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作品之间交织而成的轨迹」

丹治吉顺 朝日新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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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词的歌曲开始人与作品的交织

    “因为我不会作词，所以就只用‘う’和‘た’（略）来作曲了。”

带着这样简介说明的乐曲，就在2007年10月30日投稿了。

在这首歌里初音未来只唱了“うう〜う〜（呜呜呜）”、“た〜たた〜た、たたた〜（嗒嗒嗒）”这些音节。歌名“utata-Trance 01”像是什么编号一样。

但总之音乐的旋律还是很有魅力的。虽没有受到很多关注，但听过的人大都应和地给出了反馈。

“很帅！！”

“像是疾驰一样的感觉好舒服啊。”

“这个不错，非常有意思。”

这是曲子投稿后数日内听众留下的评论。

 

同样在11月3日，作者又上传了一个视频，附有一张写着“募集歌词中...”的图片。这首歌的歌词只有“ネギ、おネギ（葱，葱）”、和“、たたたた、たたった、たたたた、たーたーたー（嗒嗒嗒……）”。歌名叫“utata-Trance 02”。

这两首几乎没有词的曲子，将人与人逐渐拉近距离，促生出了不少新的作品。

「初音未来现象」也在今后以几年之久的规模发生。

这也是在事件最初期特有的很单纯的“潮流”。

（本次采访中提及的所有被采访者，都是用底本进行了一问一答式的采访。

寄来的回答由笔者亲自概括、编辑）

 

「う」和「た」开始的「うたたP」

“我是因为喜欢游戏里的配乐而开始自己制作歌曲，所以写的歌几乎都是器乐曲。我自己是无法完成填词的。”

作曲者うたたP说。最初投稿歌曲的歌词“う”和“た”，就是自己圈名的由来（关于这个名字的命名方法请参照文末）。

うたたP是通过一起玩网游的网友了解到初音未来的。当时，うたたP在美国的大学专攻音乐。因为那个朋友知道うたたP正在从事音乐制作，所以就联系到他，问“这个东西你听说过吗？”。

虽然当时VOCALOID已经有了MEIKO和KAITO，但让うたたP认识到”唱歌软件”的，还是初音ミク。他怀着“这可是划时代的伟大发明啊”这样激动的心情，立刻购买了初音未来的声库。

一开始，只有「う」和「た」的曲子是うたたP给做给朋友听着玩的。曲子发给朋友听后，那位朋友说着 “大家都在这里投稿，你也来试试？”将Niconico动画这个网站告诉了うたたP。

“所以说，那首demo曲本来就是给朋友做的”回顾这首处女作时，他这样说道。

通过弹幕的交流决定歌词和标题

对于投稿的第二首原创曲目，也是和第一首一样，うたたP桑没能写出歌词来。但是，也有着对第二首曲子高质量的音乐本身感兴趣的人存在。

当视频播放后，从主旋律开始的地方，出现了橘色的弹幕。那些弹幕是通过利用niconico动画可以伴着视频的播放在不同位置发送文字的弹幕系统投稿的，能和上旋律的歌词。

「从黑暗中醒来

（我曾是梦）

我曾歌唱
我是这个世界的
（哪里都不存在吗）」

橙色的弹幕，果然也提名了曲名，「曲名为『不在の女神』」。

うたたP桑用绿色的弹幕回应了。

「我很喜欢这个曲名！请让我使用！」

在视频中各处，橙色和绿色的弹幕也进行着围绕着曲子的主题、歌唱的主体（即指从谁的视角进行的歌唱）和歌唱的对象的设定等等进行着问答交流。

通过niconico动画画面上流动的弹幕进行的对话，本没有歌词的乐曲的歌词就此被创造了出来，变成了一首歌曲。

「因为想不出歌词所以只用了葱」

根据所用弹幕的颜色，将作词者之后称为orange桑。关于当时的交流，orange桑是这样回答的。

「明明是认真创作的曲子，居然有人因为想不出歌词就    只是让初音在前面一直重复唱着葱这个词然后就up（投稿）了，这让我很惊讶（笑）」

基于orange桑用弹幕投稿的歌词，作为完整的歌曲在11月8日被再次投稿的就是「初音ミク オリジナル [utatata-Trance 02] -不在の女神-」。

只用「う」和「た」的曲子变成了超过10分钟的大作

うたたP和orange桑的合作不如说从此时才正式开始。11月7日，在最初的投稿「utatata-Trance 01」中，有人发送了这样的弹幕。

「要不试试按照在黎明的天空中飞翔的印象进行作词？ 你觉得如何呢」（3分23秒处）

写下了这些话的正是orange桑。但是，在这个「01」的视频中，和词相关的交流基本上没有多少。

根据うたたP所说，这是因为他在视频弹幕中公开了自己的邮箱地址并附带写上了「如果可以的话，请通过这边联系我」，于是就通过邮件取得了联络没在弹幕里太多交流。

把邮箱地址这样的私人信息放在视频弹幕里？尽管这样想着，「本来就是用于独立音乐活动用的邮箱，也是在个人网页之类上记载的邮箱，写进弹幕里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うたたP这样说到。

那次交流的结果，就是11月18日投稿的「初音ミク オリジナル ストラトスフィア -utatata01 mig29 remix- + α」

然而这次投稿还不能说已经是完成版了。又进行了一定的加工，11月27日うたたP投稿了作为超过10分钟的大作「【初音ミク オリジナル】 ストラトスフィア (Long ver.) 【初音Mig】」。

据说，在歌曲开头反复出现的「ラースタチュカ」在俄罗斯语中是燕子的意思，也作为战斗机米格-29的爱称为人所知晓。

「我听到曲子之后浮现出来的印象，是渐明的天空中，孤独的鸟儿飞过那片黎明，这样的景象」orange桑这样说道。

「以上所说的与其说是我心中本来的印象，不如说是从不知道何处飘落下来的而我如同巫女一样将其捡起而成的结果。还有就是……」他补充道。

「把ストラトスフィア(sutora to sufia)只留下元音的话就会变成ウオアオウイア(uoao uia)、我感觉是不是就和原来的ウタタウタタ(utata utata)比较相似了吧」

观众们随意创造出的故事

这份完整版(Long ver.)的投稿引发了预料之外的反响。

乐曲本身的完成度有很大的提升，在ストラトスフィア（平流层）上飞翔的燕子（米格战斗机）这样的orange桑的世界观和乐曲主题完美地契合。这首歌，极大地激发了有关战斗机的电影、动画和游戏的爱好者们的想象力和玩心。

听众们于是，随性地主动承担起「保护歌姬的飞行员」或「迎击敌机的飞行员」之类的角色，纷纷开始用弹幕投稿对应自己的角色的台词。以扮演有关战斗机的电影和动画中的登场人物的形式，彼此陌生的观众们用弹幕上演了一场即兴的游戏。

在视频中用《》包围的弹幕，就是那种“飞行员”和“空管员”之间进行交流的相互通讯。这种玩法自然地产生这一点，也是niconico动画这种地方的特征。歌曲本身超过10分钟的长度，不如说也是促进了这种「扮演游戏」。

「在初音未来大喜利上，以数字音乐的形式参与其中」

（译者注：大喜利是日本搞笑综艺的一种节目形式，由主持者出题，嘉宾各自发挥想象力以抖机灵的形式作答）

「非常有冲击力」。关于观众们这样做了之后的反应，うたたP回顾道。

「自己创造出的作品获得了反响这件事本身就是对我的直接激励，让我感觉到想要创作更多能让人开心的作品。关于情节的那些弹幕，因为它们是从自己原本看不到的角度来理解作品，所以我读那些弹幕的时候感觉明明是自己的作品却像是在看别人的作品一样。有时由这个过程我心中又想到了新的编曲的想法」。

原本是只有「う」和「た」的歌曲，有了没有作词经验的观众orange桑的加入，以及在此之上其他大量的观众的参加，渐渐意外地变成了音乐剧。人们和作品编织出的不能预测的连锁，这就是形成在初音未来黎明时期的文化的极大的推动力。

关于当时的状况，うたたP又这样回忆道。

「说到那个时候的niconico动画上的初音未来，就像是所有人都在进行『初音ミク大喜利』这样的状态。『按照这样的曲风来了』『做了这样的翻唱』『按照这个风格使用了MIKU』，就如同是互相展示各种各样的自家绝活，宛如一场壮大的创作热潮。我感觉在那时我以创作数字音乐的形式参与到了其中。」

orange桑，则是以此为契机开始进行vocaloid作品的作词，负责了在次年2008年投稿的作为初音未来和KAITO的代表对唱曲目「サンドリヨン」（作曲：シグナルP）的作词。

涉及到五年后的大火的「幸福安心委員会」的连锁事件

人和作品的连锁，仍然没有结束。就此第二幕上演了。出现了另一位被「ストラトスフィア」长版所震撼到的创作者。那就是轻小说作家鳥居羊桑。而这就是和在这之后的名曲「こちら、幸福安心委員会です。」（2012年）直接连系的相遇。

紧接着上回的报道，这次的报道涉及的时期也大大超出了2007年这一框架。这是因为这次要描绘以2007年为重要的起点，相同的主角们之后发生的事件。并且这些事件也是能够很好地展现围绕着初音未来和VOCALOID的文化现象的。如果还要说一些笔者个人的原因的话，那就是因为关于2008年以后的初音未来和VOCALOID的历史，笔者是否会有机会再次执笔撰写这一点还不太清楚，所以笔者想借此机会有所涉及。

鳥居桑在前一年2006年，凭借着出道作品「SAS スペシャル・アナスタシア・サービス」（译名：公主特勤组），获得了HobbyJAPAN公司的第一届nobel japan大奖赛的优秀奖。

他与初音未来的初次邂逅也是OSTER project桑的「恋スルVOC@LOID」（参考连载报道第一回）。

「初音未来和别的合成歌声之间画着一条分明的界限，详细地说，她的的确确地超过了古旧的机械声的界限，让我看到了未曾想象过的新音乐的方向，我当时受到了这种冲击」，鳥居桑关于初音未来这样写道。

在这之后紧接着的冲击就是「ストラトスフィア」。

就仿佛是「变成现实的科幻小说」

「ストラトスフィア」的曲风属于trance。鳥居桑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种类的音乐。

「从うたたさん那里初次接触的trance音乐，伴着初音未来的声音，让我产生了一种『变成现实的科幻小说』的幻视」

对于鳥居桑而言，这次相会，是让他开始动笔写紧接着出道作品「SAS」系列之后的新作「ストラトスフィア・エデン」（译名：平流程伊甸园）的直接动机。

「如果说trance就像是其字面意思一样指幻视和冥想的话，离开地面向着对流层，一直飞到平流层这样的感觉，我的确是由此体验到了」鳥居桑写道。在执笔写作的时候他一直在播放着「ストラトスフィア」。

在小说「ストラトスフィア・エデン」中，遭遇了有着强大的破坏力，与人类完全不同的拥有智能的生命体“D”的人类，一边防卫着“D”带来的破坏性的攻击，一边探索着“D”和人类的智能的差异和相同，这样的背景设定下小说描写了被赋予和“D”对抗的宿命的少年少女的邂逅。

作为主角的少年所操纵的特殊战斗机，能够在直到平流层的高空中超高速飞翔这一点，似乎就是orange桑从うたたP桑的乐曲中感受到的场景的延伸。

「我从初音未来那获得了关于人工智能的灵感。这灵感的内容就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种类的存在』，由此当然，在故事中登场的人工智能一定要持有着『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智能』，而这样的规则，在我心中被设定下来。也就是说，和人类变得一模一样并不是人工智能的终极形态」

「初音未来之所以是惊异的全新存在，是因为当初出现的时候，并不是完全和人类一样，而是有着和人类不太一样的地方（声音），我是这样想的。这种迄今为止未曾存在的东西诞生了，我正是被这一点所感动了」

（译者注：性質[せいしつ]，声質[せいしつ]，原文使用了双关）

歌词中只有着「う」和「た」的うたたP桑最开始的投稿乐曲，唤起orange桑想象中的场景并使它成为歌曲，而那首歌曲使得鳥居羊桑这样的作家为之倾倒并写出了一部轻小说。这样的连锁仍然在持续着。

在美国被吹捧的小说

 

2010年出版的「ストラトスフィア・エデン」，鳥居将其送给了在美国的うたたP。读过之后的うたたP的脑内突然浮现出了「如果能把小说写成像歌词一样的话？」的想法。感觉是很有魅力的想法。

 

赶快去试试吧——如此决定后うたたP向鳥居提出合作。鳥居当即同意了。

 

「真的又惊又喜啊」鳥居如是说道，「虽然有着毫无作词经验的压力，但因为在新领域挑战的好奇心更大，所以我想我当时是没有纠结马上给了答复。」

主要的对话是在在Skype，交换文件用的是邮件。居住在美国的うたたP与生活在日本的鳥居的合作，若是没有网络的话工作会变得相当困难。

 

制作作品的顺序是，うたたP提出主题，在此基础上鳥居自由地写歌词这么个流程。

最初的合作「Destiny Vector」（2011年8月16日），也加入了trance合辑。

 

前往「こちら、幸福安心委員会です。」的诞生

在此之后，经过了3首歌的合作，うたたP提出了名为「不试试做由叙事曲转向摇滚的歌曲吗」的主题。

「从叙事曲到摇滚」，还真是大胆啊。收到主题的鳥居这么想。

「叙事曲即ballad，古典ballad是传达故事的诗歌。冒险或是罗曼史，有时还会歌唱政治。有名的例子就是歌唱Loreley传说的舒曼的歌曲『森林情景』。从这马上联想到，与Loreley有着相同由来的『涡堤孩』（穆特・福凯 著）」

问题是，从这里与「摇滚」结合上的点。连鳥居也苦恼了。从原本是韵文诗的古典ballad，该如何与摇滚结合呢？

 

韵文诗与反乌托邦的共同点

「感到困扰的时候就去拜访书店」这是鳥居的习惯。视线从书店的「涡堤孩」向旁边划过，最终停在乔治・奥威尔的「1984」，描写极权主义体制下的社会的反乌托邦小说的经典。在这里能找到摇滚的要素吗。

ballad与反乌托邦小说，其共同点就是「政治」。就这样，如水和油一般的两个要素结合起来了。

自此，整理好了的「こちら、幸福安心委員会です。」基本方案，鳥居发给了うたたP。

虽说从鳥居那边送到的歌词文案是像故事一样的长文，但うたたP想最大限度地活用它。

「在这里想到的便是『演说』。一开始觉得就算仅仅是初音未来在演说这点就很有趣了，如果把这个设定当成背景和旋律结合起来做些不得了的演说的话，应该会更有趣」

 

现在达成了398万播放量的「こちら、幸福安心委員会です。」（2012年6月15日投稿），就这样诞生了。从悲伤的ballad开始，突然，转向煽情的「电子摇滚演说」（由うたたP命名）。うたたP请了插画绘师wogura来画初音未来，绘制出了悲哀和狂气两面，最终成为了观看了后就难以忘记的视频。

《再一次…向着那苍穹（天空）…》

在VOCALOID粉丝之间掀起一场热潮的「幸福安心委員会」系列作品持续发表之后，うたたP不再公开发表初音未来及其他VOCALOID的作品。

「虽然没有公开发表说明，是因为私生活愈加忙碌，身体垮了」，うたたP道明了实情。

2019年5月15日，うたたP在YouTube投稿了题为「Re:Boot」的乐曲。其意图正如其字面意思「再启动」。绘制插图的初音未来剪影的是wogura。

「身体也好转不少，是时候回来投稿了。」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然后在2020年元日，从最开始就被うたたP的粉丝们期待的作品在YouTube被投稿。「ストラトスフィア -2020 Remake-」，作词当然是orange。

 

超过10年成长的作品，与之相关的orange，会有怎样的感想呢。尝试询问之后，orange是这样回答的。

「就像自己未曾照料的树长大了一样，有5分之4左右已经作为观众享受过了」

将可以说是原点的「ストラトスフィア」，用2020年的声音，进一步浓缩并重新制作了。うたたP于2021年从美国回到日本，「之后想要制作更多作品」他回答道。

 

2020年重新制作的「ストラトスフィア」，在投稿者的说明栏里，是以下面一句话开始的。

 

《再一次…向着那苍穹（天空）…》

◆◆

うたたP的名字，如文中所说，是来源于歌词只有「う」和「た」。与初音未来及VOCALOID相关的创作者们常常被称作「P」或者是「ボカロP」。尤其是「ボカロP」这个称呼，最近包括地上波TV节目在内，变得经常能听到了。这个「ボカロP」究竟是什么，像うたたP这样的名字是怎样的经过而决定下来的。这个起源将会在下回之后触及到。

原文：丹治吉顺（朝日新闻）

翻译：nagi、极昼、桜野秋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