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清泉与浊流

时光如白驹过隙,秦州的众人在一段时间的忙碌之后,总算将这些迁徙至此的百姓在霜降前进行了妥善地安置。石正如他自己最初盘算的那般,在艾迪德割让了惊云城与飞云城后,变成了飞地的宏云城、吹云城以及卷云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为了充分利用自己的职权,为了早日完成朝廷的任务,石正运用自己的手段,为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收下了这三座城。
作为一个胸中有些许韬略的人,他没有公然地派兵占领,而是安排麾下的几个千卫以闲聊的方式对健锐营中和秦州新设的卫军第一营中内附的胡人,以及家资拮据的兵士进行劝诱。先以钱帛利诱,再允诺种种好处,使这些兵士携家眷以及迁徙而来的百姓以人数的绝对优势,在沙宛人松散定居的村落周边建设新的村庄。
为了让这些参与定居的兵士更积极,石正还准许这些兵士每年都可以在农忙时节回村庄与家人一起劳作,每季度也给这些兵士旬日允其与妻儿团聚,孝悌父母。
以上这是不分民族的统一待遇,在这个基础上石正还允诺:只要没有战事,所有自愿迁徙全家的非中原兵士可以按照各自民族、部族的习俗,取两重要节日以允许其返回家中五至十日与亲人共度佳节。
石正在这五座城所辖的土地上按照成年男女的数量以军中旅、伙为制,建村寨、村垒让百姓定居,垒、寨八方一里设一哨,至三里之外,由村中之人或村中从戎之人分番瞭望,以防垒、寨免遭贼人偷袭,亦能监视周边。虽然这般的设置无法监视的区域有很多,但石正做的这一切已经是根据当前的情况他尽力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同时他还暗中命人扮作商贾在归云关内外和人做戏低价买卖甲胄兵器,以此为由对外宣称沙宛游商贱卖违禁兵甲,致归云关外盗匪横行。
既然盗匪横行了,那么为保一方百姓平安,为这些百姓分发大量库存的兵器甲胄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石正的这一做法让村中无论男女,凡是力能举甲者皆为甲士。这些村子甲士少则数十人,多则百十有余,若有贼人来犯,村中百姓可凭垒、寨御贼数十乃至数百。
虽然石正的做法没错,但依照朝廷法度,私藏甲胄乃是重罪。为了让百姓们事后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为自己脱罪,石正为每家每户都签下了三份凭证以证明领有甲胄之农户乃为关外迁居百姓为戍边而编练之团结兵,每家每户自留一份,里正存一份,还有一份则入档归云关的衙署中。
他做这些的目的很简单,如果艾迪德问责于他,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边民自己不听朝廷政令擅自迁徙。如果沙宛人胆敢袭击迁徙至此的百姓,这些迁移到关外,且武装到牙齿的百姓就可以在顷刻之间聚集起来让其灰飞烟灭,毕竟十数倍披甲者对三千食不果腹异族之人,胜败一眼可知。
以上的政令决策与施行石正不仅仅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职权,他还经常派快马将这些事情告知林总管,并请求林总管将这些事情上奏给兵部与户部。对于这些军政要务石正的请示会汇报从未停止,他宁愿让上级因为烦躁而敷衍他,也绝对不向上级隐瞒公务中的事情。
石正在奏疏或是文牒中口口声声说自己力有不逮,才学有限。隔三差五还会抱怨朝廷为何还不派遣正式的行军总管或是州牧。虽然他的行为让林总管不知道该怎么说,让朝廷的官员们很是烦躁,但你若问一州之地军政大权石正这种藩将一把抓会不会让他拥兵自重割据一方?那些朝堂上的人都会笑提出问题的是杞人忧天。
石正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虽然很多时候他不会表现得自己很聪慧,做事也踏踏实实,主以勇武标榜自己。但在涉及军政问题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会明哲保身的人。不然他擅自给战锋营蓄养那么多战马被人诬告有不臣之心的事情怎么会朝廷不当回事呢?而且石正其实是真心希望朝廷派遣行军总管的,只是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不会平凡,他的品行与才能配得上更高的位置。
虽然石正引得了朝堂上那些人的烦躁,但也因为如此兵部与户部在那些人的授意之下则是能准许就准许,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石正接下来的兵员自己征募,因为朝廷要给北境新收复的土地增设卫军,没有闲心去管他这边的事情了。
至于异族之人的艾迪德那边会作何反应,石正也不是没有考虑的。反正他的说辞早就准备好了:在下不过一都尉尔,食从六品俸禄,今却如正三品封疆大吏般日夜操劳军务政事。上至军械粮饷,下到邻里纠纷断案,力有不逮乃是人之常情。汝乃一封国之君,国境之内任由异族迁徙定居,乃汝治国无方,守土无能,驭下不严,官吏怠惰所致,非我权柄所能令行禁止之事也,阁下又怎能苛责于吾耶?
石正在秦州的工作不是完美的,是有缺憾的,但成果却是显著的。曾经废弃的村落的残垣断瓦如今变成了一幢幢炊烟袅袅的瓦舍,过去荒废淤塞的沟渠坎儿井也有条不紊地在进行地修复或重新挖掘。
霜降之后,百姓们在当地的修复与兴建活动也渐渐地停止,朝廷分配给他们的过冬食物,以及后续迁来的许多商贩或是工匠也在城中完成了安置。一切都只待来年开春,这些迁徙而来的百姓将复耕那连绵阡陌,再得以将那无尽的甘泉引入田地中。
百年荒沙去孤寂,
晚霞炊烟孩童嬉。
旧渠复通甘泉涌,
待到来春处翠意。
打了一个哈气,疲惫的石正在奴婢的帮助之下穿上了衣服,裹着一袭白衣的爱姬看着此时已经穿好袍服的石正问道:“你我之子于两位叔父处叨扰多有不妥,你我已为父母,应尽养育之责。”
听到爱姬的话,石正说道:“你我之子为长子也,家格由其承继,两位叔父自然甚是爱惜。两位叔父亦有妻室,你不必担心两位叔父照料你我孩儿不周,待些许时日,自然由你抚养。天已渐冷,你莫要着凉害了病,我近来军政要务甚多,不能常常归府陪伴于你,且你亦需时常巡视关外。你我一月相见也不满旬日,我也难尽为夫之责,还望你能谅解一二。”
“是。”听到石正的话,爱姬微微一欠身,表示了理解,随后说道:“大丈夫理应尽心于建功立业,夫君切莫挂怀于我,府中我会尽己所能打理。”
已经要出门的石正回身看着爱姬许久之后十分温柔地说道:“你我虽不恩爱,但我愿此生不负于你。权当是为我那嫡子”
“夫君.....你我之子乃是庶子......”爱姬提醒了石正不要乱了称呼,毕竟在渡来国,嫡出庶出一样是关乎家族继承的核心问题。
石正看着爱姬真地说道:“汝为妾又如何?于我家门,年长子嗣便可承家格。”
“是......”
随后石正看着爱姬表情变得温柔许多说道:“苦了你了,我等父辈之事已成过去,虽无法改变,但你我可辟两家明日。”
“夫唱妇随,妾身今生也必会好好服侍夫君。”
这对没有感情,只是为了孩子而在一起的男女分别之后,爱姬也前往了军营,穿上甲胄骑上战马,继续带领着如今已经扩编有一个千卫规模的斥候队其中的一旅,准备在即将入冬时节下的寒风中进行为期数天的巡视,她的任务是带领队伍巡视商路,搜集沿途那些村庄设置的哨所汇报的情况。爱姬与她的丈夫很清楚,以当前关外的情况,他们的巡逻和村庄设置的哨所对于监视新的领土效果很有限。但他们也没办法,毕竟朝堂上的决定他们改变不了,先安民再建垒是朝廷下达的命令,朝廷虽然为了关外之地不吝惜资财,但朝廷能拿出来的也只有那么多。顾得上百姓便顾不上障城、烽燧。
若真要因此出了什么问题,石正频繁请示就是他脱罪赔撇责的证据。只是万一关外战事再起,石正的服从与明哲保身便苦了百姓,舍了那些在破旧烽燧中风餐露宿的兵士。
顶着卷起砂石的冷风大步迈进衙署大门,石正便看到了衙署内,门旁边瑟瑟发抖的林峰,石正轻轻踢了一脚林峰,随即林峰一惊,而后他定了定神。林峰看到石正之后赶紧站直了身体,对着石正深施一礼。
石正问道林峰:“我交代于你事情办得如何?”
“回都尉,事皆已办妥。将士们及家眷今冬所需用度皆足额发放。”说着,林峰从怀中掏出了文牒说道:“请都尉过目。”
石正接过文牒打开粗略地看了一遍问道:“皆足额发放无误?”
“是,都尉。”
石正点点头,随后问道:“你为何于如此刺骨寒风中站立于门边?”
林峰不好意思地没多说什么,只是在那里傻笑。看到林峰的嬉皮笑脸的样子,石正一皱眉,带着几许玩笑般的态度质问:“莫非汝调戏衙署女子?”
林峰笑嘻嘻地没有回答,石正也就心领神会了。百年的战乱让这个古老的国度缺乏男丁,导致了大量女子进入到了前朝是绝对不允许女子进入的地方担任职务。如今就连衙署内,女子做吏亦非罕见。归云关的衙署内就有几名女子吏员。一是因为人手不够录用的女子,二是因为归云关的城主是郑芸。林峰这样的有几分轻浮的世家子弟与女子吏员调侃玩笑几句也并非不可能。所以石正明白,林峰肯定是说了不检点的话将女吏员惹怒,将其拒之门外。
石正指了指林峰,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汝真乃纨绔也。”
随后石正带着林峰走进了衙署,待林峰于后堂书案前坐好之后,与其对面而坐的石正问道他:“近些日子,百姓与兵士家眷有何难处?”
林峰摇摇头回答道:“难处倒是没有,百姓们足衣足食只盼来年开春可以拓荒耕种,只是......”
“只是?”林峰的话引起了石正的好奇。
林峰压低了声音说道:“近来属下听闻有人在关外及关内散布奇谈怪论,重提我西征大军灭式邑国时,沙宛人暴虐行径。沙宛人其村镇周边,近来常有人影晃动,我等寻之即遁逃无踪。贼人从何而来,去往何方,又于何方筑其巢我等难以知晓。且这数月来式邑人弃田脱籍而为商贾者甚多,但归云关内为贾者却无任何增减,出关后杳无音讯不复返者却与日俱增,此真乃怪事也。”
听到这里,石正说道:“林队正,此事我会与诸位千卫商议,近期你可多加留心此事。除此外,你还有何事想禀报?”
听罢石正的话,林峰问道石正:“都尉还未获朝廷任命?”
“任命?”石正一皱眉表示不解,随后林峰解释道:“两月前,阿爷奏请朝廷,望命都尉领秦州行军总管一职,统卫军、战锋营、健锐营兵马。”
听到林峰的话,石正虽然很感激林总管,但他并不为所动,他看着林峰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此事甚是让人欣慰,但任命我为行军总管乃是不可能之事。”
“为何?阿爷曾言,都尉胸有韬略,知一城一地因何而建、其有何用、所需兵马,都尉怎不能为行军总管为朝廷克复秦州?”
听到林峰的话,石正笑着摇摇头说道:“汝可知我乃藩将耶?”
石正一句话就给林峰噎得说不出话了。是啊,藩将,若石正只是一个专注于行军打仗的藩将或许可以成为行军总管。但石正作为一个藩将,他能在为朝廷夺取土地的同时衡量每一寸土地背后的政治与经济利益,这性质了就不一样了。无论新的朝廷对待外族多么的和善,但终归也要考虑到主体民族的心态与感情。
正如内附的那些胡人首领封了郡王或是国公,但谁还有权力呢?住在司州,周围尽是中原人,部族被四散迁入内地变成农民或是商贩的他们已经失去了保持自我的权利。只是他们可以更好地活着了,可以不用再逐水草而居了。千百年后,或许他们唯一能留给后世的便是自己那些文化与中原人的主体文化融合之后留下的些许印记。
对于处于弱势地位的这些胡人来说这很可悲,也很残酷。但这就是残酷的世界,谁的拳头硬,谁的文化生命力强,谁就能吞并他人或是反噬他人。这些胡人的部族会在几十年后销声匿迹,但他们留下的文化习俗会融入到中原各地的文化习俗当中。最终几百年后的人们会发现:讲究血统没有任何意义,区分对方是否为夷狄只看对方是否习经典,行礼法。也许千年后,百姓们会嘲笑那些自封血统纯正的人:我等谈及血统仅细犬也。
片刻沉默之后,石正对林峰说道:“武者应尽忠职守不问前途几何,乱世皆因我等对下贪奢无度,致使百姓难以糊口饿殍遍地哀鸿遍野,遂百姓一揆以谋生路。对上争权夺利,以致天子暗弱天下无人掌控大局而致乱世纷争不休。因此,我不应以能否为行军总管而喜悲。我应以能否履行朝廷敕命,为朝廷复故土而为傲。”
听罢林峰微微一俯身表示了尊重石正的想法,随后对石正说道:“不知都尉以为沙宛人会有何动作?”
石正听后冷笑一声说道:“从我等获其割地之后,一年之内应是不会有战事,除非......”
说着,石正收起了笑容说道:“你所述游荡于沙宛村镇周边之贼人应是艾迪德之斥候。为防贼人还能肆意进出我朝廷所辖之地,我已命军士及征发徭役,加紧修复望西堡。”
听到这里,林峰问道:“都尉之意在下了然,但暂搁沿途烽燧,而先修望西堡乃是为何?既然先修此障城,为何又于昨日停工遣散徭役,兵卒退回关内?”
听到林峰的话,石正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汝可知关外之地我等烽燧修缮为何终是停滞不前?”
林峰听到石正的问话一皱眉头抱怨道:“还不是朝廷命我等钱粮资材先用于百姓营造屋舍,而暂且不要修缮营造烽燧障城,甚至连归云关护城河也禁我等重修。”
石正点点头回答道:“正是如此,不然你等于关外巡视驻守也不会发现贼人却难以捉拿。”
“朝廷如此这般于千里之外遥控一城一地琐碎政务岂不是......”林峰抱怨着,而石正则立刻打断他的话说道:“林旅帅,汝是何品级?”
被打断了抱怨的林峰看着此时表情严肃,以军职称呼自己的石正,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是失言了,于是就此不再抱怨。
这个时候,石正看了看周围,声音放大了两三倍说道:“我等秦州钱粮本就拮据,稍稍修缮障城让贼人知晓我等已修缮关隘,有所防备即可,余下之事乃是我等应尽快令百姓安居乐业。我天朝历经百年战乱,虽已休养生息三十余年,然百姓贫苦依旧,朝廷赋税岁岁国库难以满半,我等此时理应体谅朝廷,为朝廷分忧。朝廷所命先安民而后整军此乃心怀百姓之善举也!”
“都尉之言甚是有理!”林峰微微一笑随后大声回答。
但随后石正却严肃地压低声音说道:“此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朝堂之上如何明争暗斗我等不知晓,也莫要过问。但关外之地我等若不能保全即为大罪。我通读前朝典籍,深知此地物产除粟、麦外便一无所有。虽有沟渠坎儿井灌溉连绵阡陌,但历经百年涂炭,想复百年前沃野千里也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也。因此如今关外五城本就不宜即刻迁移百姓于此定居,只因朝廷之命需我等速速完成,我才如此为之。如今,我不求西戎就此不再起战衅,但求其来年春耕之前不会生事便万幸矣!”
听到这里,林峰也严肃起来问道:“那婢女玲儿与那暗桩颖儿是否需要我与阿妹将之缉拿?”
石正这时候伸出手制止并说道:“只要我等缜密监视,其也未必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说那玲儿你舍得拷问?颖儿你舍得斩了?”
听到石正的话,林峰愣了一下没说话,而石正却说道:“汝好女色无人怪罪,但汝且记住,莫要于大庭广众一下羞辱一女子。汝这般,怎不会谣言遍传于四方?再者,玲儿乃是陛下赐予城主,以此羞辱。她虽为罪人,但汝这般凌辱奸污岂是合礼法之举动?若汝真欲此女,莫不如攒军功以获拔擢,届时汝可求圣人赦免其,并将其赐予汝,毕竟汝乃世家大族,求圣人以赐一贱婢岂不是易如反掌。”
林峰听后嘿嘿一笑说道:“都尉所言甚是,那么在下今后便多多立战功以求圣人赏赐,正好解了她的戴罪之身。”
听到林峰的话,石正笑了笑说道:“大丈夫,当是如此,所欲理应以其才而取之。不过汝可不要将其立为正室。”
听到石正的话,林峰心领神会,他作为世家大族也清楚,自己的正室应该是什么身份的人,于是他深施一礼起身告别的同时说道:“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在艾迪德那华丽的宫殿当中,翻云覆雨过后的艾迪德坐在床上,搂着灵姬,看着墙上挂着的自己行省的地图陷入了深思。时间一晃四个月已经过去了,艾迪德越发觉得自己的愚蠢是不可救药的。割地百里两座城,却实际上割让了两三百里的土地和五座城。被释放回去艾迪德根本没发现石正在舆图上做的手脚与猫腻,而灵姬看到了舆图上那片领土本来的地形才反应过来,并告知了艾迪德他上了多大一个当。然而此时一切已经晚了,艾迪德无奈于自己的愚蠢,而灵姬则不解沙宛人如此的愚蠢是怎么能在百年前吞并西域一十八州的。
但事已至此,后悔和抱怨都已经没用了,此时的艾迪德与灵姬能做的便是尽可能挽回损失。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想要挽回损失的举动会给这个行省带来多大的灾难。
望着舆图许久,待身上的燥热已经褪去变为一丝寒意之后,艾迪德无奈地长叹一声。听到了艾迪德的长叹,伏在艾迪德胸口的灵姬起身看着艾迪德,在她起身的时候,白色的被子就如同往低处流的清泉那般顺着灵姬曼妙的背部曲线滑落,将她白皙的背肌展现在艾迪德的眼前。
灵姬问道:“总督为何如此长吁短叹”
听到灵姬的话,艾迪德看着眼前这艳丽的中原女子无奈地露出一丝笑容,双手在她光滑如白玉的背脊上摩挲一番将她抱起,将头埋在灵姬胸前的山谷之中深吸一口气回味着灵姬的体香说道:“我若自幼多习练些用兵之道,或许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蠢笨。”
灵姬看着深深自责中的艾迪德温情脉脉地,用她的纤纤玉手轻抚着艾迪德的后背说道:“知耻而后勇亦可成大器。”
艾迪德问道爱姬:“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灵姬听到艾迪德的询问说道:“如今行省兵马不过两万,总督应破旧制,打造兵器征募城中平民、田中佃农,农闲时校阅演武,农忙时归乡耕种,战时则披甲列阵以御敌。”
听到灵姬的建议,艾迪德不解地问道:“征发平民于战阵搏杀,而不用奴籍军户,此乃违背祖制之行为,如此这般,不遵教义,百姓岂能从我?”
灵姬将自己的下巴抵在艾迪德的锁骨处轻轻地一压,然后用指尖轻弹艾迪德的背脊的同时说道:“此事确实有违教义,但不如此这般,今后又怎能有兵士重夺失地耶?”
艾迪德无奈地点点头,此时的他发现自己又燃起了欲火,开始抱紧了灵姬并将手移向那两座令他神魂颠倒的巨峰。
发现艾迪德又想翻云覆雨的灵姬并没有配合艾迪德,而是装作全然不知地对艾迪德说道:“总督可以这般去做,定能征募兵士以重建大军。”
此时的艾迪德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他像个猪一样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听到了,而灵姬则略带几分邪恶地,却很是温柔地说道:“行省之内佃农甚多,而如今阿哈马克与艾哈马克几乎家家失了成年男丁。如此这般无有男丁之家又怎能行神之使命,宣扬教义保民安堵?莫不如借机将其沙汰,田产充公,允诺奴籍军户名下佃户,以每户可出多少男丁以换奴籍军户所分之田地。佃户若能出一丁则可得其地三分;佃户若能出两丁,则可得其地六分;若能出四丁者即可独享战死奴籍军户全部田产;若能出五丁,则战死奴籍军户妻女、佃户亦可享之。”
听到这里,艾迪德不禁问道:“如此这般我等岂不是亏待了那些战死者妻女?”
听到这里,灵姬冷漠地说道:“既然这田产乃是神之子嗣-总督赐予奴籍军户男丁之产业。其男丁死后,总督收之亦是天经地义。虽未有总督如此这般举动,但在下已细细品读经典,这些田产皆为先知及神之子嗣所有,经典中却无明言那些田产为奴籍军户世代承继之私产。既然如此,总督何必在意这些失了男丁之孤寡?”
这个时候,艾迪德继续问道:“那这些奴籍军户子女该如何安置?男子成年后亦可以为兵卒征战,我等如此这般,今后他们还如何愿为神而征伐?”
听到艾迪德的话,灵姬轻轻地在艾迪德的耳边一吹,然后低声说道:“如今尚未成年,又怎能于战阵中为神而战?不能为神而战,这奴籍军户又有何存续之必要?不如谁为神而披甲从戎,田产即归谁耕种,战死即收田另授,如此兵卒源源不断,不愁因兵卒战死而无人再入军伍。”
灵姬的建议说完了,而被欲望冲昏头脑的艾迪德哪管这些建议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一翻身将灵姬按在床上说道:“一切稍后再议......”
尽情释放欲望之后,艾迪德决定召集麾下将领进行晚宴的同时进行会议,他要改变沙宛人一直传承的制度。此时的艾迪德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这场会议会给这个突然崛起的政教合一国家带来多么大的冲击,他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决定是这个国家崩溃的开始与原因之一。在艾迪德穿好了衣服离开了卧房,而灵姬则玉体卧于床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天夜里,赶回宫殿的阿巴斯与将军们走进了宫殿的大堂拜见了艾迪德,随后艾迪德下令奴隶们将美食献上,同时还让数十名女奴陪在这些将军们身边陪酒助兴。
待这些将军们开始享用美食之后,艾迪德向这些将军敬酒,在一片赞美真神与总督的声音之中,艾迪德笑着说道:“诸位将军,我有一事与大家商议。”
听到艾迪德的话,将军们有意无意地答应了一声,但是嘴里还是咀嚼着美食,畅饮着美酒,双手在女奴的身上摸索。唯有阿巴斯放下了手中的羊腿,认真地看着艾迪德,用眼神表示:“总督请讲。”
艾迪德看着大堂之中纵情享受的将军们心中倒也没觉得不是滋味,也没意识到自己麾下这些将军们的态度的深层原因是什么,但自己要办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于是他提高了些许音量说道:“诸位将军,去年一战我等损失甚重,如今兵卒已仅剩两万余......”
将军们依旧在喧闹着,而阿巴斯则皱起了眉头。此时他心里觉得这些人丝毫没有将神之子嗣放在眼里。艾迪德依旧没有在意,他直接说道:“依据教义,世间每一寸土地皆为神之子嗣......”
艾迪德说着,大堂里的喧闹声瞬间少了一半,艾迪德继续说道:“耕种游牧之人所占土地皆乃神之子嗣暂予凡人......”
艾迪德说到这里,大堂内彻底安静了,若没有艾迪德的声音,此时的大堂内真的是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那般死寂。
而艾迪德继续说道:“因此我意,将已无有成丁之户所封土地......”
艾迪德说到这里,将军们顿时大惊失色,他们许多人手中的美食掉落在了地上,美酒被呛到从口中喷了出来。抱着美女的手因为震惊,下意识地一捏弄得这些女奴呻吟了起来。
而阿巴斯则环视周围心想:“神之子嗣所颁旨意汝等怎敢反对?”
艾迪德看到眼前将军们的百态心中回想起了灵姬的话语,然后将灵姬的建议复述了一番,但是艾迪德忘记说明这个政策的涵盖范围。而他的这个疏忽,激起了将军们的愤怒与抗议。
将军们引经据典抗议这改变旧制的行为,砸桌子、丢骨头、打奴隶地发泄情绪,同时一口一个自己父辈祖辈多么虔诚,立下多少功勋,自己为了神做过多少事情。而艾迪德却不知所措地听着这个叫骂,和他们不停地抱怨。虽然这些人不敢将矛头指向艾迪德,更不敢指向神,但他们却在那里假定了一个为艾迪德出谋划策的人,并在那里疯狂地咒骂这个人。他们殊不知他们正在咒骂的人就是艾迪德身边的女奴-灵姬。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将会让他们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而遭受怎样的悲惨结局。
艾迪德听得出来,自己犯了众怒,这个时候一名将军居然质疑道:“莫非总督想背离真神之道?”
这位将军大胆的质疑瞬间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同时引起了将军们对艾迪德信仰是否虔诚的质疑。
但好在将军之中有人大声嚷嚷道:“神之子嗣背离真神之道乃是何种奇谈怪论!本就为神之子嗣,其言本就为神之教诲。”
紧接着阿巴斯的视线落在了灵姬身上,似乎是在针对灵姬似的大声说道:“对!神之子嗣所言即为神语。若神之子嗣有异样,那绝对是有奸佞谄媚之不洁之物无,——女子蛊惑总督!”
“对!没错!”
“一定是那几个女人蛊惑了总督!”
灵姬看着阿巴斯知道他在针对自己,而听着一众将军的话,灵姬则不明白,为何这些将军认为艾迪德身边蛊惑他的人是他的那几名妻子呢?想着想着,灵姬突然反应过来,在沙宛人的价值观中,能蛊惑艾迪德的首先必须是人,而在沙宛国,人不包含奴隶,而自己的身份却是奴隶。简而言之,将军们根本没把她当作一个人来对待。他们认为,灵姬不过是艾迪德的玩物,不算人,没有权利和能力给艾迪德提意见。真正对艾迪德施加影响的是他那几个出身贵族家庭的妻子。
就在一众将军群情激奋的时候,阿巴斯突然开口说道:“总督之意我等自是知晓,总督为传福音而所思量我等亦了然。可总督如此擅改祖制乃是少谋之举也。”
阿巴斯十分巧妙地将这场神之子嗣与将军们的冲突原因做了一个和稀泥式的定性。待将军们都安静下来之后,阿巴斯十分恭敬地双手叠在胸前向着艾迪德一鞠躬,随后看着将军们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总督所言诸位不必疑之,也不必惊奇,我等乃是神之子嗣祝福的人,我等自祖先开始便追随先知征战四方,传播神之福音,我等为神所付出,神之子嗣才给予我等土地,这乃是神之恩赐。如今我等神之大军死伤甚重,后继无人。不能传播神之福音,土地岂能任由他人继续占用却因无人耕种而荒废?我等一息尚在,可为继续为神征战四方。而那些魂归天堂者,于凡间占田产又有何用?莫不如收无成丁奴籍军户之田产,再予愿为神献身之人,哪怕为异族也未尝不可。”
阿巴斯的话替艾迪德解了围,将军们也停止了抗议,因为阿巴斯的说法是在建议艾迪德:不要收回刹赫利阶级的土地。听罢阿巴斯的话,将军们的态度立刻有所改变,毕竟阿巴斯的建议是欺负那些奴籍军户的孤儿寡母,不是动他们的利益。既然不会动自己的利益,这些将军也就立刻改变了态度。毕竟奴隶不算人,奴籍军更不算人。
听到阿巴斯的话,艾迪德猛然想起来自己将灵姬的话记错了,于是开怀大笑说道:“我怎会夺诸位土地?诸位皆为神之降福之人,汝等土地理当世代耕种,于此繁衍生息。那奴籍军户本就为身负原罪需终身为神奉献以换救赎之人,其战死后田产自是不能继续任其遗属支配,收奴籍军户之田产,分予愿为神而战之人一事经典之中并未加以限制,只是我等历代未曾如此这般而已。如今我等只是行使我等应有之权而已。诸位莫要误会,莫要担心,诸位不负神,神必不负诸位。”
当误会解除,艾迪德的意思解释清楚之后,大堂内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将军们继续自顾自地纵享美食,玩弄女奴。
艾迪德看着眼前的将军们略带尴尬,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尴尬地傻笑着,而阿巴斯则心中不是滋味。但此时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能随便当面说,于是他只好继续在这场纵欲的饕餮盛宴中配合着总督与将军。哪怕女奴主动来取悦他,他也是敷衍了事,十分和善地拒绝了女奴的讨好与殷勤。
待宴会散去,目送着将军们离开,阿巴斯转身面向了艾迪德,此时他已经喝得醉醺醺,让灵姬扶起来要回卧室。
此时的艾迪德面色通红,脚步踉踉跄跄,即便喝成了这样,艾迪德还不忘在灵姬的身上摸来摸去。而将这一切看了个满眼的阿巴斯脸上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灵姬知道阿巴斯有话要说,在宴会散去她准备将艾迪德搀扶回卧室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阿巴斯在酒席间表情不对,唯独他没有享受美酒与美女。
所以灵姬在扶着艾迪德走的同时对他以眼神示意他跟着来,阿巴斯也心领神会一起扶着艾迪德走向了卧室。
走在返回卧室的路上,灵姬问道阿巴斯:“将军有何事要与总督商议?若方便此刻可告知于我。”
阿巴斯扶着艾迪德一边走一边问道:“收无成丁之户田产一策,乃尔献?”
灵姬看着阿巴斯莞尔一笑没作回答,而阿巴斯则嗤之以鼻说道:“此等违背成制之事,今日或许可以剖家禽以取卵,空湖泊以止渴。他日若再想食之、饮之又有何源?”
听到阿巴斯的话,灵姬用中原语言说道:“杀鸡取卵,饮鸩止渴之事我岂能去做。”说着,灵姬就把方才的话翻译成了沙宛国的语言,随后继续说道:“将军所担心之事我知晓,可是若不如此这般,怎能土尽其用,人尽其忠?”
“那为神而牺牲之人家眷生计之事你可否想过?”阿巴斯质问灵姬。
这个时候,醉醺醺的艾迪德含糊不清地说道:“汝也言收奴籍军户田产,为何还与我爱奴如此抱怨?”
听到艾迪德的话,阿巴斯解释道:“我之所以如此言之,只是为总督解围罢了,然为神而战死之人若家眷不得抚恤安顿,后继者又怎会为神前赴后继?即便暂时不允其收取佃租,那这些家中尚有男丁之户,其男丁在为成丁之前又该如何谋生?”
阿巴斯说得是对的,也是出于长远考虑的。但是灵姬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为奴者自是应尊主心意,家中已无成丁上阵杀敌,又怎能霸占神之土地?”
听到这里,阿巴斯反问:“汝为一床上取悦总督之奴,又有何权向总督谏言?”
灵姬微微一笑没有做回答,而艾迪德则说道:“灵姬乃是中原女子,虽皈依真神,但出身将门,自幼熟读兵法,我等问计于她未尝不可。”
阿巴斯长叹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表达其他什么情绪,低下了头继续扶着艾迪德走向卧房。
三日后 飞云城西南八十里 旧望西堡
望西堡是前朝修建的一座障城,它位于九云郡南部两个山口中的北部山口,这座障城呈现方形,四面长度皆为百丈,城墙高两丈。实际上,障城作为一种军事设施并不应该修建在这里,毕竟在前朝,这里不是边境而是腹地。但既然前朝修建了,那么定是有前人的目的。在整个曾经的西域一十八州境内,这种并不在前线的堡垒有三四百之多,其各自平日里担负的职责都不同,在交通要道上的,平日里驻兵不过十余,终日无所事事,但这些障城也兼具驿站马铺的职能,并且派驻有管理驿站马铺的官吏。在险峻之地的则兵甲齐备枕戈待旦,白日有游亦瞭望八方,夜晚有土河警戒四周。而这望西堡便是兼具了驿站马铺功能的障城。其核心作用并不是在平时,而是在战时。当年沙宛人虽屠戮西域一十八州甚是残暴,攻势迅猛也让人难以抵挡,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障城,当年沙宛人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站在障城的女墙边,爱姬远眺着山口西面属于沙宛人的领土。站在她身旁的兵士们则内心都不禁感叹:
骄阳炎炎似画中,
塞外凛凛卷尘风。
旧日山河咫尺地,
但问苍天怎一统。
看着那漫漫黄沙心中不禁质疑:“这荒芜之地当真能变阡陌?”
一边在心中质疑,爱姬一边问道身边的兵士:“汝等以为近来周遭形迹可疑之人为何?”
听到爱姬的话,兵士中一名什长回答道:“回旅帅,属下以为这些形迹可疑之人乃是西戎探马。贼之战马甚是高大,其于莽原驰骋急如狂风,而这些可疑之人胯下马匹亦是高头大马,来去如风,我等甚难以追赶。”
听到什长的话,爱姬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兵士们继续问道:“依汝所言怕是贼人想寻衅叩关。”
听到灵姬的分析,另外一个兵士则不解地问道:“旅帅,当下已过霜降,不久便是入冬,听闻这片关外之地,霜降不过三五日便会是:虽有艳阳却寒风呼啸,夜虽不凝霜却阴冷刺骨。如此天气,贼人又怎得动兵?难不成这贼人钢筋铁骨寒暑不侵?”
灵姬转回身继续望着远方的荒原摆摆手说道:“自古以来用兵贵于杀伐果决雷厉风行,若这些形迹可疑者为贼人斥候,贼人定是会寻机以迅兵袭掠我等迁居关外之百姓。”
“若贼人这般,也仅掠我等贫苦百姓,贫苦百姓资财又有几何?况且贼人割地求和在先,如今背约岂不是贻笑天下,如此蠢笨又有何义?”兵士不解的追问道她。
爱姬则回答“若非如此,贼人这般趁我等于关外立足未稳,探马斥候神出鬼没刺探我等关外之地又是何意?”
继续看着荒无人烟,唯有湛蓝与金黄的这一切,爱姬觉得奇怪,近来在沙宛人村落之间神出鬼没的人影到底是做甚?他们有何目的?
“据归附之沙宛百姓所言,起初这些贼人于沙宛百姓村落附近游弋,却远远绕开从关内迁居至此的中原百姓的村垒村寨。每每我等巡视远去,贼人便自称旅者入沙宛人村中以借宿或种种名义与村中之人攀谈,探听我关外之地情形。这些人相貌不似沙宛人,却言其语甚是熟络。”爱姬说起了她所知道的,这些人的情况。
这时候什长说道:“我等游亦与垒、寨监视难以顾及之地甚多,这望西堡虽能发觉大军,但却难以监视少许人马。这些贼人我等偶有遇见,但每每我等驱战马缉拿时,这贼人便立即遁形于这荒原之中。”
“贼人马匹耐力极好,且其疾如风,我等缉拿已是甚难,加之关外烽燧修缮非一日可成之事,贼人遁逃于何处,我军所辖之地是否有其巢穴我等亦不得而知。”爱姬说完叹了一口气,因为就目前归云关的状态,他们这些斥候游骑的能力是有限的,其他的守军则各有各的任务。
“以当今情势,这贼人不是沙宛人又是何人?”爱姬身后的士兵说了一句,爱姬没有回答,只是长叹了一声。
听着爱姬的叹息声,什长则自言自语道:“正因如此,近来都尉才以近来关外盗匪横行为由闭关禁商贾出入。”
爱姬心中怀揣着不安也自言自语道:“愿来年春耕之前,无有战衅。”
爱姬开始担心着会不会有战事,而她的夫君在此之前爱姬多次汇报军情后就意识到这些不明身份的贼人很可能是沙宛人的探马,于是石正下令:暂停与沙宛人或是其他西域国家商人的来访,暂时扣住任何想要离开国境的本国和异族商旅。
瞭望许久,爱姬一转身看着归云关的方向就仅仅看了一眼,她就隐约地在天地交界线上发现了一个由北向南的人影。随即爱姬便命人继续把守堡垒,自己则亲率一队骑士奔向那天边的人影。
飞驰的骏马卷起黄沙,即便此时天气已经变得有些寒冷,但爱姬戎衣与铠甲上那些渡来国的装饰与花纹配合那甲绳鲜艳的颜色让这黄土之上少了几分寒意,多了几分火热。已为人母的她并没有选择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贵妇人,她不认为自己应该依附于男人,她认为自己应该履行自己的军职,为这结束了自己流离失所的地方尽一份力去守护它。
伴随着人影渐渐清晰,爱姬发现这个人骑在马上似乎在捂着腰间,整个人在马匹上摇摇晃晃地随时都会掉下来。
“戒备!”爱姬一声令下,兵士们都警戒起来,有的拿起了弓箭,有的拔出了横刀。
当爱姬他们奔到这骑马人的眼前之时爱姬惊呆了,眼前这个人破衣烂衫遍体鳞伤,他捂着的腰间明显是被什么并不锋利,但是力道很大的东西刺开,从他一只手无法捂住的伤口上看去,已经能看到内脏以及伤口四周发黑的半干不干的血块。骑马之人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当他看到爱姬他们的时候正好断了气当即跌落马下。
见状,爱姬率队急忙让人四周警戒,同时派出一骑疾驰回望西堡通告此事。
爱姬下马看着死者的伤势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了同情,随后确认了他的相貌衣着:金褐色头发蓬松卷曲,络腮胡子又厚又密。头戴白色圆帽,外为对襟半臂,长袍下为左衽白色长袍,衣服边角以方形螺旋或是菱形纹样居多。
爱姬自言自语道:“沙宛人......”
在爱姬身边的兵士听到爱姬的话大吃一惊,其中一个兵士不解地说道:“此地乃是我天朝境内,都尉三令五申莫要伤了那些沙宛百姓,这莫非是我等村民伤之?”
爱姬赶紧抬手示意兵士不要乱猜测,爱姬看着整个已经死了的沙宛人冷静地分析道:“近来那些人影甚是嚣张跋扈,屡屡抵近侦察沙宛人村落。也许是这些贼人所为,亦或是此人发现什么,贼人欲将其灭口,但却被其逃脱。”
“自古以来,内迁归附胡蛮间村民械斗亦非少见之事,或许此事并非旅帅所想这般复杂。”兵士继续拒绝相信爱姬的分析。
而爱姬却说道:“新朝之制我亦知晓,旧朝村民械斗乃是常事,而新朝村民械斗乃是重罪。搬迁至此的百姓久经离乱一心思安,况且如今并非耕种时节已不需要争抢水源,怎会与沙宛村民冲突?”
听到这里,兵士终于愿意相信爱姬的话,随后兵士建议道:“那么我等该如何?”
“即刻回望西堡,全旅兵士分伍四散搜索,只留一伙留守,随时为拂云城传讯。诸伍沿途一旦发现异样立刻遣一人回堡垒禀报。”
“是,旅帅。”
随即爱姬的旅开始行动,留守在望西堡的爱姬此时不禁抱怨了一句:“只因朝廷强令我等现安民在图修筑烽燧障城,以至于我等所辖境内烽燧皆无,如此情形究竟有何事发生我等亦无法及时知晓,贼人四处查探我等更是难以捕拿。”
听到爱姬的抱怨,兵士说道:“如此这般被动,今后若有何大事发生,我等根本难以即刻知晓即刻应对之。”
在焦急地等待之后,爱姬看到了一名疾驰而回的骑士,这名骑士惊恐地回报:“十里外沙宛人村落一百余口,尽数遭戮,皆为农具钝器所杀!男子碎首,女子凌辱肢解,孩童以长物洞穿立于村口!”
听到兵士的话,爱姬震惊地,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人干的。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中原之地的人做不出如此残暴的事情。就算中原人干得出来,她能想到的也只有玉州的骁骑营,但此时的骁骑营正在北境戍守,根本不可能来这里杀戮异族。
而紧接着又飞奔回来的骑士则惊恐回报则彻底让爱姬意识到秦州出了大事。就在爱姬因为第一个回报的兵士所说的话而感到震惊的时候,一名甲胄与戎衣,满是破损的兵士骑着臀部还插着一根细木棍,躯体尽是伤口的战马飞奔回来。冲进了堡垒的战马正好在爱姬面前一转身,由于兵士拉缰绳太狠了,战马被勒得一扭身屁股对着爱姬,也许是因为战马生气了,于是当它停下之后,突然尥了一个蹶子直接将骑士摔在地上,还差点踹到了爱姬。幸亏爱姬反应快躲开了,不然爱姬凶多吉少。
爱姬身边的兵士立刻止住了受惊将骑士摔下来的满身伤痕的战马,而摔在地上的兵士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咬着牙带着愤怒回报:“禀旅帅,式邑人民变!贼人聚众杀戮沙宛村庄百姓,袭我斥候兵士,七里外一村庄正遭其屠戮,所行手段甚为暴虐!我等一伍行至此村庄发现火光便上前一探究竟,伍长试图阻止,却遭暴民以锄凿头,其他队士......皆被拉下战马遭其围而杀之......”
听到这里,爱姬一时间脑子里陷入了空白,随后她在惊愕中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速报最近烽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