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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好莱坞体制内作者电影中家庭亲情关系的展现和利用

2022-09-27 14:04 作者:终南影话  | 我要投稿

    在新好莱坞电影运动已过多年,当时的主力创作人员如今大多也已创作停滞的今天,好莱坞早已经过多轮的内部外部资源地整合重组,好莱坞传统制片厂对于电影的观念也进行了不断地更新,使得独立电影导演们也能够在此体制内被接纳,在这个个人与资本的抗衡中,产出的电影形态也随时间不断扩充和翻新。而不管如何自我革新,商业利益的诉求仍然是大公司运营的第一要义,所以在这种能否符合要义的独立创作人员的淘汰与筛选中,留下的大多导演都是能够在表达与类型的矛盾中求得一定平衡的佼佼者,即便他们可能仍深深地困于这种自我与环境的挣扎之中。

    而在这些独立作者导演的创作谱系中,家庭亲情关系的展示从来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家庭亲情关系是普世的,承载着每个人在生活中身心都深度参与进行的情感寄托,也便于将观众代入到影片建立的情景中去,似乎这种直接与每个个人关系最为直接亲近的家庭元素私人表达可以成为作者与类型要求对抗的法宝,也是作者本人与世界联系交流的重要媒介。所以在这些作者导演的作品中,我们能够看到很多不同的家庭元素使用的方式与用意,这些元素除开为影片本身增加人情厚度以外,对于这种元素有意无意的处理态度与方式也可以成为我们窥探作者对于家庭的个人看法与意识。

    M·奈特·沙马兰与詹姆斯·格雷作为在好莱坞电影体制内深耕多年的作者导演,在其各自最新的电影作品《老去》(2021)和《星际探索》(2019)中都不约而同的加入了家庭亲情元素,某种程度上,他们在家庭亲情元素的使用上具有一定的相似度,但也由于二人进入好莱坞的视角、思路与姿态的不一,在具体情感投入方面又有着很大的差异。在对二人这方面的比较中可以相对更清晰地看出个人风格在与好莱坞类型机制对抗的妥协、策略与融合。

    《老去》与《星际探索》首先同样都建立在一个影片设定的高概念之上。在《老去》中就是人在一个受岩石影响的沙滩区域会迅速变老,甚至在一天之内就能从小孩加速长成到老年,影片聚焦的核心的行动就是人物想要逃出这片海滩;《星际探索》的故事背景是人类科技的高速发展使人类早已冲出地球并建立了外行星的殖民地,但在最早探索太阳系的一批人中有人背叛地球并在海王星附近通过“电力突波“毁灭人类,于是主角作为背叛者的孩子要前往海王星解决此次事端。这些影片建立的概念框架足够作为一个合规的商业电影框架完成一套完整的高效类型叙事,其中的家庭亲情关系是作为一个更易观众理解并代入影片的视角。但在这些影片我们能看到的不仅仅是如此,家庭亲情间的联系被处理成了人物行动的动力,人物因为亲情关系的牵绊而不断主动做出行动试图达成目的,在其尝试的不断成功与失败之间,也将电影的叙事推进,合理化电影的发展进行。《老去》中当所有人物进入到海滩后,诡异的事便随之发生,尸体出现,离开这片区域会晕倒,而真正驱动主角父母积极做出拯救逃离动作的动力在于他们意识到自己孩子的身体发生惊人成长的变化之时,至此,众多人物在不断的聚集和分开探索行动中,都在积极做出面对超自然现象的反应,在这种高概念设定与情感推动人物的设置中,每个人对于“老去”的反应和发展中人物之间的互动成为了沙马兰的关注和调度重点;《星际探索》并非直接从一个传统的家庭视角进入影片,而是从一场介绍世界观设定的场面奇观中进入传统的类型片情节,在之后情节地发展中,观众才得以知晓主角罗伊是要直接和与自己离别十几年的“英雄形象”父亲对峙,罗伊对于父亲神秘形象和亲情关系的追问与补完的情感力量变得抽象,罗伊源自和父亲家庭亲情关系的牵绊的一种内心渴求与追寻的动力足够具有说服力,成为了一个连接影片从开始到结局连接人物牵绊的桥梁纽带,为影片提供了情节发展的类型框架和发展动力。

    虽然在沙马兰与格雷的新片中家庭关系都被直接利用起来参与到影片的构建与推动,但在具体对待人类亲情感情本身的态度看法上,二人又截然不同。《老去》中,家庭亲子关系的引入首先直接带领观众进入到一个家庭四口度假的无理解门槛的普世活动场景,也能够看到在“老去”现象逐渐在各个角色身上闪现之时发生的伦理奇观,家庭成员之间正常的伦常关系表现在外观看来也迅速被改变由于儿童成长期间外观变化的迅猛,实际年龄6岁的孩子的外貌、外形便在海滩的“时间加速”中迅速成长出成人的特征,但其心理年龄还停留在儿童时期,于是就会出现这样的景象:成人样貌的孩子面对未知和危险时手足无措,大声哭泣并寻找自己的父母荫蔽来缓解消极情绪,而父亲、母亲面对和自己体型相差无几的亲生孩子也只是手足无措地拥抱着他们,之后,情况更加“变本加厉”,孩子瞬间怀孕并生产出死婴,模特骨质软化而四肢无力支撑身体使得整个人变成一种畸形的怪物形象,接连不断的惊奇的人物行为表现扩散开来,每个人物都在不断用自己的言语和行动对抗这种超自然现象,直到最后,父母老去,亲子关系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对调,孩子长大反过来照顾年迈的父母。这些惊奇奇观场面地不断升级叠加中还需着重提及的是,沙马兰的镜头总是诡异地从海滩四处出现,并随机地跟随不同人物到处自由运动,大广角特写直接将人物的脸庞挤压至边缘变得扭曲,不同人物的脸庞被分置在画面的四周,画面的中心则是沙滩、大海或是天空,这样的反差使得人物脸庞可以被我们更为专注地凝视,景别与观看视角也变得杂乱漂浮,人物的动作断裂不甚连贯,由此空间也被生硬地切割开来,各个人物在空间中的所在位置与他们相互间的位置关系变得跳跃和若即若离。惯常的电影观看视角在这里被打破,沙马兰通过这种奇异的画面元素位置安排和镜头运动在观看和感官层面还原了人物在这个超自然场景中的“不对劲”。由此,我们可以明白,沙马兰安置在影片中的家庭亲子关系是一种进入高概念奇观的基础和陪衬,他并不关心人物,不关心家庭人物间的情感,他也无意通过影片将自己的人际情感观念完全袒露,他通过精美、高级的视听语言把玩着设定所引出的奇观,希图在一刻也不停歇的视听调度魔法中让观众陷入一种幻觉——在电影中设定我们没有想到过的概念,展现这种我们在现实中无法见到的概念的具体奇观,这已足够,最后,如果还能在这其中带来一些观众的额外思考的话,那更是再好不过的。回看《老去》中的高概念,这何曾不是一种对于电影本身的比喻:在电影短短两小时的时长里,为我们省略、放大、概括并强调一个人他的一生的故事。

    从詹姆斯格雷创作的作品一路看来,很难不将他和新好莱坞电影运动中的科波拉联系起来,格雷本人是科波拉的粉丝,其作品中也屡现科波拉名作的影子,在当代的电影创作中,格雷也还维持着一种老派坚韧的姿态。家庭亲情关系的探讨是格雷电影一贯的母题,但在《星际探索》影片的前中段里,家庭亲子关系被处理得足够“邪恶“、冷酷、乃至”非人“。多年不见的父亲形象变成了人类灭亡的主宰者,主角罗伊本身性格的冷静、理性与其对于父亲形象认识得不完全,使得罗伊抱着一种惊奇和好奇心来探知事件发生的真相;而美国宇航局选择罗伊来执行任务的最大原因也并不在于罗伊素质的超群,而在于他们希望利用罗伊父子间的亲情关系牵绊来以最低成本解决危机,这里,亲情关系本身和亲情关系的稳固与否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情感本身成为了可直接被外人所利用的工具;在父亲曾经传送给罗伊的私人信件视频里,他言必及“发现人类外智慧生物”等宏大的人类工程对于罗伊本身的情况并不关切,太空探索成为了父亲逃避现实、逃避与人接触的方式;在罗伊乘坐飞船不断接近父亲的旅程中,他也希望通过这种远离地球、远离有情感牵绊的人来像父亲一样达到一种冷酷、理性、无情的“非人”状态。格雷在这里似乎对于家庭亲情充满着怀疑,这份人情展示中所透出的理性、残酷和影片封闭的末世绝望情绪几乎抹除了人物个人真实情感的存在,但在随后的发展中,罗伊经历同伴的去世,并在太空中孤独地漂流数十天,过往的经历与前妻不断与他的呓语独白交织浮现,太空成为罗伊肉体与思想的容器,他明白自己无法跟上父亲那份对于太空追求的纯粹,这场思考探索之旅唤回了罗伊的情感意识,他想要求生,并求爱。影片的情感核心诉求最终还是回到了格雷的一贯表达之中,家庭亲情关系是格雷电影人物的最大牵绊,每个人似乎都是有口难开的情感表达隐忍者,格雷在他不同的作品中不断重复进行自我经历与情感的投射与倾诉,《星际探索》也是他首次在作品中引入第一人称的绝对主观化的叙述视角,而故事的世界观背景又是绝对宏大的太空探索运动,于是我们不断看到主角罗伊的脸与广阔飘渺的太空渐变叠化在一起,伴随着罗伊第一人称的呓语独白,宏大的世界观和故事框架被缩小为一出个人与其家庭关系、与周遭环境达成和解的内心转变成长的迷幻“太空史诗”。

    刁亦男曾经为自己类型片中的风格化视听说道“风格是抵御庸常的武器”,沙马兰作为外裔进入好莱坞以自己的场面调度武器突破公式化的商业娱乐要求,家庭关系的设定是他电影的代入观点,通过此方式他轻易地将观众框入他的视听奇观之中,在这种眼花缭乱的奔走展示中,观众早已被沉浸于这些场面所带来的娱乐而忘记其中人物的情感关系有多牢固与真切了;詹姆斯格雷老派坚持的可贵在于对自我剖析展示的绝对真诚,从其处女作开始,无论投资规模、题材如何变化,家庭关系的牵绊一直都是其电影发展的核心动力,而最终这种家庭内部关系无论是趋于和解还是毁灭都映射着格雷曾经的家庭经历对自己创作的影响和其每个创作阶段里心态的变化。两人截然不同的家庭情感处理态度与方式也都使他们各自在好莱坞体制内站稳脚跟,个人灵活的选择、妥协与抗争构成了多样的风格与成规融合而成的电影形态,个人的风格表达在工业资本框架里的出口最终只能靠作者本人去探索、寻找和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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