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夜空 第十七章 虫系训练师
如同出膛的子弹，电光石火之间，黄蜂已从视野中消失。拨开茂密的草木一路追上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蜂群攻击的目标，正是位于坡底的江枫和徐冬漪。
二人挣扎着匍匐于地，用外衣裹住头颈作为仅有的防护，无助地承受着来自毒针的怒火。伴着一声大喝，两团火球从步晓敬的手心喷涌而出，冲向半空中密密麻麻的蜂群。外围的几只黄蜂瞬间被焚作焦炭，冒着火星落向地面。受惊的蜂群随之四散纷飞。
“黄蜂叮咬的话，我想想……可以给伤口涂醋酸！”步晓敬匆忙拉开拉链，将满背包的物品一股脑倾倒出来，“被蛰了多少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还，还是不数了吧，先把毒刺拔出来！”
“先别管我了，”江枫望着怀里的徐冬漪，神色焦急，“她被蛰得比较厉害。”
徐冬漪咧着苍白的嘴唇，挤出一个微笑：“没蛰到脸，没有破相，不算什么，咳，咳……”
步晓敬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霎时紧张起来，“冬漪你有没有觉得，呃，呼吸困难啊？——子康，快找找止血带在哪！放，放心，不会有事的！”
捧着他需要的东西凑近前去，我才得以看清二人的惨状。从手背到小臂，大大小小的肿块触目惊心。与我的手足无措截然不同，步晓敬一接过工具就迅速投入伤口处理，态度之镇定、动作之娴熟，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一般来说，黄蜂的毒液呈碱性，所以要用酸性溶液来中和。这跟蜜蜂是相反的。”他的解说让我第一次由衷地产生了学好理科的念头，“还有，说起消毒杀菌，很多人的第一反应通常会是碘伏。但是被黄蜂叮咬时，涂抹碘伏可能会适得其反。”
“太感谢啦。”徐冬漪慢慢恢复了少许气力，“晓敬，你真是太可靠了。”
“嘿嘿，这不算什么啦。毕竟，我的梦想就是像姐一样去读医科，继承爸妈的事业……”
就在这时，蜂鸣再度响起。由远及近，微弱的声响几秒之内就变得震耳欲聋。这一波黄蜂的数量比上一波更为夸张，虽说未到遮天蔽日的程度，却也迅速把我们围得严严实实。
见状，步晓敬立即将两只手掌交叠在胸前。随着双臂的张开，一层薄纱般的火焰铺展开来，形成一个半球体的护罩，将我们包裹在内。
“这一招太费体力了，我坚持不了多久！”步晓敬颤动着双腿发出嘶吼，“快把你们裸露的皮肤保护起来，用衣服、绷带、布条，或者什么都好！”
失控的蜂群发狂似地冲上前，全然不顾那层致命的炽焰。焦黑的虫尸如同雨点般浇落，从发梢到裤腿，滚烫而恶心的触感沾满全身。几瓶药水在慌乱中被踢翻在地，我俯下身去尝试将它们扶起，结果却只是笨手笨脚地洒掉了更多。
“冷静下来，子康。”江枫按住了我的肩膀，“这群不怕死的黄蜂一定是受到了某个人的操控。你能把这个人找出来吗？”
我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的语气沉稳下来：“我可以试试，只要这个人离我们不是太远……”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徐冬漪在江枫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提高音量喊道，“那个散发出恶意的灵魂——我看得到你，出来吧，学姐。”
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从银杏林中闪出一个身影。定睛一看，来者体态修长，身着一袭灰白色风衣，乌黑的马尾辫垂到腰间，从容的目光投射出细微却深切的傲气。随着她一挥手，蜂群当即停止了攻击。
“瑞，瑞秋学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步晓敬自觉收起了刚刚露出的笑脸，“呃，你在那里干什么？”
“果然，你的能力根本不是什么与动物交流，而是对它们进行操纵。”徐冬漪将手中的绷带扔向一旁，“骗子。”
“果然，你做贼心虚，还带了两个帮手。”秦瑞秋冷冰冰地俯视着我们，“对伪善之人，诚意永远是多余的。”
我捏着拳头上前一步，结结巴巴地说：“学姐，误会可以澄清，偏见可以消解，咱们好好……”
“吵死了！”对方的一声怒吼吓得我噤若寒蝉，“徐冬漪、江枫，我跟你们无话可说。那两个没见过的，我只问一遍，你俩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你怎么能把人伤成这样，还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步晓敬摆好应战的架势，双手重新释放出火花，“学姐，我本来是很尊敬你的。还请你看清楚状况，如果要动手，现在的你没有胜算。”
“哦，为什么？”秦瑞秋眯缝着眼睛，貌似饶有兴致。
“三个理由。听好了：”步晓敬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以一敌四，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第二，玩过口袋妖怪的都知道，火系对虫系效果拔群；第三，你前两次的得手是因为我们在明、你在暗，不像现在，你的位置已经暴露无遗！”
“说完了吗？废话连篇的人，无论何时都这么叫人讨厌。你那可笑的三条理由，将由我来逐一推翻。”
秦瑞秋抬起双手，解开自己的发带。无声的风卷起片片黄叶，在她的四周盘旋翻飞。如瀑的青丝顺着风压披散开来，活脱脱为她装扮出了巫女式的诡秘。
“第一，我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咝咝的声响从脚底传来，音量微弱却难以忽视。低头望去，数不清的蚂蚁正蹒跚着钻出地面，每一只的块头都比常见的小不点品种大上好几倍。数秒之内，蚁群已形成漫山遍野之势。从土壤到树干，不论何处，似乎只要存在缝隙，便会源源不断地冒出那些黑红色的昆虫。
“第二，在那个幼稚的游戏里，地面系对火系也是效果拔群。”来不及躲闪，蚂蚁已经顺着鞋背爬上裤腿。本欲叫步晓敬赶快将它们烧死，看到他紧锁的眉头时，我突然明白了过来：与空中的黄蜂不同，来自地面的蚂蚁无法用火焰应对。蚁群中每一只蚂蚁都与彼此紧密相连，只要点燃一丝火苗，火势便会迅速蔓延开来。对身上的蚂蚁放火会烧伤自己，这一点暂且不提；更重要的是，除了我们站立之处是一块水泥地以外，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如果在这种地方失火，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三，暴露位置又怎样，你们照样伤不到我。”秦瑞秋摇了摇食指，“不要再浪费力气了，江枫。你离我越近，就会受到越凶猛的叮咬。蚂蚁的毒性虽弱，小看它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定位到我？”悄然消失的江枫在不远处现出身形。只见他正半跪在地，腹部以下爬满了张牙舞爪的蚂蚁。
“我才不需要亲自找到你，这种小事交给蚂蚁就够了。没猜错的话，你所谓的‘隐身’能力只不过是对人脑的干扰。很可惜，昆虫的脑容量小得可怜，它们的行动根本不需要像人类一样经过复杂的思考，自然也不吃精神干扰这一套。”她挖苦似地笑了一声，“和你不同，我可以直接给它们的神经系统输入攻击指令。这样一来，它们就会不顾生死，忠实地为我所用了。”
江枫抬起头来，横眉怒目地迎上她的眼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瑞秋转过身去，淡淡地抛下一句：“为了惩罚为虎作伥之人。”
越来越多的蚂蚁爬上身体，手动驱赶已成徒劳。尖锐的口器扎入皮肤，猩红的斑块在阵痛中逐点肿起。
“撤退吧，我们没法和她正面对抗！”步晓敬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她比游戏里的虫系训练师可怕多了！”
“撤退？看清楚了，这里是附近的地势最低点。不管往哪个方向跑，都有无数的蚂蚁正居高临下等着你们。”秦瑞秋舒服地倚靠着银杏树，嘴角的弧度充满讥讽，“这可是我特意安排的见面地点——不要把我当作上次那两个自大的蠢货，我的一切行动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可恶——对了，子康，快发动你的能力啊！”步晓敬一拍脑袋，“所谓的让时间减速，其实就是让你自己加速吧？这样你就能够多踩死几只蚂蚁，或者……或者直接把她揍一顿了！”
“做不到！”我在蚂蚁的围攻中踉踉跄跄摔倒在地，“进入‘子弹时间’的只是我的灵魂。灵魂不是实体，没法影响现实世界。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话音未落，徐冬漪突然恍然大悟般打断了我：“不对。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她停止了叫喊，改为在脑中向我传话：“银澜溪。找出银澜溪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