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白色的秘密 | 樱子小姐的脚下埋着秘密 第六卷第一骨 ~ 挖土的女人（6/8）
陆
跟昨天不同，从樱子小姐家出发到永山墓园那里并不是很远。因为比昨天更冷，早上没有穿连帽运动衫有点冷，不过已经过了中午的今天也是漫步的理想天气。今天比起昨天天空也更蓝。在远方的雪山连峰也能看到。我今天也背上樱子小姐的背包，在她后面跟着走。因为问她要去哪也不会回答，还以为樱子小姐直直向着神社遗迹前进，但她走过神社遗迹，在一所房子前站着。
那是有大面积田地的大宅。沿着路边的蓝色镰刀状屋顶的工作场，还有轮胎沾着泥土的拖拉机。通风良好塑料被剥开一半的房屋，看似已经是最后收成期的，叶子已经开始枯萎的夏季蔬菜被种着。田里看来不是种着榖类，而是有叶蔬菜。拥有着大大的家庭菜园的宅子，在旭川并不算罕见，即便如此这般规模的话一定是经营着农业的吧。绿色的菠菜随风在摆动着。
「能任，吗，果然呐。」擅自进入宅子范围内的樱子小姐，看着中央房间门前的门板，哼了一声。
「果然什么？」
「石川州中，有着『能』开头的姓氏很多。」
「。。石川州？」我不解地看着。
「把谷内读成 *gu nei（注：谷内的日文读法有两个）的姓，在石川州也是有很多的。」
「是那样啊。。但是为什么现在，要说石川州呢？」看来樱子小姐是真的很博学，但我不懂为什么突然说起石川州的话题，所以有点困惑。
「把石川州的灵峰白山奉为神明，白山比咩神社里祭拜着的是菊理媛命。叫做白山比咩神。在黄泉平坂，因为作为了伊邪那歧和伊邪那美的中间人，所以也被称作与婚姻和死者与生者联系着的女神。」
「死者与生者？」
「被称作开拓北海道的殖民者的定居者，除了青森、秋田，新潟外，还有石川州也有很多。这是我的推测，不过这附近应该也是有很多定居者从石川州来定居的地区吧。」
「啊。。」到那里我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了。的确附近的永山墓园也有一个叫殖民者的显而易见巨大的墓。
在农家门前说着那样的东西时，我注意到对着我们表示怀疑的目光。「有什么，事吗？」这样跟我们搭话的，是好像正在农场工作着，带着遮阳帽的阿姨。「正好了。有件事想问一下妳，之前这附近，有没有一位叫谷内初江的女性住在这里呢。」樱子小姐问道。阿姨浮现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初酱的话，我记得哦」这样回答了。「那样正好了。关于她的事，可以说一下吗。」被突然出现的年轻女性不礼貌地问到，阿姨看起来有点困扰。她「初酱啊。。」这样在嘴里重复着，露出了有点寂寞和怀念般的表情。
「。。那边以前有着一座叫白山神社的小神社，然后初酱就住在那旁边哦。」
「神社的旁边吗？」我看着樱子小姐，跟她对上眼了。樱子小姐向我点头。「谷内婆婆她呢，嘛。。弟弟妹妹有很多，而因为初酱是最年长的姐姐，所以经常替母亲做家务和照顾弟弟妹妹哦。姐妹弟弟们也经常在神社范围内游玩呢。」
「那个。。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关于谷内婆婆的。」我那样问道，阿姨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当我说出谷内婆婆现在住在付费老人院里，并且走了出来找神社的缘由，阿姨好像总算理解了。
「所以谷内婆婆的事情，我想至少也了解一下。。」
「我也不是知道特别多。说完阿姨邀请我们到庭院阴凉的长椅去坐。初酱她也没上学呢，我们家里也忙着各种事，所以也没有经常跟我玩呢。阿姨特意为我们准备了麦茶并那样说了。」
「她爸爸是做木匠的，虽然有认真工作，但是经常酗酒呢。收入的大部分也被拿去喝酒了，而且子女也多，生活并不轻松，她经常背着弟弟妹妹们并到我的田地帮忙，然后拿点蔬菜回去。」
「有那么多的弟弟妹妹？」
「嘛但是，那是我小时候的事哟。即便是我，上有四人下有两兄弟，因为没有现在那么方便，无法成年的兄弟也是有的。」阿姨吼吼吼的笑着。的确爷爷们也有很多兄弟。
「但是。。即便那样，初酱家的人数也是特别多。爸爸还在时，虽然很糟糕但是还过得去。」
「爸爸。。去世了吗？」
「不是。。初酱的爸爸他，之前就在公路下的餐馆那里有年轻女人，然后终于爸爸他抛弃了家庭并不见了。。突然失去了经济栋梁的初江家，真的相当困扰。阿姨苦笑地挤出声音。可能营养也不足吧。爸爸不见了那年，伤寒流行着，因此初酱弟弟妹妹也死了不少。连妈妈也是。」
「怎么会。。」
「结果家庭也没人管，剩下的弟弟妹妹们也各散东西。。初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从那之后就没有联络了。尤其是姐妹们的品行端正，也有听说被卖了。。」已经过了几十年了，但是疼痛好像仍然残留在心中般的阿姨说道。我至少想缓和一下她的疼苦，所以把谷内婆婆最近即使记忆有点衰退了，但身体还很健康，还有到几年前为止也住在永山祖父家的旁边这些事告诉她了。
「辛苦了不少吧。。」虽然放松了不少，但阿姨还是衷心地说了。一直活到了现在，之前比现在更为糟糕吧，毕竟是同一时代生活着的人。阿姨的话语相当沉重，我只能沉默着。「。。。」沉默了一会后，阿姨好像犹豫着说什么。「还有什么的话，说出来吧。」注意到阿姨的行为的樱子小姐坦率地说道。
「初酱家，还有其他不太好的传言呢。」
「不好的传言？」
「啊啊。。母亲她整年也大着肚子。。但是她说因为养不了，所以生下来就把他们送去寄养了。说到那里，阿姨有点有口难言地把视线向下看了。」
「但是。。如果她不是把子女送去寄养，而是把他们杀了呢。。这样的传言当时也经常被说起。所以，初酱的家很长一段时间也没人访问。」
「那。。那是真的吗？」
「怎么会。那样的当然是毫无根据的传言啊，拆家的时候，也没找到小孩们的骨头。而且那样的事。。初酱不会允许的，毕竟她相当疼爱弟弟妹妹们。」
阿姨那样说了，好像不想继续话题般，从长椅站了起来。但是在她说着是时候要回田里工作，在阿姨准备背向我们走时，又停下了脚步回来向我们问到谷内婆婆住的老人院地址。「并不是有什么想说的，也可能已经遗忘了我。。」阿姨说后寂寞地微笑了。「初酱她，跟妈妈很像真的很美丽，一直也很温柔。」阿姨怀念地环绕着田地看，并望向神社遗迹了。「我小时候，一直也很憧憬她哦。」坦率地说着的阿姨的侧脸，那被阳光照着的深深皱纹，我有一瞬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阿姨和谷内婆婆的身姿。
离开能任家后，樱子小姐这次终于往神社遗迹里走了。
「樱子小姐？」
「啥？」
「难道说。。妳在想这里可能埋着宝宝们的骨头吧？」
「天知道。嘛挖开就知道了。」
「挖开这。。」从谷内婆婆家没找到骨头。所以可能就埋着旁边的这座神社。
「记得好像，那个。。是关于死者国度的神明没错吧？」
「原本，虽然说以前有地区不同的差异，但因为七岁未满的孩子不是人类，而是神明那边的存在，所以跟大人有不同的埋葬方式。」
「即便那样也。。」像那样，在神社内把小孩埋了这件事，再怎么说也太不正常了。我被浓浓的不适般的，带着有点阴森恐怖的感觉，即便如此也只能跟在樱子小姐后面。神社前的树丛，基于昨天急救队的人来过，变得相当容易走了。樱子小姐站在昨天谷内婆婆躺着的樱花树下，并从背包拿出折叠式铲子，毫不犹豫地开始大块大块挖着泥土。
「等等。。警，交给警察不是更好嘛？」
「他们不会理这些的，挖了之后，有什么挖出来了再报警不就行了吗。」
「怎。。怎么会这样。。。」这人真是。虽然大致上做好准备，明白她说那里有人类尸体埋着，但是毫无犹豫地，不对不如说有点快乐地挖土中。这个人真的不正常，之前也这么想着，但我现在更加相信了，并且就那样跪了下来。有规律的挖土声在默默地重复着。我抱着膝盖低着头，认真地等待时间过去。虽然也想过干脆把她留在这里自己逃走，但讨厌警察、喜欢骨头的她，会把那小小的骨头老实交给警察，我实在无法相信，所以总算把我蠢蠢欲动的脚停住了。那样的我，终于被硬物碰撞的噶兹一声推进了绝望。
「呜。。。」
「少年，帮我拿出那个背包里小小的铲子。」
「难，难道。。？」
我用颤抖的手拿出铲子。
「不知道。但是，有什么很大的东西被埋着」
「很大的东西？」
至少不是小孩的骨头。骨头也会回归于尘土。而且小孩的骨头有很多软骨，也很易碎，不会那么好的被埋在土里吧。那是石头之类吗。。？我在思考着那些时，把小铲子递给樱子小姐，并且往洞里看了一眼。洞里已经挖到有一米以上的深度。在树叶间洒下的阳光中，看到了老旧劣化的亚麻布般的东西。
「诶。。？」有不好的预感。樱子小姐回头看了我一下，并再次专心地挖了几十分钟。终于她呼了一声，把额头上的汗用手擦掉，然后从衣服袋子里拿出塑料手套，在手腕拉扯手套发出啪的一声。
「樱。。樱子小姐？」
「少年，不好意思能帮忙搬上去吗？」樱子小姐用着清秀的脸跟我说。
「不要哦！」
「看来不是小孩骨头。」
「诶？」
我还肯定地以为亚麻布里的是众多的小孩骨头，一连串地并排埋着，做着这样可怕的想象。但是，被埋着的看来并不是小孩的骨头。我拒绝后，樱子小姐好像放弃了并直接摊开亚麻布，开始确认里头。
「太精彩了，完全是美丽的状态。」说后，樱子小姐开心地拿起了一块骨头。
「伊，伊一一」不是笑话，也不是假货，是真正的、真正人的骨头，也不是在金属桶里煮的北海道梅花鹿。我备受震惊，终于无法承受恐惧和厌恶感，我回到草丛里了。
「淡定，已经漂亮地变成骨头了哦。」
哈？那又怎样？即便是骨头，也是『尸体』。不可能不动摇吧。
「呼唔。性别应该是男的吧。」回头看了我一眼，樱子小姐密切留意着骨头那样说了。
「怎，为什么？怎么知道的？」
我以泪目拿出背包里的矿泉水，并且擅自打开漱了口，几乎绝望般向樱子小姐问道。
「叫做颅骨的骨头是很有说服力的呢。从这个可以知道很多事情。尤其是额骨和下颌骨，之后就是骨盘呐。调查一下这两个骨头就大概能判断出性别了——接下来就是年龄呐。」呼唔，她抱着手，然后再次在洞里找骨头。
被赶出来的大蚯蚓和虱子在蠕动着身体，看得我更加想吐了，不过我还是听了她的话。
「看下这个颚部。门齿缝合对计算年龄是相对有效的。这个在二十岁时开始变浅，超过五十岁后便完全的消失。这个骨头的话哪个也是浅的，不过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内侧也开始消失的话，那就是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吧。」意思是三十以上；五十岁未满吧。
「另外，下颚门齿因磨损而露出了点状的牙本质。所以大概能推断是三十到四十岁的男性骨头。」
樱子小姐滔滔不绝地说明。老实说我觉得怎么也没所谓，不过当我发现那样子与其说是快乐的奇葩犯人，更像是医生和研究员般的认真表情，让我对她说的话有点在意了。
「骨头是与年龄增加而共同改变的部位。颅骨的这个缝合面也能协助计算出年龄，不过因为因人而异，所以配合其他部分一起判断更为理想。」
叫『颅骨的缝』的这东西，本来就不懂。但说是缝线的话，那么是指骨头上有着那种线吗。
「然后。。大概主用手是右手，职业的话。。可能是木匠。」
「诶？」
只看着骨头，连那些也能懂！？我惊讶的问道「真的吗！？」
「连接着肌肉的话，那条骨头也会便粗。所以看出左右的差别后，大概是右手比较有肌肉吧。另外右肘关节能看到有变形。可能是肘管综合症发作了呐，那是肘关节内侧神经受压迫，引起麻痹的症状，不过这个在木匠和榻榻米制作工人这类常用手肘的人里很常见。」
「木匠的职业病。。」我再次为眼前这位眺望着骨头的女性感到惊讶，同时在我内心深处慢慢涌上敬意般的东西。无与伦比的记忆力，和广博的知识，只听了人名就连那个人的根部也唤起。然后现在在眼前的骨头中，不但是性别和年龄，连主用手和职业也推测了出来。
「甲状软骨折断，颅骨有数处凹陷性骨折。。我觉得不是自然死。虽然无法断定直接的死因，不过颈部被强力勒着，被钝器打伤应该准没错。」
那。。那就是说，这个人，难道。。？从三十岁到四十岁左右的成年男性，职业是木匠——听到那里，我感到我也开始找到答案了。而且还有他杀的痕迹。。！？
恐怕谷内初江在找的就是这个吧。
这个，樱子小姐好像是物品般的说着。这个人，应该是这么说才对吧。谷内婆婆挖得指甲剥落，即便如此也要找到的遗骸。
不报警，没关系吗？不报警的话我把它带回家咯？樱子小姐对着目瞪口呆的我咧嘴一笑，然后好像在捡玩具般，用顽皮的表情对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