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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传习录·终

2023-06-08 13:43 作者:克洛普瑞恩墙绘师  | 我要投稿


“博士,今天的晨功又冒看到你咧。”


墙上的小钟愉快地打向了早晨八点,房间里的通风设备开始工作,散发出一些淡淡的花香气,让人闻着神清气爽,这是博士起床克服赖床的一种技术手段,为了督促博士好好工作,生活干员们可说是费尽心力,在身心两方面给予了很大的优待。


“啊,是重岳壮士。”博士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睡眼惺忪地往外张望了一眼,又很快缩了回去:还沉溺在假期倦怠之中,每一天的试图早起都是一种伟大的历险。来人穿着一身休闲的服装,黑白挑染的头发湿漉漉的,显得很是顺从,和他头上桀骜的对角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方练完功,冲了澡换好衣服。


准是年那个家伙。偷偷把自己房间的钥匙给了重岳,这家伙古里古怪,一会儿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如同旋风一般冲进自己的房间掀被子,一会儿又礼教大防,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鬼扯。

年在罗德岛游手好闲,挂着导演的名号,经常有些演员情结在身,博士为此头疼不已。


重岳比起他的妹妹似乎更难应付,起码,在训练上,尤其是晨功,他总是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博士有些心虚,想起昨夜似乎心不在焉地答应过重岳今天要早起参加晨练,结果半夜肝游戏追剧,将这件事完全抛诸脑后。


突然有些怀念杜宾教官。

倒不是因为杜宾教官比重岳温和亲近多少。

而是与重岳一视同仁的平等有所区别的是,她至少目前没有打算要将博士本人归纳为需要受训的人群的计划。



四十分钟后,博士拖拖拉拉地洗漱完毕,和重岳一起坐在食堂里面用早餐,罗德岛的食堂并非战场,尽管如此也充满了一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古米哭丧着脸偷偷汇报说这已经是刻刀不知道第几百次想闯进厨房帮忙制作早点了,而铸铁最近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热血题材的影响,积极督促着她一定要精进厨艺。


博士苦笑着,稍稍放大音量夸奖古米蒸的小笼包美味,令后者得到了安慰的同时,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早餐很丰盛,为了款待自龙门远道而来的重岳,博士这两日都陪着他一起在吃中式早餐:酥油茶,小包子,明火白粥,白菜鸡蛋阳春面,鲜榨豆浆,玉门烧麦。


重岳私底下是一个温柔随和的人,他中肯地称赞了古米所做的早点不输给龙门当地任何一家最有名的早餐馆,令古米激动不已,于是,他和博士的饭桌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龙门特色早点。


“重岳大哥,这可是自业自得啊。”博士俏皮地望着充满干劲忙活的古米,深棕色的眼眸里闪着打趣的光彩,应本人的要求,他将‘壮士’改口做了‘大哥’,显得亲切不少。


“小姑娘实在是太过热情,想必,这明亮干净的厨房,就是她的战场吧。”重岳微笑着,他自六百里外跋涉至此,能吃到故乡的早点,自然也心满意足。


“其实我想委托给重岳大哥的,是...”此时,嘉维尔进到食堂,博士欲言又止,喝着甘甜的豆浆,默默注视着她为赤冬打包早餐。


“赤冬那家伙,最近练功也太勤了。”嘉维尔离开之后,博士摇头叹气道。

“练功勤奋,倒不是坏事,”重岳的眼睛转向博士,如鹰锐利,“有的人就欠一点这样的勤奋。”

“咳……总之。”博士心虚地放下杯子,挠了挠头。


“半年之后她要回东国去参加御前试合,为了她所效忠的那位大人,但是,我很担忧她练功过头的现状,所以便劳烦重岳大哥了。其实,那位大人将她遣来罗德岛的时候,给我写了一封信。”

“详情等下晚些时候我会请嘉维尔医生介绍分明,她并没有找到属于她自己的,战斗的意义。”







御馆一如往常一般寂静,按照馆主大人的吩咐,一向只留有必要数量的卫兵,她爱民如子,领地内轻徭薄赋,起居出行也至为简朴。

赤冬率队归来,她只喝了极少的水,除去鞋履,就到御殿去了。

馆主大人此刻正在和家臣们商议关于千曲川水害的治理,若否,今秋的收成便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若再起战事,百姓便会挨饿,严重时,会闹饥荒。

赤冬等了一个时辰,馆主大人才宣布散会,召见了她,听她汇报此次追杀白雪的经过。


赤冬汇报完毕,为没有擒杀伤害主上的敌方忍者请罪,馆主大人却只是静静地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你一路追到川中岛附近,千曲川沿岸百姓的生活和地形地貌,水流走势,都有牢记下来吗?可有画成图本或写成报告?”


赤冬语塞。


“我教过你,要时刻不忘体察百姓,他们最为不易。四季皆劳作在田间地头,面对大自然的喜怒无常,辛苦一年所得,还需向领主们上贡纳赋,剩余才能养家糊口,其次,地形者,兵之助也,身为统帅,不能不了解山形地貌,川流河道。你若一味好勇斗狠,终非可造之材。”

那位大人虽然语调温和,却字字句句诛心刺耳。


“可是...难道不应该将拔除威胁大人您性命的敌人为首要...”赤冬心有不甘。

“我个人的生死不算什么,历史的洪流也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活就改变。”馆主大人摆摆手,耐心道,“重要的是,在这无间的世道中,你为何而战斗,失去什么,守护什么。”

“不要为我一人而挥剑,赤冬。你秉性善良仁慈,之所以能战斗至今,是因为你用愤怒驱使你的剑,今天,也同样是这愤怒令你不管不顾追击那名忍者,情绪无可助你在剑道上再有寸进,反而会令你失去冷静和判断。你要想明白,你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除了守护那位大人,我实在想不到属于我的,战斗的意义。

赤冬脑海中一片茫然,今天的庭院中,仍然只有她与重岳两人,而后者,似乎窥破了她此刻的迷惘和心思。


“我说过了,那,不是答案。”


重岳轻而易举地再次化解了她的进攻。


我该为什么而战?为我自己吗?若不是那位大人,我不过是一名被遗弃在神社的,父不慈母不爱的孩子,他们给予我生命,却又在这生命之上诠注荒唐与枯萎,而我被抛弃的起点,不过是因为那个男人所谓的贵族血脉和母亲那被蔑视为贱民的身份不能并存,这壁垒森严的战乱之世,能容忍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一桩笑话,既是如此,我又何须为自己战斗?


“你的主人,可有愿景?”重岳口中说着,手足不停,这次,却是换他进攻,“让我一见东国传说中的守护之剑,到底能守护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席卷而来,空气中都爆裂出异样的声响,赤冬感到气息为之一窒,她一吐浊气,气息于体内,于刃上再度流转无碍,拔刀,便是反击。

遇强则强,百折不挠,便是她难能可贵的韧性,于战场之上,她曾为了守护那位大人的本阵,誓死不退,身披数十创,是连南北两朝都为之共同称赞的战修罗般的人物。

只要有她参战,那位大人所处之地,便有如被大盾所保护一般。



“自然有。”

“何种愿望?”

“渡世大愿。”

“天下太平和现在的战乱之世有何分别?”

“百姓得丰衣足食,游子得安身立命,无饥饿灾苦,无恃强凌弱,人人在友爱和平的秩序下生活。”


令人目不暇接的交手间,是紧锣密鼓的一问一答,重岳行有余力,出招虽是7分攻势,但任‘意’所至,并不将赤冬迫得太死。


胜负,游走在方寸之间;顿悟,却只在瞬息间这一念。



“那她当初为何救你?”重岳知道她终会想通,就如同武术上大成,最终八脉汇聚,气海中奔流不息,他也再无保留,上手便是绝学:尽挹西江。万象为宾的招式大开大合,华实兼备,极具王者法度,一出手,便是沛然之气,令人无可与抗。


为何救我。

为何救我。

为何。

救我。


这一刹那间,赤冬一瞬千万念,从初遇,隔着星河般在奉纳箱里外的凝视和回望,任由自己捏着的温润手掌与春风和煦般的微笑,对她始终如一的慈爱与照拂,无微不至的关心,与超越任何人的期许...

脑海中,姑母的声音清晰无比,比任何时候都温暖,有力。


“救一人,是救千万人,是为菩萨愿。”


她突然开始明白姑母为何悉心栽培她,殷殷期盼她,又将她特别遣走,远赴罗德岛此地。


猛然之间,她抽刀急退,收刀入鞘,右腿向前,踏步。拔刀。

樱红刀气在空中挥洒而出,漂亮地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


“信影流·居合据物斩!”


两股大力交错相撞,重岳力收五分,翩然后退两丈有余,这一次,他败了,脸上却浮现出满足的笑意。


赤冬喘息着,昂起头,望着这位卓越教官的模糊面容,报以微笑。


“武学之道,在形在意,这一招脱胎于古武道圆心流的居合据物斩,未必一定要用剑嘛。”


重岳留下最后一个课题,活动了一下筋骨,便欲离去,一扭头,却见那位善于赖床,不擅长早起的博士站在稍远处,将脸藏在兜帽之下,注视着庭院中发生的一切。

于刹那间,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我说博士,自我到这里也好几天啰,你就款待过我一次早饭,便骗我来当这小丫头的私人教练,未免有些过分了哈。”


“走了。”

大哥没有回头,这一句道别,也不知是向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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