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

文/水泥与森林
远方飘来的乌云渐渐地汇聚到一起,从城市与田野的那个灰色的交界线的上方凝聚成一团,闷在这团灰云里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发出沉闷的轰隆声,似乎是沉睡时的呼噜。
在这条交接线上,几条公路和铁道充当起了绳索,将钢筋水泥组成的城市—这一片又一片孤独而又无比拥挤的孤岛和广袤的自然造就的土壤紧密贴合在一起。每到某个固定的节日,“船员”们就争先恐后的挤进一列又一列铁皮罐头中,听着周围似乎永远不会安静下来的嘈杂声响昏昏欲睡,并在睡梦里将孤岛远远的甩在身后。
一道道铁轨上飞驰的列车拖着大批睡梦中的人离开,沿着那条永远不会变化的路线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最终它们会跨过群山或是宽广的河流到达人们的故乡。就像这些人在这里,在贫瘠的土地上同远洋的船只一般放下沉重的锚,不论走的多么遥远,却总是要回到那里,或许是那燃烧着时代给予它们的无尽财富的无时无刻不燃烧着、运动着,但始终通过这一条条绳索从大地和人们身上吮吸血液的孤岛并不能将想象中的财富降到他们手里,于是他们无法在那里同船长和水手们一样长久的停留,因为那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潜藏在云中的凶猛动物在睡梦中惊醒,它闷哼一声,打了个滚,于是身上积蓄着的水珠哗哗啦啦的飞溅开来,那闷哼的声响也陡然变得清晰而可怖,豆大的水珠从云中密集落下,就像是天上汹涌着的不是那随时要飘散的云,而是一整片刮起风暴的海洋。低矮的洼地很快便在风暴里蓄起零散的池塘,孤岛上时刻燃烧的黑烟也顶不住这雨水的浇灌而销声匿迹,那些没有坐上列车的人们在房间里向外张望着,亲切地感受着活跃的雨滴与在那之中旋卷着,疯狂的呼喊着的狂风带给他们的奇异感受。密密麻麻盘踞在灰色山隘之间画着白道的“血管”之上只有零星的车辆驶过,它们的主人打着蔫,看着雨刷器一次又一次将邀请他们入梦的雨滴从眼前厚重的透明墙壁上赶走,却无论如何驱赶不走萦绕的困意。于是有些人的恶趣味就同风雨似的无尽发散开,他们开始幻想这孤岛若是淹没在整片海洋中的景象,灰色的生活俨然无法带来任何长久的乐趣,只有短暂的幻想带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趣味。
地平线的那头霎那间闪过一阵耀眼的白光,连天上汹涌的云都淹没在里面隐去身形,只是持续短短的一瞬间,天上就又变成望不到边的灰黑色,紧接着就是将这饶有情趣的协调而逐渐乏味的雨声撕裂开的巨响在远方炸开,一下就把所有还停留在幻想与昏沉中的人从那片不属于他们的空间中扔出来,一屁股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这时候人们才揉揉眼睛,呆滞的看着一步步消散的云间刚刚露出一个尖棱光柱的太阳,和那消失了先前气势的雨滴最后挂在屋檐上,迟缓地落进台阶旁的水洼。
孤岛恢复了往日的拥挤,还是淡薄、匆忙的不停燃烧,不停向衰败走去,人们纷纷从回程的列车上拿下行李,抬头一看,阳光总是公平的照亮整个世界,只是永远不能将眼前的灰色孤岛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