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人文地理》专栏 第二篇 宿舍生活与签证难题

引子：

 

来到印度后，一个比较主要的困难是适应当地的生活环境。

作为尼赫鲁大学的唯一的中国留学生，也是德里地区唯一选择住学生宿舍而不是租房的中国留学生，我的住宿生活可以称得上是九九八十一难。

选宿舍的时候，我的印度师兄告诉我，尼赫鲁大学的宿舍最高层一般热但是虫子少，最底层凉快但是虫子多，我选了最底层，便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宿舍里的虫子主要是以臭虫和蚊子为主，以及一些肉眼难以辨识但跳跃力很强的小虫子。严重的时候，差不多半个身子都被咬肿了一层，两条胳膊则重点开花。当时也尝试过很多驱虫的方法，可惜通过药物驱虫和晒被子只能管一时，要不了三两天虫子们就会卷土重来。

最后，我还是选择去附近的市场买蚊帐。第一次是和印度同学一起去，我们买了一个全包裹的蚊帐，可惜它比我的小床要大很多，没办法使用。遂在隔天后第二次去，我心想我已经轻车熟路了，于是自己一个人寻到那家店铺。

万万没想到，老板突然说没有全包裹的那种蚊帐，只有包四面不包底面的那种，而且价格比一开始买的那个又大又全包裹的还要贵上一半。

老板解释说：“我这是特种材料制作的。”

 

《新德里高温求生指南》:

 

即使后面经过努力，我换到了一个环境干净整洁，水电齐全，而且蚊虫很少的房间，我还是适应不了当地的高温气候。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风扇，白天四十多度，晚上三十多度。如果把风扇关上，那屋子里又热又闷，可是如果把风扇打开到最大，即使温度变得可以接受了，但是鼻子会接受不了，容易患上热伤风。

经常有朋友问我，这么热你是怎么住宿舍的呀。答案是一天至少洗6次澡，至少换3套衣服，隔一天换一次床单枕套，白天尽量出去找空调，晚上在宿舍里面熬夜到温度适宜再开始睡觉。

这个过程中每3个小时醒一次，擦汗或者去洗澡。类似睡前洗一次，中间醒来洗两次，彻底睡醒之后呢再洗一次。这样可以保证每3个小时就成功入睡一次，而且不至于在梦里面被自己分泌的汗淹死。毕竟在我们宿舍睡觉，如果你想一口气睡8个小时再醒，除非拥有在水下呼吸的能力。

其实最好的也最应该做的是，搬出去住，到学校附近租房子。可是我的签证过期了，且没有新的签证，因此没有办法租房。延签的手续一直在处理中，这个情况下没有新的签证的话人家是不租房给我的。

这边的当地人还用一种水空调，靠吹水雾来降温。我在亚马逊上挑这个水空调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疑虑：我要买贵的还是便宜点的。这取决于我在这个新宿舍里面还能住多久，也取决于外国人管理办公室多久能把我的签证延期申请办理下来。

 

行政效率与测不准原理：

 

现在看来，我的疑虑很难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在印度留学，生活，工作中，需要和印度政府部门打交道时，经常会发现他们的工作部门，办公室或者机构的工作效率有一种测不准原理。

拿我的签证举例，这个签证递上去，运气好的话可能一周两周，他们那边就给我解决了，运气不好的会拖好几个月。根据我几个月来跟他们这些办公室打交道的经验——如果你想找一个人来研究或测算他们的行政效率，进而写一篇论文，那你不应该找政治学或者政府管理学的，而是应该找量子力学的，因为我觉得他们行政体系的底层逻辑就不是某条政治学规律，而是量子力学里面的测不准原理。

按理说，印度这边办公室的工作时间一般是，上午从九点到下午一点，然后一到两点间是吃饭午休的时间，下午两点再工作到五点结束。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工作时间，在印度有办事经历的朋友们都知道，上午十点能有个人在工位上坐着就算不错的了。尤其是到了下午，赶上下午茶时间，那肯定得出去喝个茶散散步，很有可能两个小时找不到工作人员，再找到人的时候他可能正准备下班收拾东西回家呢。

我总觉得他们这个效率是一个随机的事。怎么随机呢，大概就是看心情。心情好的话办快点，心情差的话可能就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办。当然肯定还有其他影响因素，比如说气候问题，随着气温逐渐升高他的办事效率可能直线下降。

说实话，更多时候这就是一个随“缘”的问题。具体的效率要看申请者的缘多缘少，有的时候随的缘多的话，那这个事就可以很利索的办下来；如果随的缘少，那可能真的就随缘办理了。

 

延签与外国人管理办公室（F R R O）：

 

通常，初次申请的印度签证仅有三个月的有效期，办理入学手续后，要尽快申请延签。

并且刚到印度的14天内，要在外国人管理办公室（FRRO）的官方网站上注册身份，注册的其中一个文件要求是提供《住宿证明》。

二月初刚到尼大时，由于我能否合法入学存疑，经过教务处领导们的两周大会，以及用了一周的时间来办理各项入学手续以后，我才最终获得《住宿证明》，那时已经接近三月了。

在此之前，据学长学姐的经验，我按照规定上传了除《住宿证明》外的所有文件。这里发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前三周我一直担心，如果学校大会开的时间过久，等我拿到住宿证明再补交材料时，会不会被FRRO要求缴纳滞纳罚金。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经过了足足三周的审查，FRRO办公室才终于发现我少提交了一份材料，而我们教务处审我刚好也审了三周。直到第四周，我得到了我的住宿证明，他们外国人管理办公室那边才刚刚好检查出来我少交了材料，这真是棋逢对手般的印度效率。

就因为他们审的慢，我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我还想着，得亏他们查的这么慢，这样的话我的文件才能及时交上去，结果呢后面发现我乐早了。从二月底材料交齐上传后，我就开始等注册结果。可是一直等到四月，一直等到我的老签证过期，那个网站上关于我的注册结果，仍然显示的是处理中，一动不动。

最终我决定去找他们的线下办公室，想找工作人员咨询一下办理进度。

于是，我带了一个中文系的印度朋友，和我一起前往最近的FRRO办公室咨询。那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老人和一台电脑，得到的反馈是：“按照流程，我们会给你们学校的招生办发一封邮件，以确认你是否正常入学。如果办公室给学校发了邮件，你再去通知学校回复邮件，并且把校方的回复邮件打印出来拿到我这里，我会帮你办理注册。”

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点，他说的是“如果”，即他也不清楚，负责发邮件的部门有没有给我们学校教务处去信。他只说，按照惯例，按照规章的话，大概是如此这般的一个流程。

然后当天我就回去找教务处负责的老师，教务处的老师说绝对没有收到这样的信，她说她天天都在看邮箱，如果收到邮件，她会立马回复。老师这么一说我就蒙了，我以为是教务处收到了邮件但是没来得及回复。原来是因为那个外国人管理办公室没有发邮件，那在这种情况下就陷入死循环了。

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印度行政流程大坑，我能找到的办公室只有FRRO线下办事处和教务处两个。我去他们的线下办事处，那位工作人员只是负责接待咨询的，他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发，由于部门不同他也帮我催不到。我再去找教务处，教务处说没收到。最终问题就出在负责发邮件的办公室，可是一般人接触不到该部门，除了干等以外，可能就剩下随“缘”了。

就这样，流程又卡住了。我一直等待到五月多，仍然没有等待到注册通过，反而发现自己的注册申请被“关闭”了。于是我向同在德里的中国朋友请教，有的说“可能是FRRO没有你们学校的正确邮箱地址”，有的说“可能FRRO故意拖着，以求你的签证过期，人滞留在德里，这种情况下可收你5000卢比的罚金”，有的说“我曾问过学校的老师，她说没收到邮件。但是当时我现场翻查学校邮箱，一查就查到了”。各种离谱的状况都有，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签证过期的影响也不止在于不能出去租房子住，可能要交罚金，一直处于滞留状态等等；还在于不能入住任何酒店民宿，导致我出不了德里，推掉了很多旅游邀约；还导致我不能申请印度的电话卡，要处处寻找连接公共WiFi。

最终，在六月，我的签证才姗姗来迟。

不过，九九八十一难，这也只是故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