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

旧脑洞

假如神公然和人做对，那是任何人都难以抵挡的。

                                        ——上古史诗残篇

扎拉蒙德事件后一年。

奥德鲁克要塞修道院。

        扎哈瑞尔游魂般穿行过黑暗的长廊，一次次重建后的要塞走廊蜿蜒如迷宫，而其具体的分布对所有军团成员都是个谜——除了原体莱昂本人。

       扎哈瑞尔清楚他现在走在不被允许踏入的禁区——卡利班的权责划分向来清晰，而他也不是个会打破禁忌的人。

       但他已经被那种求知的渴望折磨得太久了，久到足以磨灭几乎与生俱来的尊重规则的性情。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拂动凝滞的空气，怦然心跳撞击着耳膜。

     他【必须】知道卢瑟导师发生了什么。

     覆甲的手无声破开空气。这里并没有什么足以困扰军团士兵的禁制，也许狮王之威已足以震慑宵小，但正如每个卡利班人都清楚的，信心会滋生灾厄。

        一个个熟悉的铭牌滑过视野，最终那扇他所寻找的门出现。繁密的金色花纹交织其上，却被岁月与尘埃侵蚀暗淡。因为此处的主人以惶恐而庄重的心继承了这里，以其一贯朴素谦卑的风格渲染。乌木大门上只有骑士团的徽章熠熠生辉。

      即使对扎哈瑞尔这样好学的人来说，骑士团的历史依旧漫长而难以追溯，所有的记载里骑士最初的行迹始终与巨兽纠缠难解，几乎像是对本质的隐喻或针对未来的预言。每一任大导师都在继承过往的基础上涂饰以个人的色彩，于是骑士团的成规和守则便层叠编织如发辫，然而坚固如磐石的传统始终于历史中屹立不倒。当然，这一次的莱昂·庄森可能是个例外，他展望未来而忽视过往，注目于星空深处的泰拉而不是卡利班。但他知道，一如每个卡利班人所知道的，无论内里由谁饰演，塞弗领主始终站在众兄弟之间，默然守护着传统与旧仪。

        他伸出手去触碰门把，无论其后是如何寒意凌冽的真相，他都愿意接受，他必须得到一个结果。

       “停下。”

       阿特斯兰站在他身后，右手穿过腹前搭在剑柄上。铁甲外长长的披风垂落。

      扎哈瑞尔的嘴唇绷紧了，他转过身，头盔后忿怒的目光几乎洞穿了这个泰拉人。

       “这是卡利班事务。”他低吼，肌肉绷紧摆出战斗姿态。他知道自己不足以挑战一连长，他只是不想因此彰显出无能为力，他受够了。

        对方与原体肖似的面庞毫无波澜，用教导新兵照章行事的口吻说：“这是军团事务。”

        “我在拜访骑士团的大导师，无关军团。”更年轻的黑暗天使对他怒目而视。

       “仅仅你刚才这一句话中表现出的分裂主义倾向，就足以我通报原体。”阿特斯兰不为所动，扎哈瑞尔怀疑有什么东西能令他真正动容“离开这里，这并不是凭你的力量所能涉足之地。”

       扎哈瑞尔克制住愤恨的颤抖，握紧手中的爆弹枪，感受到阿特斯兰落在上面的目光，嘴唇在冰冷的陶钢后紧紧绷起。

         

         “为什么？”他问，“是因为上次的……核弹吗？我们已经解释清楚了！我可以去向原体分辨明白！你们可以用随便什么挖出我脑子里的东西！卢瑟导师是忠于原体的！”

          一瞬间，他几乎在阿特斯兰脸上看到了怜悯。

         “看来卡利班的历史断层太久，以至于你们遗忘了神话。”

         “过往徒留追忆，唯有当下值得在意。我以为军团只应相信帝国真理。”

        “通常我们被如此教导。”阿斯特兰耸肩，这个动作让他的敌意减去不少，“但神话并非先于神而存在。一切为实际服务，传说同样。我们否定神，但无法否认那些至高无上的存在。”

          “比如帝皇。”

        “比如帝皇和原体。”阿斯特兰微微颔首，“继续，扎哈瑞尔。如果了解些古泰拉神话，你会发现几乎所有神，祂们互相仇恨、互相诅咒，但无论仁慈还是残暴，静穆还是妄为，本质始终有一点相同。”

        他的微笑并没有多少温暖的意味，也没有被扎哈瑞尔的眼睛容纳。

        “神是无法试图取悦的，其知晓一切、掌控一切。凡人只能顺从祂的意志，不可怀疑、不可违逆、不可扭转。”

        年轻的智库神情隐没在兜帽的阴影下，一连长注视着他的手指越捏越紧，又缓缓松开，血色回到泛白的指节中。披风转动吹起的微尘悬浮在冷寂的灯光中。

        “对了。”他朝后辈的背影说，“已经没有什么骑士团和卡利班了。”

        扎哈瑞尔的身影停顿了一下，消失在走廊的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