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柳】•【雪夜对饮】

剧情OOC，本章是剧中没有的私设剧情！

弥补大雪那日相柳去见小夭，小夭却没有见到相柳的遗憾！

前情：玱玹临走前，客气地邀玟小六得空时去找自己喝酒，这句话令玟小六日日心绪难平。 转眼入冬，大雪之夜。 玟小六原本一鼓作气准备前往酒铺去找哥哥喝酒，然而走到半路突然停住脚步。 玟小六忍不住质问自己：贪得这半晌时光又如何？他既然只想做玟小六，就不该再以小夭之心去接近玱玹哥哥。 与其等到日后后悔，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远离。他对自己，向来心狠。 回过神来，玟小六看着眼前漫天飘落的雪，突然改了主意。他掉头回后院取了几瓶酒，带上近日炼好的毒药，朝清水镇外走去。 年关将至，辰荣义军中的尾牙宴难得一番热闹景象。作战虽苦，但每年临到年尾，军中上下也难免沾染些尘俗的烟火气。 相柳对此并不阻挠，只是没料到玟小六会漏夜冒雪前来找他。 时隔一月未见，玟小六还是那副落拓不羁的样子。 出现在相柳面前时，他头上戴着的斗笠和身上穿着的蓑衣都落满了雪，拎起手里的酒瓶朝他晃了晃，脸上挂着憨里憨气的笑容。 那一刻，相柳原本沉寂的心又开始躁动。 他没有带玟小六进营帐，也没有选择去悬崖木屋。反而拉上他，飞身到一颗茂密的大树树干上。 这是他往日喝酒，最喜欢待的地方。 玟小六将斗笠和蓑衣取下放在一旁，坐定后，将带来的酒递了一瓶给他。 相柳毫不客气地接过，语气冷淡地开口：“你来找我做什么？” 玟小六直言：“来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相柳将酒瓶拿在手里端详，并不急着喝。 “谢谢你非但没杀我，还替我疗伤。” 在山洞药池里的时候，玟小六就察觉到有一股灵力时不时就灌输进自己体内，为他镇痛疗伤。后来从俞府离开之前，他又详细追问过自己被带回来时的伤情。 “虽然不知道你后来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山洞里，不过...你不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玟小六笑得一脸知足。 相柳原以为当时他伤重太过，自己输送灵力不会被他知晓，不成想他却能感知到。 “替你疗伤的人应该是涂山璟，你怕是谢错了人。” 玟小六见他不肯承认便也作罢，只道：“好吧！那就算是，我专程来找你喝酒的好了！” 相柳听着这句“专程”，唇边浅露一笑。他施展灵力将小六带来的酒全部温好，这才拔开酒瓶封塞，仰头喝下一口酒。 “你的……” 玟小六张口刚要说话，就被树下两个巡逻将士的高声对话打断。 “为了一个没有影子的内奸，就要加强防务。三更半夜的，四处巡逻，连吃个尾牙宴都喝不尽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最有可能出卖我们的，就是那个九头妖。” “不错，大将军这么信任那个低贱的九头怪，着实是令人不安啊！” “走，去那边看看。” 见相柳听到这番话还麻痹不仁的模样，玟小六心下猜想：这些神族想必已经不是头一回这样随意诋毁和公然妄议他了。 “这你都能忍？”玟小六指着两个将士的背影，愤慨道，“这些神族背后说人坏话都不懂得避讳旁人吗？” “他们不是不懂，是不屑。”相柳捏着酒瓶的手指收紧了些，仰头再灌下一大口酒。 “军中可以没有尊卑，总该有上下吧？你堂堂军师，就这么任人奚落？”玟小六有些忿忿不平。 相柳随口道：“习惯了。” “啧啧，这事儿都能习惯？”玟小六上下打量着他，怒其不争，“你还真懂忍辱负重！” 相柳没有应答，若无其事地大口饮酒。 这些话他已经听太多，起初他还会生闷气，到如今却是真的习惯了。 玟小六见他不吭声，转头看向方才两个将士走去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他把手中酒瓶一放，准备爬下树去。 “你想干什么？”相柳看穿他满眼促狭必是起了生事之心，警觉地盯着他。 “这事儿你习惯得了，我可不习惯不了！每回我在你面前提九头时都没好果子吃，凭啥他们俩你就如此轻易放过？厚此薄彼！今夜要是不教训一下那两个神族，只怕我连觉都睡不好！” 玟小六气得歪了嘴，见相柳不发话，又好言商量道：“你放心，我有分寸！我只是给他们下点儿毒性不大的药粉，保证只会让他们口舌生疮、几日里说不出话，绝不乱来！” 相柳心下一甜，眉心松动，盯着玟小六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克制的纵容。 “厚此薄彼不是这么用的。” “啊？”玟小六没明白他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歪头不解地望着他。 相柳立刻撤回对视的目光，只叮嘱他：“小心行事。” 听他不再阻拦，玟小六挑眉笑着朝他点点头，慢慢爬下树去。 若有所思地看着雪地里东张西望的身影，相柳仰头饮尽瓶中酒，侧过身顺势向后半躺在树干上。 不多时，玟小六就又爬回树上来。 相柳见他满身风雪，忍不住坐起来朝他伸出手，只是还未触及到他，迟疑间又将手抽回。 玟小六瞧他动作，方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残雪。他一边胡乱拍掉肩头的雪，一边朝相柳身上努努嘴，道：“今日大雪你还穿着白衣，这雪落到你头上和身上都看不出来了。” “无妨。”他轻轻掸去衣服上的落雪，灵力高强的神族和妖族，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向来都是靠灵力驱寒疏热。思及此，相柳抬头问，“冷吗？” “不冷！”话虽如此，玟小六还是忍不住搓了搓冰凉的双手，坐下来痛饮一大口温酒。 相柳抬手用灵力捏了个法诀，筑起一个透明而温暖的结界。雪花纷纷从穹顶滑落，他们俩好似被罩在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中。 小小一方天地，唯余此二人。 玟小六嗔怪道：“我真不冷，何必浪费你的灵力？” “我冷。”相柳浅浅开口，语气傲然。 玟小六无可反驳，仰头仔细打量起这个不断散发着暖气的结界。 “真羡慕你们这样灵力高强的人，只要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解决很多事、帮到很多人。” 不得不承认，他偶尔也会怀念小时候灵力超群时，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其实那时候的她，于修炼一事上根本算不得十分刻苦。只不过凭借些天赋，加上又有王母那样厉害的师傅教导，自然比寻常神族修炼进展神速。 相柳瞧出他今夜有些哀愁的情绪，随手拎起酒瓶喝了一口，宽慰道：“你会医术，能救人，一样很好。至于其他，可以慢慢学。”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啊！”玟小六应和着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只是独独今夜，好像前三百年的离愁别绪全从心底钻了出来。 玟小六深吸一口气，赶忙随口开启别的话题。 “九头妖怪，你见过世上最奇怪的人长什么样儿啊？” 相柳认真回答：“跟我相比，别人都算不上奇怪。” “非也非也，想必是你日日躲在这深山中见人太少的缘故，才会觉得自己最奇怪。”玟小六朝他摆摆手，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我曾经啊，遇到过这世上最奇怪的人！” “如何奇怪？”相柳顺着他问。 “那个人呀，没有脸！”玟小六脸上一副回想起来都深觉恐怖的神色，摇着头自嘲道，“无脸之人，你说是不是最奇怪？” 相柳活了五百多年，还是头一次听闻世上有这样的人。 “没有脸的脸，长什么样子？” “这个嘛......”玟小六皱着眉头深想了一下，说：“就整张脸平得和后背一样，只有平滑的皮肤，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 说完，他接着喝酒。 相柳纳闷，问道：“没有眼睛，如何视物？没有鼻子，如何呼吸？没有嘴巴，如何进食？” “不知道……”玟小六垂下头，有些怅然若失。 相柳侧过头，好奇地盯着玟小六问：“你是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人？” “…不记得了。”玟小六目光落在雪地上，喝了一口酒才接着说，“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后来呢，那人如何了？ “不知道…有人说她因为吓到了路人，被村民当成怪物打死了；也有人说她被王族悬赏抓捕，拉去祭了天；还有人说，她被山里的猛兽吃掉了。” “这样的人，活得不易。”相柳心生感慨，仰头喝酒。 玟小六身体一僵，心底情绪翻涌，嘴上却用一副讥诮的语气道：“这样的人，你不笑话她生得怪异，不对她心生嫌恶也就罢了，居然还同情她活得不容易？” “谈不上同情。我长着九颗脑袋，就有九张脸。凑在一起，岂不比无脸之人更令人厌憎？”相柳语调苦涩，“行于世间，艰难求存。谁又比谁更可笑？活着就好。” 闻言，玟小六心脏颤动，眼底有些发酸。 “活着就好...”他重复着相柳最后一句话，眨了眨眼，拍一把大腿哈哈笑道，“说得有道理！” 相柳看穿她笑容背后的虚空，一脸正色地问：“你今夜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不是说过了嘛，就是来找你喝酒！”思及最初想问的话，玟小六偏头看了相柳一眼，“本来想问问你的伤势如何，需不需要喝点儿血。现在看你这好好的，应该是没事了吧？” “没事。”见他不肯说，相柳就此作罢。虽然他的伤尚未痊愈，但联想到上次药池中的事，他不想吸血。 玟小六点点头，两人并肩坐着，一时沉默。 喝了不少酒之后，玟小六突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忍不住问他：“九头妖，你有家人吗？” 相柳眉眼刚染上几分怒意，又生生被自己压了下去。 “没有。” 玟小六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的侧脸，很认真地凑近了问：“那如果给你机会，让你拥有家人，你会选择有吗？” “什么时候？” “当然是现在。”玟小六觉得他问得奇怪，小时候谁会没有家人。 “不会。” “为什么？” “走上这条路的人，不配有家人挂心。” “胡说八道！”玟小六脱口而出。 “你喝醉了？” 此人连做梦时都那么害怕他，今夜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如此放肆的话，相柳觉得他该是喝多了。 “没有！” 以玟小六的酒量自然不至于此，他只是不喜欢相柳这个答案。 不仅只因为相柳，更因为这个答案隐隐代表着，一路想要走到西炎王座上的玱玹哥哥，好像也不配有人牵挂似的。 玟小六继续问：“那如果，你现在就是有一个家人，还是跟你相依为命的家人，你会如何？” 相柳沉默了很久，他也耐心等着。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我想我会珍惜和她能相聚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个瞬间。陪着她，照顾她，与她同桌而食，守着她入眠。会创造无数值得珍藏的回忆，这样即便她不在了……或者是我不在了，留下的人也还是能带着那些美好的过去，笑着面对世事变迁，好好活下去。” 平日，相柳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今夜算是借着玟小六的酒和愁，把他自己作为另一个人活过的那段浮光掠影般的时光当成故事一样说了出来，顿觉周身舒快。 玟小六听完笑了，他没想到九头妖竟然能说出这样令人窝心的一番话。 是啊，他应该珍惜玱玹哥哥还在清水镇的日子才对！就算是以玟小六的身份，就算是偷来的一段时光也好，他也该去创造一些回忆留作心底私藏，这样往后才不至于更后悔！ 今夜还未过去，他决定去找哥哥喝酒。 “九头妖，时辰不早了，我走啦！”玟小六拿上斗笠和蓑衣，起身准备爬下树去，腰间却突然扶上一只手。 相柳揽着他，脚下轻点树梢，迎着飞舞的雪花灵巧一个旋身，两人便稳稳落到地面上。 “谢啦！”玟小六穿好蓑衣，戴上斗笠。 他突然想起来时带的毒药，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拉起相柳的手，将它放在他的手心，笑着说，“差点儿忘了，这是我最近新炼的毒药，也算是今夜你有问必答的谢礼吧，走啦！” 话音落下，玟小六朝他拱了拱手，心情舒畅地转身就走。 望着离人背影，相柳抬在空中的手迟迟忘了放下。 收回目光，他看着握在手里的小药瓶，长长吁出一口气。 “罢了…就算是场劫数，我也认了。” 相柳的脸上露出一抹甘之如饴的淡淡笑意，双手负在身后，抬脚跟了上去。 直到护送玟小六走进村口，目送人影转过街角，相柳才安心转身，消失于茫茫大雪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