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高考揭榜了,纪松成考上了北大。他摸着被笔杆压平了的指甲,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该悲伤。这应该是他人生高光的时刻,但来的太平淡了,就连三年每天25小时的学习都似乎毫无波澜。
“我应该高兴吧?”纪松成小声问空气。空气化成风,恨恨地抽在他脸上,不过丝毫不痛。
纪松成从小在山里长大,高中不过只是山脚下县城里的。从小他的父母就告诉他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到大城市,那里的生活比这里好多了。听说啊,大城市里人人都有不小的来头,而且没有咱们这里的山,去哪里都特方便,还特有面子……纪松成十分相信父母的话,一直以来他也以去大城市位目标,不过大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从来头没想过。第一次让他有这种思考是在初中时体检查出了心脏病,那时候心脏的剧痛让他无法正常生活,但是太还是在父母的教导下坚持学习,甚至比别人要努力百倍,尽管医生建议他不要过度劳累。
上了高中以后,心脏的问题总算稍微好一些了。纪松成的父亲经常笑称心脏病只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毕竟要是真的有问题早就该住院了。纪松成这样听着,满不在乎的应着,似乎默认了他父亲的说法。高中以后,几乎每天都是无穷无尽的学习。对于纪松成而言,除了学习,他也不知道生活还可以有什么了。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不过是每天的任务,完成了就完成了,完不成也就完不成了,心中大城市的摸样越来越模糊了。
到了高三,纪松成的心脏病愈发严重,不过除了疼的更剧烈更频繁,也没什么其它了。纪松成的父亲在医院门口跟他说:“你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了,没时间心脏疼了,听明白了吗?”纪松成点点头,悄悄咬紧牙,不去理那剧痛。
纪松成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看着身边多出来的试图套近乎的陌生人没有丝毫的感想,他只知道现在应该赶紧回家,然后为大学做准备。话说这种地方出了位北大学子恐怕会举城相庆,鞭炮什么的响彻在各个村子里,有人奔走相告,这一且似乎与纪松成没有任何关系。回到家里,三叔四舅全都来了,先是跟纪松成的父母聊天,接着又开始祝贺。纪松成的父母非常高兴,执意要设宴待客,来拜访的人假意推脱之后就很自然的坐在了桌边。
“松成啊,进了大城市,要好好的,别给咱们山里的丢人。”母亲小声在纪松成耳边说着。
纪松成悄悄地捂了一下胸口然后点点头。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纪松成在一家国企里工作了一年了。他的业绩还不错,不过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就在这时,有一个人邀请他一起创业,说是能挣大钱,纪松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两人合力创建的公司一开始就不景气,不过纪松成的合伙人毫不担心,纪松成也放心的继续往里投资。不到两个月公司就倒闭了,为了还贷款,纪松成想去找合伙人商量,结果这人消失了。
纪松成有一次路过曾经作为他的公司的楼栋,门口有两棵树,一课时槐树,另一颗也是槐树。在这个时节槐花已经嵌入了柏油马路,就像快30岁的纪松成顶着花白的头发。
很快,因为换不了钱,纪松成被告上了法庭。判决的结构让他失去了一切财产。当他反问合伙人的事情,合伙人竟然出现在告他的人群中。这是纪松成第一次觉得痛是如此的真实。
退庭之后,纪松成一个人来到出租屋楼顶的天台散散心,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他直觉的心理一阵刺痛,然后眼前一黑。
等他睁开眼时,已经是在病床上了,无数的仪器和药物摆在他的周围。以为大夫过来问他:“你可以联系一下你的亲人吗?我们尽了全力也无法联系上。”大夫随手将病危通知书和手术签字的单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纪松成接过电话,打给了山里的父母,电话里只穿来了一句“你打错了”就挂断了。
纪松成闭上了双眼。现在应该是难过的时候吧?毕竟还不上钱还命不久矣。不过一且都显得那么平淡,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出了车祸,事外人只会在饭桌上唏嘘几句。
山里的人可能只有山,城里的人只能仰望远处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