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味宣【幻享未来·科幻作品征集活动】

1.
每到夜深人静,总会有不少饕客在街边巷尾寻找烟火气息。可能是厌倦了高档餐厅的拘束感,也可能是想体验刚出锅的柴火味,人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街边的苍蝇馆。无拘无束,现点现炒,三五个好友围桌一坐,就感觉舒坦。
宣味国20岁学习川菜,做了七八年学徒,最终还是耐不下性子,带着2万元积蓄准备开个小饭店。他也是运气好,得到一群好兄弟帮助:将闲置的房屋借给他,家里的桌椅、锅碗瓢盆送给他。在准备一段时间后,小饭店也算是顺利开业了。
宣味国凭借自己的热情好客,迅速与街坊邻居打成一片,每当有游客经过询问,街坊们都会把人推荐到他的饭店。
加上他从不设置菜单,客人报菜,只要食材齐全他就做。街坊邻居有时候自备食材让他加工,他也没有怨言,时间一长小饭店生意越来越红火。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受制于饭店面积的影响,接待能力有些吃力了。儿子们认为应该迅速扩张开设分店,缓解接待问题。但宣味国坚持还没到时候,不能操之过急。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宣味国认为几个儿子厨艺不行,无法担当大任。
儿子们接受过高等教育,自认为现在饭店经营模式在改变,老爸的饭店也应该顺应发展。如今的食物保存技术十分成熟,很多饭店都在使用预制菜品。出餐速度快,味道也可以极大还原。同时设置固定菜单,可以稳定采购成本,还可以保证出品稳定。再配上电子大屏幕和音乐的视觉听觉体验,可以让饭店提升档次,获得网络媒体的宣传。
最终宣味国的固执,让几个儿子离开饭店,自己创业去了。
随着年岁的增加,宣味国无法在承受高强度的工作量,在老伴的劝说下,决定再过几天就关店不干了。
2.
宣味国今天接待了当年帮助他的兄弟们,做了一桌子菜。告别时,兄弟们深情拥抱,都表达了对饭店的不舍。
宣味国回身准备打扫一下关店,但发现一位带着黑色墨镜和口罩的人站在门口。
“老人家,还可以点菜吗?”
“可以,里面坐。”宣味国也是感伤之情未退,便答应下来邀请入坐。
“想吃些什么?”
“老人家,我听说您的川菜特别拿手,想尝尝。”
摘下墨镜口罩,宣味国看到是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估计也就二十出头吧。
“食材可能不多了,没什么要求,我就按现有食材做了?”
“没关系,可以的。”看到年轻人没有过度要求,宣味国径直走到厨房。
宣味国饭店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坐在前面桌子的顾客可以看到烹饪的全部过程。年轻人起身走到厨房前,观察着宣味国的一举一动。
“对做饭感兴趣啊!”宣味国对于年轻人的举动没有反感,反而觉得年轻人应该是位美食爱好者。
“好久没有看到厨师亲自下厨做菜了。”
“也对,现在都是预制菜,放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了。”
“那样的菜吃起来没有灵魂!”
“灵魂!你这个说法太文艺了,不过我也觉得少了些锅气。”
宣味国想到几个儿子开的饭店都是用预制菜,但奇怪的是客人根本不在乎,反而儿子们饭店的客人络绎不绝。他有点质疑是不是自己太落伍了,但如今这个年轻人和自己有一样的感受,他好像有点找回自信了。
宣味国看了下冰箱,取出豆腐,他决定先做一道麻婆豆腐。豆腐在他手中由面变条在变块,下入锅中焯水,这样可以使豆腐定型且去除豆腥味。
年轻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宣味国的每一步操作,但偶尔也会瞟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不用着急,一会就好。”宣味国以为年轻人是饿急了,迫不及待要吃上嘴了。
随着牛肉末、豆瓣酱、豆豉下锅煸炒。瞬间香气四溢,年轻人吞咽了一下口水,无法在抵抗这美味的诱惑。
“出锅了!”宣味国擦干净碟子边流出的红油,把麻婆豆腐端到小伙子面前。
“老人家,请给我一碗饭。”
年轻人用勺子挖了几勺豆腐盖在饭上,汤汁顺着米饭的缝隙渗入其中。豆腐的嫩滑,牛肉粒的焦香,再搭配包裹着豆豉红油的白米饭。年轻人一会功夫就吃完了一碗饭。
“别急,少吃点饭,多吃菜。”宣味国端上刚出锅的水煮牛肉,又立即返回厨房处理虾仁去了。
年轻人再次看了下手表,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将筷子伸向水煮牛肉。
筷子没有停下过,就如同流水线工人一样,机械般的把牛肉夹到嘴里。
年轻人大汗淋漓,嘴唇微显浮肿,看来是对辣的忍耐快到达极限了。顾不上擦嘴,又转向刚上桌的宫保虾仁。
宣味国看到年轻人对辣的接受程度,所以做了酸甜口的宫保虾仁,去综合一下年轻人味蕾中那积压的辣感。
在宫保虾仁的助攻下,年轻人将第二碗饭也一扫而空。
“慢点吃。”看到客人吃的香,宣味国那关店的悲伤感被一扫而空。
“老板,可以做一份担担面吗?”看到年轻人如此肚量,宣味国也来了兴致。就这样一厨一客,结下了美食之缘。
年轻人扫荡完桌上的美食后,拿起桌面上的纸巾,擦了擦沾满汤汁的油嘴,起身拿出钱包准备结账,宣味国连忙制止。
“不用付了,明天我的店就关门了,你算是我店里最后一位客人了,就当闭店仪式吧。”
“为何要关店?”
“我老了干不动了。”宣味国感伤至极,也不想再多说。
“你这手艺,不如找些学徒帮忙。”
“哪还有年轻人愿意学手艺,现在的饭店都是集中供应食材,统一机器烹调好再用冻干技术包装,不需要厨子了。”宣味国向年轻人无奈的诉说着。
年轻人没有再说话,将一叠钱放在桌子上就飞快的跑了出去。望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宣味国没有顾得上感慨,关上店门,缓缓地向家走去。他走得很慢,不时会回头再看看饭店。
3.
年轻人的手表传出阵阵铃音,他转动手腕将手表面朝上。手表面板上的沙漏图案预示着时间已经翻转结束。
随着一整眩晕,年轻人出现在一个插满数据电子管的靠椅上。
一个仿人型机器助手出现在年轻人面前。
“宣琳琅先生,你的时间之旅已结束,我们将对你本次时间之旅做出判定,如若出现影响时间正常流向行为,我们将做出时间修订并对您进行终生穿越限制。这是你的承诺书,确定无误后,请在这里签字。”
宣琳琅摘掉头部佩戴的保护装置,拿起机器助手的电子平板,按上指纹并书写了自己的名字。机器助手接过电子平板,示意宣琳琅可以离开。
第二天,宣琳琅起的很早,步行来到街边的一处小屋前。门牌还是老旧的电子灯样式,川味宣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宣琳琅打开店门,店内的桌椅已经布满了灰尘,开门的一刹那灰尘扑面而来。
宣琳琅没有理会这些,走到厨房打开清洁池中水龙头,拿起毛巾沾湿开始打扫工作。他的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就将店里打扫的焕然一新。
宣琳琅来到店里的成员墙前,这里挂着历代店主的照片。他拿下第一代店主的照片框擦拭起来。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下端记录着老人的名字——宣味国。
宣琳琅是这个店第十八任店主,由于经营问题他选择了关店。他很内疚自己无法继承先辈们的意志,让店继续经营下去。他无数次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我们不能运用科技改变我们的经营困境。但父亲告诉他从第一任店主开始,川味宣就是以新鲜的食材,现场制作,温馨的服务来作为经营标准,这是不能改变。无数前任店主都坚信这些最朴实的东西,才是无数食客最想要的。无论科技如何发展,这些最本质的东西都无法被取代。
所以宣琳琅带着疑惑报名参加了时间旅行,穿越到宣味国存在的时间。他本想宣味国可以带给他鼓励,但没想却目睹了宣味国关店。
但现在他很好奇,是什么让宣味国重拾信心,继续开店的。他擦拭着宣味国照片的镜框,在整理背面挂钩时却发现后面有这一段话:
关店时我悲伤至极,但那位年轻人让我回想起食客们那满足的表情。还有人喜欢我做的食物,只要还有人喜欢,我愿意去做。我将店名改为川味宣,一是取自我姓氏,二是借意将川菜宣传给所有人。
宣琳琅将照片挂回原处,泪流满面的奔向厨房,他知道支撑前辈们的动力源头在哪了,他也将继续延续下去。对,继续做下去。
“老板,你好多天没开门了,我们都想死你做的菜了。”一伙年轻人走进店里,个个面露想念之情。
“哈哈,出去旅游了,今天想吃点什么?”宣琳琅擦干眼泪,微笑着迎接进店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