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月正圆,我坟被人扒了53 ‖ 时影×魏无羡 ‖治愈向HE
屋内二人正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院门外急匆匆赶来的顾一野和顾魏,则被突然从天而降的重明庞大的身躯阻挡着,再前进不了分毫。
“喂重明,你让开,我们俩有急事要找时影大神官。”
“不让!”
出乎意料的是,重明竟然说话了!
不止说话,它还忽然变身了,庞大的鸟身忽然在一瞬间便幻化成了一个极为清秀的翩翩少年。
只是举止言行却刻意装得老成了些,他板着一张不甚成熟的小圆脸,昂首挺胸地摸着自己下巴上那根本不存在的小胡子,十分“严肃”地说道:
“小影子和老夫说了,他今天有特别要紧的事要和魏无羡一起做,任你们谁来,也不准打扰他们二人独处!”
他十分尽职尽责地看守着这个院子,就像他数十年如一日般尽职尽责地守护着时影一样,分毫也不肯退让。
说完便又变回了那庞大的鸟兽身躯,一翅膀展开,轻轻扇动,却平地刮起一阵旋风,将顾一野和顾魏二人扇得连连后退,甚至倒地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来。
顾一野扶着顾魏狼狈地站起身来,远远地就看到了重明拦在院门外那难以撼动的庞然身躯和坚定森然模样。
他们二人自知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时影大神官了,便只好隔着眼下这看起来还算是安全的距离,喊话重明道,“那我们明日再来,总可以了吧?”
重明没有应答。
他也不知道明天行不行,一切要看小影子明日的行程安排呢,他可不会擅作主张,替小影子答应什么。
只是顾一野似乎格外坚持,他见重明不应他,便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朝院内方向大声喊道:
“大神官,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请你明天务必要抽出一点时间见我一面,拜托了!”
这事关他和顾魏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大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弃的。
他和顾魏好不容易才在九嶷山藏书阁中浩如烟海的古书典籍里找到这么一点点回去的线索——至真境者,可提挈天地,把握阴阳,更星换月,改天辟地。
那既然至真境者能撼动乾坤,扭转时间与空间,是否就意味着有可能将他和顾魏一起送回原来的世界?
天知道当他不眠不休三天终于翻到那本有可能记载着他们回去之法的藏书时,他内心有多激动!
他的精神一下子就亢奋起来了,也顾不得已是三更半夜了,连忙拉着顾魏就直奔时影这儿来了。
可惜被重明给拦住了。
顾一野迫切地想知道,在这个修法升仙的世界里,到底谁才是那个除了书上记载的“数千年来,唯有星尊帝琅玕一人”的第二个至真境者!
但是他也知道,形势比人强,眼下重明就是比他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加起来都还要强势,难以抵挡。
不如他和顾魏今天就先乖乖地回去,休养生息,待得了时影的首肯,明日再来才是事半功倍。
只要时影答应了见他,他们二人便真正是有了回去的希望,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了。
但是,没有回声。
院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再传出来。
只有重明站在院门口,轻轻拍打着翅膀左右警惕,来回踱步的声音缓慢地一点点传来。
清晰得让人泄气。
顾一野等了好一会儿,才拉着顾魏无可奈何地先走了。
而此时屋内,时影看着魏无羡终于彻底失了所有精力,沉沉睡去毫无防备的模样,轻轻地、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羡羡……”他在魏无羡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抚摸着他汗湿的鬓角柔声说道,“好好睡吧。”
“等你睡醒起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晨光微亮,时影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安然沉睡着的魏无羡,不舍地将他被自己捂得温热的手又放回了被子中。
清修殿中已被他点燃了安息香,殿外也已设置好了禁制,无人能擅闯,可保魏无羡安睡多时无虞。
时影起身,慢慢地将身旁衣柜内独属于大神官和少司命的服饰一一用指尖掠过,而后选了一套洁白素雅的神官服穿上。
束发正冠,洁面擦手,然后,庄严肃穆地稳步走向了门外。
今天,是他脱去神袍,走万劫地狱的日子。
早在他们一行出发前去霍图部寻找海皇的前夜,他就已经同大司命提过了,待此间事了,他愿意脱去神袍,重新变回一个凡人。
只为能和魏无羡一人于红尘俗世中相守一生。
而今日,便是他履约之时。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神庙大殿的门口,仪式即将开始。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大司命站在时影的身旁,同他一同凝望着殿中孪生双神的巨大雕塑。
“影儿,果真执意如此吗?”
“是。”
“九嶷神庙存在了七千年,有过各级神官数万名。根据记载,想要脱离神职的神官共计有九百八十七位,但是,能活着通过万劫地狱的,却只有十一位。其他的人,全部都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大司命转过头来,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少年的侧颜,沉静中又带了一丝劝诫。
“此乃炼狱之路,汝知否?”
时影不动如山,“吾知。”
“既然知道,也毫无退缩?”大司命摇头。
似是无可奈何,却又难以放任,他抬手,将掌心置于时影肩头。
难得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影儿,尘心是否动过只有自己知道——你大可以继续当你的大神官,又何必非要去走那刀山火海?”
“不,”时影摇了摇头,缓步迈入殿中,“神已经知道。”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知道,他是要和魏无羡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无论是否神形俱灭,他都绝不后悔。
“仪式开始吧。”
他说。
大殿台阶底下乌压压的挤满了人,是所有的神官和侍从都从外面赶了回来,汇聚于此,要来亲眼见证这个仪式。
“九嶷神官时影,幼年出世,自愿侍奉神灵终身,今日发心未毕,而尘心已动,竟欲破誓下山,其罪万死。”
大司命当着众神官的面,一字一句道:
“彼愿以血肉之躯穿炼狱,赴刀山火海而赎其孽,今日亲自向神辞行,纵死不惜。”
“纵死不惜。”时影坚定回应道。
神庙殿中,时影在大司命和众神官的注视下,脱下了神官外袍,置于托盘中,而后跪下,摘发冠,深深一拜,拜别尊上和神明。
转身,一步一步,义无反顾地踏上了炼狱之路。
无数神官和侍从一起抬头,凝望着时影,神色各异。
这是近一百年来,第一个准备要破誓下山的大神官。
他们想从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神官脸上看到一些与往日不同的神情,却发现面对生死之途,他的脸上依然只有坦然,平静和坚定,并无其他。
就连赤脚行至祭台的每一步都如从前一般,优雅从容,尊贵典雅,白衣素色不染纤尘。
其心智之坚定,犹胜从前。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魏无羡睡得很不安稳。
额头两鬓间无意识地渗出了许多的虚汗,渐渐地连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闭着眼,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锦被,陷在梦魇中难以自拔。
身子也开始颤抖,战栗起来。
无论他怎么挣扎反抗,眼前都有一片迷雾,深深地困住了他。
叫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他嗫嚅着张嘴,想叫出时影的名字,却在一瞬间被心口的剧痛碾压而过。
他找不到时影,甚至……他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脖子像被锁链牢牢地锁住了,他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之感。
绝望,恐惧,无力,伴随着这团该死的迷雾将他团团包围住。
直到……
“羡羡”
那一声声嘶力竭后虚弱无比的释怀颤音,终于将他从噩梦中,唤醒了。
魏无羡睁开眼睛,浑身酸软无力,待看清眼前景象后,他踉跄着,奔向了殿外。
双腿突然失力,重心不稳,一下子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石面上。
他却已顾不得这些钻心的疼痛了,他只知道,时影一定是遇到了事关生死的危险。
再晚一秒,他都会后悔不已。
来不及再多想,他终于凝聚起了一点力气,施术,瞬移至了时影的置身之地。
那块被时影一直贴身珍藏于心口的莲藕玉佩,此刻静静躺在时影的怀中,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随着魏无羡的到来,彻底碎裂成了四分五裂的碎块,散落一地。
伴随着玉帛落地的清脆声响,魏无羡终于看到了躺在大司命怀中,奄奄一息,浑身浸满了鲜血的时影。
“啊——!不!小影!”
他简直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不过和小影片刻未见,怎么一睁眼醒来,就看到了这么令人心殇魂碎的一幕。
周遭混乱的吵闹打杀、人潮拥挤都入不了他的眼,此刻他目眦欲裂地看向前方,满心满眼,都只能注意到——
他的小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搂在怀里,一动也不动,闭着眼睛,就好像……好像……
……死了一样。
不,这不可能!
魏无羡一下子扑倒在时影面前,推开大司命,抢过时影软绵无力的身体来,颤抖着手去抚时影的脸,时影的鼻息。
还好,虽然微弱,但是气息尚存。
魏无羡这才指尖一抖,颤抖着将手收了回来,而后长出了一口浊气。
那浓郁到如有实质的黑色雾气杀气逼人,魏无羡抱着时影,抬眼环顾四周,看向大司命和在他们身后护卫着的一众神官,凶狠凌厉道: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影儿为了你,自愿脱下神袍,走万劫地狱,散尽一身修为,沦为一个凡人。冰族人却趁此机会来取影儿的性命,魏无羡!”
大司命说话的语气也甚是凌厉不满,他瞪着魏无羡,咬牙切齿道,“你满意了吗?!”
“我为了他殚精竭虑十几年,竟比不上你与他相处的短短几年,你让他神魂颠倒,不惜粉身碎骨也要与你在一起,可你可曾想过,影儿今后该如何自处?!又有何依凭保障?”
“你究竟能给他什么?!”
魏无羡一时被大司命的诘问和咄咄逼人震住,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能给小影带来什么?
他……他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自己。
失去了九嶷山庇护的时影,又不得父皇帝君的宠爱,空桑皇室也不会是他的依凭和保障,那他以后……他以后就只能沦为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平凡人,普通人。
没有了修为,他就连长命百岁都已经是勉强,福泽万年更是奢望。
而他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这短短的几十年……
这短短的几十年……
相爱容易,相守难,他的小影,早就做好了这最艰难的决定,却一个字也没有告诉自己。
守口如瓶,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如果知道了,是断不会同意让他冒这个风险的,哪怕是和时影分开,他也不愿意看到时影往后一无所有,痛苦煎熬的模样。
那样的颓丧失意,那样的无可奈何,他曾在失了金丹的江澄身上见过,也曾在不夜天的自己身上见过,他不愿,也不想再让他的小影经历一遍这样的苦楚了。
他本可以有更光明的前途和未来,只要他依然是九嶷山少司命,空桑最年轻也最有天赋的术法天才,将登真境,半步封神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已经全部都舍弃了。
魏无羡闭了闭眼,无声地骂了句,“傻子。”
真是个傻子。
正在此时,冰族十巫之首巫咸趁众人不备之际,一举突破重围,朝魏无羡怀里的时影袭来!
魏无羡正愁没地撒火呢,巫咸这不是正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了。
魏无羡见着来犯的冰族就像见到了出气的靶子,又想到了时影在他们的追杀下不胜烦扰,屡入险境,便犹如嗜血的猛兽,突然爆发。
强大的怨气自身体深处而来,稍不留神就要失控!
魏无羡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克制着,不再霸着时影身体不放,而是交给了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司命。
只因他说他有办法,让时影恢复如初。
而后魏无羡放开手脚,开始了大肆杀伐。
这一次,他要让他们全部都有来无回!
为了保护时影,魏无羡召唤了温宁护卫在他左右,以防自己一时不察被人趁虚而入。
冰族的人根本不是魏无羡的对手,大半都被魏无羡控制了,成了傀儡,自相残杀,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想逃,被魏无羡如鬼魅般闪现到眼前后,亲自提剑击杀了。
剑是随手捡的旁人的,他杀完人还往旁边闪身躲了一下,免得沾上飞溅而来的鲜血。
他嫌脏,他觉得他们的血不配沾染到自己身上,更怕时影醒来看见自己满身污秽。
小影会担心的。他想。
杀完人,他将自己手里的剑随手一抛,随意却精准地插到了此剑原本的剑鞘中。
手中握着剑柄的触感转瞬即逝,魏无羡却并不觉得惋惜,只心中轻轻叹了一声:
不如随便。
魏无羡自此一战成名,在场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
他,就是传说中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因为他能驭鬼笛,用阴虎符把死人炼成傀儡,还能召唤鬼将军温宁。
一时都惊骇惶恐不已。
唯独一人,自鸦雀无声的人群中走了出来,是江早吟。
他把自己手里握着的剑,丢给了魏无羡。
魏无羡满脸冷肃,随手接过,却发现,那是自己的——
——随便。
“此剑有灵,名随便。”
江早吟笑道。
而后看着魏无羡突然惊愕而后瞪大的眼睛,他又拱手作揖,在众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对着魏无羡行了一个晚辈礼,认真补充道:
“云梦江氏江早吟,恭迎师叔祖归来。”
仅这一句话,便是彻底表明了他们云梦江氏的立场。
他是真心诚意地,要和魏无羡站在统一战线,同一个阵营。
整个云梦江氏,都将是魏无羡最坚实的后盾,而他作为云梦江氏的少主,未来的江家家主,将唯魏无羡马首是瞻。
师叔祖有令,他必无有不从,指哪打哪。
魏无羡没想到,这一次,是江氏率先站在了他的身旁。
当年在不夜天,江澄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可是现在……
“你……”
魏无羡迟疑地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问出了口。
“你不怕吗?”
“怕?师叔祖是指什么?”
江早吟抬头,看着魏无羡认真又疑惑地问道。
“我……”魏无羡犹豫了一瞬,还是看着他认真求教的眼睛坦白说道,“我的名声不好,云梦江氏若与我扯上关系,恐怕会影响宗门的声誉,也许……也许是弊大于利。”
魏无羡说完静静地垂下了眼睑。
时至今日,他已无意,再牵连江家了。
是福是祸,他自己扛着就好。
或许虞夫人说的是对的,他就是个灾星,当年是他间接害死了江家夫妇,师姐也因他而死,而江澄……也怨他。
如今,时影也为了他……
江早吟愣了一瞬,而后看着魏无羡担忧失落的神色忽而笑道,“不,我不怕。”
“师叔祖恐是多虑了,不止我,整个云梦江氏也不会怕。”
魏无羡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继续说道:
“师叔祖您放心,今时不同往日,江家也非旧日可比。虽不比九嶷山乃仙门之首,但亦无惧众人之口,万人指手。
您的为人如何,我虽见识不多,但心中已有判断,祖父亦曾亲口告知,往事非您之过。
世间是非黑白,自有定数,我便是要遵从江家家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护您周全,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此乃分内应当之事,您无须挂怀。”
魏无羡被他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得心中巨震。
什么?江澄不怪他……吗?
他竟不怪自己?!
他……他还说非我之过?
非我……
……非我之过……!
原本好不容易冷硬起来的心又再次被这几个字轻而易举的戳穿。
魏无羡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眶瞬间浮起一丝水雾,刹那间湿润了眼角。
想哭。
又想笑。
“呵。”
“好!”魏无羡含笑带泪的眼睛望向江早吟,“那就多谢师侄孙了。”
“师叔祖客气了。”江早吟笑,走到他身旁并肩站着,问道,“那师叔祖,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警惕地看向周围,时刻戒备着,以防有人对魏无羡不敬,欲行不轨之事。
魏无羡笑着,嘴角微微勾了勾,“不干什么。”
“啊?”江早吟有些懵,不走也不打,什么都不做吗?
“等。”魏无羡言简意赅。
他看着一旁抱着时影正在专心输送灵力的大司命,神情重又凛然道,“等这个老头,把小影安然无恙地还给我。”
他刚刚分明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个老头给小影喂了一颗紫色的丹药。
虽然不知是何作用,但是魏无羡知道,他不会害时影。
眼下他要救时影,就唯有等,耐心地等。
反正冰族人,来多少个他都杀得了。
他不缺时间,他缺的是能救时影的法子。
而这法子,只有老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