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库拉】章零零一 启程之前

　　六年后。

　　奥克724年亥月26日。

　　自异象出现以来已经过去了六年时光。整个部落都呈现一种破败的姿态。又是六年，部落里的兽人数量已经直线下降。每年选出给人类的兽人最终都没有回来。本来是说期满之后会放回来的。可是二十多年以来，每年都要选出将近500人给人类拿去做苦工，期是1年。做活累死，战死几个人可以理解，总不至于全都。。。。。。况且兽人的体质并不差。或许，是因为长期生活在贫瘠之地的缘故，营养不良吧。

　　议事厅。

　　坐在首位上的仍然是里德，只不过现在的表情与6年前已经截然不同。当然，鬓上也添了些许白发。没有人逃得过岁月，人类如此，兽人同样如此。

　　整个大厅里都弥漫着一种极其严肃的气氛。现在离日出刚刚过去不久，整个世界都处于刚刚苏醒的状态中，可是现在在这议事厅中的人，都已经醒过来不止2个时辰。很少有人能在昨晚入睡，因为，今天，正是预言里，那个人的六岁生日。这，意味着，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朗明，坐在里德的旁边，虽然年仅6岁，可是脸上却是一副凝重的神情，全然不像一个儿童应该有的表情。

　　他本来可以有一个愉快的童年的，里德想，可是在这样的土地上，已经不是在那个富饶的地方了。就算如此，也能有一个较为欢乐的童年。没有高端的玩具，只有简朴易得的玩具，但依然能带来欢声笑语。

　　每当看到孩子们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这位大酋长心里的种种忧虑总能得到一定程度上的释放。

　　可是这个孩子，哎，里德叹了一口气，谁曾想到，一个种族的命运不在它的领导者手中，而在一个刚刚6岁的孩子手中。

　　这么小，就要承担如此巨大的重担，真是。。。。。。哎。

　　“酋长，您不要抑郁了。”略显稚嫩的声音在里德的耳旁响起，声音里，有一种强装的淡定，“我知道，这是一个任谁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命运选中了我，将我们种族的命运交到了我的手中，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这个使命。”

　　“你不应该这么小就。。。。。。”里德欲言又止。

　　“可是，为了种族的生存，您都可以隐忍这么多年，而我，只是去往另外一个世界，这怎么能够相比呢？”朗明的话是那么的乐观，里德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的重要性，如今，远远超过我这个无能的酋长。

　　“酋长您千万不要自责。”朗明似是知道里德心中所想，略带安慰的说道，“如果没有您的领导，情况只会更糟。”

　　“谢谢。”里德由衷的感激道。

　　没想到，我这个酋长还需要一个孩子来安慰，里德自嘲的笑了笑，眼神中满是苦笑的神情。

　　“咳咳，”一名兽人干咳了几声，似乎想将二位的注意力拉回正事上，“那么，我们现在应该需要讨论一下，关于今晚的行动。”

　　里德经这一提醒，“是的，”他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恢复了一个大酋长应该有的气魄，“我们来商榷一下今晚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大厅里的所有兽人齐声应声道。

　　“如果我们要抵达‘世界之门’，”一个魁梧的兽人说道，深邃的黑色眼眸中似是有智慧的光芒迸射出来，“很显然，人类并不会让我们就这么过去。一定会有一场战斗的。”

　　“是的，”里德说道，语气之中似乎带有一点失落，“我们不想打这样一场仗，可是很显然，人类并不会就这么放任兽人——我们。尽管我们并不想这样，可是，我们只能这样。”

　　“的确如此。那么，我们需要多少战士呢，酋长？”一个兽人问道。看这样子，似乎应该是一个指挥官一样的人物。

　　“嗯。”里德略微沉吟了一下。霍普，人类的主城，同时也是‘世界之门’所在的城市，事实上，是允许兽人和人类都可以进入的，可是，‘世界之门’所在的广场——“瑞伯恩广场”，是只允许人类出入的，兽人如果出现在入口处，是会被守在那里的人类给逮捕起来的。活着出来，是奢望。

　　“我们不能让太多的人进去，”里德想了想说，“如果进入霍普的人太多，引起了人类的疑心，那么战斗就会提前爆发，甚至，全面的战争都会因此作为导火索而。。。。。。”

　　里德没有继续说下去，议事厅里一片缄默。显然，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全面的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很显然，双方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最终的结果如何，没有人知道。

　　谁都不会愿意在还有希望存在的时候冒被灭族的风险去赌这样一个难以预测的结果。除非是已经山穷水尽，毫无退路的情况下，才会舍弃一切，去拼这万分之一的概率——种族存活下来的概率。

　　“那么，”里德说，“一百个人吧。各位觉得怎么样？”

　　“谨遵酋长之命。”在座的所有兽人都应道。

　　“可是，”终究还是有人不放心，“如果不够呢？”

　　“但是，这已经是极限了。”里德安抚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充满信心，实际上，他心里也没有底。“如果失败了，只能说明天要亡我，那还能怎么办？希望天能够祝福我族吧。”

　　“愿天佑我族。”众人齐声喊道。

　　“那么现在，”里德说，“奥费斯，你去召集你的战士们，告诉他们，他们的任务，以及。。。。。。”里德没有说下去，一抹心痛的感觉从他的内心里蔓延出来。他说不出口。

　　“他们，”奥费斯替他说了下去，心中也不免涌现一阵绞痛的感觉，就如他的酋长一样，“不一定能回来了。”

　　一种悲伤的气氛，笼罩在议事厅里。每一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他们六年前真的来了，”里德打破了这种沉寂，“那么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也许，他们也有自己的，”一个兽人说道，“难处吧。”

　　日近正午，奥费斯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将消息告诉了部落里的一百个战士——自从人类到达这里以后，他们自称为“联盟”，而强加给他们“部落”之名。他告诉了他们这个任务的艰难——兴许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也最艰巨的任务。同时也说出了参与这个任务可能的结果——战死他乡。他遵循酋长最后告诉他的话，他遵循战士自己的意愿。他知道，这个抉择是很难的，可是又必须有人去做，有人做出选择。

　　事实上，这个任务的派发，就像阵亡通知书的派发一样。接受了这个任务，基本上就意味着拿到了一张死亡的邀请函。

　　没有人拒绝，奥费斯心中有点感动，有点难过。多么好的人呐，如此忠贞，可惜生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明知是死，却如此慷慨赴死。这的确是一种精神，它深入骨髓，世代传承。

　　在行动开始之前，接受任务的战士们都在与自己的家人做最后的道别。为了部落，为了自己种族的延续，他们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搏那虚无缥缈的生存门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就要出发了。

　　朗明站在里德的身边，看着那即将随自己出发的兽人战士们，心情似是有些低落。

　　里德伸出他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朗明的肩，低下头，附耳安慰朗明说：“别怕，孩子。他们会保护你的。”

　　朗明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它喷涌而出：“我。。。。。。我不想他们。。。。。。送死啊。”

　　站在他们前面的兽人战士们听到了朗明说的话，皆是有些震动。他们没有想到，一个肩负种族使命的孩子，竟会对他们，有这样的感情。

　　“你们听到了吗？”一个兽人战士说道，“他不希望我们死。”

　　“可是，”另一个兽人战士说道，“如果我们不去，那么我们的家人就会死啊。只有我们去了，才能让家人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是啊。”众人附和道。

　　马上就要出发了，里德用自己的手拭去了朗明眼角的泪水，然后走到战士们面前，与他们一一拥抱。每一个兽人战士都与他们的酋长拥抱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一种悲凉的气氛在人群中间弥漫。

　　里德与他的战士们一一拥抱过后，便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的断断续续，他不想挫了士气，在还没有走之前就挫了：“各位战士，”里德说道，努力保持镇定，“你们都是英雄，都是兽人的英雄。愿天佑你们，能够凯旋而归。”

　　“为了部落！”呐喊声响彻整个拉斯特。

　　“一定不负酋长所托。”所有人齐声说道，都将自己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哪怕失去生命。”

　　部落里的其他兽人目送他们的离去，同样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不过，他们多了一个动作，将自己的头默默的往下低了一点。

　　这是祝福，里德想，来自整个部落的祝福，一定要，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