只手掌之上。 虽然这些低阶符箓他都用灵识检查过,并没有感应到任何追踪印迹,但保险起见还是不能再带在身上了。 或许是他多虑了,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一想到十几块灵石的损失,就令他感到一阵肉痛,不过财物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 念及此处,青年不再犹豫,一口灵气吹向右手上托着的纸鹤。纸鹤立即青光闪动,扑扇着翅膀纷纷飘起,围绕着青年盘旋起来,似乎极有灵性。 青年低声吟诵了一小段咒语,随即向左掌上的符箓一点指,口中吐出一个“去”字。 纸鹤们接二连三地各衔起一枚符箓后,往数个方向分散飞去。 青年见状,看了眼即将隐没在地平线下的夕阳,唤出飞剑,跃将上去,转向南方全速飞驰。 嗅着山林间特有的湿润空气,黑衫青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吐尽胸口所有块垒。那疲惫到极点的神情,反让眉宇间挤出一丝坚毅。 一口气飞出近七八百里,青年感到体内的法力在渐渐枯竭,只得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灵石,补充着自身缺失的法力。 纵使如此,他还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仅仅是在咬牙苦撑罢了。不过只要再坚持一会儿,飞出这片山脉,相信即便真的有结丹期修士打上了他的主意,也可确保安全无虞了。 然而就在他刚打算松上一口气的时候,一股冰冷的神识毫无征兆地骤然降临在他的身上,冰寒彻骨,充满了邪念。 青年勉力回过头去,赫然发现身后百丈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抹漆黑的遁光,微不可查,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对方的速度极快,如电光石火般留下道道残影,眼看着就要追上自己,但青年已无力再提起哪怕一丝的速度,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小友,这是急着要逃到哪里去?” 苍老的声音如雷鸣般在青年的耳中炸响,与此同时,从遁光中现出一名身穿皂袍的老者身影,屈指一弹,一股青色的旋风陡然向前者射来。 青年没料到对方一见面就直接动手,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开启护身法罩。 那青色旋风转瞬间如附骨之蛆般纠缠而上,令他身形一顿,周身的光罩毫无抵抗地应声而碎。 逃! 青年绝不想束手待毙,还想再施展其他手段脱身,可那旋风却猛地一缩,将他完全禁锢起来。 老者见状只是随手一招,旋风就裹着青年倒卷而回,漂浮在其身前数丈处。 青年骇然地发现自己周身经脉此时变得滞涩无比,竟提不起一丝法力,像是重新变为了凡人一般。 不过这股旋风并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封住了他的一些穴道。 近半日以来,他一直都不敢确信自己的推论,便是因为以他一名练气期散修的身份,有何可让结丹期修士图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危机已然临身,足以坐实了他的预感。 不过听对方口称自己为小友,还算客气,或许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见那黑袍老者脚踏虚空,负手而立,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离得近了,青年才终于从其阴影笼罩的兜帽下,看清对方的面容,正是之前那名卖给他残符的青衣老者。 果然是刻意压制修为啊,青年无奈地暗叹一声。 “小友,老夫这风缠劲的手段如何啊?”老者轻抚胡须,不徐不缓地问道。 为了避免秩序混乱,雁不归坊市内少不了一些结丹期修士坐镇,若说其中藏着元婴期的老怪物也不足为奇。而他此行的目的实在过于隐秘,绝对不能让第三者察觉,否则免不了会招来麻烦。 刚一入夜,他就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潜出了坊市,一路追踪着此前用秘法种入那道残符上的神念。 不久后,他便从某座悬崖的山缝之间找到了被丢弃于此的残符,登时感到事情变得有趣起来,没想到他堂堂一名结丹中期修士做的手脚竟被练气期小辈给识破了去,若是就这样让其逃脱,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于是他立即闭上双目,放出神识对这方天地进行感应,以结丹期修士神识的强大,只要那人还未逃出千里之外,就翻不出他的掌心。 很快他就感应到某个向南方急速飞掠的气息,修为上也与那黑衫青年符合,都是练气期八层,至于青年放出的那些衔着符箓的纸鹤,对他可起不了半分迷惑作用。 他直接用神识暗中锁定了那名青年,远远地跟随在后面。 这老者乃是身怀风灵根的天纵之才,单论修炼天赋只在那百年难遇的天灵根之下,可如今四百余岁却仍停留在结丹中期。若没什么大机缘,恐怕此生结婴无望,再过百年就会坐化,这是他所绝对不能接受的。 以他借助风属性功法加持的遁光速度,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就追上了青年,却未急于动手,而是耐心地等到对方快要飞离这片山脉时才翩然现身,以风缠劲将其禁锢。 此法术虽然没有任何杀伤性,用来困敌却十分方便,莫说对方只是一名练气期的蝼蚁小辈,哪怕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没有一时半刻也别想挣脱开去。 “前辈法力高深莫测,敢问您找晚辈所为何事?”青年面露警惕地恭声道。 “呵呵,老夫乃是踏云门的长老,名唤云炫。不知小友姓甚名谁,师从何处?”老者声音温和地说道,配合他那慈眉善目的外表,倒显出几分仙风道骨来。 青年紧咬着嘴唇,丝毫没有放松警惕。虽然这云炫嘴上说的好听,刚刚笼罩住他的那股庞大神念中却满是寒意,如今更是自报家门,不管此番擒住他到底有何图谋,事后青年再想要安然离开恐怕就是痴人说梦了。 但他也不会就此放弃生机,心念电转之下,决定搬出凌剑门的名头略做应对,于是沉声答道:“晚辈程浅,镜州人士,年许前有幸加入了凌剑门,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 “程浅?凌剑门?”老者嘴里咕哝一声,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程浅,直看得后者遍体生寒。 “前辈……有什么不对吗?”程浅硬着头皮询问道。 “既然是凌剑门的弟子,不去购买适合锻入飞剑的剑修材料,反而在我这里买了那许多符箓,是何道理?老夫可不见普通的凌剑门弟子,同小友一般大方啊。” “这……”程浅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这一点也正是他最担心之事,为避免暴露身份才在一买完符箓后就立即远遁,没想到竟会被这老者一语道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小友还不肯说实话么?老夫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云炫面露微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看来是无法轻易瞒过这条老狐狸了,如今连性命都掌握在了人家手里,不得不暂时虚以委蛇,另谋脱身机会。 “前辈慧眼,晚辈自称凌剑门弟子实属无奈之举,修仙界人心险恶,晚辈一介散修只有借助大门派的声势才能保全一二。” “散修?你年纪轻轻,便有练气期八层的修为,又能轻易拿出不少灵石,背后怎会没有家族支持?”云炫眸光一闪,似有所指。 “实不相瞒,晚辈多年前曾误入一处山洞,碰巧遇到一具修仙者的遗骸,不仅从其身上获得了功法典籍,还在储物袋内找到不少灵石,让晚辈这些年的修行也算顺遂。” “那山洞位于何处?” “茹月城以南五百里的黄龙山上。” “你修炼的功法叫什么名字?可知道那具骸骨的身份?” 程浅隐约察觉到,那老者在问到这个问题时,面色微变,似乎浮上了一丝淡淡的期待,这让他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又被其生生地咽了回去,于是转而说道:“晚辈所练的只是一种不入流的无名功法,入不得前辈法眼。至于那具骸骨身上并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信物,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此人间接引领晚辈见识到了修仙界的广阔,算是晚辈的半个师父。” “呵呵,你的意思是说,你仅凭一种不入流的功法就能勘破老夫用秘术在那张残符里种下的神念?”云炫对此嗤之以鼻。 程浅见老者竟然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面色顿时涨红了起来。 “老夫岂会贪图于你,以老夫如今的境界已经没有时间和气力再转修其他功法了,把手伸出来,让我查验一番便知。” 云炫说着便从袍袖中闪电般地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爪,一把抓向程浅的手腕,由于风缠劲的禁锢,程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门被对方扣住。 “咦?”云炫将神识侵入到程浅的体内查看,片刻后喃喃道:“虽然你的修为不深,灵识却不比某些筑基初期的修士弱。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小友所修炼的功法有些像是……魔道问心宗的镇派功法玲珑诀啊,不过这种魔道顶级功法一向密不外传,你是怎么得到的?”云炫有些迟疑地说道,随即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我想起八年前问心宗曾与五大仙派的天虹宗有过一战,此战后不知所踪且又能有资格接触到这玲珑诀的人,就只有问心宗的六长老万云霄了……你当真是从骸骨上所得?” “是的……” “那老东西是这个下场,倒也不足为奇……按时间推算,倒也足够你初步掌握这玲珑诀了。” 不知是否程浅眼花,仿佛看到云炫露出了一瞬痛苦,然而等到云炫说完,便目光一凛,紧盯着程浅,似是想要从其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程浅感受到云炫冰冷的视线,头皮有些发麻。他并不知道什么问心宗,也不认识什么万云霄,只知道五大仙派与魔道向来水火不容,这老狐狸该不会是把他当成了魔道余孽,打算就地灭杀了吧。 云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忽然一笑:“如此,便没有问题了。” “请前辈明示。”程浅听闻此言,疑心顿起,他可不想稀里糊涂地丢了小命。 云炫暗自一声冷笑,原本他打算直接将此人击昏后带走,或者不嫌麻烦就地处置了也罢。现在却觉得这个小辈好像有点意思,不但心思细腻,没有被到手的重宝冲昏头脑,察觉到危机后更是能毫不怜惜地果断舍弃,或许此人倒有些可取之处能为自己所用。 至于那万云霄的骨骸,日后自然有机会去确认一番。 云炫没有直接回答程浅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镜州东北有一处绝地,暗沼遍布,毒瘴丛生,不但人迹罕至,就连修仙者也绝不敢随意深入。 “数年前此地忽然天降异象,地动山摇,竟从地中钻出一座宝塔来。异宝现世,距离相对较近的便是我们踏云门,门中三位元婴期的太上长老立即闻讯赶至,发现此塔周身竟覆盖着一层极其厉害的禁制,即便他们联合了其他宗门的元婴期修士携手轰击,仍不能将其破开,据老夫所知,这一界还无人有这般手段,更像是出自那传说中的化神期修士之手。最终太上长老们只能熄了硬闯的念头,并下令将此塔的消息严密封锁,除了我们五派内结丹期以上的修士,均没有知晓的资格。 “你一定在疑惑我为何会把此等秘辛告诉你这么个小辈,等老夫说完你自然便会知晓。经过多年研究,我们终于从某本古籍残卷中查到了有关此塔的只言片语,猜测其很有可能是上古修仙界用来锻炼门人弟子的曜梦塔,只有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印记,才能短暂地将塔外的禁制打出一个缺口。即便如此,此禁制仍会对修为越高的修士产生难以抵挡的斥力,唯有练气期的弟子才有一定可能通过缺口进入塔内,修为到了筑基期以上便会被阻挡在外,至于压制修为硬闯只是自寻死路。于是五大仙派之间约定,每派各出两名优秀弟子一同进入曜梦塔,此禁制在打出缺口后只能维持半月有余,能获得什么宝物或是机缘全凭各自造化,宗门长辈不得插手。 “虽然此次能够进塔的弟子在修为上的造诣被严格限制在了筑基期以下,但灵识越是强大者,在寻觅宝物上就越是能占得先机,所以各大仙派基本都会优先挑选灵识过人的弟子。我见小友已经将自己的灵识锤炼得远超同阶修士,来参加此次曜梦塔探宝是再合适不过了。” 程浅听完云炫的解释,胸中反而疑惑更甚,“前辈的宗门在整个镜州都赫赫有名,天赋异禀的青年才俊更是数不胜数,找出两个灵识强大的练气期弟子应该不是难事吧?” 云炫冷哼一声说道:“我踏云门乃传承了数千年的修仙大派,练气期的外门弟子数万余众,自然不缺两个灵识过人的弟子。若只是为了这等小事,老夫也不至于费那些手段留下你了。不过…… “由于曜梦塔所处之地过于遥远,月许之前,门主便指派了老夫带领挑选好的两名练气期弟子提前动身。老夫用遁光裹着二人前行,速度倒也不慢,未曾想在半路上遭遇了璇玑宗的人,同样也是打算赶往参加曜梦塔试炼。他们的带队长老是天权子那老道,修为仅在结丹初期,却仗着背后有元婴期的师尊讥讽于我。 “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我还不必与他逞那口舌之快。可他见我未被激怒,转而炫耀起所带弟子的天赋来,那名女弟子竟是百年难遇的天灵根资质,而男弟子也是同样极为罕见的玉阳之体。我此次带来的两名弟子,在门内也算天之骄子,相比之下却还是远远不如。 “虽然这两名弟子如今的修为尚显低微,可再过两三百年,璇玑宗说不定又能添上两名元婴期修士,届时我门该如何抵挡?那天权子还在不断耻笑我身后的两名弟子天赋平庸,当真以为我会慑于其师摇光真人的名头不敢杀他? “当即我已杀心大起,必不能放此三人离开,在他毫无防备之际瞬间祭出了我的本命法宝碎金剑。他的反应倒是不慢,可修为毕竟比我低了不少,缠斗没多久就被我一剑穿喉,落了个神魂俱灭的下场。当然,那两名弟子我也没有放过,全部一剑斩灭。” 嘶……程浅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肺腑似乎都要随之冻结。 云炫轻抚胡须,继续说道:“我在斩杀了那三人之后,回过神来才发觉惹上了麻烦,若那三人是在外出游历时落单,杀便杀了。可接下来璇玑宗还要参加曜梦塔试炼,时辰一到,其他几大仙派不见璇玑宗来人也会察觉事有蹊跷,不但会影响到开启曜梦塔事宜,将几方的行程路径略一对比,难保不会发觉是我所为。若那摇光真人找上门来,我方出于理亏,哪怕是门主也无法维护于我。 “想到此处,我立即打昏了那两名与我同行的弟子,施法让他们遗忘掉当天发生的事情,如此一来老夫方才能安心。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究竟该上哪里去找璇玑宗的替代之人?在曜梦塔试炼中虽不允许相互残杀,但为夺取宝物或是更好的修炼机缘,免不了要出手拼斗,若是故意不出手也容易引起怀疑。可璇玑宗的紫薇心法特征过于明显,无法轻易仿冒,我踏云门弟子所习的覆云功与其更是大相径庭。 “我思量了半日,终于有了定计,既然从踏云门弟子中难以找到合适的替代者,就只能另辟蹊径。我先是给当年安插进璇玑宗修行的一名孙侄女传信过去,让她偷溜出来赶到雁不归附近与我会合。她父母早亡,从小被我一手养大,绝不会背叛于我。 “接着我从天权子的尸身上找到了半张残符,那是我在一剑刺穿他的咽喉时,顺便破坏掉的,即便此符威力再大,祭不出来也只是废纸一张。我向此残符中注入进一丝法力,保持其灵性不失,思量一番,便决定赶往雁不归坊市,将修为压制到练气期的境界耐心等待。一连过了数日,虽然路过之人颇多,却没有一人能察觉到那张残符上附带的灵气,哪怕我不用双目去看,仅凭神识也能知晓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不是老夫所需要之人,直到你的出现给我带来了惊喜。 “那红脸大汉原本就在古树下摆摊多日,每逢修士经过必定热情吆喝,卖一些缺了份量的丹药给那些愣头青。原本你购买了玄清丹后已经准备离开,却忽然停下脚步来到我的摊位前查看起符箓来,必然是对残符有了感应,否则为何对那大汉摊位上同样的低阶符箓却视若无睹? “此符只有用璇玑宗的独门手法才能炼制,你能在练气期的修为下有所感应,说明所修功法必然与璇玑宗的紫薇心法相差不远。刚才老夫一测之下,发现果然是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玲珑诀。” 程浅默然下来,如此看来,倒是他自投罗网,贪图于高阶符箓而惹祸上身。从他拿起残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落入了圈套,直接暴露了所修功法的特性,再次暗叹一声修仙界之险恶防不胜防。 不过在云炫的话中,貌似还存有一处矛盾。此番他擒住程浅自然是想让他冒充成那名璇玑宗的男弟子,修习过紫薇心法的孙侄女则会冒充成那名女弟子,同时起到监视程浅的作用,却为何不直接让其从璇玑宗再掳来一名合适的弟子? 既然她能参加曜梦塔试炼,说明修为也在练气期左右,或许强行制住一名天赋出众的男弟子有些勉强,但根本原因恐怕是他们担心短时间内让璇玑宗太多有天赋潜力的弟子失踪,引起宗门高层的警觉,从而过早打乱他的计划。 因此云炫才会盯上了身为散修的程浅,待试炼结束,云炫的那位孙侄女只要重新溜回宗门就平安无事了,而程浅想必……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前辈,璇玑宗的那三人已身死数日,即便冒充成他们,在死亡时间上是否会露出破绽?” “呵呵,无妨,老夫多年前曾有幸得到过一件由千年玄冰所制的寒棺,可保尸身不腐。只要等到试炼结束,将那三人的尸首丢在返回璇玑宗的路上,伪装成被人觊觎其从曜梦塔取出的宝物而惨遭杀害,如何还能查到老夫身上?” 程浅不禁腹诽,这老狐狸该不会是把为自己准备的棺材都给拿出来了吧,但嘴上还是恭敬地继续问道:“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在下的相貌、身形皆与那名璇玑宗的男弟子不符,此人既是玉阳之体,身后有偌大的家族背景也不足为奇。若参加试炼的其他仙派之中,刚好有人与其相熟,即使不知璇玑宗此次会派何人前来,事后听闻那三人在返回宗门途中被害的消息,也会想到当日本应是他们三人参与试炼,而不是另外三名陌生的修士。” 云炫闻言,却只是森然一笑,“这一点不劳小友费心,老夫只需施展幻骨术,就能将你的身形、样貌变得和那人一模一样,至于声音,那三人既已身死,又要如何印证?即便是元婴期的修士亲临,在没有刻意检查的情况下也无法轻易看穿你的真实身份,此术一个月后便会自行消散,应付本次试炼已然足够了。只是施术过程会比较痛苦,你可要忍着点了。” 不等程浅反应过来,云炫便大手一挥,使前者的身体骤然调转,在其大惊失色之下,数个法诀已经闪电般地从上到下沿着他的脊椎打在各个关键穴道之上。一股钻心的剧痛顺着程浅的各条经脉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像是要当场将他的身体彻底撕裂。 豆大的汗珠浮现在程浅的额头上,若不是他立即谨守住灵识之海,早就痛得昏死过去了。由于风缠劲的束缚,程浅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云炫随意施为。 这幻骨诀果然不同凡响,竟然直接改变了程浅体内的骨骼构造,他感觉到自己的身高被生生拔高了数寸,面部的骨骼、肌肉也在不断地拉扯变形。 整整一柱香的时间过后,云炫狠狠地一掌击在程浅的后心之上,让程浅喉头一甜,喷出一口心血来。 “不错,从皮相上已经寻不出破绽了。记住,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应该叫陈道恒了。”云炫打量着程浅经过改换的面容,满意地点点头。 程浅如今是有苦难言,只得默默地向自己的脸上摸去,发现自己原本平平无奇的五官此时已变得棱角分明。 “老夫耗费唇舌与你解释了这许多,只是不希望你当众露出了什么破绽,但愿老夫没有错看于你,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云炫似是想让程浅安心一些,临末又补充了一句。 对于云炫承诺的所谓好处,程浅并无半分相信,若能顺利解决此事逃得性命,就当是他程家祖上行善积德了。 不过程浅仍然觉得此事发展得太过顺利了,似乎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云炫竟然事无巨细地一一告知,包括安插进璇玑宗的内应身份这些机密之事详细地告知于他,就不怕程浅找个时机当众说出去吗? 瞬间,冷汗再一次袭向了他的全身,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从表面上来看,接下来将由程浅和云炫的孙侄女两人代表璇玑宗,而踏云门则另有两名弟子,如此算起来,参与试炼的十人中已有四人处于云炫的控制之下,只要在进入曜梦塔后双方暗中联手,夺得宝物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毕竟其他仙派之间必然会互相警惕。 但实际上,云炫真的需要他吗?在这个计划中,如果没有程浅的加入又会有多少差别?大不了只让他的孙侄女一人代表璇玑宗进入曜梦塔,推说那陈道恒身体不适,无法参加,等试炼结束后他们再行会合,一样可以瞒天过海。其他仙派反而会因为璇玑宗参与夺宝的弟子少了一个,感到占了便宜,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换句话说,程浅实际上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却很有可能成为云炫计划里的一个变数,他实在无法相信云炫花费这样一番手脚,却不提防于他。 程浅立即暗中内视自身的奇经八脉,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他疑惑地皱起眉头,不信邪地动用了修炼玲珑诀所生出的那种特殊的感应能力,如果还是没有发现问题,便能暂时安心了。 然而一查之下,他竟在自己的心脏附近发现了一团若有若无的淡淡黑气,如一只狰狞的魔爪扣在了其心窍之上。 程浅感觉这黑气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与那本玲珑诀秘籍的最后几页上,记载着的一种名为拘魂咒的秘法毫无二致。 此种秘法属于一种特殊的禁制,只有到了结丹期才能修炼,一旦被施术者违背了施术人的意愿,当即会心脉寸断而亡。 程浅立即想起,适才云炫在为其施展幻骨术的最后时刻,曾一掌击在他的后心之上,让他忍不住喷出一口心血,这哪里是施展幻形之术的必要步骤,分明是在将拘魂咒硬生生地打入他的体内。 至于这云炫究竟是如何懂得施展玲珑诀中记载的魔道秘术,程浅很快便从另一个问题上找到了答案。 如今云炫已分别找来了适合冒充璇玑宗弟子的两个人选,可那天权子又要何人来扮?若是天权子在试炼之前便失踪,尸首又在试炼结束之后突兀地出现,难免会引起怀疑。 从此事的隐秘性上看,云炫绝不会愿意让过多的人了解内情,换句话说,云炫必然会亲自用幻骨术假扮成天权子的样子,带着他们二人参加试炼。只要事先吩咐踏云门的两名弟子自行赶往曜梦塔,让他们对外声称带队长老有要事处理,其他仙派之人自然也不会插手踏云门的内部安排。 不过听云炫所说,踏云门与璇玑宗的功法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届时打开曜梦塔外的禁制时还需要这些结丹期修士一同出手,当场暴露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 这意味着在云炫手中同样掌握着一门与璇玑宗相近的功法,并不担心扮成天权子的样子后被人识破。 以这云炫手段之狠辣,下手之果断,哪像什么仙道正派,莫非其真实身份是魔道问心宗早年安插进踏云门的内应?否则他如何轻易识得那玲珑诀,又懂得施展拘魂咒? 程浅一回想起此前在云炫神念中感受到的冰寒邪意,不由得已相信了几分。 程浅体内被打入的拘魂咒便是一层考验,云炫对此并没有任何提醒之言,如若他当真存在异心,无谋地当场揭穿云炫的真面目,恐怕话未出口便会被黑气震断心脉而亡。在场的其他修士即使再震惊,也只会当他是修炼不慎,走火入魔而死,最后不了了之。 对于云炫来说,或许程浅死了才是最方便的,也省去替换一具尸体的麻烦,毕竟在他死后,经过幻骨术调整过的骨骼是无法再恢复原状的,或将永远保持着陈道恒的身形。 死人,才是最能守口如瓶的。 短短数息之间,程浅便做了无数构想,他用尽心力进行着掩饰,相信现在云炫至少无法再从他的表情上看穿他的心中所想了。 “好了,算算时间,曜梦塔开启的日子就快到了,赶紧与墨灵那丫头会合吧。你的御器速度太慢,还是让老夫带你一程吧。” 云炫袍袖一甩,将程浅整个人卷入遁光中向着来路飞去。 三、途中 巍峨挺拔的古树之下,一名黑衫青年静静地盘坐着,空气中一丝丝淡薄的灵气如海纳百川般被其吸入体内,顺着玲珑诀特定的经脉路线运转一个周天,化为一口浊气后弥散于无形。 直至晨曦微露,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青年才缓缓睁开双目,一抹绿意在其眸中一闪即逝。 五六丈外,一名身着皂袍的老者正轻捋胡须,若有深意地凝视着青年,正是不知何时折返的云炫。 此时在云炫的身后已多出了一名身姿窈窕的俏丽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肌肤胜雪,蛾眉纤细,目若清泓,顾盼间透出一丝轻灵之气。 “今后你二人便以师兄妹之礼相称。墨灵,来见过你陈师兄。”云炫笑着说道。 “陈师兄好。”女子落落大方地上前一拱手。 “见过墨师妹。”程浅也立即还礼。 昨日夜里,两人驾驭着遁光一路飞过近千里才在一座树木参天的小山谷中停了下来。云炫让程浅在此稍作等候,自己则前去接应一二。 程浅自知云炫绝不可能真正信任于他,毫不遮掩地告知其费尽心思安插进璇玑宗的孙侄女的真正名讳,大概那名陨落在云炫手中的璇玑宗天灵根女弟子才是真正的墨灵吧,云炫独自赶往接应也是为了改变她的容貌。 程浅已暗自在心中将眼前这位明眸皓齿的少女称做小魔女了,同时带着些许恶意地想像着一张麻脸龅牙的丑脸,面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搞得同样偷偷打量着他的墨灵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炫望着这一幕,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寒意,实际上他所说的替代之事,只是真假参半罢了。 以他谨慎至极的性子,断然是不会将全部筹码押在一处的,若是到了曜梦塔开启之日,仍没能等到修为层次、功法特性都满足条件的人,岂不是白白耗费了时间? 所以他一开始的打算便是等到孙侄女赶来与他会合后,随意抓来一名练气期的小辈做替死鬼,用拘魂咒和幻骨术将其控制,并改换身形,届时再让此人当众暴毙而亡便是了。 尸体是不会说话的,在此人死后骨骼便会定型,生前所练的功法也无法被查探到,自然就不会有人能看出破绽。 然而就在云炫耐心等待之际,散发出去的神识却意外地感应到一旁的黑衫青年体内的功法有些熟悉,竟好似那问心宗的玲珑诀,与他同出一脉。 玲珑诀之所以会被问心宗奉为镇派功法,便是因其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将会极为强大,更有几种独门秘法可一同施展,威力不俗。 这小辈究竟是如何得到的?莫非是问心宗门下的弟子?云炫此时尚不能完全确认。 他心念一动,想到以那天权子尸身上得来的残符诱之,于是暗中将一股灵气注入残符,并施展手法将其夹入那些低阶符箓内。正因如此,程浅才没有在一开始就察觉到残符散发的波动,反而更像是在突兀间产生的感应。 双方之间修为差距极大,他倒并不担心青年会感应到自己有何异处。一测之下,那青年果然上了套。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人竟然很有可能与那失踪多年与他尚有旧交的万云霄有所联系。云炫推测,在当年问心宗与天虹宗的一战中,万云霄身受重伤,却不敢轻易返回宗门,惧怕被人趁机灭杀取而代之,便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先行疗伤,没想到伤势过重就这么坐化了,倒便宜了这个小辈。 云炫作为出身魔道之人,自然不会讲什么同门之谊,他此刻真正在意的其实是万云霄从宗内带出的一件绝世秘宝,本以为能在这青年随身携带的储物袋内找到,未曾想在他用神识悄悄查探过一番后,却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云炫并不担心那东西会被程浅炼化,以后者的修为连破开外面的封印都做不到,唯有结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够染指,同时也不相信他会将那东西遗弃或出售,毕竟那可是魔道秘宝,一经现世,必将引来腥风血雨。 既然此物现在不在这名小辈的身上,就必然是被其藏匿起来了,如今曜梦塔开启在即,已经没有足够的余裕供云炫套出秘宝的下落了。 云炫固然可以使用搜魂大法直接从此人的灵魂中获取答案,可一旦搜魂失败或者得到的消息不准确,怕是就再无机会寻到那件秘宝的线索了,那当真是追悔莫及。 若非如此,也不会留得他一条性命,当场掌毙了便是。 这让云炫不禁重新审视,他自然是不怕程浅找机会再次遁走,莫说他的神识早已锁定了程浅的气机,为求万全,更是在其体内打入了拘魂咒秘术,相当于将程浅的性命彻底地握在了手里。 不如就让这名小辈冒充成陈道恒代表璇玑宗去参加曜梦塔试炼,而云炫只需要一直守在曜梦塔外面,等试炼一结束就将程浅擒走严加讯问,哪怕抽魂炼魄也要得知秘宝的所在之处。 若是此人实在不识时务,想要耍些小聪明当场揭发于他,就只好让这小辈尝尝拘魂咒摧心断脉的滋味了。毕竟由假扮成天权子的云炫收敛他的尸首并无任何不妥,之后再找间密室抽离他的元神,日夜以真火煅烧,不怕他不开口。 云炫既已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犹豫,随即袍袖一甩,在其面前蓦然浮现出几件灵气非凡的法器来,光华灼目,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曜梦塔内凶险莫测,这几件顶阶法器取自璇玑宗那三人身上,此番便赠于你们驱使吧。” 程浅闻言,目光中顿时流露出几分渴望,毕竟以他的身家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么多的顶阶法器,手中品质最好的也不过是一件上品法器罢了。 云炫伸手一指,一件闪烁着盈盈宝光的青锋小剑便向着程浅飞去,同时口中介绍道:“此剑可在对敌时自行于周身散发出数道淡薄的剑气,锋锐无比,却并不消耗使用者多少法力,最适合于你。” 只见小剑在空中盘旋一圈,温顺地停在了程浅的掌中,光华散去,露出了其原本模样,剑柄上镌刻着酌月二字。 “此宝甲名曰煌螭,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穿在身上或可在危急关头救你一命。”云炫又是一招手,一件碧色的内甲也立即飞射到了程浅的面前。 程浅定睛看去,在这件内甲之上竟镶嵌着无数坚硬似铁的碧绿色鳞片,应该是由某种妖兽的鳞甲炼制而成。不愧是璇玑宗百年难遇的天之骄子,宗门投入可见一斑。 程浅也不客气,当即便将煌螭甲穿在了身上,最外面则披上了一件青色道袍,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云炫见程浅表现得如此欣喜,并未多言,那些所谓的顶阶法器已难入其眼,比起真正的法宝来说弱得不是一星半点。程浅若是真把这些破烂当成反抗他的倚仗,倒是分外可笑了。 “墨丫头,虽然你原本就是璇玑宗的弟子,所用法器并无不妥,可若是没有几件顶阶法器傍身,也有些辱没了那天灵根资质的名头。” 云炫说着又将几枚光团向墨灵拂去,“洛虹镜,进可控敌,退可防御;戮雨笛,可摄人心神;凤鸣珠,火属性顶阶攻击法器。”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威力不凡的上品法器,以及几张中级下品的符箓,也一并被二人收进了储物袋内。 云炫思量片刻,又从袍袖中摸出来两枚羊脂玉佩,有些不舍地分别交到二人手中,“曜梦塔中说不得会有一些迷障幻阵,而这两枚灵犀佩一定程度上可保你们灵台清明,至于能否获得什么机缘并全身而退,便要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云炫在交代完这些后,转而又对程浅说道:“虽然你所修炼的玲珑诀已与紫薇心法十分近似,但终究还是有所差别,接下来老夫会指点你一些其中关窍,领悟几分就看你个人造化了。” 云炫面不改色地摆出了一副慈师的样子,若不是程浅已经看穿了他的为人,说不定也会被其蒙骗过去。 尽管此时云炫的表现还称得上和善,甚至还赠予诸多宝物,可程浅也心知此行凶多吉少,只得沉默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仅仅过了半日,程浅便已将紫薇心法模仿得七七八八,悟性极高。即便是一旁的墨灵见了,美目中也禁不住流露出一抹赞叹之色。 云炫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了,遥望着东北天际说道:“现在我们要赶紧动身了,若是错过了开启曜梦塔的时辰难免会引来怀疑,等进到塔内你们二人自是有机会互相熟悉。” “是,老祖。”墨灵极为恭敬地答应一声。 云炫所化的遁光速度极快,可一连飞行两日也仍未望见曜梦塔的踪影。 “晚辈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赐教。”又过了半日,程浅终于耐不住三人之间微妙的寂静氛围,便趁机道出心中疑惑。 “小友但讲无妨。”云炫淡淡说道,此时他的容貌已经幻化为了天权子的模样,遁光的颜色也转为了深青色。毕竟越接近曜梦塔就越可能遭遇到其他仙派之人,趁早幻化也可避免露出破绽,甚至连其声音都变得空洞沙哑了几分。那天权子结丹至今已百年有余,其他仙派中定有不少与其相识之人,远比假扮小辈要困难得多。 “晚辈只知接下来要与墨师妹参与曜梦塔的试炼,可那曜梦塔中究竟有何玄机?” “嗯,我早知你会有此一问,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我等高阶修士无法进入塔内探查,神识也被禁制阻挡在外,但根据经验也能猜测一二,不外乎是一些古宝或者远古功法。” “古宝?远古功法?”程浅还是第一次听说到这两种东西,不由得有些好奇,以结丹期修士的阅历,定能让他受益匪浅,就连一旁始终神情慵懒的墨灵,眉宇之间此时也浮现出几分认真。 “你们可知如今散落在世间的功法都是从何而来?”云炫并没有直接揭晓谜底,转而问道。 “各大仙派之内皆有传承,经过悠久的岁月不断研究改良,渐渐衍生出了形形色色的功法来。”墨灵答道,眼波流转间竟流露出一抹别样的风情。 程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在他的认知里,只有这种解释才说得通。 “既然如此,你们可曾听说过哪些结丹期或元婴期的修士散功重修,或是去尝试修炼从前毫无先例的功法?” 程浅与墨灵互相对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讶然道:“好像确实是没有……” “我等仙道一途,追求的乃是逍遥长生。低阶修士靠打坐练气,感悟天地之力,高阶修士则需去寻觅大道机缘。活得越久之人就越是惜命,若是有幸结丹,哪怕一连闭关苦修数十年都并非不可想象,连自己正在修习的功法都难以参透,岂会耗费光阴去创造什么新的功法? “每隔数百年这一界内便会有新的至尊横空出世,不但功法威力无与伦比,法宝手段更是不计其数,足以硬捍数名元婴后期修士而不落下风。那么其修炼的功法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此人凭空创造出来的吧?” “会不会是在现存功法的基础上改良而来的呢?”程浅不确定地答道。 “哼,有几人能有此等魄力?肯舍弃前人所学,花大力气去走一条未知之路?”云炫嗤之以鼻地冷笑一声。 “确实有些不通之处……”墨灵神色凝重地说道。 “道理很简单,现今世间流传的绝大部分高阶功法、法术、丹方均是自上古流传下来的,甚至在漫长岁月的传承中遗失了十之八九。 “据推测,上古时期的修仙界灵气充沛,珍禽异兽随处可见,各类灵草俯拾皆是,同时在天地之间孕育出了许多先天神明,可直接吞食日月精华。他们根据自身的神通创造出了各种修炼方法、施法方式,后经人类的不断改良、简化,才最终成为适合修仙者修习的样子。每当世间出现新的至尊,就必定是在某处上古宝库中寻得了机缘。至于那古宝则是指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先天法宝,威能与现今修士们淬炼出的后天法宝不可同日而语。” “法宝还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吗?” “那是自然,不过这些事情现在离你们还太过遥远,等你们日后有幸迈入到我这个层次便能了解到了。” 云炫接着又话锋一转:“老夫可要认真地提醒你们一句,机缘往往会与危险并存,虽然塔内可能存在着连那些元婴期老怪物都会忍不住心动的宝物,但取宝也必定极为凶险,事不可为时切勿冒进,当心着点自己的小命吧。” 暂且不提这些参与试炼的弟子能否顺利取得宝物,就算真的出来了,又有几人能安然回归宗门也不好说。 云炫自然没有提点程浅的义务,也并非是出于好心,可若是程浅一个不慎死在曜梦塔内,在其元神消散前未能及时取回尸身,他可就有些欲哭无泪了。比起虚无缥缈的未知宝物,还是万云霄手中的那件魔道秘宝让云炫更为看重。 只不过在他的心里仍存有一丝隐忧,那便是万云霄并未真正坐化,这些年销声匿迹其实是躲在某处暗中修炼玲珑诀的后几层,甚至尝试炼化那件秘宝,而程浅便是他新收的弟子,并事先吩咐他一旦被识破身份就搬出那套偶遇骸骨的说词。 “万老鬼,你究竟是死是活?” 云炫心中暗叹一声,在程浅体内打入的拘魂咒,实际上还有一种阻断那种特殊感应的作用在里面,避免万云霄察觉有异后立即远遁。 云炫不敢肯定程浅如今对玲珑诀究竟领悟了几分,由于术出同源,即便程浅修为低微,若真是天赋异禀,花费些时日还是可以慢慢地化解掉拘魂咒的,而那种特殊感应却是其他禁制所无法阻隔的。云炫因此不敢轻易让程浅离开自己的视线,否则将他囚禁起一段时间,另寻一人参加试炼也未尝不可。 这玲珑诀玄妙莫测,就连云炫都未能完全掌握,至于为何会与璇玑宗的紫薇心法如此相似,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一段秘辛。 两者实际上出自同一处上古遗址,不同的是璇玑宗只得到了一部分残卷,后经他们宗门历代老祖的不断改良,才成为现今的模样,可供结丹期以下的门人弟子修炼。哪怕只是一份残缺不全的功法,也让璇玑宗筑基期的弟子倍增,足以跻身镜州五大仙派之列。 而问心宗却拿到了包括后几层在内的完整功法,只是一直未能有人完全掌握,不过现任宗主天赋异禀,若机运足够,甚至有可能带领魔道复辟的。 云炫可没有兴致多加解释,也不打算轻易暴露身份,只称自己对璇玑宗的功法略懂一二便敷衍了过去。然而程浅早已察觉到了体内拘魂咒的存在,让云炫的心思已是暴露无遗。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之际,云炫忽然神色一动,“我们到了。” 四、入塔 程浅与墨灵二人抬眼望去,前方果然现出一座高达数百丈的宝塔来,塔分九层,顶部似要直插入云端,连占地也比想象中还要更宽广几分。 曜梦塔方圆千里内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深紫色毒沼,极为险恶,哪怕是修仙者,一个不慎掉入其中,全身血肉也会在转瞬间被腐蚀一空。 三人刚一接近此地便在周身布下了一层五行护罩,阻挡住空气中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 随着云炫的遁光再次闪动,三人平稳地落在塔前一块巨大的黑岩之上,已有不少人提前抵达此处等候了。 “天权子,你们可是来得有些晚了啊。”一名细眼窄颐,体形干瘦的老者怪笑道。 “咦,没想到琉璃阁竟是由胡道友带队啊。”云炫假扮的天权子一掸拂尘,向其拱了拱手,连语气都像极了一名老道。 “呵呵,阁内只有老夫这一个闲人,自然就被派出来带两名小辈历练一下了。” 云炫与胡姓老者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一把拉过墨灵开始吹嘘起她那天灵根资质来,算是把天权子的脾气秉性给学了个十成十。 程浅偷眼打量,在胡姓老者的身后盘坐着两名手持配剑,姿容绝色的女子,空灵清绝,白衣翩跹,一头青丝随风飘扬。 传闻琉璃阁主修阵法与御器之道,门下年轻女弟子也个个美若天仙,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年天虹宗与魔道一战后元气大伤,被迅速崛起的琉璃阁取而代之一事,在整个镜州都是无人不知的大事。 凌剑门的带队者是一名精壮的中年汉子,浓眉虎目,阔口鹰鼻,虬髯如针,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霸道之气。 在其身后立着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弟子,剑眉星目,锋芒毕露。 凌剑门的弟子主修各种剑法,一身攻击剑术锐不可当,尤以霸道剑意为长,还未战,敌人的气势便已弱了三分。 不过饶是如此,在镜州五大仙派中却是以飘渺宗为首,凌剑门在整体实力上比之还是要略逊色一筹。 此次飘渺宗由一名风姿绰约,明眸皓齿的少妇带队,在其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弟子。男弟子相貌端正,气宇轩昂,女弟子亦清纯可人,粉雕玉琢,这二人的眉眼间似乎还带有几分相像之处。 直至胡姓老者终于露出几分不耐神色时,云炫才识趣地止住了话头,转而看向一旁孤零零站着的两名弟子,讶然道:“怎么踏云门只来了这两名弟子?他们的带队长老呢?” 那两名身穿云纹袍服的男弟子闻言,顿时面露尴尬之色。犹豫片刻后,其中一名年长些的男弟子上前恭声道:“回前辈,敝门的云炫长老因有要事,在途中便与我们分开了,命弟子二人自行御器赶来。” “原来是这样,我对贵门的云长老可是敬仰已久。此地偏远险恶,你们一路御器而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是弟子份内之事,岂敢称辛苦。”那男弟子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身边没有宗门长辈跟随,就连说话亦有些底气不足。 程浅见云炫不但明知故问,还顺便借天权子之口恭维了一把自己,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若是那两名踏云门的弟子得知面前的老道便是云炫本人,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 凌剑门的精壮汉子走了过来,一抱拳说道:“凌剑门祝山,见过几位道友。” 随后飘渺宗的那位少妇也莲步轻移,上前施礼道:“几位师兄,如烟有礼了!” 云炫与胡姓老者不敢怠慢,连忙还礼。 “差不多已到了约定的时辰,既然踏云门的云道友无法前来,就由我们几人联手破禁吧。”祝山在听说了云炫之事后,毫不在意地说道。 “也好,那便请诸位道友一同出手吧。”胡姓老者也微微点头。 云炫虽是结丹中期的修为,但其所扮成的天权子却停留在结丹初期,明面上四人里只有那名胡姓老者到了结丹中期,由他来做主倒也无妨。 那位飘渺宗的少妇嫣然一笑,一抬手,一件碧绿色的玉如意凭空出现,随后她的双手便开始结起玄奥的法诀。 另外三人也纷纷唤出了自己的法宝,凌剑门的大汉驱使着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重剑,胡姓老者则从口中喷出一只纯金的葫芦,而云炫直接将手中的拂尘向空中一扔,迎风便涨,化为了磨盘大小,竟也是一件法宝,多半是取自那天权子。 之前云炫便提到过,只有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印记才能将禁制打出一个缺口,而他们四人都有结丹期的修为,浑厚的法力催动下带起了极大的声势。 “去!”四人分别低喝一声,一道道法诀打在各自的法宝上,光芒大放,直接击向了宝塔底层的塔门处。 虚空悄然碎裂,微不可查的波动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在众人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缺口来。 胡姓老者扫视众人一圈,幽幽地说道,“哪位弟子打算第一个进塔?” 在场的十名弟子不由得面面相觑,毕竟谁也不知道塔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心里不禁都有些打鼓。 “既然迟早都是要进塔的,不如就由我二人来打头阵吧。”说话的是琉璃阁的其中一名女弟子,一张俏脸上满是毅然之色。 “我愿随师姐一同入塔。”另一名女弟子也紧跟着说道。 胡姓老者眼含深意地向她们点了点头,“娴紫、天悦,你二人是我阁这一辈最杰出的弟子,千万不要让阁主失望。” “是,师祖。” 这两名女弟子接着一前一后地走向了禁制缺口,两人的修为分别在练气期十层和练气期九层。 那位名叫钟娴紫的女弟子谨慎地将手掌按在了禁制缺口之上,如镜虚空中泛起一道道涟漪,用力向内推去,登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阻力。 见没有什么危险,钟娴紫便也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向着禁制内挤去,身形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众人眼前,直到最后整个人完全不见了踪影,似乎已经进入到了塔内。 陈天悦立即紧随其后,不过看样子比钟娴紫表现得要从容些许。 果然如云炫所言,修为越高,禁制产生的排斥力量也就越大,最终会导致无法进入。而修为过低又将不能在夺宝时占据优势,否则各大仙派绝不会舍得让这些天赋异禀的宝贝弟子以身犯险。当然各派也希望小辈经历磨练,寻求机缘,毕竟始终躲在宗门的庇护之下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飘渺宗、凌剑门、踏云门的弟子见状也变得有些跃跃欲试起来,纷纷穿过禁制进入了塔内。 程浅和墨灵落到了所有人的最后面,不约而同地向云炫看了一眼,不过后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随意地鼓励了几句。 程浅也不在意,径自走到缺口前伸手一摸,当即吃了一惊。因为他极为清晰的感受到,前方好像凭空存在着一座巨大的肉山,灵气从四面八方向着他的手掌挤压而来。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闯上这么一遭了,一咬牙,整个人便直接挤进了肉山当中。 五、碧波千浪阵 程浅在底层一连徘徊了三日之久,才终于走了出来,远远地便看到四名弟子站在一条石阶通道之前,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不知道在讨论着些什么。 程浅向四周望去,并没有发现小魔女的身影,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怀疑,便直接抬腿走了过去,一拱手道:“璇玑宗陈道恒,见过几位师兄。”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弟子闻声立即转过身来,一见来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便带着几分客气地还礼道:“原来是陈师弟,在下凌剑门何子君。” 另外几人也纷纷拱手道:“凌剑门赵启明。” “飘渺宗唐栩汐。” “踏云门邱明轩。” 在修为层次上面,凌剑门的两名弟子已经达到了练气期十层,再进一步便能尝试冲击筑基了。另外两人也有练气期九层的修为,在场的几人中要数程浅的修为最低了。在境界相同的情况下,同一门派的弟子之间需按入门早晚论资排辈,而不同门的弟子则以修为高低为准。 程浅不卑不亢地说道:“原来是何师兄、赵师兄、唐师姐和邱师兄。” 唐栩汐一挽额前秀发,嫣然一笑说道:“陈师弟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如何上到曜梦塔第二层去。” “听师姐的意思,莫非是遇到了麻烦。”程浅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前面应该就是通往第二层的路了,只不过……”邱明轩欲言又止。 “好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有陈师弟加入进来,我们破阵的把握不就又大了几分吗?”赵启明似乎是个急性子,连忙接上了话茬。 “破阵?”程浅虽然事先在心中已有了几种设想,却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没错,”何子君看向身后说道,“面前这条路不知为何竟被一层阵法所笼罩,除了正面破开以外别无他法。” 程浅的视线越过几人向前方石阶看去,果然见到一层散发着碧绿光芒的阵法,从阵中传来隐隐的波涛之声,似乎威势极大。 “这样一来,不就说明我们几人是最先赶到此处的?”赵启明兴奋地说道。 “不会吧?我都迷路几天了,这一层简直复杂得像个迷宫,绕来绕去总是回到原地,就这样反而还是最先走出来的?”邱明轩始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你们在来的路上还遇到过其他人吗?”何子君问道。 “除了偶遇到唐师妹,连个鬼影都没见到。”赵启明说着看向了唐栩汐,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一抹热切,可是后者却恍若未闻,只是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阵法的方向。 “我谁也没有遇到过。”邱明轩跟着摇了摇头。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很有可能落在了最后?”程浅说道。 “可是现在这座阵法完好无损,他们就是想要过去,也得先击破阵法才行吧。”何子君说道。 “莫非还有其他可以通往二层的路?”邱明轩提出了一个猜想。 程浅却有着不同的意见:“我觉得不像,据说此塔原本是上古修士为了训练门人弟子所建,这底层完全是按照迷宫式样设计的,甚至在一开始传送时便将我们分散开来。无论怎么想,目的都应该是为了略微阻挡住进塔之人的步伐,没道理设置多个出口,毕竟直接就被传送到出口附近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退一步说,即便真的存在着另一条路,应该也同样会有阵法阻隔才对。看这阵法的声势,单凭一两个人恐怕是无法破开的,必然会被阻拦下来,起码要等到聚齐四五个人才有足够的把握。然而这样一来,仍会形成多人一同行动的局面。 “现在我们这里便是五个人,除非剩下的五个人都刚好走到另一处出口,否则此次参与试炼的所有人,应该全部都还停留在最底层。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一路走到这里,我并没有发现另外几人的踪迹或者别的出口,所以我觉得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陈师弟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既然我们必须要去到第二层,无论如何都是要破开此阵的,也不必去考虑那么许多了。”何子君沉吟片刻后说道。 “没错,我们已经没有功夫再去寻找另一个出口了,万一根本不存在其他的路,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吗?”赵启明立即表示赞成。 “我们应该等不到其余那几人了,他们恐怕早已进入了第二层。”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唐栩汐突然开口说道。 “唐师妹,何出此言?”何子君不解其意。 “你们不觉得这个阵法似乎有些眼熟吗?”唐栩汐朝着阵法的方向扬起下巴。 “在下对阵法之道只是略懂些皮毛,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门道。”赵启明摸了摸下巴,转而问道,“邱师弟你呢?” “这阵法确实有些眼熟,莫非是琉璃阁的碧波千浪阵?”邱明轩神色一动,有些不敢确信的说道。 “不错,十有八九正是此阵。”唐栩汐慎重地点点头,“若是那些上古修士们在设计时便准备阻拦入塔之人的脚步,大可以在迷宫内设下各种机关陷阱。眼前这阵法虽强,没有主阵之人也无法对我们造成伤害,只能拖延一段时间罢了。正如陈师弟所说,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让我们这些人聚到一起联合破阵,这样一来便失去了试炼的效果了。 “所以最后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有人比我们更早地通过了此处,并刻意布置了一套阵法,借此挡住后续赶来的其他人。由于我们一进来就被传送到了不同的位置,所行路线各不相同,沿途布置陷阱不容易产生作用,反而还会浪费时间,不如在所有人通往第二层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下一层阵法。 “既然决定了要布置阵法,那么同时也会切断自己的后路,必须要保证自己一派的所有人都进入到第二层才能开启阵法。除了我们几人以外,只有琉璃阁的那两名弟子踪影全无,而琉璃阁主修的正是阵法之道,这便不得不令人生疑。我刚才认真地辨认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此阵颇像一种名为碧波千浪阵的罕见阵法。” “既然已认出了此阵法,果然只能是琉璃阁那二人动的手脚了。”何子君语气冰寒地说道。 “她们二人大概一早便在身上布下了能够互相感应的法术,或者带有什么特殊的法宝,一进到塔内便迅速会合赶往了第二层,同时布下了这层阵法。即使她们确定不了究竟能挡住多少人,但减少一些对手也是较为有利的。”程浅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据我所知,那碧波千浪阵的布置手法极为复杂,也远远不是两个连筑基期都没到的弟子有能力催动的吧?”邱明轩吃惊地张了张嘴。 “估计是将简化过的阵法刻进了阵盘当中,布置时可以省略绝大部分步骤,再用灵石补充结阵时所需的大量法力。这件事背后必然有其宗门长辈在进行着谋划,否则仅凭她们二人是无法实现的。不过即便是简化后的阵法,也足以令我们几人费一番手脚了,若是完整版的大阵堵在这里,我们就彻底与第二层无缘了。”唐栩汐冷峻地说道。 “幸好我们这里有五个人,倒也不是不能尝试破阵。”何子君说道。 “再继续留候此处,宝物都被那几个人给分完了,到时候我们连口汤都喝不上。”赵启明咬牙切齿地说道。 “也不尽然,前面或许存在着未知的险境,让那几人为我们探探路也未尝不可。”唐栩汐淡淡地说道。 程浅深深地看了此女一眼,她并没有提及的是,与其同门之人早已进入到了第二层,就连小魔女以及踏云门的另一名弟子,也都必然早于琉璃阁的人进入了第二层,否则同样会被阵法阻拦在这里。 如今最焦急的恐怕就只有凌剑门的弟子了,他们若是最终空手而归,无法想象会受到怎样的斥责。 “事不宜迟,还请诸位师兄弟一同出手,破开此阵。”何子君话音刚落,右手比成剑指一招,左手握着的言尘剑应声出鞘,带起烈烈风声。 “何师兄,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赵启明早已按耐不住,脚踩玄奥步伐,身形骤然前冲,背后的梦辰剑立即冲天而起。 唐栩汐和邱明轩也不敢怠慢,纷纷取出了各自的法器向那阵法击去。 程浅见此情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在还未到达第二层前便消耗掉大量的法力。 别看这些人现在表现得还算客气,那也只是因为破阵时用得着他罢了,等到时候发现了什么宝物,情况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一言不合便会痛下杀手。 “陈师弟,你还在等待什么!”何子君偶一回头,发现程浅仍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手破阵的意思。 程浅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若他此时突然发难,用酌月剑从背后偷袭,想必这几人就算不死也会受到重创。 可惜他并非什么心肠歹毒之人,即便本就身处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却也不代表他能没有心理负担的下此辣手。 最终他还是被迫唤出酌月剑,加入众人联手破阵,毕竟他也不好意思坐享其成,若是那四人破阵后头脑一时发热,联手对付他可就有些不妙了。 六、一梦百年 这碧波千浪阵果然十分棘手,灵力潮汐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大有源源不绝之势。 哪怕在五人联手之下,一时半刻都未能撼动分毫,反而一个个都面色苍白了起来。 眼看不能再这样空耗下去,唐栩汐银牙一咬,恨声道:“这阵法能够模仿潮汐之力,源源不断地化解我们的攻势,甚至能够吸收我们部分的攻击补充进阵法当中,必须集中力量以点破之。我身上携有一纸符宝,待我破开此阵后,必会法力不济,届时还望各位师兄能照拂一二。” “唐师妹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赵启明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任谁都能看出他对这唐师妹有意了。 “那便先谢过赵师兄了。”唐栩汐黛眉微蹙,似乎对赵启明过于殷勤的态度有些不喜,但口中还是答应一声,飘身飞回众人身后,盘膝坐下。 唐栩汐素手轻抚腰间的储物袋,红光一闪,面前便现出一张画着小锤的金色符箓。只见她目光一凝,极为不舍地将其往空中一抛,双手飞快地结出一个个法诀。 这符宝唯有结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炼制出来,需取自身法宝的一部分威能封印到符箓之中,每炼制出一件符宝,都要培育法宝许久才能恢复,足见符宝的珍贵了。毕竟没有多少结丹修士肯轻易损耗自身法宝的威能,不过好处是即便只有练气期的修为也能轻易驱使,直到符箓内封印的威能耗尽为止。 其余人见唐栩汐竟身怀这等宝物,纷纷流露出眼红之意,也只有飘渺宗有这种魄力给门下优秀弟子奖励符宝。 以唐栩汐目前的修为,尚不能发挥此符宝威能的十之一二,但想来也足以破阵。 过不多时,一只通体灿金的小锤渐渐浮现出来,在唐栩汐面前滴溜溜地转动。唐栩汐随即纤手一指,口中低喝一声:“怒金锤,去!” 言出法随,那只小锤立即带起雷霆之势向着阵法狠狠击去,何子君等人连忙退至一旁,唯恐被符宝的余威波及。 “轰隆”一声,前方的通道剧烈地震颤起来,腾起厚厚的灰尘,那层碧绿色的光罩仅支撑了片刻便骤然碎裂了。 怒金锤一击建功,众人的脸上都浮起了一丝喜意。 唐栩汐刚刚来得及将符宝收起,便觉得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唐师妹!”赵启明立即上前曲臂一揽,顿时落了个软玉满怀。 “没想到这符宝竟如此恐怖,这一击直接将唐师妹体内剩余不多的法力给全部抽空,不过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自行醒来了。”何子君观察了下她的面色,见没有什么异样,便安心了下来。 程浅神色一动,悄悄摸进了前方石阶通道内,一挥袍袖,将浓厚的烟尘散去,很快便在附近找到了一只罗盘形状的物件以及六只小旗,这应该就是布置碧波千浪阵所用到的阵盘与阵旗了。 其中两只小旗的旗面已经破损,不过好在作为阵眼的阵盘完好无缺,不知道仅凭剩余的四只小旗是否还能将阵法布置出来。但眼下还不是花时间研究的时候,程浅将它们妥善地收进储物袋中,回头朝那几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们仍在关切晕倒的唐师妹,嘴角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程浅可没有兴趣继续与他们同行了,于是借口急于与同门汇合,双腿略一用力,身形便飞射而出,直接向着曜梦塔第二层掠去。 顺着倾斜的石阶攀登了几十丈后,又顺着通道走了一会儿,前方忽然现出了一丝橘黄色的光亮,空气中的热度骤然间急剧攀升。 程浅来到了一座极为空旷的岩窟,四周皆是岩石绝壁,他猛地低头看去,下方数百尺处是一片极为宽广的岩浆海。 前方有着一座不到两尺宽的石桥,凌空飞架于岩浆海上,一直延伸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程浅现在正身处曜梦塔的第二层,那么下方便应是第一层的顶部,无论怎么想都不该出现岩浆。不过他并不清楚那些上古修士究竟拥有何种神通,不敢轻易地断言其无法将熔岩移送到这里。 程浅立即权衡起来,由于他现在无法确定这片岩浆海究竟绵延出去多远,所以也没有充足的把握能够横跨过去,若是一个不慎从石桥上跌落,顷刻之间便会尸骨无存,再加上塔内无法御器飞行,实在是危险至极。 但现在掉头回去,很可能会直接撞上那几人,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发觉到不对劲并追上来。 适才何子君见他破阵时有所保留,恐怕已经起了些心思,毕竟他不但独身一人,又是所有人中修为最低的。此后程浅又将那布阵的法器取走,恐怕众人心中亦有猜测,说不定因此更加触怒他们,到时候合力将他擒下充当探路的棋子可就不妙了。 程浅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推测此处说不定会是一座幻阵,于是立即将贴身携带的灵犀佩取了出来,发现这枚玉佩此时正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同时还有些发烫,可这点热度与四周滚烫的空气一比,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以至于程浅之前一直都未能有所察觉。 程浅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当时见那老狐狸赠予此佩时一副肉痛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没想到刚一照面就完全被此地的幻阵给克制住了。 程浅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每当想起身上被种下的拘魂咒,就会感到惴惴不安。 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还是能够慢慢化解掉拘魂咒的,然而若只是这样,却并不足以让他脱离云炫的掌控。 虽然曜梦塔外侧的禁制在某种程度上能够保护里面的人,但程浅远没有达到辟谷的境界,总还是要进食的,就算想一直在这里躲下去也根本无计可施。一旦身上携带的食物以及丹药消耗一空,无疑是个必死的下场。 换句话说,程浅必须在这半月内寻找到反制云炫的手段,否则一经出塔便会重新落入云炫的手中。 程浅至今还未想到可行的办法,哪怕他在出塔前及时抹除掉了拘魂咒,并向其他参与试炼的弟子揭发云炫的真面目,又能起到几分作用? 那些弟子未必就会信任于他,甚至有可能因此提前惊动了小魔女,以云炫的修为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足以将程浅挫骨扬灰了。 为今之计,便只有踏上这条石桥横穿过岩浆海继续前进,这大抵也是上古修士们从一开始便设计好的考验吧。 程浅慎重地抬起一条腿,试探性地踏在了石桥之上,见石桥并没有崩塌或者不稳的迹象,才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迈步走了上去。 一个月过去了…… 程浅始终行走在这条不到二尺宽的石桥之上,除了感到难耐的孤独与无尽的酷热以外,同时还承受着饥饿与焦渴的折磨,即便他服下了能够裹腹的丹药也无济于事。 这种磨练意志的方式,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想出来的,虽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却仿佛是钝刀割肉般,令他感到极为难受。 数年过去…… 时间一久,程浅也就变得麻木了,只是机械性地向前走去,眼中只剩下了那唯一的一条路。四周万籁俱寂,除了下方偶尔会传来岩浆泡爆裂的声音。 这一走,便是百年。 七、斗法 程浅其实早已有了自己的猜想,此幻阵必然是为了考验弟子们的心性所设,一旦屈服于孤独与焦热的折磨,从石桥掉落下去,或将必死无疑,程浅可不相信那些岩浆也是什么幻觉。 最让他在意的是,此幻阵能直接影响他对外界的感受,这才让他通过石桥的时间感被无限地拉长。 若真是走了那么许多年,程浅早已死在了桥上,所以他判断自己应该不需要为错过出塔时间而担忧,随后便决定沉下心来去接受这场试炼,没想到真的会久到连时间都无法记清。 当他终于踏在了石桥终点的地面上时,回首望去,那石桥不过百丈有余罢了。 程浅闭上双目,用心感受这些年来的所思所想,此中百般滋味,无法言喻。 过了许久,程浅才从这种感悟的状态中退了出来,缓缓地摇了摇头。一旁的石门开启,现出一条通道来,程浅也不多想,袍袖一甩便抬腿走了进去,厚重的石门随即在其身后轰然落下。 曜梦塔第三层。 两名身着素白色衣衫的女子已经在这一层探索了多时,其中一名容貌清丽脱俗的少女面露些许紧张,一只素手紧紧地握成拳状抚在胸口之前。 另一名墨发垂肩的少女则神情肃穆,一语不发地打量着四周,生怕错过什么。 四周零星散布着一些凿刻出的石室,其中大部分都是空的,并未见到什么宝物,不过她们并不急躁,相信只要耐心一些,定能够有所收获的。 又转过一个拐角,她们在前方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方形石门,互相对视一眼后,便一齐用力推开了石门。 “师姐,你快看!”陈天悦激动地指着前方,连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了。 钟娴紫闻言立即向石室深处看去,在前方有一座青石雕刻而成的莲花宝台,其上正悬浮着一柄龙首短匕,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宝光。 钟娴紫神色凝重地提醒道:“小心,此等宝物附近说不定会有什么机关陷阱。” 或许是知晓其中厉害,陈天悦的一双美目也谨慎地上下打量着莲花石台,二女心领神会地选择了小心应对,生怕着了道。 就在她们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尝试取走匕首之时,一根极为细长的绳索突兀地从二女身体之间飞射而过,直接卷在了那匕首之上。 随着绳索极为灵巧的一提一拉,匕首顿时倒射而出,当着钟娴紫和陈天悦的面飞出石室,落在了某人手中。 “既然两位师姐看不上,小妹便却之不恭了!”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的女声留下一道话语,便运转起身法转眼间遁入一旁的通道。 “站住,把宝物留下!” 钟娴紫和陈天悦顿时大惊失色,片刻后立即回过神来,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前方的那道身影犹如蝴蝶一般轻盈地穿插在通道当中,似乎是想利用地形的复杂将二女甩掉。 对此钟娴紫自然是不会答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殷红的锦帕,娇喝一声,“红罗帕,去!” 那锦帕肉眼可见般地迅速涨大,直接兜头向前方那人罩去。 对方似乎也知不能随意应对,纤手一指,一件散发着红色霞光的宝镜立即护在身前。从镜面射出数道青虹双色的光芒,直接将那锦帕罩住,定在了半空当中。 那人随即毫无停顿地一闪身避过锦帕,加快速度向远方遁去。 陈天悦已是羞恼至极,如何肯让近在咫尺的宝物成全他人,直接取出了几张低级中品的符箓,急速催动之下向那人击去。 没想到那人一闪身避入了一座大厅之中,令陈天悦射出的几道法术纷纷击在了空处。 可惜的是前方却是一条死路,并没有其他的出口,唯一的入口被随后赶到的钟娴紫和陈天悦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道身影终于停了下来,翩然转身,如瀑般的长发滑过面颊,嗤嗤一笑道:“敢问两位师姐,有何指教呀。” 钟娴紫此时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真容,俏脸冰寒地说道:“我记得你好像是璇玑宗的弟子吧。” “钟师姐真是好记性,在下璇玑宗墨灵,见过两位师姐。” 陈天悦直接拔出佩剑指向了墨灵:“不必客套了,只要你把那匕首留下,我二人便放你离去。” 墨灵听了这话,却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之事。 钟娴紫厉声喝道:“你笑什么!” “两位师姐莫非是要明抢不成?”墨灵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委屈的样子。 陈天悦咬着银牙说道:“明明是你抢了我二人的。” “此物未曾到过两位师姐手中,也没有认主,师妹还以为两位师姐看不上呢,现在反悔可不成了哦。”墨灵眨眨眼睛。 “休要与她磨嘴皮子,你我二人先一同擒下她再说。”钟娴紫说着右手剑诀一引,手中配剑立即散发出淡紫色光芒,横在身前。 琉璃阁并不修习剑术,却在御器之道上有独特的法门,低阶弟子往往会选择随身携带一些利器,便于驱使对敌。 陈天悦心领神会,向配剑注入一丝法力,令其覆盖上一层淡黄色的光芒。 二人配合多年,早已有了默契,口诀念动之下,一紫一黄两柄飞剑立即嗡鸣声大作,随即闪电般地向墨灵射去。 墨灵不敢怠慢,身形骤然暴退,一直背在身后的玉手一托,一枚火红的宝珠发出一声嘹亮的凤鸣,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钟娴紫和陈天悦二人也运转身法,一左一右从两侧欺身而进。 她们虽身为修仙者,但只要还未筑基,就不算真正的仙人,体内法力稀薄并不足以支持长时间施展法术。 以呼吸作用为功、以气与力合为用是为练气,她们从小便要兼修世俗的武功,借此锤炼自己的筋骨。 钟娴紫的身形急速变换,化拳为掌,狠狠地拍向墨灵的胸口。 墨灵的修为尚要比钟娴紫低上一层,只感觉劲风扑面,霎时间竟有一股窒息的感觉,立即腰身后仰,以臂为轴,脚尖一挑,击在对方手腕之上。 陈天悦却已踩在了墨灵的影子处,右肩一转,直接劈掌袭向她的侧腹部。 墨灵往手臂上加了一分力道,向后一翻,堪堪躲过陈天悦这一掌。 那二人立即将法力灌注入脚部,翻转半周侧身飞踹,并不打算给墨灵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 墨灵当即一招洛虹镜挡在身前,避过这一击,随后将此镜往空中一送。 二女适才已经见过此镜控敌的场面,心知不能让其施展开来,钟娴紫立即取出一张地刺符,急速念咒后往地面上狠狠一拍。 土黄色的光芒钻入地下,向着墨灵脚下飞速遁去,转瞬间十数根由法力幻化而成的石柱破土而出,将墨灵逼迫得跃入了空中,打断了她的施法。 身在空中必然会成为活靶子,墨灵只得暂时放弃驱使洛虹镜,脚尖一点石柱,身形飘然后退,手掌再一翻,一只青白色的骨笛已出现在其掌握之中。 此时墨灵身上的三大顶阶法器已然齐出,在钟、陈二女的压力之下全力以赴,并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 钟娴紫暗道不妙,剑指一招,与凤鸣珠缠斗中的紫色飞剑立即倒射而回,在二人周身盘旋着布下了一层淡紫色的防御,同时她们身上也各自亮起了五行护罩。 墨灵嘴角含笑,将嘴唇对准骨笛,随着旋律涌现,一层淡白色的能量波纹如实质般扩散,令二女身前的护罩摇摇欲坠起来,不得不全力维持。 见戮雨笛产生奇效,墨灵立即眸光闪动,一边吹奏着骨笛一边向出口处挪去,召回了凤鸣珠似要开溜。 陈天悦岂会让她如意,当即取出一只粉红色的小碗,掐诀念咒,令那小碗瞬间涨大为屋子般粗细,以雷霆之势向墨灵扣去。 墨灵无奈之下,被迫召回洛虹镜挡在头顶,与那小碗一时间形成僵持之势,令其不能顺利落下。仅是瞬间的耽搁,却也令她的笛声一乱失去了摄敌的效果。 钟娴紫立即抓住时机,屈指一弹,两枚雷火珠飞射而出,整个人却在一闪之下消失不见。 此时另一边,程浅刚好路过这附近,感知到前方似乎存在着三名弟子的气息,于是打算先凑过去看看情况,没想到一眼便看到墨灵与琉璃阁那两名女弟子战在了一起,令程浅感到一头雾水。 只见墨灵脚掌狠狠地一蹬地面,身形立即拔地而起,令那雷火珠击在空处,落在地面上爆裂开来,现出一蓬浓烈的烟雾。 墨灵心知不能让浓雾遮蔽住视线,否则在那二人的围攻之下颇为危险,于是立即将法力狂灌注入右掌,击出一道气息匹练将下方的烟尘一扫而空。 然而就在此时,墨灵瞬间感受到背后传来一丝强烈的危机感,还未待她转身,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击在了后腰之上,顿时如折翅的鸟儿一般从空中坠落而下。 墨灵右手急速在身上连点两下,刚一落地便就势一滚,避过紧随而来的陈天悦一击。 钟娴紫取下隐形符重新显露出身形,目光冷峻地看向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的墨灵说道:“我之前听贵宗的天权子前辈说起,你是那百年难遇的天灵根资质,可毕竟修为层次尚浅,虽然一身法器犀利异常,却绝不是我二人的对手。只要你交出匕首法宝,之前的约定也还作数,我们也不想与贵宗结怨。” 钟娴紫显然有些忌惮于墨灵那所谓的天灵根资质的名头,不敢逼迫得过紧,这样的身份不管放在哪个宗门里都是宝贝,一但有什么损伤,那些宗门长辈必定会来兴师问罪。 程浅见胜负已定,便准备掉头开溜,没想到身后竟传来了墨灵宛如催命般的呼唤:“陈师兄,救我!” 程浅闻言也是一愣,不由得暗暗叫苦,自己到底是她明面上的师兄,如今又被其点了出来,若是就这样装作没看见弃之不顾,似乎不太合适。 程浅感受到琉璃阁那二女的视线射来,如芒在背,他只有练气期八层的修为,而小魔女又受了伤,如果撕破脸皮的话,胜算好像也不算太高。 程浅只得硬着头皮向那两名白衣少女拱手道:“璇玑宗陈道恒,见过两位师姐,不知可否看在师弟的薄面上就此罢手,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钟娴紫见程浅这样说,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一松。她最担心的便是那墨灵咬定了不肯轻易放手,到时骑虎难下,说不得要拼到最后,如今能有个人处于中间调停,事情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若是这陈道恒一时昏头,想来个英雄救美,以她二人的修为也未必会有多少惧怕。 打定主意,钟娴紫杏口微张:“既然如此,陈……” 未曾想此时竟变故陡生,一道宛若洪钟般的声音在众人耳际炸响,其威势仿佛能令整座塔为之一颤。 “塔里的小辈们听着,我玄孙唐舜鸿惨遭毒手,限你们立即将凶徒交出,让老夫挫骨扬灰,否则塔内之人……全部都给我孙陪葬吧!” 八、无头尸 距离弟子们进塔已经过了五、六日,曜梦塔外一直风平浪静。 云炫这些天以来,始终守在一旁闭目打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时天边忽然风声大作,乌云密布,云中似有雷鸣闪动。 “怎么回事?”胡姓老者惊疑地说道。 云炫双目微眯,向着远处那片乌云看去:“似乎是哪个元婴期老怪来了。” “像这种带弟子历练之事由我等结丹期修士带队也便罢了,怎会惊动元婴期修士?事先宗门也并未告知,就是不知来的是哪位师叔了?”胡姓老者捋着胡须说道。 那片乌云来势极快,转眼间,众人面前便现出了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 “唐师叔您怎么来了?”如烟仙子一眼便认出了来人,面色慌张了一下,急忙迎了上去。 此人名为唐贤,乃是飘渺宗供奉数百年的一位元婴期老祖,如今已有了元婴中期的修为,脾性古怪,在整个镜州也是赫赫有名。 他冷冷地瞥来一眼,抬手间一道匹练,猝不及防地劈向如烟仙子,后者顿时鲜血狂喷。 他面色冰寒地说道:“我怎么能不来?我的玄孙都已经死在塔里了。” 唐贤此刻须发皆张的样子甚为可怖,众人见状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不会吧?”如烟仙子跪坐在地,面色苍白,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她自然知道面前的老者极为难缠,即便师出同门也还是无比惧怕。 “老夫还能欺骗于你不成?”唐贤冷笑着一翻手,从袍袖中取出一枚骨牌来。 “此牌乃一古宝,多年前我曾取鸿儿的一丝灵魂本源附在其中,在其遭遇危险时可立即向老夫示警。近日老夫在外云游,忽然察觉到这块骨牌竟瞬间暗淡下来,一定是鸿儿遭遇了不测。老夫想起月前鸿儿曾对我说要来参加什么曜梦塔试炼,便花费数日赶来了此地。不信你们可以自己看!” 唐贤愤怒地一扬手,直接将那骨牌飞射向如烟,后者立即惶恐地接住了骨牌,略一打量,那骨牌果然黯淡无光,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出别的什么了。 “这位师叔,会不会是个误会?”胡姓老者连忙打着圆场。 “误会?不见得吧,鸿儿虽然还未筑基,身上却有老夫亲赠的多件顶阶法器,与汐儿更是各有一块护体古宝在手,怎么可能轻易陨落在试炼当中。定是有人欺骗于他,暗中下了毒手。” “这……”胡姓老者不知该说些什么,与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后便沉默了下来。 唐贤也根本没有把这几人放在眼里,直接飞到曜梦塔禁制前上下打量一番,随手招出一件锤状法宝击了上去,顿时骇得几名结丹期修士飞退出数十丈之远。 “看来有点门道,不过这禁制缺口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 接着看其嘴唇嗡动,似乎在施展传音入密之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随后唐贤再次闪身回到几人中间,对着胡姓老者、云炫、如烟以及祝山扫视一眼,露出了可怖的微笑:“你们就陪老夫一起等他们出来吧,届时一问便知,别想起什么别的心思,否则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了。” 他们这些结丹修士在元婴期前辈面前根本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随时都可以被瞬间灭杀,这唐老怪更是以性格古怪闻名,除了各宗几位同样达到元婴中期的太上长老,其他人甚至连在其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云炫藏在众人之中,屏息凝神,不敢轻易引起那唐老怪的注意。 他现在已经假扮成了璇玑宗天权子的模样,虽然这幻骨术神妙莫测,并不担心会被轻易发觉,但也无法保证在元婴期修士有心查探之下还能瞒天过海。 接下来事情将如何发展,就连云炫也感到有些看不透了。 原本何子君等人对于程浅擅自告辞离开并没有如何介意,但当他们发现就连布置碧波千浪阵所需的阵盘、阵旗也一齐消失不见时,终于起了一丝恼怒之意。 由于不知道前方有着什么样的危险,几人一番商量,决定等唐栩汐醒来并恢复一些体力后,再动身追赶程浅。 直到刚才,四人才终于通过了第二层那座熔岩桥,穿过通道内的禁制阻隔抵达了第三层,何子君回头触碰了一下禁制,发现已经不能原路返回了。 过了没多久,便传来了那道令所有人皆感到震慑的声音。 四人立即神色一凛,表情各异。 “你们听到了吗?刚刚那位老者……说他的玄孙唐舜鸿死了。”邱明轩说道。 “嗯,他还让我们交出凶手。”何子君点了点头。 “那个声音让我感觉十分恐怖,应该出自一位修为极为高深的人。”赵启明说道。 “不是说只有练气期的弟子才能进入此塔吗?”何子君说道。 “说不定是从塔外传音。”邱明轩往四周看了看,却发现唐栩汐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能自已,甚至从双眼中涌出了泪水来。 “不,这不可能!”唐栩汐突然失声惊呼。 “唐师妹你怎么了!”赵启明立即关切地问道。 “那是曾祖的声音……哥哥绝不可能殒命于此!” 其他几人立即想起了在塔外时见过的那名站在唐栩汐身旁的男弟子。 何子君在一旁沉吟:“听闻贵宗是有一对天赋异禀的双生子。” “不,或许哥哥还没有遭遇不测。”她转而拭去眼泪,露出坚毅的神情。 “嗯。不过师妹,虽说你曾祖让我们交出凶手,可是我们连你哥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这第三层看起来也十分广阔,要不然我们用灵识感知一下分头去找吧。”何子君提议道。 “何师兄请稍等,我们兄妹二人从小便各自在身上佩戴着一枚同心玉,也属于一种古宝。这两枚玉佩可以在遇到危机时自行开启一层护罩,甚至能够阻挡住筑基后期强者的一击,而且只要互相接近到一定的范围内就会发出淡淡的光芒,距离越近光芒越强——我们赶紧动身吧。”唐栩汐说着连忙从贴身处取出了一枚只有左半边的玉佩,通灵剔透,散发着莹润光泽。 眼见她露出凄然的神色请求,众人不敢不应。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云纹袍服的青年从旁边的通道内转出,直接撞见了几人,对方见到他们似乎感到有些诧异。 “袁师兄!”邱明轩见到青年,脸上的愁云散开了几分。 “邱师弟。”对方看到邱明轩后也显得有些惊喜,上前对众人一拱手说道,“在下踏云门袁正亦,几位师兄师姐也听到了吗?” 何子君连忙还礼,接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其他几人,“是啊,唐舜鸿正是这位唐栩汐师妹的兄长,就是不知他现在是否在这第三层,总之我们先去寻找一番,袁师弟不如也一起来吧。” “也好,那便请唐师妹带路了。”袁正亦表示没有异议,跟在了众人身后。 那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将程浅几人吓了一跳,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钟娴紫似乎认识唐舜鸿,思量片刻后对其他人说道:“唐舜鸿是飘渺宗此次参与试炼的那名男弟子,不知他被害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看样子应该是其家族的某位长辈找了过来吧。” “那位前辈此时应该身在塔外,否则他早就出手了,那他是怎么得知塔内情况的?我听说曜梦塔外的禁制连元婴期修士的神识都无法探入啊。”程浅沉吟道。 “大概是魂牌一类的古宝吧,在遇到危险的瞬间就能被感知到,长辈可以立即赶来援助,但以如今的情况只能被阻挡在塔外,也无怪乎会发怒了。” “师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陈天悦紧张地问道。 钟娴紫紧盯着墨灵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攥紧了手中的配剑,咬着牙说道:“现在情况有变,不是继续和她纠缠的时候,我们走。” “两位师姐宽宏大量,师弟在此多谢了!”程浅见二女如此顾全大局,连忙应声恭维了几句。 “陈师兄,快来扶我一把。”墨灵声音虚弱地唤道,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受伤不轻的样子。 程浅感到一阵无语,心中反复纠结着要不要趁机下手把她给…… 最终程浅还是没能狠下心肠,担住墨灵的一只手臂,搀扶着她走出了大厅,心中自我安慰道,说不定她背后也有什么元婴期老祖,到时候也找上门寻仇就不妙了。 “鸿哥……” 唐栩汐手握着同心玉快步穿梭于通道之内,同时不断地呼唤着,身后还跟着何子君等一众男弟子,这第三层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宽广许多。 如果最终在这第三层内没能找到唐舜鸿,就只能去第四层碰碰运气了。 几个时辰后,在经过某条通道时,同心玉忽然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似乎是产生了感应。唐栩汐的表情登时变得紧张,若最后发现的并非是活着的唐舜鸿…… 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同心玉散发出的光芒也就越明显,最终指向了某间石室。一推开石门,众人便见到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唐栩汐惊叫一声,扑到尸体的身前痛哭起来。 此人身上的穿着与唐舜鸿一般无二,只是有些凌乱,生前似乎经历过激烈的打斗。 然而真正令众人感到恐怖的是,这具尸体竟然缺少了头颅,看其皮肤干瘪的样子,似乎已经死了有三日之久。 “他的头……”赵启明咽了口唾沫,发出了不合时宜的疑问。 这个问题,在场之人都无法回答,只好沉默着在这间石室附近搜寻一遍,却未能找到头颅的踪迹,看来只能等稍后再扩大些范围了。 唐栩汐回过神来,在尸体身上摸索了一阵,很快便找到了一枚同心玉,与她手中的那块一合,确是严丝合缝的一对,这具尸体果然只能是唐舜鸿。 这时程浅四人恰好经过附近,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赶了过来,见到唐舜鸿无头的尸体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今所有人终于都汇合了,唐栩汐扫视了众人一圈,虽然她此刻双眼红肿,眸中却带着点点寒意:“这曜梦塔外有十分厉害的禁制法阵,高阶修士都会被阻挡在外面,只有像我们这样的练气期弟子才能进入。相信你们也知道,各派的带队长老现在都在外面护法,神识笼罩住了这片空间,不可能再有其他练气期的弟子能瞒过他们潜入。当初进来的只有我们十个人,现在鸿哥被害,凶手一定就在剩下的九个人当中。” “也不一定吧……”何子君欲言又止。 “莫非何师兄认为我哥是自戕而死,死后割去自己的头颅,又把头给藏起来了?”唐栩汐的眼神竟好似一道利剑刺向了他。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何子君连忙否认道。 “现在塔内确实应该只有我们几个人,而这第三层也不像有什么机关,这间石室内更是空空如也,基本可以确认唐师兄是遭到了毒手吧。”袁正亦逐一打量着其他人的面色。 邱明轩接着说道:“听说唐师兄身上的玉佩可以在遇到危险时瞬间激发出一层护罩,即便一时没有防备,总不至于被人偷袭得手吧。唐师妹,你哥身上那块玉佩是否曾激发过护罩?” 唐栩汐闻言摇了摇头:“不曾,若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自行查验。”说着便递出了那块右半边的同心玉。 经过众人检验,这块玉佩确实未曾使用过,激发出的护罩即便几人联手也无法打破,甚至还传出了不小的反震之力。如果同心玉内的威能耗尽,也只有他们家族中结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重新注入,毕竟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可不是好抵挡的。 随后众人将同心玉交还,唐栩汐接过后将两块玉佩一并收进了储物袋内。 程浅自然不想莫名其妙地为人陪葬,为今之计,唯有尽快查明凶手的身份。 除非凶手有办法欺骗死者取下玉佩,瞬间下手后再将玉佩放回到他的身上,才能形成这样的局面,但这样一来便出现了两个疑点:一、凶手是如何得知唐舜鸿拥有护体玉佩的?二、凶手是如何让唐舜鸿自愿取下玉佩的? 首先看第一点,凶手若是事先对护体玉佩之事完全不知情,一旦动起手来,便会让玉佩激发出护罩,从而留下痕迹。 至于第二点,能够做到的恐怕只有身为死者妹妹的唐栩汐了,但唐栩汐一直和何子君等人待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布置现场的时间,也无法把尸体运到第三层来。石室的地面上几乎没沾到多少血迹,这里恐怕不是唐舜鸿最初遇害的地点。 在唐舜鸿死后,尸体并不属于活物,是可以被收进储物袋内的。两块同心玉佩互相接近时便会散发光芒,假如唐舜鸿的尸体一直被唐栩汐收在储物袋内,在她一取出自己的同心玉时,玉佩就会发出光芒了。 此事实在匪夷所思,由于众人通过第二层的时间感被无限地拉长,即便知道唐舜鸿死于大概三天之前,也无法根据死亡时间推断其大致是在何处被害的。 此外,凶手为何要将死者的头给砍下来呢? 毋需怀疑,死者必然是唐舜鸿无疑,在场十人中只有唐舜鸿不知所踪,又得到了同心玉的佐证。唐舜鸿没理由将同心玉交付他人,所以割去头颅不可能是为了掩盖身份。 至于替换身份……在场的众人当中,只有小魔女有可能会施展幻骨术,但她本人还要扮演墨灵的角色,而其他人应该不会这类魔道秘术。 与此同时,塔外那位元婴期的修士已然探测到了唐舜鸿之死,且并未有人假扮成唐舜鸿,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程浅想到这里,上前一步想要触碰尸体,唐栩汐却立即挡在其身前将他给拦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唐栩汐警惕地看着他。 “我想检查一下令兄的尸体,可否行个方便。”程浅客气地说道。 “不合适吧,程师弟。”何子君在一旁出声道,看向他的神情称不上友善。 “既然如此,为了尽快查明真相,就只能劳烦唐师姐亲自查验一下令兄的尸体。” 唐栩汐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以如今的线索并不足以揪出凶手。 唐栩汐在众人的目光中解开了唐舜鸿的衣服,虽然唐舜鸿的身上有多处伤痕,却均不足以致命。 “看来唐师兄受到的致命伤很有可能就在头部,而此伤痕的形状或许比较特殊,让人一见之下就能认出凶手特有的兵刃。因此凶手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端倪,才只能将唐师兄的头颅割下带走,另行处理。”钟娴紫说道。 “那凶手为什么不直接用火球术等低阶法术,将唐师兄的尸体烧毁,如果烧成了焦炭的话也一样分辨不出伤口,独独带走头颅处理岂不是自找麻烦?”墨灵面不改色地说道。 “师妹……”听到墨灵这般无忌之言,程浅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不识眼色,在眼前的局势下显然不能随意胡言,只怕会给自己招致祸端。 “等等,唐师兄的储物袋还在吧?”钟娴紫问道。 “……在。”唐栩汐答道。 “那烦请师妹先检查一下唐师兄是否少了什么东西吧?凶手动手杀人总得有合适的动机。” “嗯……”唐栩汐答应一声,她闭上双眼,将灵识探入其中,储物袋内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间。 仅仅过了片刻,唐栩汐睁开了双眼:“鸿哥惯常使用的法器……一样未少,挪移符也还在身上,却唯独丢失了一枚筑基丹,那是爷爷之前送给他的。我与鸿哥亲密无间,他的东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凶手恐怕也知道取走唐师兄身上的法器容易惹祸上身,若只取走一枚筑基丹却不一定会被发现。”袁正亦说道。 “在我们中已有几人达到了练气期十层,马上就可以冲击筑基期,但想必此人应该还没有机会服用。”赵启明说道。 “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就达到练气期十层,留到以后修为到了十层再使用也是一样的。”陈天悦说道。 “凶手总不会为了一枚筑基丹,就残害其他仙派的修士吧?”邱明轩不确定地说道。 “服用筑基丹以后需要立即找一处灵气充沛的静室打坐修炼,吸收药力,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在场之人可都没有这个时间。”何子君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还请大家配合于我,将储物袋暂且交出来。”唐栩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众人顿时面露犹豫之色,储物袋内装着每个人各自的秘密,岂能让人随意检查。有人此时已经眼神闪烁,似乎有几分想要见机抽身而退的意思了。 “师妹言之有理,我自然是愿意交出来自证清白,以还唐师兄一个公道。不过,筑基丹之间没有分别,我手中也有一枚宗门赐予的筑基丹,如何能证明不是唐师兄丢失的那枚?”钟娴紫沉声说道。 “虽然各派筑基丹的配方、成分均相同,但炼制的手法、火候却存在差异,届时拿出来大家共同一验便知。若是心怀坦荡,我也不会故意冤枉于你。”唐栩汐俏脸冰寒地说道,已没了半分客气,“但如果谁拒不配合,就是心里有鬼,到时候我一定会禀明曾祖将他擒下!” 众人一听此言,纷纷变了脸色,他们并不如何惧怕唐栩汐,却害怕其背后的曾祖。毕竟他们终归还是要出塔的,如何敢轻易得罪一位元婴期修士。除非能在试炼结束之前将杀死唐舜鸿的凶手揪出来,否则说不定那位元婴期修士会因为痛失爱孙,将所有人全部灭杀。他们那几位带队的宗门长辈只有结丹期修为,恐怕自身难保。 “贵曾祖就不怕事后被其他几大仙派共同追责吗?”陈天悦娇声喝道。 程浅却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你能和元婴期修士去辩理不成?就算事后被各大宗门集体问责,诸位也已经是个死人了。何况最初便是飘渺宗的人被杀害了,并不算师出无名,其他几派不一定会为了我们这些小辈得罪一位元婴期修士。即便我们中的一些人天赋再好,成功结婴那天也是几百年以后了,在这途中夭折的天才不知凡几,或许到时候给你追授个虚名头衔也便罢了。” 众人听程浅这么一说,同时心头一寒,沉默了下来。 “何师兄,别以为当时我昏迷了过去就毫无察觉,”唐栩汐紧接着话锋一转,又添上了一把柴,“之前你们见我取出符宝便起了心思,趁我昏迷的时候检查过我的储物袋吧?虽然不知为何最后并没有取走怒金锤符宝,但储物袋内还留有你的一缕灵识痕迹,我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罢了。既然你们可以检查我的储物袋,为何我却不能检查你们的?” “唐师妹,当时我是想阻止……”赵启明连忙想要解释,却被唐栩汐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何子君悔恨地叹息一声,这下众人彻底失去了反对的立场。 众人只好逐一将自己的储物袋取出,并接受了简单的搜身。 然而在一番查验之后,并未发现有人受了伤,储物袋内均没有异状,挪移符也都还在身上,但无论是唐舜鸿的头颅还是丢失的筑基丹,都依然不见踪影。 九、幻象生 如今形势已变得越发扑朔迷离,可以想见,凶手将唐舜鸿的头颅割去会带来诸多麻烦。 虽然在切割头颅之前,只需要事先在周身施加一层基础的五行护罩,便能轻易地挡下喷溅的血迹,不需要为此担心。 但是这样一来,其他人一眼便能看出唐舜鸿是死于他杀,无法再推说其死于机关陷阱,对于凶手究竟能有什么好处呢? 如今唯有先寻找到唐舜鸿丢失的头颅再说,或许能从此处入手,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众人商量后决定,为了避免串通合谋,在场九人中每三人分成一组,由不同门派之人组成,可以起到互相监视的作用,并将整个第三层细致地搜索一遍。 何子君、陈天悦、袁正亦一组向左侧搜索,赵启明、唐栩汐、墨灵一组向右侧搜索,程浅、邱明轩、钟娴紫负责搜索剩余区域。 第三层的空间同样极为广阔,即便分成三组人马,若想仔细地将每一条通道、每一座石室都搜索一遍,也需要花上两天左右的功夫。 据说那唐舜鸿的身上便带着一件能够定位方向的罗盘法器,所以才能先于其他人走出底层迷宫。 第一天的搜索快结束时,程浅三人找到了一座可以传送至第四层的法阵,需有主阵之人站在阵法当中才能开启,如果凶手将头颅带到了第四层去,就无法回到第三层来了。 搜索期间程浅三人遇到过另外两组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他们至今同样也没有任何发现。 “钟师姐,看来我们没什么希望能找到丢失的头颅了。”程浅轻咬着下唇说道。 “会不会被凶手给焚毁了呢?”钟娴紫从旁边一间空的石室中走出,仍然一无所获。 “凭我们所能施展的火球术也不能将头颅完全烧化吧,至少会留下烧焦的遗骸。”邱明轩说道。 “嗯,凶手应该是先在某处将唐舜鸿杀死,然后将尸体移动到了那间石室里。”程浅说道。 “有没有可能,唐舜鸿根本就不是在这一层被杀的,否则因为禁制阻隔无法返回到第二层,也不能去往第四层,头肯定还留在第三层。”邱明轩说道。 “在前两层处理头颅确实比较方便,而且石室内也没有散落的血迹。”钟娴紫说道。 “第二层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凶手如果是在这一层动手杀人并进行分尸的,后面经过的人就都会见到血迹了。”邱明轩说道。 “这也不一定,我听墨灵提起过,在钟师姐手里似乎有一件能够伸缩自如的红色锦帕法器,没错吧。”程浅问道。 “对,红罗帕是我的法器,有什么问题吗?”钟娴紫皱眉答道。 “只要将此锦帕变大,便可在割去唐舜鸿的头颅时,阻挡住血液喷溅到地面上了,之后再将那些血气炼化掉即可。” “陈师弟是在指认我就是凶手吗?”钟娴紫仍是淡笑着,不过声音中多了几丝冷意。 “钟师姐不要动怒,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说有这种可能罢了。而且也不能确定只有钟师姐一人拥有这样的法器,不足以当做锁定犯人的依据。”程浅连忙补充道。 “对啊,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线索确认凶手是谁呢。”邱明轩连忙打着圆场。 “虽然无法进行锁定,却可以进行初步的排除。首先来看唐栩汐,她在我们被碧波千浪阵阻拦下来后不久,便祭出了符宝破阵。若她是凶手,必然不会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其他人的面前,还会让自己处于无法抵抗的境地之中,任由何子君查探了她的储物袋。她若是不说自己携带有符宝,其他人也不会知晓,和众人一起慢慢地化解掉法阵便是了。” “唐师妹一直和我们一起行动,何师兄也查看过她的储物袋,应该可以证明她的清白,我们在路上也没有遇到过唐师兄。”邱明轩补充道。 程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次是何师兄、赵师兄、邱师兄还有我,我们几人如果在第一层便将唐舜鸿杀死,把尸体带在储物袋内,唐栩汐身上的同心玉立刻就会产生感应。而且我们被阵法阻拦多时,即便我先于众人前往第二层,也不可能在路上遭遇到唐舜鸿。 “至于钟师姐与陈师姐,若唐舜鸿先于你们二人赶到石阶通道,由于布置碧波千浪阵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你们无法立即追赶上他。若是你们二人先赶到了石阶通道,则会立即着手布置阵法,将唐舜鸿阻拦下来便是了,根本没必要花时间杀死他并割去头。” “陈师弟,你似乎漏算了一样,我们可以在底层的迷宫内遭遇到唐舜鸿并杀死他啊,我们可没有经过唐栩汐的同心玉测验。”钟娴紫说道。 “没错,在这一点上不仅是你们,包括墨灵与袁正亦在内都无法排除。听说唐师姐四人刚抵达第三层,就遇到了袁师兄,如果袁师兄杀人后便躲了起来,最后一个进入的第三层,那他便没有时间将唐舜鸿的尸体取出并布置。目前最难以解释的问题是,凶手是如何在未激发同心玉护罩的情况下杀死唐师兄的?为何要将割掉头的尸体带到第三层?”程浅说道。 “凶手是否将唐舜鸿的尸体带在了身上,听到我们找过去的声音,才匆忙间把尸体丢在一旁?”邱明轩说道。 程浅否定道:“我想应该不会,首先我们几乎所有人事先都不知道同心玉的感应作用,只有两块玉接近以后才会发光,分开的时候基本是看不出来的,凶手如何能果断地舍弃尸体?除非事先便已做好了弃尸的打算。其次,当时所有人都不是单独行动的,没有机会在唐栩汐拿着同心玉靠近时,立即处理掉尸体。” “看来这个问题确实很复杂,凶手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理解。”钟娴紫评价道。 “嗯,是啊……”程浅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钟娴紫看向程浅的眼中多了几分异彩:“不过,陈师弟年龄与我相仿,心思如此细腻,颇令我钦佩。” 听到钟娴紫的夸奖,程浅连忙摇手称不敢当。 “唐师兄的尸体怎么不见了!?”赵启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莫非有人动过尸体?”墨灵立即眨动着双眼四处搜寻,却没有任何收获。 “很好,先是断头,再是抢尸。到底是谁把鸿哥的尸体给藏起来了!?”唐栩汐厉声喝问道。 众人经过漫长的搜索后都感到十分疲惫,纷纷打算按事先约定好的先回到那间石室汇合,并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打算,没想到一回来便发现唐舜鸿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唐栩汐等三人是最后返回的,见到这幅情景,就算其心性如何坚定,也无法再保持冷静。 然而此时却没有人能回答她的质问,尸体从石室内消失无踪,就像之前众人所见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见无人回答,唐栩汐反笑道:“哈哈,好!都装哑巴是吧,你们全都等着为鸿哥陪葬吧!” “等等……”何子君立即上前挡住了唐栩汐的去路。 “怎么?何师兄还想制住我不成?”唐栩汐瞬间取出一件淡紫色的长绫法器横在身前。 众人并不敢真正的逼迫于她,若连她也有个什么闪失,塔外那名元婴期修士失去一对玄孙,不和他们拼命才怪。即便最终找出杀害唐舜鸿的凶手也没用了,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去。 “慢着,唐师姐还请冷静一下。”程浅揉了揉眉心说道。 “陈师弟,你还有何话讲?”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程浅吸引了过去。 “请听师弟一言,”程浅顿了顿说道,“唐师兄或许尚在人世。” “陈师弟莫非想戏弄于我?”唐栩汐似已怒到了极点。 “陈师弟,休得胡言!”赵启明斥道。 “我们之前看到的只不过是幻阵的作用罢了。”程浅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是也看到唐师兄的尸体了吗?”墨灵说道。 “那自然不是真的。”程浅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是说我们九个人同时产生了相同的幻觉?”袁正亦有些难以置信。 “现在尸体消失不见就是证据,既然幻觉解除了,自然也就看不到尸体了。”程浅摇了摇头。 “不对,我们之前都听到了塔外的传音,元婴期修士的感应总不会是假的!”陈天悦惊声道。 “据说这曜梦塔的禁制奇异非常,乃是上古修士所设,连元婴期修士都无法用神识探测内部,又怎能断言这禁制不会切断唐舜鸿魂牌的感应呢?”程浅露出淡淡的微笑,“注意,我们是在听到传音后才得知唐师兄遇害的,但唐师兄未必真的已死,可能此时已经抵达了第四层,即便他想通知我们也没有相应的门路。既然从第二层就出现了幻阵陷阱,那么到了这第三层未必就没有诡异的幻阵,而我们又受到了相同的暗示,所以才会一同见到唐师兄的尸体。如果我们就这样互相怀疑,彼此敌视,是绝对无法通过第三层的考验的。” “陈师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袁正亦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当然非常清楚,我们应该是陷入了集体幻觉当中。”程浅掷地有声地说道。 唐栩汐素手一抚储物袋,取出一对同心玉佩拿在手里,“难道这也是幻觉不成?” “幻觉的存在必然有其对应的诱因或是寄托,若唐师兄未曾丢失自己的那枚同心玉佩,各位岂会推开这间石室并看到尸体的幻象?我们不是一直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凶手要将唐师兄的头颅砍下来吗?也到处都无法寻到头颅的踪迹。既然是幻象,存在着些许不合常理之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众人见程浅回答得滴水不漏,也纷纷沉默下来。 没想到唐栩汐却忽然冷笑一声:“该不会就是你把鸿哥的尸体给藏起来了吧?然后用这套准备好的说辞搪塞于我。若是心里没鬼,就把储物袋交出来,让我再好好地检查一下如何?” 众人的视线立即汇聚在了程浅的脸上,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程浅却只是紧咬着下唇没有回答,似乎内心之中正有无数的思绪交错而过。 见程浅并没有立即答复,唐栩汐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不依不饶地逼视着他的双眼,“怎么?陈师弟是怕了吗?” 寂静,在整间石室内蔓延,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片刻后,程浅紧蹙的眉头忽然放松了下来,展颜一笑道:“既然唐师姐想看,又有何不可?” 唐栩汐一把夺过程浅递过来的储物袋,闭上双眼将灵识探入其中,其他几人在一旁凝神静气地等待着她的结果。 片刻过后,唐栩汐的面色忽然变了数变,手中一松,储物袋顿时掉落在地,她本人则身形不稳地倒退了几步,口中喃喃道:“怎么会……” 程浅淡淡地补充道:“和我同门的墨师妹这段时间一直与你共同行动,应该用不着检查了吧。” 原本唐栩汐已打定主意,若尸体真是陈道恒藏起来的,那么必然会用到储物袋才对,否则被人撞见就解释不清了,可如今在陈道恒的储物袋内并没有发现异状,而她也已没有充分的理由要求所有人再检查一遍储物袋,或是搜索第三层了。 “若唐师兄真的没死,那现在一定已经去到了第四层以上的地方,我们不如赶紧去验证一下。”袁正亦提议道。 “没错,只要我们找到唐师兄,就能确认之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了。”钟娴紫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不久之前这位陈师弟曾暗中向她传音,请求她帮忙暂时拖住邱明轩,随后独自离开了一段时间…… “我也赞成,反正这第三层我们已经仔细地搜索过一遍,再留在这里也是无用。”邱明轩也附和道。 “等一下,你们不可以走,还不能确认鸿哥没死,要是错过了什么线索……” “唐师妹不必再说,只要我们能找到唐师兄,一切问题就都能解决了,我们也无需再忧心一出塔就被元婴期修士击杀了。”程浅说道。 “咦?何师兄与赵师兄到哪里去了?”陈天悦发出一声惊疑。 众人闻言立即举目四顾,这才发现,何子君与赵启明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看来两位师兄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先行赶往了第四层。”钟娴紫望向了传送法阵的方向。 “师兄,我们连声招呼也不打便离开了,会不会有些不合适?”赵启明一边赶路,一边紧张地问道。 “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这些人都已经疯了,我们根本锁定不了凶手,争到最后无非是在我们几人中选出一个送给元婴老怪发泄的祭品罢了。”何子君目光阴鸷地说道。 “刚才陈师弟不是说唐舜鸿可能没死吗?”赵启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如此最好,这样我们的头上也不必始终悬着一把利剑了。”何子君说道,“若是不需要考虑揪出凶手的问题,我们就必须在其他人之前赶到上层搜寻宝物,否则宗门交代的任务也无法完成。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们能在后面几层遇到唐舜鸿,到那个时候才能真正地松上一口气。” “那师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让他们给追上了。”赵启明回过头向后张望了一眼。 “你不关心那唐师妹了?”何子君瞥了他一眼。 “师兄说笑了。”赵启明摇了摇头,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程浅等七人终于来到了传送法阵前,法阵上此时正镶嵌着两枚色泽暗淡的灵石,应是何子君二人传送时使用过的。 于是每人各掏了一块灵石出来,将灵石镶嵌到阵法边缘处的凹槽中后,其上绘制的符文便开始闪烁起来,散发出淡淡的灵气。 几人见状,立即站在了阵法当中,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曜梦塔第四层同样遍布着许多条通道,众人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何子君与赵启明的身影。 “我们几人还是先一起行动吧,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危险。”袁正亦提议道。 “唐师妹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这回轮到邱明轩表决心了。 “我们先查探一下第四层的情况吧。”钟娴紫取出了一块月光石照明。 月光石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几人顺着一条昏暗的通道走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散发出去的灵识似乎碰触到了什么。 钟娴紫将月光石照向前方的阴暗处,只见地上正倒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而一旁则滚落着一只头颅,看其相貌正是唐舜鸿。 十、真凶现 “唐师兄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钟娴紫惊诧地看向了程浅。 程浅沉默着蹲下身子,摸了摸尸体表面,同样有许多争斗造成的伤痕,看样子已经死了有五、六日之久了,不过尸身下方却没有多少残留的血迹。接着他又用鼻子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适才唐师兄的尸体从石室中消失,如今又出现在了这第四层,一定是被人给带过来的。”墨灵说道。 “我们几个人一直在一起,不可能有机会把唐师兄的尸体放在这里。而何师兄和赵师兄先于我们进入了第四层,会不会是他们做的?”袁正亦往四周看去,那两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唐师妹只检查了陈师弟的储物袋,并没有检查他们二人的,我看很有可能。”邱明轩说道。 “可是唐师兄的头现在竟然也在这里,他们之前都把头藏在哪了?”陈天悦感到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栩汐抚摸着唐舜鸿的脸,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传说中的厉鬼。 程浅心念电转之下瞬间伸出右掌,趁唐栩汐不备直接劈在了其后颈之上,唐栩汐身子一软,在倒下前被程浅扶住,安置在了一旁。 “陈师弟,你这是……”钟娴紫惊呼出声。 “唐师妹已经失去理智了,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程浅沉声说道。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袁正亦问道。 “等唐师妹醒转过来以后,我自然会向她告罪,并求得一个让我们活命的机会,如今也只能先得罪了。”程浅说着从唐栩汐的储物袋内将挪移符取出,满意地点点头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同心玉佩在主人遭遇到危机时便会触发,若不是唐栩汐之前将玉佩暂时收进了储物袋中,程浅也无法偷袭得手。 “接下来我将为大家解释清楚本次事件的始末。”程浅神情严肃地说道。 “难道说你已经破解了谜团?谁杀的?”墨灵一脸好奇地问道。 “……师妹,在外多注意言行。”程浅无语了一瞬,随后说道:“嗯,首先是唐舜鸿为何会被割去头颅?这样做任谁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都会认为唐舜鸿是死于他人之手,而不是遭遇意外而死,然而这其实才是凶手真正的目的。” “陈师弟,凶手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钟娴紫问道。 “我认为唐舜鸿并没有真的死去,我们在石室中见到的那具尸体实际上是某个身材与他极为相近之人。唐舜鸿先制住了此人,为他换上与自己相同的衣物,再将其击杀,否则衣物上的伤痕就对不上了。由于两人的相貌并不一致,所以此人的头颅在塔外时便被唐舜鸿砍去了,再将身体部分收进储物袋内带进了塔中,所以我们才会遍寻不到丢失的头颅。换句话说,此时在这曜梦塔内并非只有十个人,而是十一个人。” “这样做真的可行吗?”邱明轩惊讶地说道。 “尸体不属于活物,自然可以被收入到储物袋中。” “可是那位元婴期修士不是感应到了唐舜鸿已经死了吗?”袁正亦说道。 “我们似乎还是有些低估了那些老怪物们的贪婪,有时候为了获取一些利益是可以不择手段的。由于曜梦塔只有练气期的弟子才能进入,即便法力通玄之人再多,也无法提供任何的帮助。于是他们从一开始便定好了这个计划,由那名元婴期老怪物在我们进塔一段时间后赶到,用传音对我们所有人进行威慑。而唐栩汐的演技也十分出色,伪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以此来拖住我们,一旦有人想要前往曜梦塔更上层寻宝就会立即被其阻拦下来。 “正因为有着一位元婴期修士的威胁,我们才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揪出凶手上面,如果判断不出是谁杀害了唐舜鸿,即便出了塔也不可能活下去,很可能会被其一掌毙命,我们正是抱着这样的沉重心情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们或许未必真的敢于赶尽杀绝,但我们却会慑于元婴期修士的名头,无法置之不理,于是拼了命地想要找出所谓的凶手,甚至花费了数日去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头颅,而唐舜鸿则可以去更高层探索宝物,独占所有的好处。 “等到我们所有人因为禁制关闭的时间临近,不得不出塔以后,趁着缺口还未完全关闭,唐舜鸿再悄悄溜出来就是了。即便最终被发现了,那名元婴期老怪也可以推说是自己感应出错,由于他并没有直接动手对试炼进行干预,其他几个宗门即便有所怨言,也根本说不出什么来。” “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只是为了略微阻挡我们寻宝而已?”陈天悦说道。 “而已?你可知当今修士所修炼的功法都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片纸只字。机缘可是那么好等来的?一旦他们在这塔中获得了什么逆天功法,通天法宝,便能直接鱼跃龙门。如今之所以会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只是不想做的太明显罢了,他们并不想暴露自己究竟取得了怎样的宝物,才设计将我们困住,而不是事后强抢,引来其他仙派的怀疑。退一步说,就算宝物已经到手,也要花上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去炼化。 “即便他是元婴期修士,寿命也是有限的,怎能不对进一步达到那传说中的化神期动心?那可是足以纵横人间的境界,自然值得他冒此风险。” “竟会是这样……”钟娴紫讶然道。 “陈师弟,既然你说唐师妹是在演戏,那她为何还要协助我们动用符宝破阵,她的目的不应该是拖住我们越久越好吗?”邱明轩说道。 “唐师妹大概没有料到会被阵法拦住去路,她的任务并不仅仅只是挡住我们四人而已,而是要及时地将所有人都拖住。按时间推算,再过不久她的曾祖就会赶到塔外传音,届时如果她落后太多导致计划脱节可就不妙了,所以才会不惜动用符宝,争取尽快地追上唐舜鸿。避免计划开始时来不及扮演成一个痛失兄长的悲情角色,拖住其他人的步伐。”程浅说到此处,沉吟了片刻,“不过,师妹也有可能是想同兄长早日汇合,才不惜动用符宝的吧。” “另外,还有一处细节可以作为佐证。若唐师妹不是在暴露符宝后故意装作晕倒,引诱何师兄等人检查她的储物袋,以此证明她无法携带唐舜鸿的尸体。那么在其他人事先并不知晓同心玉护主效果的情况下,贸然接触唐师妹的身体,必然会立即触发同心玉的护罩,甚至可能会因受到反震之力而受伤。不过据说何师兄等人首次见到唐师妹的那块同心玉是在刚进入第三层不久之后,并非是在窥探其储物袋时,或许唐师妹有某种暂时封闭同心玉护主效果的法决也说不定。” “师兄,目前这部分推测我倒是能够理解,可他们怎么能确定唐舜鸿一定能先于其他人找到通往更上层的路呢?”墨灵问道。 “这便是他们此番独特谋划所产生的效果了。我们是先听到了传音,才得知唐舜鸿已死,而唐舜鸿也会同时听到这个传音。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寻找对象变成了唐舜鸿本人,或者说是他的尸体。而唐舜鸿的搜寻目标仍是通往第四层的路,只要他留意四周的动静,刻意隐藏起身形便是了。 “唐栩汐当众取出了可以寻人的同心玉,可以对唐舜鸿身上的另一半同心玉产生感应,所以其他人不必再分散开通过灵识去搜寻,相当于将其他人牵绊在了身边。而唐栩汐在搜寻时不断呼唤着唐舜鸿的名字,声音顺着通道远远地传播出去,也相当于告知了唐舜鸿众人的位置。 “没有人会想到那具尸体正被唐舜鸿携带着移动,直到他找到了通往第四层的法阵以后,才将替身的尸体随意丢在一间石室里,让我们所有人陷入到了迷雾当中。 “由于我们都在第二层遭遇了熔岩路的考验,导致对时间的概念相当模糊,塔内并没有日月星辰作为参考,所以大家都不清楚已经过去了多少天,这个意外致使我们只知道这具尸体已经死去了三天左右,却无法借此判断出尸体死亡时所处的相应位置,掩盖住了此人其实是在入塔前便已死去的事实。 “然而唐舜鸿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完全可以通过尸体的腐烂程度,判断出通过熔岩路所需的时间,并估算出与其曾祖所约时间的大致差距,调整进度细节。当我推测出他们可能采取的计划以后,也立即想通了这一点,我在底层的迷宫中徘徊了三天之久,而那具尸体初见时也刚刚死去三天左右。换句话说,通过熔岩路所需的实际时间,只不过是很短的片刻而已,仅仅是因为幻阵的玄妙才让我们感受到了百年孤寂与无尽饥饿。” “原来是这样。”钟娴紫微微点头。 “可是第三层的尸体后来不是消失了吗?何师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墨灵说道。 程浅无奈地叹息一声:“其实是我做的。” “陈师弟,真是你藏起来的?”袁正亦说道。 “当我想到唐舜鸿很可能还活着以后,便开始构想破局之法,如果就这样直白地向大家解释,应该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只要我们能找到唐舜鸿不就行了吗?”墨灵不以为意地说道。 “师妹说得真是轻巧,哪是如此简单就能解决的,只有那具尸体还在,我们就没有充分的理由离开第三层继续前进。不得已之下,我只得暗中传音请求钟师姐为我争取时间,好返回石室将那具替身藏了起来。”程浅没好气道。 “听到唐师妹提出要检查陈师弟的储物袋时,还让我略微紧张了一下,想必师弟已经将那具尸体另行藏好了。可如今我们在第四层又见到了唐舜鸿的尸体……”钟娴紫露出忧色。 “其实适才我一见之下也感到有些心惊,那具替身明明被我藏了起来,怎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莫非是被人发现了?然后给带到了此处? “恰好我想起不久前得到过一株无名的灵草,虽然灵气不盛,却会散发出独特的幽香。那具替身曾被我藏进过储物袋内,必然会沾上这种香气,然而在我一闻之下,却并没有在这具尸体上闻到那种特殊的味道。这说明两者并非是同一具尸体,而我们同时又见到了唐舜鸿的头颅,说明他被害一事已是确凿无疑了。” 墨灵说道:“如此说来,就只可能是在第四层寻宝的唐舜鸿,恰好和先于我们赶到此处的何子君与赵启明撞见了。他们见到唐舜鸿后肯定也立即反应了过来,知道其实他并没有死,为了夺取唐舜鸿寻到的宝物,这才决定痛下杀手并逃之夭夭。唐舜鸿为了伪造出自己已死的假象,事先将护身的同心玉放在了替身尸体上,因此在两人的围攻之下只能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他们为什么还要割去唐舜鸿的头呢?”钟娴紫问道。 “恐怕是想让我们以为这两具尸体其实是同一具吧,借此混淆视听。”袁正亦说道。 “那我们赶紧去追上他们两个,合力把他们擒下来,也好对那元婴修士有个交代。”邱明轩连忙说道。 “不急,我们……”程浅还未说完,神色微变,发现一旁的唐栩汐已经醒来了。 “唐师妹,请你冷静一下。” 唐栩汐眼神不善地盯着程浅:“你们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想和你谈笔交易,如果我将真凶交到你的手中,能否放过我们这里的其他人?”程浅平静地说道。 “真凶?不就是何子君和赵启明吗?待她禀明曾祖,将他们挫骨扬灰就是了。”墨灵在一旁拨弄着指甲。 “如果他们就此不出去了呢?”程浅皱起了眉头。 “不出去?那他们岂不是要活活地饿死在这里。”墨灵不屑地冷笑。 “何师兄与赵师兄都已经达到了练气期十层,再进一步便是筑基期。唐师兄身上丢失了一枚筑基丹,若他们本身也带着筑基丹,打算直接在塔内尝试筑基又该如何?修为达到筑基便可辟谷,活上两百岁也是无虞,或许在塔内还能寻到其他脱身的门路,那位元婴修士真的会为报此仇在塔外守候两百年之久吗?”程浅说道。 “仅凭一两枚筑基丹,也不见得一定就能筑基成功吧?”墨灵不置可否。 “呵呵,这曜梦塔内不但有各种陷阱,更有着许多的机缘,可惜我们时间有限不可久待,这前几层恐怕也早已被从前入塔的修士们搜刮过了,才会显得如此萧条,但后面几层未必就没有能助他们筑基成功的宝物。至于孤寂嘛……”程浅似乎一早便对这个问题有所预料,“曜梦塔应该还会开启数次,就算唐家每次都派高阶修士堵在塔前,修为达到筑基以上者仍然无法入内。等何师兄二人筑基成功,趁机抓几名进来历练的练气期女弟子,夺了他们储物袋中的食物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百年之后已经儿孙满堂了。” 听得此话,钟娴紫略微皱起了眉,墨灵则娇笑起来:“师兄,你倒是想得周全啊!” “所以不如接受师弟的条件,我已事先在那二人身上种下了标记,在场之人都不过想要求得一条生路罢了。只要师姐肯在此发下誓言,我们定会配合你在出塔期限前擒住他们。”程浅说道,其他人也跟着点了点头似乎极为赞成。 唐栩汐的一双美目失了神采,许久后才惨然一笑道:“好。” 唐栩汐当即取出一柄白玉短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顿时血流如注,指尖轻点当众立下了誓言,正要住笔之时,程浅又向其传音道。 “不知可否,再答应师弟一个不情之请?今后在师姐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在下做一件不违背道义的事情即可。” 唐栩汐若有深意地看了程浅许久,直看得后者脊背发凉,不过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低垂着眼眸算是默认了。 程浅见状刚想松上一口气,未曾想墨灵不知何时已经潜到了他的身后,对着他的耳朵低语道:“陈师兄,你该不会是想逃跑吧。” 程浅顿时满脸黑线,怎么差点把这个小魔女给忘了,她之前恐怕一直抱着看戏的心态,所以才表现得天真无邪,却不代表她真的就人畜无害了。 程浅不禁感叹于墨灵直觉的敏锐,他与唐栩汐之间的传音是不可能被偷听到的,也就是说墨灵仅凭观察两人的眼神交流便猜中了七七八八,对人心的把握之深可见一斑。 不愧是云炫那只老狐狸调教出来的,看来也是只小狐狸,一旦让她察觉到程浅有什么异动,说不定有办法直接引发程浅体内的拘魂咒令其暴毙当场。 程浅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这个可能性,也还未到解决此事的最佳时机,只好面露无辜之色向着墨灵传音了几句,接着又嘴唇嗡动着向钟娴紫与陈天悦传音过去,并在二女惊讶的目光中向她们点了点头。 程浅随即双目一凝,身形闪动间已经来到了袁正亦的身后,一只手掌轻飘飘地向其肩头落去。 “钟师姐、陈师姐,请助师弟一臂之力。” 袁正亦大惊之下也不打算束手待毙,右侧袖口一抖,几枚细长的针状法器瞬间激射向程浅的胸口。 只听“铛铛”几声后,五六枚潜影针便纷纷掉落在地,虽然刺破了程浅身穿的道袍,却被贴身的煌螭甲给挡了下来。 袁正亦刚要抽身而退,钟娴紫也已经动了,一块鲜红的锦帕法器瞬间向其兜头罩下,将袁正亦捆了个结结实实。 另一边墨灵与陈天悦也已经将邱明轩制住,点住了他的周身穴道令其动弹不得。 “陈师弟,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邱明轩跪倒在地,惊怒之下质问向众人。 “自然是要擒凶了。”程浅拍了拍手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凶手不是何子君和赵启明吗?捉住我二人算怎么回事?” “因为袁师兄与邱师兄才是杀死唐舜鸿的真凶啊。”程浅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十一、局中局 “陈师兄,你必须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墨灵挑了挑眉毛,刚刚程浅向她传音说真凶并非何、赵二人,并请求她一齐动手捉住袁正亦与邱明轩,莫非他与唐栩汐传音所说的便是此事? “唐师姐,我已经按照约定将真凶交到了你的手里,千万不要忘记适才发过的誓言。”程浅不紧不慢地说道。实际上,若不是为了逼迫唐栩汐答应他的条件,也不必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了。 “难道唐舜鸿并不是何子君与赵启明所杀?”钟娴紫问道,她适才也接到了程浅的暗中传音,不过至今都还感到一头雾水。 “没错,若是将他们二人视作凶手的话,就会存在一处不可弥合的矛盾了。”程浅俯下身子,指着唐舜鸿的尸身,“这具尸体很显然已经死去了五、六天之久,如果唐舜鸿恰好被刚抵达第四层的何子君二人撞见并杀害,死亡时间就对不上了。” “我们从进塔至今,大概也就是过去了这般久的时间吧?”墨灵说道。 “嗯,我在最底层徘徊了三天,其后又在第三层搜寻了两天左右,算起来现在应该差不多接近第六天才对。”程浅点点头。 “也就是说,唐舜鸿在进塔第一天就被杀了?”钟娴紫说道。 “这不可能啊,唐师兄的尸体到底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我们在第三层的时候检查了所有人的储物袋,并没有发现尸体啊?”陈天悦说道。 “如果没有那株灵草的气味辨别,或许我也会误认为眼前这具尸体与石室里发现的那具尸体是同一具。然而并非如此,我也不相信尸体会无缘无故转移到第四层,只能说明这一切都是一场局中局。 “根据我的推测,凶手在入塔的第一天便遇到了唐师兄,随后出于某种理由将他杀害。或许当时唐师兄已经把同心玉佩放在了替身的身上,真实情况暂时不得而知,总之玉佩护罩未能激发是事实。凶手在唐师兄咽气之前,从他口中套问出了整个计划,并得知将会有元婴期修士赶来,情急之下不得不决定将计就计。 “我记得在替身的储物袋内发现了一套能够寻路的罗盘法器,凶手便是使用了此物迅速抵达了第三层,并将替身丢弃在石室内,随后来到第四层将唐师兄真正的尸体包括头颅丢弃在了这里。当然,他们也不敢就这样直接向上探索,如果被众人发现只有他们两人不见了踪影,立即便会惹上巨大的嫌疑。” “既然凶手来到了第四层,他又是如何返回的?法阵应该是单向的吧?”陈天悦表示不解。 “凶手只可能是使用了唐师兄的挪移符,重新回到了最底层的禁制缺口附近,唐师妹虽然知道挪移符并不在石室中的尸体身上,但她是不会为我们指出这点的,这自然也情有可原。因为此时的她以为挪移符还在真正的唐舜鸿身上,一旦说出来就可能导致计划暴露,而在那之后却已经错过了坦白的最佳机会了。经过检查,所有人的挪移符都还在身上,这让我一时间忽略掉了这种可能。毕竟若凶手使用了自己的挪移符,除非之后再杀死其他人夺符,否则就永远也无法出塔了。 “接下来我们可以通过排除来锁定凶手的身份,之前我们在第三层的传送法阵处见到了两枚暗淡的灵石,阵法开启需要有主阵之人站在其中,说明何子君二人确实先于我们传送到了第四层,才会耗尽灵石内的灵力。他们悄悄离开多半是为了急于寻宝,没道理故意将耗尽的灵石放在此处误导我们。 “如果唐舜鸿的头颅出现在第三层,便会过早地让唐栩汐发觉唐舜鸿已死,所以凶手只能将头颅放置于第四层。但这样一来,凶手就会在阵法原地留下一块暗淡的灵石,让我们发现端倪,而他自己是来不及回收的,这个诡计必须有另外一人协作才能完成。 “凶手使用唐舜鸿的挪移符传送到禁制缺口前,随后再次赶往了石阶通道,没想到却遇到了被碧波千浪阵阻拦下来的另外几人,于是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混入其中。最初凶手能够率先赶到第三层,是因为使用了唐舜鸿的罗盘法器,但我们后来在替身尸体的储物袋里找到了此法器,说明凶手传送回最底层入口附近时,手里已经没有了罗盘法器,还需要重新寻路,所以必然会花费大量的时间。” “不对哦,钟师姐完全可以用唐师兄的挪移符从第四层传送回最底层,然后立即追踪在阵法上事先种下的印记,找准方向,再次先于其他人赶到石阶通道,钟师姐总不至于被自己布置的阵法阻拦下来吧。甚至还可以随身携带着替身尸体与罗盘法器,只要在大部分人抵达第三层之前布置好现场便可以了。”墨灵反驳道。 “如果钟师姐是犯人,或许一开始便不会布置下阵法了,这样做会让其他人聚集在一起,互相进行证明。为了使我的推理具有足够的说服力,在此还需要再添加上两项排除条件。” 其实程浅根据众人在第一层石阶通道前的对话,也可知另外几人是刚抵达此处不久了。他在心中已经做好了相应的排除,却还不足以令人信服,甚至连他自己的嫌疑都不能排除掉。 “首先,凶手是知道唐舜鸿的尸体在第四层的,唐舜鸿的尸体被放置在距离传送法阵不远的地方,为的便是让我们不会错过这具尸体。真凶同样可以通过唐舜鸿尸体的腐烂程度判断入塔至今的时间,推测唐家那位元婴期修士恐怕已经赶来了,必然需要有人成为替罪羔羊,对唐舜鸿被害一事有个交代。 “换句话说,在凶手看来重点并不在于真凶到底是谁,而在于唐栩汐最终认定凶手是谁。因此,凶手绝不会轻易与众人分开,擅自前往第四层,因为这样做会为自己招致重大的嫌疑,尤其要保证时刻与唐栩汐一起行动才行。 “即使凶手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分化众人,让替罪羊惹上嫌疑,也会故意落后减轻自己杀人的可能性。只要自己没有嫌疑即可,其他任何人成为凶手都是无所谓的。 “而在唐师姐看来,定是那何子君二人将其兄长杀害,由其中一人在第三层石室内丢弃尸体后,再用唐师兄的挪移符回到了第一层,也是他们随后将尸体转移到了第四层。凶手没有藏起唐舜鸿的头颅是为了坐实此处尸体的身份,虽然忽视了在地面上布置血迹算是个败笔,然而在第三层尸体莫名失踪的情况下,却更能使唐师姐将两具尸体混淆在一起,确信无法抛尸的人就一定不是凶手。至于那具失踪的替身尸体去了哪里,唐师姐在盛怒之下是不会过多考虑的,只当是在前两层随意丢弃处理了,但我与钟师姐却知道此时多出了一具尸体。从这点上来看,已经可以排除掉何子君与赵启明杀人的可能了。” “不对,他们也可能是像你所说的将计就计,故意把自己置于险境摆脱嫌疑。”袁正亦大叫道。 “袁师兄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程浅笑道,“不过,我还有第二个排除要素没有说呢。” “你们还记得,我们最初是因何得知唐师兄已死的吗?”程浅说道。 钟娴紫回答道:“我们是听到了塔外的传音得知的啊。” “既然如此,你们就没有怀疑过传音的真实性吗?”程浅问道。 “传音应该是真的吧,毕竟我们确实发现了唐师兄的尸体。”陈天悦说道。 “那位元婴期修士是如何得知唐师兄已死的?”程浅又问道。 “应该是通过唐舜鸿的魂牌吧,我之前也提到过这个可能。”钟娴紫说道。 “然而按照原定计划,唐舜鸿那时实际上并没有真的被害,仅从魂牌又能看出些什么呢?” “可是按照你的推理,唐舜鸿在入塔第一天就被害了啊,通过魂牌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吧?”钟娴紫皱眉说道。 “从表面看确实没有问题,但……”程浅话锋一转,“你们好好想想,传闻那位元婴期修士脾性古怪,若真能传音进来,怎会至今只留下那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墨灵也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 “恐怕魂牌感知与能够传音进来这两件事都是假的,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由于此次是曜梦塔第一次开启,无人确认过是否真的能够感知到魂牌,也确定不了在塔内必然能够听到传音,所以他们事先便做好了相应的计划,而元婴期修士的话想必也无人敢于质疑。 “从元婴期修士不能用神识探查曜梦塔内部来看,事实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了。一开始他们便计划让唐舜鸿利用法器伪装出一副苍老的声音,配合其曾祖上演了一出塔外震慑的戏码,即便在实际操作上声音会有些许不像,但经过空旷的通道反复扩散,以及唐栩汐的直接认定,便在我们心中植入了‘这是元婴修士于塔外传音’的印象。只要待我们出塔时亲眼见到那位元婴修士,何人还能再有质疑?” “那份传音是唐舜鸿伪造出来的?可你不是说他第一天就被杀害了吗?”钟娴紫说道。 “没错,只有唯一一种解释,这份传音是凶手在得知唐舜鸿的计划后,亲自伪造出来的。凶手大概不能确定伪造的传音能否让处于曜梦塔其他层的人也听见,所以只能守在第三层的入口处,待确认所有人都进入到第三层以后再动手传音。 “原本在他们的计划中,传音要在入塔许多天后实施,如此才能模糊尸体的死亡时间。但由于第二层幻阵的影响,拉长了所有人的时间感,这才使唐师姐在听到传音后不疑有他,继续按计划进行。 “在那道传音出现时,我、墨灵、钟师姐、陈师姐在一起,可以互相作证,唐师姐、何师兄、赵师兄以及邱师兄也在一起。唯有袁正亦师兄是在那道传音结束后,才在第三层的入口附近与其他人汇合的,师弟说的没有错吧?” 袁正亦紧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 “实际上验证此事真假非常简单,我们是在第三日听到塔外传音的,只要在出塔后与唐家曾祖赶到的时间一对照,真相也便昭然若揭了。 “至于我将替身尸体藏起来这件事,实际上反而为凶手提供了方便,因此邱师兄才没有对众人提起我避开他独自离开过的事情,还可以借此鼓动其他人前往第四层查看。想到了这一层以后,我决定先按照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做出何师兄与赵师兄是凶手的推理,再趁袁师兄与邱师兄放松警惕之际,瞬间将他们二人擒下,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不必等到出塔验证了,我们一开始便决定在曾祖无法传音进来的情况下,先由鸿哥伪造传音。适才我见到鸿哥已经死去五、六日之久的尸体,还以为之前是曾祖意外地成功传音进来了,未曾想竟是被人介入了计划。”唐栩汐冷声道,“现在回想起来,在第三层初见到袁师兄时,何师兄仅向他介绍了一下众人的身份,可袁师兄却直接说由我带路,可见他一早便知同心玉具有互相感应的效用了,想必是在鸿哥口中得知的。” “实际上,即便传音重复了也无所谓,只会让我们觉得是那位元婴期修士在盛怒之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程浅补充道,“不过至今还有一个谜团未曾获得解答,两位师兄究竟为何要杀害唐舜鸿师兄?” 唐栩汐忽然爆发出如虹气势,直接将白玉短刀抵在了袁正亦的脖颈之上,清喝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说个明白吗?” “即便我杀了唐舜鸿,却并不后悔。如果让我再选一次,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还是会选择杀了他。”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唐栩汐双眸中厉色一闪,手指随之加重了几分力道,锋锐的短刀瞬间划破了袁正亦的颈部皮肤,殷红的血液如滚珠般顺着刀刃滑落在地,腾起一抹淡淡的血腥之气。 “唐师妹,且慢!有话好说!”邱明轩见唐栩汐真的动了杀心,顿时乱了阵脚。 袁正亦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师弟,暗叹一声:“也罢,袁某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事到如今,再掩饰下去也不过徒增笑话。” “那就请袁师兄将此事缘由一五一十解释清楚,我们自会有所判断。”程浅眉头微皱地说道。 袁正亦闻言深深地看了程浅一眼,若不是这位陈师弟迅速看穿了他们的计策,想必事情也不会发展至此,哪怕拖延上一阵也好。这陈道恒不但心细如发,而且沉稳老练,虽然在明面上始终是唐栩汐借助其曾祖的威名在进行掌控,但实际上局势的每一次转变都在他的巧妙诱导之下。 袁正亦越发有些看不透此人了,栽在他的手里,不冤! “诚如陈师弟所言,我们二人在刚进入塔内不久后,就顺着事先在对方体内种下的感应印记汇合在了一起。虽然我们并没有携带用于寻路的罕见法器,但我踏云门所修的覆云功中却有一种独特的法门,可以感受到空气中微弱的气流涌动。这些肉眼不可见的淡薄气流,对于排除那些不通的死路有着无可比拟的奇效,避免因走错路而浪费宝贵的时间,因此我们对于率先走出迷宫也极有信心。 “不过我们没走多久便发现了异样,前方的气流逐渐变得躁动不安,空气中充斥着大量狂暴的火属性能量。不仅如此,在一座石殿内,我们遇到了唐舜鸿,他正神情陶醉地欣赏着一株从通道顶部生长下来的红色火莲。火莲的四周萦绕着美轮美奂的七色光晕,同时散发出浓郁的火属性气息,明显不是凡物。 “唐舜鸿的神色似有些恍惚,整个心神都像被火莲吸引住了,就连我们走到近旁也毫无所觉,我当即判断这株火莲必定极为危险,不能轻易接近。可令我们感到骇然的是,唐舜鸿缓缓伸出手去,竟是打算徒手采摘火莲,以这株火莲散发出的狂暴气息足以令他神魂俱灭,我们自然不能放任他去送死,于是一同出手将他阻拦了下来。 “没想到那唐舜鸿已陷入癫狂,根本不识好歹,以为我们要抢夺火莲,拔剑便刺,招招对准我们的要害部位。如此一来,我们也不敢有丝毫留手,不得已之下只能先将他制服再说。” “不对,鸿哥的尸身上有许多争斗造成的伤痕,可他带有同心玉玉佩,怎么可能轻易被你们击伤?”唐栩汐立即质问道。 “之前我们便当众测试过,玉佩护罩开启时表面会产生一股不弱的反震之力,唐舜鸿为了采摘时不伤害到火莲,主动封闭了同心玉的护主效果有何奇怪的?”袁正亦回答时神色自然,毫无畏惧地正面直视着唐栩汐的眼睛。 “既然你说是为了救他才出手的,为何最终反而又将他杀害?这个矛盾要如何解释?”唐栩汐不肯罢休地继续追问道。 “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杀人的念头,没想到那唐舜鸿在恼羞成怒之下,竟主动透露出不久后会有元婴期的曾祖赶来,威胁我们立刻把他给放了。”袁正亦挤出一抹苦笑,“我们原本便打算等到他恢复些理智后就放他离开,可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阴狠与怨毒,这种眼神我见过,那是受伤的野兽才会露出的眼神。我瞬间醒悟了过来,无论我是否放他离开,他将来都会找机会致我们于死地。” “那你们也不是非杀死他不可的,就算是逼他发下不伤害你们的誓言,也要比取了他的性命要好吧?”唐栩汐咄咄逼人地说道。 “我想,袁师兄二人应该是查探过唐师兄的储物袋吧?”程浅从容地说道,仿佛在诉说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陈师弟果然有些料事如神的味道……”袁正亦感叹了一句,“不错,当时邱师弟见唐舜鸿搬出曾祖的名头来压我们,有些气不过,就当着唐舜鸿的面查看了他的储物袋,你们可知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一具尸体。”钟娴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仅如此,还是一具身形、衣着与唐舜鸿完全相同的无头尸体。这下子事情变得诡异了起来,唐舜鸿究竟为何要带这样一具尸体进入曜梦塔?他到底有何图谋? “联想到他所说的那位即将赶来的元婴期曾祖,我们顿时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即便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蒙混过去,那位元婴境的前辈能否放过我们都是难说之事。若是就这样放唐舜鸿离去,难保事情不会发展成最坏的结果,我们自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于是我们在一番商量之下,决定狠下心肠,先从唐舜鸿的嘴里逼问出全部的计划并将他灭口,再将计就计扰乱局势,将所有的嫌疑转嫁出去,可惜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如此说来,倒是鸿哥恩将仇报,你们反而是受害者了?”唐栩汐面沉似水地说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们。”袁正亦冷哼一声,别过了脸去。 “袁师兄,你所说的一切可有证据证明?”程浅直接问在了关键之处。 “那株火莲尚在原处,出去之前可带你们去看,不过我二人阅历尚浅,并不识得此莲究竟为何物。”邱明轩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 “能散发出七色霞光的灵植本就不多,又是火属性,莫非是传说中的业火仙莲?”沉默了许久的墨灵忽然说道。 “师妹听说过此物?”程浅并未感到多么意外,魔道本就传承着许多记载着天材地宝的独门典籍。 “一种只会在熔岩附近诞生的天地灵物,经数千年才能孕育成灵,可以用作数种元婴级灵丹的炼制主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物。”墨灵随口解释道。 程浅点了点头,接着向唐栩汐问道:“师姐打算如何处置袁师兄二人?” 唐栩汐却不答言,只见那柄白玉短刀在其手中翩然舞动,瞬间割破了面前两人的咽喉。袁正亦不敢置信地怒瞪着唐栩汐,颈上的创口涌出大量的鲜血,邱明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喉咙滚动间只能传出含混不清的咕哝声,随后两人相继倒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纷纷大惊失色,陈天悦惊惧之下甚至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师姐是不相信他们二人所言吗?”程浅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狠辣与果决。无论缘由为何,唐舜鸿被他们二人所杀都是不争的事实,唐栩汐恐怕早已存了必杀之心,唐家之人果然个个都不是易予之辈。 唐栩汐直接抬腿从两具尸体上迈了过去,来到唐舜鸿的尸身前,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兄长的脸庞,适才她竟真的因此失了方寸。 叹息一声,将残尸收进了储物袋中,唐栩汐才淡淡地开口说道:“三分真,七分假,不可尽信。 “首先,我们所有人都体验过第二层熔岩路幻阵的厉害,整个幻阵浑然天成,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既然这片熔岩中能够诞生出一株业火仙莲,想必这便是幻阵的天然阵眼,若此莲被人摘去,幻阵或将自行崩溃。” “这么说来,或许能够证明仙莲并未被人摘走,否则我们通过熔岩路时便不会受到幻阵影响了。”程浅接口道。 “这只是我的推测罢了,不过适才袁正亦也曾提到,那株火莲拥有极强的致幻效果,若是与第二层的幻阵本源相连,威力只会更强。据他们所说,当时鸿哥已经快要接触到仙莲了,此时他们才动手阻止,必然也会靠近仙莲,为何他们没有受到幻觉影响?即便鸿哥没有动用同心玉,以他的修为与随身携带的法器,就算不敌,争斗之下此二人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其次,鸿哥并非无谋之人,否则曾祖也不会将这等重任委派于他,就算是当场自尽也不会轻易告知他人,否则回到宗门定会受到更加生不如死的惩罚。 “以他们的修为远远不足以将同境界的鸿哥抽魂炼魄,强行拷问。因此,真实情况多半是他们先发现了业火仙莲,却不敢贸然去采摘,于是设下圈套引诱鸿哥为他们去探路,打算坐收渔翁之利。鸿哥因为受到仙莲致幻效果的影响,丧失了清醒,这才会轻易受制,并把计划暴露在他们的面前。若非那里凶险万分,他们根本无法轻易采摘,岂会任由仙莲留在原地? “若他们真的问心无愧,在事情败露之后为何仍然吞吞吐吐,不肯明言?袁正亦还摆出一副不得已才招认的模样,恐怕正是为了让我们更加相信,他所说的都是实话。随后邱明轩提到可以在离开曜梦塔之前带我们去查看那株仙莲,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企图保全性命。 “他们还是在赌,赌我们会对仙莲动心,届时引诱我们接近仙莲,借助仙莲的威能将我们全部困住,甚至灭杀。可惜他们太小看我了,区区一株灵植怎么能比得上鸿哥的命?我岂能再留他们苟活于世?”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