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圆满】
【关于王画展十七的结局】
日落西山，点点霞光洒在山坡上，一阵细风拂来，在那些花草树木上留下斑驳光影，也将站在陡峭山坡边的小小影子拉的很长。
走近些原来是一位挽着可爱发髻的小姑娘正伸手去摘那朵娇艳欲滴的花，就在指尖触碰到花瓣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快速利落的折下花朵，递到她面前。
小姑娘不解的抬头，对上一双冷漠锋利的眼。哪怕来人故意敛去阴冷气息，紧绷着的面部线条还是让小姑娘看出，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惹。正考虑要不要接这朵花时，那人僵硬开口：“不要吗？”
思索片刻，小姑娘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花，很礼貌的说了声，“谢谢。”那双滴溜溜的大眼一直停在他手里的那把剑上。“叔叔，你流血了。”她指了指他滴血的袖口。
“别人的。”此时他才想起身沾染的血腥气，不自在往后退了些，刻意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她闻到自己身上令人作呕的味道。
“哦！”她乖巧点点头，对他没有半分惧意，倒是满眼好奇。
“山坡陡峭，不要靠过来，很危险。”他鲜少有耐心说这些，可能是她这双眼，让他莫名眼熟，不自觉声音温柔下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歪着头问，眼睛却还在他手里的剑上。
“想看？”他把剑递过去，小姑娘凑过来，只是用手摸了摸。
“这把剑真好看。”她羡慕开口。
“好看？”他好笑挑眉。
“嗯！我舅舅说了，等我再大一些，就让我挑一样兵刃。”她说这话的时候，小小脸上闪着光。刹那间，让他晃了神。“我就挑一把跟你手上一样好看的剑。”
他见她将花小心捧着，很是小心的样子，又开口问：“这朵花是要送人吗？”
“送给我娘亲。”说到娘亲，她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她最喜欢花。”
“哦！”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呢？”许是察觉出他没有恶意，小姑娘执着发问。
他假装沉吟片刻，“路过。”
“哦！”她模仿着他的口气，摸样俏皮。
“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他指着天边逐渐下沉的太阳，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种好心的提醒从他口里说出来还是显得十分僵硬。
“好，谢谢你的花。”小姑娘脆生生的道了别，一蹦一跳的往前走。跑了几步又回头问他，“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不知道。”他摇摇头。
她复而又问，“那我明天来早一些。”不待他回答，她便捧着花，跑远了。
他看着逐渐擦黑的天色，心念一动，默默跟了上去。直到看着她安全进村子，他才离开。
第二天，小姑娘穿了件粉嫩的衣裙，跑在山野里，像一只好看的蝴蝶。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笑着跑过来坐到他旁边，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我可以再看看你的剑吗？”
他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小姑娘再次过来竟是为了看他手里这把黑剑。
“可以吗”她又问，“昨天匆匆看了一眼，今天想看再仔细些。这些下次生辰，我就可以让舅舅为我寻一把一样的。”
他点点头，小姑娘凑过来，看着透亮剑身慢慢从刀鞘里拔出来，即便是在阳光下，还透着一股子阴寒。不过刀刃锋利，剑身极薄，小姑娘仍旧没有惧意，稚气脸上倒是一脸兴奋，“真好看。”
宛如镜子般的剑身倒映出两张颇为相似的脸，尤其舒展开的眉眼处，如出一辙。
小姑娘回头看看他，再歪着脸仔细看剑身上印出的脸，惊叹：“好奇怪，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像我。”
他眉头舒展，笑了起来，随即无奈摇头，“我比你年长，就算是像，也是你像我。”
小姑娘思索片刻后，手指了指他的脸，“我娘说过，长得好看的人大抵都有相似之处。所以我们俩不是你像我或是我像你的问题，而是因为我们都太好看了。”她说的过于认真，以至于他听完后忍住笑意，附和着点头，“你娘说的对。”
“我也觉得我娘说的对。”她一脸骄傲，回头看到落山的太阳，不免沮丧，“我今天要早些回家。”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夕阳下蹦蹦跳跳的身影，心头少有的宁静。
第三天，她抓了一包蜜饯果脯用油纸包住藏在怀里，在见他坐在山坡上的人影时，欢喜跑过去。风勾起她嫩黄的裙角，像朵摇曳的花儿，鲜活充满生气。她气喘吁吁跑过来，掏一把塞进他手里，“这是平日里最爱吃的，你尝尝看。”
见他看着手心里零嘴出神，小姑娘捡起一块，塞进他嘴里。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酸酸甜甜的味道从舌尖扩散，他拧了拧眉，“好吃。”
小姑娘看他吃的的些痛苦，倒也没有强迫，只是惊奇，这世界上竟还有人不爱吃这些。“我娘什么都爱吃，特别喜欢拿这些当零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也跟着她吃。爷爷奶奶怕我牙疼，又都偷偷藏起来。”小姑娘说到这些眼睛亮亮的。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旁边听她说，思绪飞远，脸上自然是她看不懂的神色。见她不说了，他又侧头问道：“然后呢？”
“自然是娘藏在怀里，偷偷给我吃。”小姑娘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线。
“你叫什么名字？”
“盈盈。”她脆生生的答。
“盈盈，听起来很圆满。”他侧过头看她，“看得出来你娘很爱你。”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盈盈惊喜出声，“我娘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
“是吗？”
“当然，我舅舅还觉得不够响亮呢！”说到这里，她抬头望了望天，“也不知道我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盈盈看起来有些伤感，他不擅长安慰，干脆转移她的注意力。指着开着陡峭坡边的花说：“你不是说你娘喜欢花吗？我去给你摘一捧过来。”
“嗯嗯。”盈盈点头，乖巧的跟在他身后。他身量很长，小小的影子正好踩在他长长的影子上。
“谢谢。”盈盈捧着那束花，很是开心。
“快回去吧！你娘要着急了。”正说着，前方响起脚步声，他将自己隐在那棵大树，冲她点点头，示意她离开。
“娘，你怎么来了。”盈盈跑过去，将怀里的花递给她，“你闻闻，香不香。”
“扎的很漂亮。”来人把花小心抱在怀里，一只手牵住盈盈，“你最近为什么总爱往这里跑。”
“等舅舅，他每次都会从这个方向回来。”盈盈回头看了看他藏身的树后，故意拔高了音量，“明日我还要来。”
躲在树后的他自然收到了她的信号，嘴角浮起无声的笑。听着脚步声走远一些，他才将头探出来。
第四天，盈盈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扯扯沾满泥土的红色裙角，小心开口，“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点点头，盈盈不免有些沮丧，“下个月是我生辰，要是你能来就好了。”
“盈盈几岁了。”
“七岁。”
他手心下意识摩挲起那把黑剑，心念翻转，若不是这把剑太过招摇，他倒不介意把它送给她。
盈盈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见他不说话，扯扯他的衣袖，“我就随口说说，你不必为难。今年的生辰赶不上，明年总可以吧！”
“盈盈说的对。”他笨拙的摸了摸她的发髻，“你以后可以在家等你舅舅，江湖上也有很多坏人。”
“江湖险恶。”她摇头晃脑，“我舅舅也经常这么说。”
“你舅舅说的也对。”
“我舅舅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侠，自然说的对。”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就是每次回来总爱坐在村口老槐树下，对着天边的那枚明月发呆。”她老气横秋的叹口气，“混江湖一定很苦。”
他轻声笑起来，“是啊！很苦，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盈盈似懂非懂看着他，两人安静的坐在那棵树下，望着远方。
他知道盈盈在等舅舅，而他呢！又在无望的等着谁，他不清楚。
第五天，他过来跟小小的盈盈告别，“来年生辰，我送你一把剑。”
盈盈兴奋点头，“那你一定要记得。”
他郑重点头，奇妙的缘份在无尽黑暗里为他拨开一丝光亮，他弯腰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
“叔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明年再告诉你。”
“也行。”从他第一眼见他，她对他就没有惧意，反倒有一种独特的亲切感。小小的年龄不懂趋利避害，循着本心释放着善意就主动靠了过去。偶尔也会问一问娘亲，她爹是怎样的人。
娘亲大体也不记得，但每每茫然脸上总会多一份笃定，她说，你爹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盈盈原先对温柔没有什么概念，直到每次跟他讲话，他会迁就的低一低头或者是侧一侧肩膀。耐心的听她说许多，就算她每天要看他手里的黑剑，他也没有任何不耐。反而总是嘱咐她，剑刃锋利，不要用手去碰。她当时便想，若爹爹还在话，应该也是这么温柔吧。“你还不知道吧！”她觉得她应该告诉他，她姓什么。这样来年过来找她时，他一定会找到她。
“嗯？”
“我姓简。”小小表情有些严肃，“你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他曾经也姓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