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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怪谈】迪亚特洛夫日志

2023-06-29 12:05 作者:三冇先生  | 我要投稿

注:改编自Reddit论坛同名帖及同名事件,打发时间瞎写,可能改为长漫画


01

“ 主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帮帮他们!他们还在那里。”

      这些内容来自我祖父留下的日志,这两句话是他最后写下的东西。他在1077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之后,我们在他的柜子里发现了这本日记。我最早发现了尸体,他用曾服役过的乌萨斯军队配发给他的老式军官手铳把自己的脑袋轰了个大洞。当时的场面仍然历历在目。鲜血喷洒在旁边的墙壁上,又顺着墙淌下来,空气中充满血腥味和残存的源石火药的气味。这些东西必定会成为我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但是这不是我记录这些的原因。悲伤和震惊逐渐随时间散去后,上面的两句话使我产生了好奇,“他们还在那里”。谁?什么东西?在哪里?

      我的祖父, 米哈尔·弗拉迪斯拉夫,或者说老米哈尔,乌萨斯人,一直是个寡言少语的家伙,生前很少和别人交谈。他出生在帝国北部的一个小村庄里,年轻时在乌萨斯北境军队服役。在读完他留下的日记之后,我对他了解更深了,这才是为什么我要记录下这些东西的原因。我明白了他为何寡言少语,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日记头几个月的记录平平淡淡,都是些军队日常训练和战斗的梗概。我能看出他很有军人的素养,也很爱乌萨斯这个国家。年轻时的他是个郁郁寡欢,埋头苦干的普通士兵。他最后的结局可能也和这有关系。在随集团军部队在北萨米地区训练作战几个月之后,他被派驻到乌萨斯北部边境的乌拉尔汗山脉里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要塞。在那里,发生了一些奇异的,改变了他接下来一生的事件。


       1028年9月2日——这要塞和我之前待过的所有的帝国工事都不太一样,它并不是修筑在移动地块上,而是从山体的一侧直接向下挖出来的,在外面很难发现。附近没有任何移动军舰,离这里最近的只有几百里开外的一座感染者矿场。上头禁止我们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写信也不行。要塞共五层,一直延伸到山底的岩层里。每一层都有单独的门禁和封闭闸门,由隧道连接。未经许可,我们不得离开各自驻扎的楼层。我们的军士长叫谢尔盖·莫洛佐夫,如同他的姓氏一样,是个冷酷严厉的人。他不怎么交谈,像个机械一样只是安排站岗巡逻。我只有刚来这里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简短的给我们训了话,提醒我们必须随时随地服从命令。这些命令,有点让我摸不着头脑。可是有好几个没有记住的人都受到了严厉的惩戒。就是很简单几句话:

一、如果发现要塞里有人员像不认识路一样,或进入警戒区域,立即拉响警报,如果他们还没有停下,允许直接使用致命武器;

二、如果你发现自己迷路了,也立即拉响警报,然后双手抱头趴到地上;

三、分派驻守五层的人员如果听见尖叫声停下来,就立即拉响警报,且在警报解除前允许使用一切可使用的致命武器。 

这最后的第三条最奇怪,我不知道作何感想,我希望能为帝国效力,可是这些命令,让我头一回觉得很可怕。

       1028年9月9日——我和这一层的另一名士兵成了好友,他叫尤里·雅查科索夫。和我一样是名列兵。他为人和善,也很能聊天,和这里的其他士兵不一样。我刚来这里不久,他就开始和我聊这聊那了。我们谈到这里很奇怪,一切都神神秘秘的。我鼓足勇气问他,我们到底被派到这里干嘛?

“尤里,你知道这要塞是干嘛的吗?五层到底有什么?命令里说的…尖叫声,又是指什么?”

听完我的提问尤里立刻严肃起来,他趴到我帽沿边压低嗓子小声对我说:

“米哈尔,你千万别去打听有关五层的事,对你没什么好处,听命令站岗就行了。只要不被派到五层,你就感谢皇帝吧。”

我有点浑身发冷,尤里从来没有这么严肃的和我说过话。

“你被派下去过吗?”

“没有。感谢老天我没有。但是我认识的人里有。”

“那他怎么样了?”

“他回来了。但是…他变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他能回来就很幸运了。其他被派到五层的,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那他说过下面有什么吗?”

“他就只重复一句话——五年。他跟我说他们在那个山洞里,尖叫了五年。”

尤里不愿意再多说一句了,透过这些,我对这座要塞的疑问,反而比得到的答案更多。

       1028年9月13日——今天我们出去到要塞周围区域巡逻,要塞周围除了山脉就是冰冻的荒地,我走了几里就要冻僵了。尤里跟我一个小队,他还是像平常一样嘻嘻哈哈的,感觉根本不怕冷似的。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乌拉尔汗山,我们需要尽可能保持隐蔽,如果发现有外来者靠近山区,我们必须立即阻止他们,我希望事情不至于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巡逻过程中我们就遇到一小队徒步的外来者,还好他们只是些拾荒打猎的感染者平民,是往别的方向走的。确定他们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之后,我们便离开了。无论我们驻守的要塞里有什么,它很危险,帝国为了保住这里的秘密,普通平民的生命也是可以牺牲的。

       1958年9月15日——今天站岗时,尤里跟我介绍了那个去过五层的士兵,很凑巧,我们被分配到一个任务组。尤里真是健谈,为了打发时间他滔滔不绝。那个士兵叫安德烈,特别的瘦,凸出来的眼睛总是紧张的四处打量,语速很快,声音沙哑。尤里说的不错,不管他在五层看到了什么,现在这绝对不是他正常的样子。尤里提醒我,不要问他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可是看安德烈这个状态,我也打消了去问他的念头。尽管我什么也没问,离开哨所的时候,我对这里的恐惧感更深了。安德烈不停的嘟囔着自言自语,尽管声音很小又沙哑,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五年…五年,就在那里,他们的身体里…那个黑山洞里,五年,五年…”

   

      接下来的几个月日记 里没写什么有趣的事情,祖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要塞里站岗或者外出巡逻,他一直没去过五层,也没打听到更多消息,然后日记时间到了十二月下旬。


       1028年12月18日——我永远没法忘记这一天,我们今天的任务是监督四层的人员和物资转移到三层,已经过去六个钟头了,还有三个钟头才能完成。临近日落的时候,有件事发生了。当时很安静,走廊里只有我和尤里两个人,然后我看见有个人走过来,他是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不是士兵。驼背,瘦削的脸,戴着眼镜,面色苍白,他看着地砖,拖拉着鞋往前走。我认为他就是工作太疲劳了。

“请你出示通行证件和许可!”

他走近我时我对他喊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吓了我一跳。他的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紧张的四处扫视,就像安德烈一样。他嘀咕着什么,然后继续低下头往前走。我立即走到他前面,他没有许可,不能通过。

“出示通行证件和许可!否则禁止离开四层!”

那人又看了看我,他现在离我更近了,我看到他的双手在发抖,我凑近去听他在嘀咕什么

“啊啊…他们…他们出不去了,五年…留在那五年了,出不去了…”

我退后两步,举起弩,尤里也发现了不对劲,用弩瞄准那人的头。

“你!出示许可!”

那人扭头瞪大眼睛看着他说到:

“你去过五层吗当兵的?你听见那些尖叫声了吗?”

“双手抱头趴到地上!”

我大喊,心里一阵打颤,就算受到多少训练,我也做不到射杀自己人。尤里走到那人身后,但他毫不在意,他踉踉跄跄的朝我走过来我只好哆嗦着把弩举起来。

“那些人永远…永远都出不去了…”

“如果有人被困在第五层,军士长会派人救他们出来的!”

我尽量保持冷静,可是心脏砰砰乱跳。

“有,有人?哈…不是,不是!有人被困住了,但是不能放他们出来…洞里边…不止是他们!”

他猛地向前一步,想从我旁边冲过去。

“砰!”研究员倒在地上,血染红了白大褂,缓缓的沿着地砖缝淌出来。是军士长。谢尔盖站在我们身后,手里举着一支冒着白烟的军官手铳,脸上全是怒火,五官几乎要扭曲了。他瞪着我,尤里也急忙转过身面对他。

“列兵!你们的命令是什么?”

“报告长官!如果有人进入警戒区域,立刻拉响警报,如果他们不服从我们的命令,我们立刻将其处决!”

“那这人服从命令了吗?”

“并没有,长官。”

“那你为什么没有拉响警报?为什么我发现情况的时候这个人还活着?你忘记了你的命令,列兵!这是这座要塞的大忌!既然你忘记了命令,那就必须接受惩罚。”

“你们俩,明天点名时到五层报道!”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停了,尤里走到谢尔盖面前

“报告长官!”

“说,列兵。”

“都是我的错,长官!我告诉列兵米哈尔弗拉迪斯拉夫不要射杀,是我没有服从命令!”

我震惊的瞪大眼睛,尤里撒谎,他冒着危险在保护我!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轻微的摇了摇头,我紧闭上双眼。

“那就是说这种情况是你造成的?”

“是的,长官!”

“那明天你自己下去报道,现在继续执行你的任务!列兵。清理的人很快过来。”

谢尔盖说完就走了,他一离开视线我立刻冲到尤里面前:

“你TM疯了?明明是我的责任,你知道安德烈和这个研究员从五层出来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冷静,冷静,米哈尔。我一个人去总比咱们俩都下去要强。我这人命硬的很,说不定情况没想象的那么糟呢!”

他朝我挤眉弄眼的笑了,我看得出来他极力显得漫不经心。

“而且你不是也好奇下面有什么吗?等我回来就能告诉你了。”

剩下的时间里我们什么都没说,站岗结束之后他回铺位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五层了。

       1028年12月19日——已经后半夜了,尤里依然没有回来。

        1028年12月20日——尤里还没有回来,我睡不着,躺在铺上想着尤里到底怎么样了。

        1028年12月22日——尤里还没有回来,下面到底有什么?

        1028年12月27日——今天我这也没法忍受了,执勤结束之后我去找到了谢尔盖。

“报告长官!”   “是你,说吧,列兵米哈尔。”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捏着一支烟斗。

“报告长官,8天之前我同队的列兵尤里·雅查科索夫被罚派到了第五层,直到现在仍未归队,我很担心他。”

谢尔盖盯着我的眼睛,此刻他的表情很难读懂

“然后呢?列兵。你找我是希望我做什么?”

“我…我想知道,列兵尤里是否安全。”

我的喉咙发紧,谢尔盖的表情逐渐变成愤怒:

“你知道命令,不能讨论第五层的事情吧?”

“是…是的,长官!”我硬着头皮回答。

“那就给我听好了!列兵米哈尔·弗拉迪斯拉夫!你朋友的生死和我们的任务无关!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保卫乌拉尔汗要塞的安全!为了这个命令,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可以随时牺牲!下面的东西永远不能出来,明白了吗!就算因为这些你认识的人全都死了,也是必要的牺牲!”

谢尔盖的声音越来越大,吐沫星飞溅到我的脸上,我不知道这会让他如此暴怒,我只能直挺挺的站着。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我好像铸成了大错。

       1028年12月30日——如果日记没有了,要么是我饮弹自尽了,要么是我变得无法再写东西了。今早我一如往常的去站岗,巡逻——这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任务。军士长拿着名单点名分派任务,我的名字在名单末尾,我习惯了从后面开始听。

“列兵谢苗和屠格涅佐夫,四层10号哨所站岗;列兵车尔尼雪夫斯基,要塞外围工事巡逻”

下一个就是我的名字,他读到这里停了下来,半天之后说道:

“列兵米哈尔·弗拉迪斯拉夫,要塞五层报道。”




02

      1028年日期不详——如果你发现了这本日记,拜托,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乌拉尔汗山,你可能也没办法逃出去,但是,万一你成功了,把这本日记交给集团军指挥部,交给皇帝,交给任何愿意听的人…必须有人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当时他们要派我下来的时候,我整个人懵了,我花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谢尔盖,一定是他,他记得我的名字,他记得我违反过命令,他记得我打听过尤里。不知道是因为他心黑手冷还是其他什么变态的理由,他让我也去经历我朋友的遭遇,不管是怎样的遭遇。我是个士兵,我只能服从命令,我必须去五层。负责审查调令的文员趴在四层的书桌上,看着我递过来的调令,苦笑一声,示意我到外面等候。他朝隔壁昏暗的小房间摆了摆手,然后用手拨弄桌上的电话机。我顺从的进到了那间昏暗的房间。房间里的空气很潮湿,角落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我走近前去看那人是谁,我发誓我这辈子没有那么兴奋过:

“尤…尤里!你怎么在这?你去了哪里!你…”

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尤里——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就不到十天的功夫,他完全变了个样,他本来也是个健壮高大的乌萨斯人,总是笑眯眯的。但现在,他双眼无神,眼窝凹陷,两颊瘦削,面色蜡黄,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半死不活的雕像。

“是我!是我!尤里,你还好吗?你从五层出来了,你…”

没等我说完,尤里一把揪住我的领子把我按倒在地上,凑过脸来说:

“你要去哪里?米哈尔!你被调到了五层了?”

“…是的,是谢尔盖,因为我打听你的下落。”

“妈的…完了…听我说米哈尔,千万,别听尖叫声,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千万别听,就算你受不了把自己弄成聋子…想尽办法逃出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装病也好,顶撞长官也好,他们会送你上来关禁闭,记住用尽办法离开…”

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军官走了进来,尤里放开了我,又坐回到椅子上。

“列兵米哈尔弗拉迪斯拉夫,经过批准,允许进入要塞五层。”

我被带到五层的铁闸门前,门缓缓打开,进入了我要执行任务的地方。

        尖叫声。钻入耳膜刺进大脑的尖叫声。

        除了声音,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那声音里包含了世界上所有的痛苦的嘈杂声,听上去像一群人无法忍受肉体和灵魂的极端折磨发出的声音。在军队里服役这么长时间,我对于痛苦发出的声音并不陌生,但是这个…所有听过的痛苦都没法与之比拟。我瞟向这声音的来源,它来自五层这个巨大空间的下方,五层不像其他楼层是水泥的墙壁,四周是厚厚的石壁,直接凿开岩层形成的,空旷的中心有一口巨大的井一样的黑洞口,洞的深处被一堆大石头和碎石堵死了,像是一次岩崩封住了洞口。我两眼发黑,头昏脑胀,靠在墙上才能强撑住身体。洞里传来的那种地狱里一样的声音,经过四壁的不断反射让我无法思考,无法集中注意力做任何事情。只有无休无止的,极度痛苦的,可怕的尖叫声在四周回响。

“别听尖叫声…别听尖叫声…”

脑海中尤里的话把我拉回现实,尖叫声没有消失,时刻不停的侵蚀着我的意志,但我依旧在顽强的抵抗着。一个白大褂经过我身边,我拦下他,他消瘦,秃顶,稀稀拉拉的胡茬。

“朋友…,那是…什么声音?这里面…是哪?”

我指着洞口问他,他疑惑的看着我说:

“你不知道?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过?”

“我…我第一次到五层,请你…请你告诉我!”

白大褂环顾四周,好像在确认没人注意到我们,然后他走近说道:

“这座乌拉尔汗山下面以前有个极其巨大的洞穴系统,曾经当地的村庄聚落报告里面会传出奇怪的声音,时不时有山民失踪,所以军队派出了一支五人的精锐小队下去洞里检查。”

“那…那后来呢?”

“只有一个人回来了。几天后在附近荒地里发现的。他奄奄一息,嘟嘟囔囔着什么黑暗,血液,还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上头又派人去找失踪的四个,一路找到了这座山。发现已经塌方了,可能是逃出来的那个跑的时候用榴弹炸塌了洞穴出口。”

“那…那里面的人呢?”

“唉…发现这里之后,里头的人,一直在尖叫,五年了,一秒钟都没停过。”

白大褂说完走开了,我的耳膜像是快要爆开,嗓子里干的像是冒火。

“列兵!欢迎来到五层。”

我耳畔响起一个冷酷又熟悉的声音,我转过身,和军士长谢尔盖·莫洛佐夫面对面。他的军帽压的格外低,半张脸上依旧是冷酷的像铁铸的严肃表情。

“是…长官!听候命令…长官!”

我无力的敬了个乌萨斯军礼,牙关紧咬。谢尔盖居然笑了

“五层没有命令,列兵。保持警惕,那里是你站岗的哨所,直到你被调走或者牺牲。”

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石壁上的一个小壁龛,那里勉强能站住一个人。

“遵…遵命,长官!”

我咬牙回答。走进那个岗哨,我勉强立正。尖叫声仍然一刻不停,好像有无数架轰炸机在头顶俯冲盘旋。那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语言,只是在喊叫,我甚至听不到他们有片刻的换气的停顿。我不明白隔着严严实实的石墙那些人都尖叫依然如此的尖锐凄厉且洪亮。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是人的话…他们的声音掩盖了其他的一切,我扫视四周,想转移注意力。我身处的是一条长长的山底隧道,可能有一百米长,几十米宽,几十米高,四周石壁上有很多类似矿井的石龛,有的里面站着双眼无神的士兵,有的里面什么也没有。隧道中央那口井附近摆满了各式仪器,后面是一群一群白大褂在记录和操作,他们每个人都有厚厚的护耳,似乎隔绝了这可怕的声音。我完全猜不出那些设备是做什么用的。就在被堵死的洞穴边,有一门口径巨大的火炮,弹药装填完毕,瞄准那洞口随时准备开火。四五个术士模样高大的人在旁边站立着,他们穿的制服戴着佩刀,我从没见过,身上各种插管连接的厚重的面罩似乎也隔绝了声音。我们这些士兵,是消耗品,他们不是。随着我对周遭环境的注意力逐渐减弱,那尖叫声重新喧嚣起来,甚于之前几倍,撕咬着我的灵魂。听得时间越长,我越确信,这种声音不可能来自人类,人类的肉体没办法维持这种声音。不管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反正绝不是人类。在这里,时间失去了它的任何意义。我站在那里多久,我不知道。没有任何参照物来证明时间的流逝,只有那些东西的惨叫声。我靠意志力和残存的意识继续站立,全身的重量都靠在石壁上。

“…想尽一切办法离开…”

尤里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作为士兵,我誓为帝国效命,我也宁愿为此粉身碎骨,但是这个,我实在承受不了。我必须在彻底疯癫之前离开这里。不知又过了多久,我两眼一黑,一个踉跄摔了下来,脸砸在地面上。

“长官,他昏迷了。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我们必须把他带…”

“不,这个士兵是下来受罚的,不能离开这里。带他去禁闭室,在他清醒之前,那里更安全。”

迷迷糊糊中我被拖着放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台上,一扇铁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接下来是寂静,伴随着尖叫的寂静。时间依旧无意义的流逝,不知道多久多久…

       静下来了。完完全全的安静下来了!那无休无止的尖叫声停下来了!我以为是我的耳朵终于不堪重负聋了,但是我拍打一下墙壁,啪的一声证明我并没有聋。再次处于宁静,我仿佛飘在云雾中。

       突然,禁闭室门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无数双军靴跑动的声响在外面的大厅里回荡,我一个激灵跳起来,疯狂的拍打那扇厚重的大铁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混蛋…”

尖叫声在此时又重新响起,跟之前一样,但是它现在听起来更近了…更加刺耳了,就在,就在这扇门外面,在大厅里!接着此起彼伏的铳械开火声,术士施术的吟唱,地面在震动,不时有石灰碎屑落下来——是那门火炮。尖叫声感觉比以前更多了,声音忽远忽近,越来越响,但是总感觉在十个人以内,一个人的哭喊声随着喉咙发出的咯咯声消失之后,另一个人的尖叫声会立刻响起。我从铁门边退回来,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重的东西撞击了一下我这间屋子的铁门,红色的液体顺着门缝流下来,却又散发出股股黑烟。外面传来钢铁的撞击声,厚重的钢铁被吱吱呀呀的扯开了,然后尖叫声越来越远,朝着要塞上层蔓延……

      许久之后,第五层彻底安静下来了,我一直待在这间禁闭室里,想尽办法也打不开这扇门。可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昏暗中我蜷缩在角落里,又饿又渴,但我必须坚持下去,万一有人来救我呢…我必须警告外面的人,五层这里到底冲出去了什么……




03

     1029年1月3日——我在那间牢房里被关了五天,饥寒交迫,险些死于脱水。但是,牢房的角落里有个又小又脏的厕所。仅仅只维持了一天,口渴就战胜了恶心,我几乎像水牛一样贪婪的喝着,但是它仅仅维持了一天半。没过多久,那盏昏暗的黄色灯泡也熄灭了,上层一定出事了。发电机看来也没能逃过一劫。在黑暗中,我反而松了口气。门口那滩不时散发黑色烟雾的血迹也消失了。击溃我意志的不是饥渴黑暗,而是我自己的思想。我依旧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屠杀声,铳械开火声,弩箭声,绝望的哭喊声,还有那些——非人的尖叫声。整个乌拉尔汗要塞的力量都没办法阻止从洞里冲出来的那些东西。

     直到禁闭室外面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我想这肯定是我临死前的幻觉,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听见声音了。我咬了咬牙,没有理会。但是它又响起了,缓慢而谨慎,在外面大厅里回响。脚步声越来越近,来到了牢房门前。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四处乱抓的手没有抓到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我只好攥紧了拳头。什么东西抓住了外面的门栓,门栓被拉动传来嚓啦的摩擦声,铁门终于被推开了,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束让我连连后退。我充满了恐惧,紧闭双眼

“米哈尔?米哈尔!是我!”

是尤里的声音。我睁开眼,顺着光线看去,尤里站在门口,一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握着弩

“尤里…你还…活着?我还以为,大家…都死了…”

“还有幸存者,对不起,米哈尔,我不知道你被关起来了,我以为你也死了…谢尔盖那混蛋!”

“水…水…”

我再也撑不住了,趴倒在地上,尤里立刻拿出水壶抱起我来,有凉丝丝的液体滑入我的喉咙

“撑住,兄弟!上层还有补给,再撑一下!”

黑暗重新笼罩我的眼睛,我感觉自己身体在坠落……

     这都是两天之前的事情了,我醒过来时发现我躺在要塞一层的食堂里,幸存者以及剩下的水和物资都在这里,大概还剩下50个士兵。清醒后立刻问尤里下面发生的事,尤里的脸上满是恐惧。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上一秒一切还都正常,下一秒就有人突然开始尖叫,然后就倒地了,嘴里还吐着鲜血。接着另一个人也开始尖叫…”

“这…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敢相信,米哈尔,但是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要塞里原本800个人,现在就剩下50个了。出事的时候我们拼命反抗然后躲了起来,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只要别让它找到你就…安全了。”

“那么,那些被找到的人都死掉了以后呢,还发生了什么?”

“最后被发现的那四个人,他们一直尖叫着冲进要塞外面的荒野里去了,之后我们再也没见到过他们。”

所有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开口问到:

“那谢尔盖呢?他也死掉了吗?”

尤里嘿嘿一笑,从前的表情又回到他的脸上

“他啊,没死,但是再也不是军士长了。那四个人冲出去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命令我们跟上那几个人,我们当然不听他的,他就掏出来他那支军官手铳,当然他还没掏出来就被我们制服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

“在另一个食堂里,我们把他绑起来,但是问他什么都不说。走,我带你去见见他。”

我们绕开那些瘫坐在地上的士兵,大家都十分安静。这些人虽然幸存了下来,但是每个人的灵魂都永远损失了一部分。我想,我也是。

谢尔盖被绑在另一间食堂的柱子上,耷拉着脑袋,我们走近时,他抬起了头,苦笑一声。

“列兵米哈尔,没想到你还活着,看来尤里去救你也没我想象那么愚蠢,你很幸运。”

“你也是,军士长。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强忍住怒火问他

“帝国机密,无可奉告。”

“哼,谢尔盖,你已经辜负了帝国和皇帝,我们看守的东西已经逃脱了,你现在最好老实交代那是什么东西,或许还能补救。”

谢尔盖哭丧着脸看着尤里

“为了保证要塞的安全牢固,我把能做到的都做了,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尤里狠狠踹了一脚谢尔盖,然后扭头走开了。我跟上他,询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至少联络上指挥部,派增援同时发出警告,立即封锁乌拉尔汗山脉!”我说到。

“跟我来。”尤里回答。我跟着他,穿过废弃的要塞,走进寒冷的夜晚,我知道他要带我看什么了。在黑暗中遥远的某处,那种尖叫声时有时无的传来。

“他们还在那儿,我们已经派巡逻小队去找了,可是他们还没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不知道他们会藏在哪,我们的物资也撑不到援军来,我们被困死在这乌拉尔汗山了。”

       1029年1月5日——我们仍然待在一层,谢尔盖还是什么也不说,派出的三人巡逻队还是没有消息。

        1029年1月8日——这几天又有五个士兵去巡逻失踪了,我们的水和食物还有,但是烟草快没了。

        1029年1月14日——又死了七个人,谢尔盖依旧守口如瓶,大家纷纷提议处决他,有几个人把被火炮轰开的洞口清理通了,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1029年1月18日——除了记录损失,我没什么好记日记的了。我们又损失了12个人。谢尔盖已经好几天一句话都不说了,烟草没了。

          1029年1月22日——今天那种尖叫声接近了要塞,一直到被摧毁的要塞山门口附近徘徊。我们拿起武器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感谢老天,几十分钟后那些东西离开了。有四个士兵追了出去,发毒誓要击杀那些尖叫的东西,他们再也没回来。

           1029年1月28日——今天谢尔盖终于开口了,我们好几天没给他东西吃,他终于撑不住了。同意和我们谈判。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乞求的语气,还是那个愤怒傲慢的军官。但是也从他嘴里撬了些答案。

“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去打开那个洞,五年来从来没有。我们调遣了乌萨斯最先进的仪器来探测那个洞穴,可是没有结果。我们猜测,五年来那四个士兵就只是站在那里,一直尖叫。我们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那些士兵身体里有什么,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不知道。”

“那他们是怎么跑出来的?洞口被封死,这么会逃出来?!”

“我也不清楚…也许他们是在积攒力量,也许他们是在等待时机,也许他们只是单纯的站那尖叫五年就能够穿透岩层。”

“不管之前要塞里经历了什么,他们只会攻击视野范围之内的东西,不管之前他们怎么逃出那个洞,现在好像行不通了。”

谢尔盖对着尤里轻蔑的一瞥

“哈,这就是你的选择?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追踪那些怪物,把他们全干掉而你却选择了背叛我,你的长官。”

尤里一拳重击打在谢尔盖的脸上,谢尔盖仰面吐出一口血。周围的士兵厌恶的散开了,很明显这名落魄军官提供不了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我极不情愿的塞给他半块干粮。看来我们最后都会死在这里,捡到这本日记的人,愿主与你同在,因为祂已经离弃了我们。

        1029年1月30日——我们又损失了五人,现在我们只有十二个人了。

         1029年2月1日——愿主宽恕我的灵魂,因为今天发生的事,至死都会困扰着我。早晨两名勇敢的士兵自愿组成巡逻队进山搜索,傍晚时他们冲回了我们临时搭起来的防御工事。哨兵举起弩,我们都以为要完蛋了。

“是我们!是我们!有人!山上有人来了!”

其中一名士兵朝我们喊,我赶紧跑到他面前

“谁?谁来了?在哪?”

“山,山坡上,我俩数了,一共九个人,现在正在那里扎营呢!”其他人也都凑了过来。

“他们是军人吗?还是天灾信使?他们有无线电通讯吗?”

“不是,是平民,看起来是登山徒步的。”

周围一片沮丧的叹息声。我们的希望之火如此快速的燃起,又快速的熄灭了。

“诱饵。”谢尔盖冷不丁的说。

“什么?你说什么诱饵?”尤里问。

“那些徒步者。山上那些尖叫的家伙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它们没回来找我们,但是它们会发现那些徒步者,它们肯定要去找那些人,这是我们的一次机会。我们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尤里走到谢尔盖面前

“那你有什么计划?即便它们找上了那些倒霉蛋,我们也没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干掉它们。”

“列兵尤里,你的脚下是一整个帝国要塞的武器和源石炸药,外面是一座常年被积雪覆盖的山。我们现在去山的斜坡上布上源石炸药,然后隐蔽起来等待时机,当那些家伙开始攻击徒步者,它们开始尖叫的时候,我们引爆炸药,雪崩会把他们全部碾死掩埋,就算雪崩没有杀死它们,我们也能在暴露之前干掉它们!”

尤里沉默了一会儿

“假设我们真的这么执行了,成功的制造了雪崩,但是那些东西没死,我们怎么知道该怎么干掉那些东西?我们尝试了太多次了,每次那些东西都能逃脱。”

“要么按我的计划去做,要么就全都得死,你选吧。”尤里这次没有犹豫很久,他同意了。其他士兵也都站了起来,表示同意。大家原本黯淡无光的眼中也重新有了光彩。

“还有,松开。”谢尔盖扭了扭被捆住的身子,尤里走过去用刀给他松了绑。

之后我们迅速的从库房里搬出大量的源石炸药和手雷,在夜色中全部走了出去。山坡上的徒步者已经搭建好了帐篷和营地,帐篷里发出昏黄的光。尖叫声在营地远处响了起来,可怜的徒步者们可能认为那只是雪山上的野生驮兽的叫声,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察觉到。无论如何,他们全都待在帐篷里。我们分出一小队人借助夜色向山坡顶爬,谨慎安静的仿佛每一个大动作都会招来灾祸。不到十分钟源石炸药就被布置在营地上方的斜坡上,准备好后我们立即撤离至几百米外的树林中寻找掩体。我们趴在寒风中几个钟头,又冷又怕,谢尔盖死死攥着发爆器。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尖叫声出现在徒步者的营地周围,我们看见四个黑影在白色的雪地上朝着帐篷飞奔而去。帐篷里灯影摇晃,人影慌乱的骚动着。

        突然,尖叫声在一瞬间一齐停止了,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四个狂奔的黑色人影全部瘫倒在营地旁的雪地上。几秒钟后,在帐篷里,重新响起了四个人凄厉的尖叫声。

        谢尔盖冷笑一声按下了发爆器,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源石炸药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坡。我堵住耳朵,但轰隆隆的声响依旧如同夏日的炸雷。顷刻间营地上方的整个山坡都开始移动,难以计量的积雪倾泻而下,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几十秒后,雪崩带着乌拉尔汗山的暴怒瞬间吞没了徒步者的营地和帐篷。许久之后,乌拉尔汗山又恢复了平静。我们缓缓的从掩体后爬出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什么。

“成…成功了吗?”

我颤颤巍巍的问,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又过了许久,尤里说到

“我觉得成功了!我们得去…”

尤里话音未落,比我曾经听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尖利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黑夜,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冲上额头。

尤里大声咒骂着,谢尔盖拔出军官手铳喊到:

“士兵们,看来没那么容易就完了,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远处营地的帐篷鼓动着被从里面撕碎,人影慌乱,有几个朝我们藏身的树林奔来。但是,他们没有尖叫,他们不是那些东西。当最后四个人影冲出营地后,我的心跳瞬间停止了,山腰上又响起来四个人的尖叫声。他们在雪地上踉踉跄跄的走着,动作极不协调,就像刚爬出坟墓的僵尸一样,那些东西还没有适应新的宿主。但是它们移动速度却很快,追逐着那几个逃命的徒步者,朝我们过来了。

“准备!瞄准目标开火!”

谢尔盖的吼声冰冷如铁,士兵们跪在雪地上,举起弩枪对准来人,随着第一支弩箭射出,战斗正式打响了。我们极力避免射中那些没有被那东西附体的人。一个尖叫的人中箭倒地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那痛苦凄厉的尖叫声马上又转移到不远处另一个逃命的徒步者身上。

难道这些东西就真的杀不死吗?宿主死亡,它们就只是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吗?我没法思考这么多,又有两个尖叫的家伙倒下,但是尖叫只停顿了不到一秒钟,又有两个徒步者踉跄了一下,随即开始尖叫。随着尖叫的人离我们阵地越来越近,我们的火力丝毫阻止不了它们前进,我们的纪律瞬间崩溃了,最前面的两名士兵扭头逃向树林深处,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四散逃命了。恐惧完全笼罩了我们,我们在树林中东窜西逃,尖叫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突然,我的脚下踩空了,坠落进一条狭窄的河谷中,后面的战友也都掉了下来,包括谢尔盖和尤里。我一屁股坐在一条小溪中,冰冷刺骨的溪水瞬间浸透了我。谢尔盖一把把我拉起。

“怎,怎么办?!”我近乎是哭着对他喊,但谢尔盖没有回答。在我们掉下来的坡上,出现了四个尖叫的人影。他们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接下来我的记忆是模糊的,我记得四个淌着口水吐着血沫的人影冲到我们中间,凄厉的尖叫声和我们惊恐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病毒感染式的尖叫迅速蔓延,手中的枪械绝望的反击着,有人一头栽倒在地,另一个人立刻开始发出可怕的尖叫声。但是有段记忆我记得格外清晰,一个尖叫着的,我认识的名字叫亚历山大·帕尔斯琴科的黎博利士兵,他晃晃悠悠的朝我走来,大张着嘴,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我连连后退,却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我一定在那时候就死掉了,至少本该如此…

      可是谢尔盖在这时候挡到了我面前——他是个混蛋,残暴冷酷,咄咄逼人;但是他作为一名军士长,一名乌萨斯军人,从来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一次也没有过。帕尔斯琴科朝着他尖叫,谢尔盖用那把手铳朝他射击——射的很准,一枪爆头,就在帕尔斯琴科躯体倒下的一瞬间,在那恐怖的未知力量在寻找它的新宿主时,谢尔盖用手铳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砰”。

       尤里窜出来拉住我的胳膊喊到“快跑!米哈尔!快跑!回要塞!快!”我没有片刻犹豫,跟着尤里一路狂奔,留下尖叫声吞没了剩下的几个。我们本来已经逃走,但那些东西很快又包抄上来,我们在雪地里狂奔时尖叫声在后面紧紧追赶。严寒,恐惧和疲惫蚕食着我的意志,但是求生的本能又不断的催促着我拼命的跑。终于,我和尤里跑到了要塞废弃的大门前,那些东西在后面百米的地方追赶。我和尤里迅速钻入漆黑的废墟里,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脸上全是泪水和划伤,而尤里的脸上沉着冰冷,就像以前的谢尔盖一样。他对我低声说道

“米哈尔,我们,我们没有办法杀死它们,既然雪崩和枪炮都不能,那我,那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两个依旧狂奔着,我彻底崩溃了,语气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他翻着背包,掏出来一捆东西——源石炸药。

“米哈尔,他们之前把五层的,把五层的洞口炸开了,我把它们引进去,然后藏起来,等,等它们追进去,我就跳出来,重点是你,米哈尔,你做好准备,等我跳出来,你就按下起爆器,把洞口给炸,炸掉!我们再,制造一次岩崩!”尤里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对我说。

“再,再来一次,我们再把它们封起来一次!”

我哭着喘着说

“没错!”尤里笑了,他把起爆器递给我,我颤抖着接了过来。我们一口气冲进了第五层,到处都是尸体,我尽量绕开,尖叫声就在身后了,快没有时间了。尤里飞快的奔向那堆碎石,“快!快躲起来!”尤里大喊。我飞快的躲在角落里那被掀翻的火炮后面,尤里丢出一颗手雷,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洞穴两侧的石壁发出不详的低吟,我们头顶上上万吨的岩石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尖叫声越来越响,尤里的手电筒逐渐黯淡,他进入了井口。随后一声哨声传了出来,炸药安置好了。那些东西没让我们等太久,它们尖叫着冲进了五层 ,毫不犹豫的冲进了井口,追着尤里手电的光束。我冲到洞边,手颤颤巍巍的拿出起爆器,尤里还没出来。就在我近乎崩溃的边缘,我好兄弟的喊声穿透尖叫声从洞里传来

“米哈尔!炸!快!”

我看见尤里的手电掉在洞里的地上,他四周是四个扭曲的人形。

“快!现在!快!米哈尔!”

我的兄弟没有时间了。我看到一个尖叫的身影倒下了,尤里随之踉跄了一下

“快———炸——————!”

尤里最后的声音结尾也变成了扭曲的尖叫声。

我几乎是嚎啕着闪到掩体后按下按钮,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岩壁上方的巨石塌下,彻底堵死了洞口,烟尘弥漫,我的肺快要烧起来了。一切声音平息后,我瘫倒在地为我逝去的好兄弟痛哭。

      主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帮帮他们,他们还在那里。





    祖父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以前对于乌拉尔汗山迪亚特洛夫事件的调查中,乌萨斯政府从未提及有要塞的存在和死亡的士兵,我猜测是派遣祖父去那里的乌萨斯北部集团军先发现了这个事件,然后处理了现场,保证那里的秘密永远不会有人发现。1077年,乌萨斯政府宣布五十多年前乌拉尔汗山迪亚特洛夫事件正式归结为当时附近矿场感染者狂暴化引来的暴风雪天灾和雪崩引起的。我觉得正是这条新闻,刺激到了祖父,让他想起了那段过去,把他推向了崩溃的结局。

       我总是不禁去怀疑,祖父最后说的是真的吗?它们还在那个洞里吗?我在想,乌萨斯茫茫冰封的荒原上,乌拉尔汗山脉下的某一处地方,是否有四个人,其中一人是英雄,也是我祖父的失散多年的好兄弟,他们五十多年来,一刻不停的,尖叫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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