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翻）战锤40k小说Lord of the night（暗夜君主）.12

米塔*阿什恩

 

电梯似乎永远在上升。米塔坐在一个角落里，盘起腿，背靠着古铜色的内饰。它很难与她在萨法尔-因克斯岛上的旧冥想室的舒适程度相提并论，甚至也不能与总督在艾奎克索斯岛上授予她那件简朴的房间相比，但她太累了，无法渴望美好事物的舒适。仅仅是坐下来，闭上眼睛，不回头看一眼就足够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恢复了一点点精力，她发现自己的思绪在游荡，乘着思想的翅膀上升，一种奇怪的预知压力向她袭来——就像一团慢慢形成的水填满了她脑袋的空间。她当然认出来了。这是狂热奥秘的序曲:她的感官以一种粗糙的方式让她知道，如果她选择放任，预言性的恍惚即将来临。

起初，她拒绝了，选择花点时间来稳定自己的心态，恢复自己的力量，为在电梯井顶端等待她的任何考验和壮举做准备。但是笼罩着她思想的不确定因素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他们的疲惫已经成为一个奇怪的常数，不需要抚慰或缓解，她怎么能为未知做好准备呢？事实上，只有接受恍惚状态提供的幻象，她才有希望预见到她面前的事情。

她屈服于压力，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理清思绪，未来疯狂的景象涌入她的脑壳，就像瘟疫降临在漫不经心的脑袋上一样。

首先是……海拔。

那么，还是老样子。就像以前一样。总是一样。

寒冷袭击着她，尽管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是这个幻象的一部分，或者只是在“遥远的”某个地方观看事件，但她仍然觉得自己是赤身裸体的:冰在她的皮肤上形成，每一次呼吸都从她的嘴里冒出热蒸汽。

对任何一方来说，世界都是深渊。她站在一块巨大的金属石柱上，这是一个巨大的仙人掌尖顶，威胁着要把她甩出去，无论哪一股下流的微风抓住她，都会让她沿着陡峭的侧面滚下去。她哭了，害怕，恶心，尽管她以前见过所有这些。

这是她第四次目睹这一景象。

然后，在她面前的云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打破了呼啸的冰，像珍珠上的影子一样移动着，越来越近。

就像以前一样，她知道那是什么。

是她自己。被一只烟雾和阴影的野兽高高举起。穿着破衣烂衫，剪短头发，蓬头垢面——在她自己的某个遥远的地方，她意识到已经发生的变化，并意识到这个场景，这个在她面前创造的可怕的场景，几乎一定会发生在她身上。

但是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发生。

她倒影的手臂不见了。她血流成河。她试图看到那个支撑着她的怪物，但是很模糊…… 但是她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那个午夜领主用黑暗和烟雾的翅膀带着她进入狂风暴雪中，在她看来，有那么一瞬间，在它下面有一些形状——有着明亮关节的野兽伸出爪子和触须想要抓住他——但是他太快了。他太敏捷了。

他走了，她的分身也走了，米塔从不可能的有利位置跌落到黑暗中，仇恨和愤怒在她周围沸腾。她也目睹了这一切。她以前经历过这一切。

除了……

除了这一次恍惚视觉是不同的。这次没有巫婆。没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女人在血与火的轨迹上跌倒，她心想: 那是另一个事件的迹象，那么，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

午夜领主的到来。巫婆是他的飞船。她隆起的肚子破裂了，把他来领取的奖品洒了出来。

这就是狂热奥秘的方式:半真半假和扭曲的现实版本。

这次不一样。这一次，米塔的坠落被打断了。这一次，她被抓到了半空中，被一只钢铁之鹰托起，像一片被引擎拉动的树叶一样被提起。这一次她是来见证结局的。

老鹰把她送回金属山的山顶。它盘旋着，俯冲着，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城市王冠的塔楼，在那里它有事情要做。它能感觉到里面有它想要的东西。它将喷气和燃料的翅膀向巨石倾斜，然后冲下来在钢铁般的表面上粉碎了它的喙。

然后地平线就不再黑暗。无尽的黑夜在燃烧着。

天空中，从一边到另一边，充斥着鹰的尖叫和无名者的鲜血。

 

米塔喘息着在电梯里醒来，浓浓的胆汁淤积在她的嘴里。她又吐又呛，捂着自己的肚子。

帝皇的馈赠像一阵宜人的微风向她袭来，一种令人腻烦的奢侈，在她的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骨头里抽搐。她的导师教她享受这一切，享受她那受咒礼物将赐予她的唯一奢侈。但不是现在:坐在狭窄的电梯里，令人作呕，神皇也不能给她任何安慰。

她因无法形容的宽慰而晕了过去，在她的脑海中，那些照亮天空中尖叫的鹰越来越深地钻进了她梦的表层，每一次俯冲都把筋肉刮得清清楚楚。

他们聚集在她的上方。他们聚集在世界的上方。在入睡前，她最后有意识的想法是:他们来了。他们是冲着我们所有人来的……

她醒来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种短暂的幽闭恐怖症般的恐慌攫住了她——如果电梯是密封的呢？停在某个没有门的洞穴里？永远不会重新开启！但是，没有，它的导航机器继续快速发出柔和的隆隆声。从它的倾斜度来判断——几乎完全垂直，而之前它是沿着不断增加的对角线倾斜的——她正在接近城市的顶点。

一个念头让她停顿了一下。她突然想到自己是作为一个法外狂徒——去巢都的顶端旅行，在那里，即使是最狡猾的入侵者也没有希望进入而不被发现——这几乎谈不上什么明智。

但是她还能做什么呢？永远潜伏在库布希尔的阴影中，变得更加饥饿和寒冷，被困扰着她的矛盾思想弄得更加困惑？像以前许多一无所有的无名小卒一样，一生都在逃避宗教裁判庭，滑入黑暗的底巢？

终其一生都在思索……

当然不是。被动不是她的性格。

有两件事比其他任何事都更使她感到迷惑不解。当她在角落里坐下来的时候，感到电梯的笨重机器在越推越高，当她碰巧抬起眼睛寻找一些进展的指标时，发现自己兴奋不已——两个谜题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堆冰融化成的水坑，变成了一个统一的问题，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门上方浮雕的一瞥之间……

第一个困惑是关于包裹，被偷的财宝——夜王之冠。那是什么？为什么这对午夜领主如此重要？它真的能在这个没完没了的电梯顶点找到吗？

第二个困惑则更严重，一个似乎已经深入骨髓的谜团，像一层厚厚的灰尘，永远无法清除。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它折磨了一辈子，沉浸在不可或缺的怀疑和偏执中:

你想干什么，考斯图斯？

两个问题，两种努力，但同样混乱。

她的目光落在电梯密封门上方的铜牌，突然间问题合二为一了，一切都明朗了。

它展示了一面盾牌。一个精心涂写的盾形纹章，像可怕的深渊一样吸引着她的目光。她以前见过。

一把剑交叉着权杖，放在雪地上，上面是镰刀状的月亮和星星的光环。贵族扎格里夫家族的纹章。

这是总督的私人电梯。

所以……

想想吧，米塔！完成它！

所以冰川鼠从本影权诈号的内部偷了一些东西……他们是在斯莱克的要求下这么做的……

谁的要求……

“哦，亲爱的帝皇……”

他们是受总督亲自委任的。

这个大胆的推理让她震惊，使她晕头转向。声音和景象的片段闪过她的脑海，让她瞠目结舌。

她真是太傻了!为什么她以前没有意识到呢?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考斯图斯把她带到总督面前时，总督问道。“她是来帮我们开锁的吗?”

她记得当时在想:“什么锁？”

她本该记得的！她本该看到的！

然后，透过帕夫鲁迪的眼睛，午夜领主对着畏缩的斯莱克集体发出刺耳的提问:“包裹现在在哪里？它被打开了吗？封印破了吗？”

“我们没有打开。它已经送到了客户手中。”

哦，她太笨了！

两个谜题，一个答案！

这就是考斯图斯一直在做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他派他的随从去镇压异形份子，而自己不参与。这就是为什么他日复一日地呆在总督的公馆里，对其他一切都不屑一顾。

夜王之冠在考斯图斯手里。

距门第一次关上大约两个半小时后，它们打开了，外面的人有充足的时间应对里面的乘客。

米塔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那个使她陷入困境的顿悟。有充足的时间让怀疑和否认渗入她的感官，最终被深深的、持久的愤怒所取代。

她是对的。她的主人一直在骗她——骗了所有人。他知道那个夜魔是真实存在的。不知何故，他还知道“本影权诈”号会来到艾奎克索斯。他一直在急切地等待着领取叛徒星际战士的最高奖品。

那么，为什么他要拒绝杀死野兽呢？为什么他要冒着激怒它的风险，冒着它逐渐试图收回本应属于它的东西的风险？为什么他要竭尽全力保护这个怪物呢？

她越来越沮丧地意识到，她的顿悟只是产生了新的问题，而在她酝酿愤怒的核心，根本问题仍然是铁板一块，没有改变：你想干什么，考斯图斯？你在干什么，你这个混蛋？就这样，她一手拿着手枪走出电梯，全身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随时准备着攻击或逃跑。因此，映入她眼帘的以及她精神感官的东西——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没有人在等她。

电梯把她送到了总督的画廊中心。不计其数的财宝延伸到四周的黑暗中，基座沐浴在强烈的光线中，上面有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和技术遗物。正当她的警觉稳定下来，开始放松时，恐怖再次吞噬了她，无法抗拒的事实席卷了她: 午夜领主在这里。他就在附近。他来了！

她拿着那把可怜的枪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觉得自己既可笑又缺少保护。确定这个生物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一片风暴云处于她星体感官的最前沿，拍打着浮沫般光滑的污染物，侵蚀着她的灵能自我——这个野兽的心灵景观是一个独特的形象，她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认出。他来了！帝皇保佑我，他来了！

然而……在每个画廊的柱基之间，只有一块空地。房间周围的阴影除了墙壁和窗户外什么都没有隐藏，米塔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质疑自己的感官。她转来转去，躲闪着，使劲地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但都无济于事。

 

她是那么肯定!深信她的敌人就在眼前……然而，什么也没有。她像猎犬追踪气味一样，跟随着他心灵的脉搏，在每一件展品之间小心翼翼地移动，并且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天花板上安保伺服的眼睛在跟踪着自己的行动，只要她保持距离，长管武器就不会动——然后就出现了。

它占据了环形房间自然中心最高的基座，周围是一堵明亮的照明墙。即使她的感官没有引导去看，它也会像天空中最亮的星星一样吸引自己的目光，就因为它的设置和位置。最奇怪的是，在总督所有的收藏品中，只有它没有谨慎的仆人来照看。

那是一个箱子。一个平凡的板条箱，闪着精金合金的油光。在它的表面上用红色和白色涂抹着丑陋的符文和污秽的经文，在它的正面，铰链呈反方向展开，形成一个咆哮的头骨形状高高地悬挂在巨大的红色翅膀上，那是一个密码封印。箱子没有打开，锁板上的小珠子仍然啮合在一起，除非能被词语，一个神秘的短语“代码”触发——它会把大头针固定在内部微小的逻辑引擎上，磨碎古老的齿轮，解锁整个机器。

它散发出思想。它流露出恶意。它散发出一种明显的存在感……是的，她确信……那是在模仿生命本身。

她一惊，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奖品。这是从叛徒星际战士那里偷来的东西，从内部燃烧的感知海洋与午夜领主自己的思想如此相似，以至于欺骗了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她觉察出了最细微的差别，那丑陋的前后矛盾，她早就应该知道了:她觉察到的不是她的敌人。而是他最重要的财产，他最珍贵的财富，一个神秘的东西，燃烧着一种完全属于自己的星体存在。

夜王之冠。

“也许你开始明白我为什么给你下药了吧！”

考斯图斯的声音。

他就在她身后。

当然了，他一直在观察。

该死的！让他见鬼去吧！“你在做什么——”

“我必须确定我到手的东西是对的。干活的小偷不可靠，虽然我可以相信总督……对所有稀有和有价值的东西都感兴趣，但就连他也无法确定这件东西的真正所有权。我知道如果我拿到了正确的东西，你会感觉到野兽的存在的。”

混乱困扰了她。这种口是心非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他曾经如此无情地利用了她吗?“这是……哦，神皇啊，我不明白——”

“我自然不能让你太靠近那东西。我已经决定你最好离开。在你的手臂上注射微型镖，孩子，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拖延时间，米塔。让他放松警惕、让他猝不及防，然后就一枪崩了这混蛋。

“我差点在我的梦里死了！我……我回不到我的身体了，而且——”

“是的，是的。非常有趣。”他的声音中流露出轻蔑。“现在把枪放下，讯问官。然后踢开。”

拖延时间到此为止。她努力想在自己的声音中找到一种反叛的语气，但这种语气被压抑住了，被一种挫败感压下去了。

“我不再是你的讯问者了。”

“哈哈。非常正确的。现在，丢下枪！”

 

她弯下腰照他说的去做，当她把手枪放在地板上的时候，她用自己的意识去寻找弱点。但事实并非如此，受到审判庭馈赠给他精神技术的保护，考斯图斯的大脑一如既往地坚不可摧。即使他还有别的什么人陪着，她的精神感知也察觉不到。除了顺从，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用一只脚把枪踢到了阴影里，然后慢慢转身面对她奸诈的主人。

他从挂着壁画的连接总督正殿和走廊的门口走了出来，身边站着六个持枪侍从——身形怪异的禁卫军，身体由抛光的青铜铸成，凸显出夸张风格的肌肉组织，没有脸的脑袋上布满了感觉中枢。每只熔铁的手里都拿着一件武器，米塔发现自己正盯着爆弹、热熔和火焰枪。这是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力量展示，但从精神层面上讲，完全是一片空白。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她茫然的喃喃自语。

“哈，不。”考斯托斯拨弄着一根獠牙，皱起了眉头。“我们在期待一个更高端的人士。他好像被耽搁了。我相信我们应该为此感谢你。”

“你……哦……”

就像拼图游戏一样，谜底一片一片地拼凑起来。

如果不是在马卡里乌斯门遭到袭击，午夜领主自己也会登上电梯。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行为，他现在就会站在这里，而不是她在这儿凝视着花了这么长时间寻找的奖赏。

考斯图斯和他的机枪并没有等待她。他们一直在等夜魔。

他们一直在等他。

考斯图斯不顾一切的努力，保住了午夜领主的性命。他留下了一连串的谣言和信息，就像水中的血一样——从冰川鼠到斯莱克再到总督——一件接着一件，这是野兽要追寻的一系列折磨人的线索和暗示。它会把他带到这里。这个地方。这个画廊。

这个被偷的东西。

“你在等他替你打开，对不对？”她小声说着，被这个计划的规模和她卷入的谎言的复杂性弄得头晕目眩。“你从他那里偷的，但是……但是你打不开。你不得不等他。你必须让他活着。你必须让他认为他正在取得进展，独自一人来找你。你想让他走进陷阱。”

“很好！”考斯图斯得意地笑着。“甚至都不用心灵感知。”他举起双手，好像在挥手，展示着沾满鲜血的双手。“顺便说一句，这就是总督不能加入我们的原因。我不能让你在这小蛆虫的脑子上……胡闹，是不是?”她透过考斯图斯一直在里面等待的玻璃桥向里望去，果然，她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皱巴巴的东西，鲜血正从它昂贵的长袍上流下来。考斯图斯耸耸肩。“到最后，他对整个事情都很理解。”

 

恶心的感觉席卷了米塔全身。胆汁涌上她的喉咙，她含着苦涩的泪水咽了回去。

如此口是心非！如此错综复杂！

“为什么？”她咆哮着，嘴唇颤抖，脸发烫。“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你有能力阻止野兽！你有办法杀死它！什么事如此重要，以至于你允许一个……令人厌恶的东西在巢都肆意妄为？”

有那么一瞬间，审判官似乎有些迟疑。刹那间，他的脸变得阴沉起来，眉毛下垂，眼睛左右扫视着——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刹那间，他的情绪和思想从他的脑海中被释放出来，米塔在他们中间尝到了一种孩子气的困惑，就像浮油一样。

“我……”他失落地低声说道。

然后，他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目光中又出现了锐利的微光，他咬紧下巴，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用没有声音的命令挥手示意仆人们向前，两只弯曲的手臂抱住了她，无视她窒息的抗议，把她拖出了无尽的走廊，拖上了考斯图斯和他们一直在等待的那座令人眩晕的桥。审判官跟在后面，关上了后面的门。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他微笑着，手伸进长袍。

她慢慢地点点头，思绪万千。

他的手又出现了，手里握着一个镶着宝石的激光枪，他小心地把它对准她的头。她绷紧了神经，整个世界都离她而去。

“这是一个你可以从坟墓里享受的问题。”他斜睨着，嗤之以鼻。

然后——

那只钢铁雄鹰，从金属山的底部飞了起来，翅膀向最高的山峰倾斜，然后飞奔向前，用嘴和爪子撕咬着，想要取回属于它的东西。

突然闪过一丝预感，她回忆起在电梯里忍受的狂怒和奥秘。

“哦……哦，不……”她喃喃自语，忘记了枪，忘记了审判官怒目而视的眼神。

"我大哥要来了。"

索尔*萨哈尔

穿梭机撞上了塔楼，就像天塌了一样。

驾驶舱像纸一样皱了起来。黄铜边的表盘爆炸了，因为后面的支架被撞弯，布满电缆的控制台扭成一团。没有四肢的思辨者机仆带着人类仅有的一点惊讶尖叫着，当冲撞的力量把他们压在他们生来要控制的机器下时，他们被撕成碎片。铜线穿过膨胀的碎玻璃球体，火花像微型星系一样弥漫在空气中。

尽管它很小，也很脆弱，但这艘船和许多其他帝国船只一样，都是按照同样的模板建造的:一艘锥形驳船，有锤头状尾部和喙状船头。它的鹰钩形外壳在巢都顶部的结构上撕开了一个裂缝，喷出火焰和过热的燃料，像飞镖一样将自己埋入肉里。

宇宙在咆哮。一切都在震动。

在舰桥的中部，在被夷为平地的废墟后面，萨哈尔从加固的长凳上爬下来检查了一下自己。

烟雾正排入皱巴巴的房间，某个地方的警报响个不停，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受到严重伤害。不出所料，坚硬的船头像子弹一样穿透了巢都的装甲，压紧了它的前部，使它的尾部免受损伤。甚至连绑在他身边的基安尼也只受到擦伤和淤青。

在萨哈尔看来，她似乎被撞出了脑震荡——失去了知觉。

飞行员毫无疑问已经死透了。他身体里仅存的一点固体悬挂在一对密封的舱壁之间，像钳子的尖头一样被挤在一起，就像一只被拍扁的苍蝇。一层曾经是他肉体的薄块装饰着被截断的舰桥，萨哈尔想起了从密封的空间中流出被压碎的水果的汁液。

萨哈尔耸耸肩，对这个人的死并不在意。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这是基安尼的主意。由于“惩恶者”正忙着撕裂暗族的领地，萨哈尔再次入侵的星港被证明是如此的简单。现在已经很少有朝圣者出门了——对巢都的封锁起到了这个作用，他就像一头被附身的野兽一样，冲破了入口名义上的安全措施。

他完全专注于基安尼初步提出的计划，当大屠杀结束时，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溅出的鲜血弄得浑身光滑，一圈被屠杀的警卫和机仆的尸体散落在冰冷的发射台地面上。

专注于愤怒。这是关键。不光彩的是，在追求目标的过程中，他在大屠杀中迷失了自己。

只有一艘穿梭机准备出发。他们偷偷登上了飞机，跟着飞行员的诅咒来到了驾驶舱，听着他的咕哝声，一边斥责着机场间嗡嗡作响的难以分辨的警报，一边为无法联系上他受命加入的轨道交易员而感到困惑。

正当萨哈尔的爪子扎破了他脖子的时候。他正对着他的机仆们嘶嘶地说着——“就像上面有什么变态的东西……”

基安尼开口了。萨哈尔发现自己被一种强烈的冲动所吞噬，甚至无法清楚地说出自己的话，他用爪子划过这个弱小男人的肉体，来修饰他的“审判长”喷吐出来的每一个威胁，用她的声音作为他的切割艺术的完美对应。驾驶员几乎不需要劝说就愿意配合。

刀锋已经成为一种比语言更纯粹的媒介。

让刀锋成为他的触笔。

让他永远切割下去。

耐心……他的思想给了他忠告。你知道现在谁拥有它。你知道它在哪里。

等待的时间不长……

他们在烟雾和黑暗中升起，然后是窒息了整个星球的猛烈的冰雨。发动机呜呜轰鸣，气流在它的两侧嗡嗡作响，这艘飞船似乎无比脆弱，就像一只受暴风雨摆布的昆虫。萨哈尔隐现在舰桥的阴影中，看着颤抖的飞行员眯着没戴头盔的眼睛，怀疑有任何背叛行为。即使当基安尼从他颤抖的手中夺下驾驶杆，将船倾斜到最高山峰的宽阔斜坡上时，他也没有意识到他被迫进行的这段旅程的本质。

“在那儿！”她点了点头，指着与中央尖顶平行升起的第二座塔，塔尖由一座狭窄的玻璃桥连接。“那是王宫的金库。”

 “你怎么知道的？”萨哈尔嘶嘶作响，手指急切地揉捏在一起。不能有错误。不能有疏忽。

她似乎怒不可遏，似乎对他仍无法信任她感到恼火。“他的收藏很有名”她说。“随便找个巢都的人问问都知道。”萨哈尔瞥了一眼飞行员，后者徒劳地蜷缩在一边。如果这名男子有任何不同意的倾向，他会很好地隐藏起来，从而确信的萨哈尔向“审判长”点头表示同意了。

 “动手吧！”基安尼已经将驾驶杆锁定到位，并将飞行员推回到座位上。将要发生事情的启示以令人窒息的增量悄悄地向这个人袭来，甚至当那堵高墙像钢铁之神一样在观景窗中若隐若现时，甚至当云层中的炽热光线被城市的体积熄灭时，甚至在距离撞击不到几秒钟时，飞行员仍然一言不发。

萨哈尔觉得有点遗憾。没有什么比恐怖的哀号更能安抚他的肾上腺素了。

他安然无恙地经受住了撞击，现在，当雨中的机器冒出浓烟，光线从船破碎的两侧无数裂缝中倾泻而出时，他站起来，挥舞着手臂。他能感觉到。

他能感觉到夜王之冠，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他的感官。

哦，我的主人，我能感觉到!它是如此接近！

他还记得在本影权诈号上醒来时的情景，那种带着愤怒的半清醒状态，像狼一样在毁坏的飞船上屠杀小偷，他只知道船被偷了。千万年来，他一直蛰伏在亚空间的中心，被囚禁在可恶灵族在他周围建造的笼子里，而在这期间，王冠的存在给了他力量。他开始感觉到它就像是他的一部分，一种奇怪的联系烧灼着他的灵魂，在他的灵魂和物品本身之间拉起了一条线。几周前，当它被偷的时候，他醒来时就知道它已经不见了，仿佛一个他一生都在听到——但从未注意到的声音突然沉默了。

而现在……？

在另一艘破船上，他再次爬上破损的甲板，再次渴望流血和正义，现在他又能感觉到了。

现在他很接近了。

他把基安尼留在了她躺着的地方——不再为她分神。然后朝着王冠行进。

在飞船的外壳上，发生了一个奇怪的分离过程: 巢都上的裂口似乎与飞船结合在了一起。四面八方，撕裂的金属板弯曲变形，熔化的钢铁闪闪发光，凝固成奇怪的形状，电缆和导管像海葵的触角一样缠绕在船体上，到处都是初雪，贪婪地探查着城市的创伤，散落在废墟上。照明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然后失灵了，或者被撞击产生的电涌照得通明。

萨哈尔小心翼翼地穿过烟雾弥漫的房间，发现很难说出穿梭机的终点和巢都的起点。他从一个破损的舱壁上走下来，想象着飞船的外壳就在附近，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煤烟烧焦的挂毯和金箔柱子。这座宫殿仿佛被粗俗的污点感染了，它把辉煌聚集在自己身上，生着闷气，对这种侵略性的进入感到厌恶。萨哈尔在破碎的石板和皱巴巴的马赛克上疾驰，追随着他心灵的牵引，那是夜王之冠的奇异磁力。穿梭机被埋在塔的三层，在它犁入的建筑物的沟壑的顶端，萨哈尔可以看到每一个单独的房间，就像在横截面上一样，他被血肉横飞的入口伤口和未受影响的富丽堂皇之间的对比逗乐了。

 

毫无疑问，他会在那里找到他的战利品。三个裸露在外的房间中，最上面是一间储藏室，光线昏暗，完全毁了。休眠的机仆们烧焦的尸体从充电亭里探出来，被烧焦的舌头堵住了嘴，死去的眼睛耷拉在插座里。第二层是一间私人房间:装饰华丽，陈设华丽。一张富丽堂皇的床占据了受灾地区的中心，成对的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像蝙蝠一样紧紧地贴在它的树冠上。很明显，一股燃料喷到了套房的内部，现在，每一件精美的挂毯都变成了一片黑色，每一个金箔徽章都变成了一滩闪闪发光的渣，每一张豪华的地毯都像燃烧的森林一样在燃烧。

但第三层，乏味的展品和华而不实的财富的无尽画廊，被飞船的入口夹住——天花板的一角被整齐地剖开以允许他进入——这与众不同。王冠从无尽的无用财宝游行中向他低语，伸出手抚摸他的灵魂，向他承诺他曾经梦想的一切。他像一只蜥蜴一样溜进了房间的洞穴般的肚子里：沿着一堵墙疾走，每隔几分钟就像爬行动物一样精确地停下来抬起头，听着，看着。

他想，小偷没有在场，他会失望吗? 在他的内心深处——还燃烧着被羞辱的蓝色火焰吗？难道他还希望能当场抓住罪犯吗?难道他还渴望沐浴在这个混蛋的鲜血中吗?

不……不，他现在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了。混沌的低语声消失了。他比那更强大。他的自尊心受到的任何伤害都无关紧要。

王冠是他的。

他在房间的中心发现了它，放在一个底座上，像一件普通的酒制品，他那两颗孪生的心脏似乎高兴得要爆炸了。

盒子没有打开。他军团的骷髅纹章——有翼的头骨——仍然是密封的，其隐晦的秘密没有被揭露。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测试它的真实性，仿佛害怕奖品可能是一场梦——一个残酷的全息图把戏。他叹了口气，如释重负。他把壁画上的图案扭过来，然后将手指放在头骨的眼睛上，轻敲了两下。 “复仇”他闭着眼睛说。“复仇和恐惧。”

“复仇和恐惧。”

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格格作响。一种机械的咔嗒声震动着它，大头针像鲨鱼的牙齿一样啮合在一起，声音识别引擎醒来，随着100个世纪的惯性带来的缓慢，头骨的眼睛内的微小隔膜打开，红色的光淹没了它们。

封印破了。

箱子被打开了。

利爪统领，午夜领主军团的王位继承人，康拉德*科兹的选民，从干燥的盒子内部取出了夜王之冠。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顶王冠。一个水银金属的黑色圆环，抛光且未经修饰，燃烧着诡异的暗光。在它的锥形环的两边，竖立着一对尖角，像针一样直，边缘有锯齿，像浸过油的双刃军刀。

但最令人惊叹的是，除了简单的优雅和奇特的魅力之外，在王冠的正面，悬挂在佩戴者前额的铂金底座上，还有一颗宝石。

那是一颗完美的红宝石般的泪珠，它的脸没有被钻石刻面或不雅的设计切割。它光滑无瑕，看起来像是一个有机的创造物，仿佛不是从大块上切割下来的，而是在某个秘密的水晶花园里生长、种植和培育出辉煌的生命。尽管画廊的灯光暗淡，尽管萨哈尔巨大的身躯投下了阴影，它还是燃烧着。它的核心燃烧着光芒。它燃烧的光芒不受视觉的限制，打破了发光的界限，淹没了视觉的光谱，甚至没有经过萨哈尔的眼睛，就使他眼花缭乱。

除了这颗宝石的材质之外，还有一种其他的东西，它让萨哈尔沐浴在如此平静、如此自信和肯定之中，以至于他的四肢停止了颤抖、额头上永久的皱纹消失了，从他午夜般的眼睛里眨出了一滴平静的泪水。

“万岁！夜之王！” 他低声说到，手指轻抚着王冠的边缘，把带角的王冠举过头顶，拉向自己的头颅。

在那个永恒的瞬间，他脱离了现实。在无尽平静的梦幻世界里，王冠降到了它的合法主人身边。

他会以主人的名义领导他的兄弟们。他会撕裂泰拉的天空，像鹰一样尖叫。他要对侮辱进行复仇。他会割断帝皇干瘪的喉咙，那枯萎的神灵的血涂在被玷污的宫殿的墙壁上。

他要向叛徒父亲报仇。

他将成为夜之王。

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枪响，幻想在凄凉现实的重压下崩溃了。他从完美的黑色金属“O”上往下瞥了一眼，看到了饥饿的武器枪管。

 

六把枪。爆弹、热熔、喷火器。

在他们的中心，是一个男人。从他松弛的嘴唇上露出高高的獠牙，他的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幽默。巨大的动力装甲，但移动时有一种没有增强的迟钝不适。

不是星际战士，这只是一个复制品。一个骗子。萨哈尔只需要看到他衣领上的十字形“I”。

“审判官”他啐道。

 “我叫考斯图斯，愿为您效劳。”那人嘲弄的咧嘴一笑。

这人用一把小枪顶着一个身材较小的人的脑袋，这个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眼神惊恐，当她与萨哈尔的目光相遇时，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长着獠牙的傻瓜。他认出了她。他见过她两次，两次她都想毁了他。

是巫婆。

他一时感到困惑。这个灵能者婊子是他的敌人，这一点他毫不怀疑。那么，为什么她是宗教审判庭的俘虏？在这个精心设计的游戏中，是否有不止一个派别在参与？

难道我敌人的敌人不是我的朋友吗？

这种不确定性并没有持续多久。沐浴在夜王之冠提供的无声保证中，除了绝对的镇定、绝对的自信和绝对的优越感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放下宝贝”审判官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抓住女巫的脖子，把手枪转向萨哈尔。“把它放下，走开。”

当然，这是一个可笑的建议。萨哈尔冷笑着握紧拳头，做好一切准备。

“决不”他咆哮道。

审判官耸耸肩，异常平静。“如你所愿。”战斗机仆们以惊人的速度移动。

四个人冲出了队伍，沿着房间的边缘飞奔，形成一道道青铜色的残影，活塞式的腿和怪异静止的手臂，即使他们把萨哈尔甩在身后也能用扭曲的面孔盯住他。它们的动作本身就充分说明了它们的效率和成本:平稳而有规律，可控的步态伸缩自如，与较小型号的蹒跚行走截然不同。这些不仅仅是尸体机器，而是密封在金属套内的原始人体，被赋予了空洞无神和难以想象的力量。

萨哈尔认为他们正在努力包围他，沿着洞穴的外缘进行侧翼机动。这是一个他无法详细考虑的前景：剩下的两个攻击者进入射击姿势，稳定他们膝盖后部的四肢，武器在机械命令下自动发射。

 

他们开火了，世界变成了噪音和闪光。

这些玩具士兵跑得很快。能很快找到他们的射程，瞄准也更快。

但是萨哈尔跑得更快。

猎人不能容忍被人追捕。

他一声大叫，跳跃包燃烧着，扫向空中，无视身后的爆弹和珠光火舌的喧嚣。他必须集中精力。

它们快速、强大、准确，但尽管如此，它们的效率只有和用来对付他的武器一样，正如他不能通过自己的报复手段来采取同样的措施一样。他不能用恐惧来对付机器。

但他还有刀锋。

他是利爪统领，去他妈的！他是第一猛禽！

这些僵尸战士不知道快是什么意思！

一道热熔光线在他的肩膀上闪着光飞过，太慢了，跟不上他发起的优雅的俯冲。在他身后，总督的展览室成了战场，展品被炸得四分五裂，热熔光线把烧蚀的墙壁变成了水银渣。冰雪纷飞，搅乱了负责侦测动作的安保无人机的感官，几秒钟之内，整个密室就充满了激光和爆矢的火光，武器像打击乐器一样在空中跳动。

萨哈尔扭动着身体，翻滚着，优雅地滑过烟雾和冰层。他站在两个机仆身后，用爪子随意一挥，砍倒了第一个，享受着它那没有盔甲的头骨的坍塌，以及随之而来的早已死去的血沫。第二个像陀螺一样在腰部旋转，腿保持不动，但就在它的火焰喷射器喷出一股白炽光的时候，萨哈尔也滑向地板，像幽灵一样在它的警戒中升起，把爪子插进它的胸腔深处举起它。它自身的重量把自己切成了两半，它的武器当啷一声掉在了地板上，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萨哈尔想把爆弹枪挂在腰间，抓住一只武器，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必须用一只手保护王冠，牺牲另一只手的刀刃来获取这种普通的远程武器不可想象。

这种幻想并没有持续多久。剩下的四个机仆安全地躲在远处的阵地上，抓住机会开火，他们躲在价值连城的大书和古老的化石、铅和火构成的墙壁后面，探出身子发出砰砰的压制射击。萨哈尔蜷起双腿向前扑去，他的战利品紧紧地抱在胸前。

萨哈尔清楚地意识到他走进了一个陷阱:慢慢地意识到审判官一直在远处控制着他的行动，等待着夜王之冠的棺材被打开的那一刻，他才开始行动。如果这是真的，那真是一个可怕的设想！那么长着獠牙的恶魔肯定不会冒险损坏他花了这么长时间策划捕获的战利品吧?这肯定是不合逻辑的一步吧?

显然，逻辑不是检察官所熟悉的概念。

不管机仆们遵守的是什么简单的参数，保护王冠不受损坏都不在其中。爆矢掠过萨哈尔凌空的身体，从他的护肩上刮下了大块的陶粒，破坏了他跳跃的步伐。火花在他的胸口和腿上刻下了恶毒的图案，使他失去控制，摔在地上，独特的杰作和标本罐在他周围粉碎。一支火焰枪的粘稠燃料像河流一样从他身边流过，使他从路上滚下来，烧焦的盘子里冒出浓烟。甚至连找到掩体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每一个供他躲在后面的价值连城的小玩意儿，都有架一动不动的仆从无人机看管着，它无声而警惕地悬挂在天花板上，从上面射来的激光已经沿着接缝刺穿了他的盔甲，在他的脸上划出锯齿状的条纹。他不停地移动，一边走一边扫射，在他觉得可能的地方跳到空中，却被袭击者致命的交叉火力逼回到地面。

 

在其他情况下，他怒气冲天的感觉会让他心安，机仆们的固执会导致他们的垮台。尽管它们拥有强大的火力、力量和速度，但它们只不过是发条玩具: 在没有创新手段(或机会)的情况下服从简单的指令。他们的简单使他们可以预测，如果他愿意涉过火力接近他们，萨哈尔的胜利是肯定的。但他不能冒险损害王冠，不管他们的逻辑引擎是否灵活，它们都进入了一种可怕的高效模式: 在一个四通八达的杀伤区，让他没有藏身之处，没有逃脱的希望。

他成了一只被追赶的野兽，急忙躲避追赶的人，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从四面包围了他。一发热熔溶解了他躲在下面的大象头骨，一发热气腾腾的蒸汽长矛在他的护肩上撕开了一个洞，吞噬了下面的肉，蒸发掉了肌肉和血液。他叫了一声，拖着身子躲了回去，把疼痛从他的注意力上抹去，把手臂拉伸到最大限度，防止拉曼瑞器官密封伤口时出现紧绷的情况。

不管是不是超人，他正在被撕碎。

然后，解决方案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脆弱、衣衫褴褛、支离破碎的身影，跌跌撞撞地穿过烟雾和火焰，就像幽灵在现实之间选择道路一样，但一直在向前移动，向他伸出了手。

是基安尼。

她离开了毁坏的穿梭机来找他。

机仆们简单的头脑甚至没有意识到她是一个威胁。除了他们的命令之外，驱动他们干涸大脑的攻击性引擎没有提醒，他们就无视了她，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萨哈尔的本能对这个抓住他的想法表示反抗，他一生都被怀疑和偏执所玷污，以至于信任一个人的想法让他反感。但他坚持着，用一种倔强的咆哮压制住内心的反对。

没有别的办法了。

基安尼——他找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奴隶。一个从未抛弃过他的助手。一个如此盲目顺从的女祭司，她冒着恐惧和火焰，一瘸一拐地穿过战区，只为了站在她主的身边。

他煞费苦心地让她一起分享秘密。现在就让她报答你的恩情吧。

有了她，夜王之冠就会很安全，至少在他杀掉这些狂妄的机器，重获自由之前是这样。

“吾主？”她颤音着说，脸色苍白。他在硝烟和枪声中从掩体的碎片中呼啸而出，爆矢在他脚后跟的地面上掀起波纹，他把王冠深深地塞进她的手里，几乎没有放慢脚步。

“跑!”他怒吼。“快走，该死的!不要让任何人从你那里夺走它!快跑!”

然后她在他身后，他发现自己没有负担了，他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高兴得颈背上的汗毛都颤抖起来，他挥舞着第二只爪子，在空中转了个身。

现在，他将大步跨过银河系中所有的爆矢、他会在火焰的海洋中畅游、他会穿过热熔激流的天空，来到那些敢于面对他的人渣之前。完事之后，他会把审判官的眼睛一只一只地挖出来，作为战利品挂在腰带上。

没有主人神圣遗产的负担，他可以做任何事！他可以——机仆们的枪沉默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呼吸。萨哈尔倒在地板上喘息，飘散的烟雾和闪烁的火舌模糊了他的感官。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但在层层调理和专注之下，他能感觉到疼痛笼罩着他的感官，将他的思想拖入了危险的休克漩涡。他摇了摇头来消除麻木，眼睛扫视着烟雾缭绕的房间的角落。

机仆们走了，冲向他们的审判官主人，仿佛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当他们消失在云雾中时，只有电子眼还抽搐着跟随着他。就像冰把冻僵的手指伸到走廊的各个角落一样，他忍住身体的折磨转过身来——基安尼。

她应该跑了。她应该离开房间，把王冠带到安全的地方。

她没有。

恐慌攫住了他，冰冷的汗珠刺痛了他苍白的太阳穴。“审判长”站在原地，苍白的双手紧握着黑曜石制的王冠，透过飘浮的烟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跑!”他吼道，两颗心在耳朵里怦怦直跳。“快跑!”

时间放缓。

审判官从烟雾中走出来，亲切的把一只手放在基安尼的肩上，微笑着。萨哈尔的大脑做了个后空翻。

“谢谢你，隐藏者。”检察官说着，把夜王之冠从她毫无抵抗的手里拿了出来。“就这样吧。

 

她点点头，眼神茫然。“遵命，我的主人。”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也变了，变得低沉沙哑，在萨哈尔惊恐的目光面前，她的皮肤像紧绷的肌肉一样扭动，像融化的橡胶一样在骨头和软骨上蠕动，浸入脸颊和眼窝——她的脸在不断变化。

当她接下来说话时，她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与她……他的……他的脸平淡无奇——但明显是男性的特征相匹配。

“那我的口粮呢，我的主人?”

审判官考斯图斯点点头，得意地迎着萨哈尔的目光眨了眨眼睛。他将一只手伸进长袍的褶皱里，拿出一个皮箱，递给他身旁新变身的男性。

“多态素”他得意地笑着解释。“你不能相信一个瘾君子，对不对，夜之王。”

萨哈尔的世界在他的脚下消失了。

钢铁森林中的战斗。她受伤了——不……不，她死了，她已经死了。而这个东西，这个变形的恶心东西，摇摇晃晃地来到锈泥洞穴里，取代了她的位置。

又一次背叛。另一个永远不要相信真情实感的理由。

他一无所有。他一无所依。

留给他的只有愤怒。他主人的基因遗产:专注于痛苦和疯狂。隐藏者从房间里匆匆跑出来，胸前紧紧抱着多态素，萨哈尔用一只爪子指着考斯图斯的心脏，眼睛里燃烧着几个世纪以来的仇恨。

 “你死定了！”他大吼，然后从地上开始启动，喷射背包他的背后尖啸。然后一切都变了。

尽管他和他的目标之间的距离在缩小，尽管他想象着审判官那张沾沾自喜的脸被他的爪子撕成碎片，尽管战利品被一次次地抢来抢去并将再次回到他的手中，但一道光扭曲了世界。

空气被打开。远处的景观艰难地诠释着人眼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维度相互扭曲，在一阵污浊的空气和刺鼻的臭氧中，一个炽热的入口悄悄进入现实。

萨哈尔仍然伸出爪子向前跳跃着，脚下的地面模糊了。人影从旋转的传送门里舞动。柔韧的身躯和艳丽的色彩，高高的头盔和羽毛般的头发随着思考的速度而模糊。在他们中间有一个穿着长袍的贵族，一个符文里的半神，鹿角上燃着电火，他的手杖以不可抑制的力量嗡嗡作响。

萨哈尔认出了梦中的他。

灵族术士……

手杖闪耀出各个光谱颜色，噼啪作响的高斯火焰笼罩着他，精神上的恐惧吞噬了他整个人，当他眼睛里流着血倒在地上时，萨哈尔最后的想法是:他们要完成他们100个世纪前开始的事情。他们是来拿他们当时拿不走的东西的。

异形走狗！

艾达灵族为夜王之冠而来。

当审判官考斯图斯热情地向他们闪闪发光的领袖鞠躬，像拿着皇室贡品一样捧着王冠时，怀疑和恐惧的针扎进了萨哈尔的大脑，抓住了他的肌肉，抑制了他的愤怒。

他轰然倒地，失去了知觉，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