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兽出击同人文】第五十章 无极滗著
一个人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
大人的规矩有很多,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吃,不能去的地方,不能看的书,不能跟着陌生人走,不能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
但我可以躺在家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地板上,道场上,还是在庭院里。
我非常快乐,大家总说看不出来我在想什么,说我没有表情,但我真的很快乐。被亲近的人规束,是因为他们在乎我,不让我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也是在保护我。
所以,当只见过一面的狸猫兽人出现在我眼前,说出我的困扰时,我就接受了他的提议。
“你现在很寂寞吧?那也是当然的,谁都不能填补你失去的那部分,无论是获得的亲情,还是自身的缺陷。但是呢,你那死去的亲人,我或许能让你再见他一面哦?”
其实我不觉得自己很寂寞,每天都有朋友在身边,介叔也像阿父一样照顾我,还有浩浩一直和我待在一起,琉哥哥和玥姐姐只要有空就会来看我,我应该是不寂寞的。
但是不行,只要没有人说话,只要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就没办法不去想阿父,我就会……很寂寞。
白刃叔叔,敖青叔叔,伊诺叔叔,我其实是想和他们一起离开的。在那群穿着闪亮亮盔甲的熊兽人里,有阿父不想让我见到的,厌恶的眼神。
但是不行,他们有他们要做的事,我应该懂事,我应该少给他们添麻烦,所以我就在不认识的熊叔叔身上把自己抱起来。我想,再过一会儿,大家就会回来吧。
但是不行,被那种眼神注视着,即使我不去在意,眼泪也要憋不住了。
没有亲近的人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我会相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狸猫兽人呢?他看起来比我大一些,但不是大人,我觉得他很亲切,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一样。
他说出了我的寂寞,还说能实现我的愿望,所以我就跟着他走了。
我想,我可能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所以我提前给介叔写了信,叫巨门的狸猫兽人帮我把信放在了浩浩家的信箱里,他就背着我在宝兴城里跑起来。
就像是飞起来了一样,我是第一次在一天之内,见到了宝兴城的两扇大门,而且还是距离完全相反的门。
“厉害吧?正常来说就算是我的速度也是办不到两边跑的,宝兴城太大了嘛,所以我就用了点特殊手段。”
真是厉害,如果我也有这种速度,我能办到的事情肯定会变多,那时候大家会不会对我再亲切一点呢?
巨门告诉我,他是被邀请进来的,保护宝兴城的结界是以他非常熟悉的阴阳之理,太极衍生的系统运作的,如果想不引人注目地出去,就必须得到身上穿着法披,背后有刻字的熊族八象家族的熊兽人请他离开,他才能出去。
这样的话,找浩浩和接受不就行了吗?我记得他们也是【泉】字的家族啊,可我前不久才把离开的信放进他们家的信箱里,再加上巨门看起来一点也不想靠别人出去,我也就默默地看着他摆弄离东城门有点距离的城墙下的阵法了。
我忽然想到,我也是【风】字一族的人,我问巨门我能让他离开吗,他竟然让我试试离开宝兴城。
反正也不远,我也不想在巨门面前表现得太无力,但当我进入城门口时,一堵无形的墙挡在我的面前,让我无法离开。
为什么我会被结界挡住?腾不开手的巨门知道我的沮丧,还安慰我,说这是熊族高层的决定,因为我身上带着熊族的宝物,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毕竟我平常都是跟大家在一起的,我一个人的话是不能离开现在戒备等级最高的宝兴城的。倒不如说在那之前,我就会被守着城门的熊兽人发现。
“但是,刚刚我去的时候没看见有人在呀。”
“哎呀,那是因为守门的熊兽人已经被【处理】了嘛,我是收到了破军……就是你所知的藤鸣千鹤的邀请,堂堂正正地从西城门进来的。但是极界也有精通阵法的人在,更别说熊族立足的根本——阴阳钥,还被极界之主研究了几十年,要是平常的阵法,现在早就被攻破啦。”
……听不明白,但是一股寒气从心里开始蔓延,我对巨门的话产生了恐惧。
就在我低下头的时候,巨门已经瞬间冲到了我背后,直视让我胆战心惊的来源。
我朝他面对的方向看去,原本灯火通明的城门口忽然涌现出一片黑暗,光无法照亮的黑暗沉默地和巨门对峙着,在他们无言的压力中,我什么都做不了。
“要是和我战斗,你可得做好能量波动被熊族察觉到,无法脱身去完成你应完成的任务哦?”
巨门分明是笑着说的,我又不禁一阵颤抖。
那片笼罩住整个街区的黑暗像水中的鱼一样游动离开,被熟悉的火光照耀到,我的心情才渐渐平息。
“啧,真麻烦……”
巨门叹了一口气,他正打算蹲下继续解析宝兴城的阵法,一道被黑暗侵染的光束便笔直地朝我射过来。
那道阴影将东城门附近的光亮一分为二,其路径上的存在全部都被吞噬了。
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我也从那黑暗中察觉不到任何危险,它是那么的……安静,如果我就这样被照到,好像就能做一个安宁的梦……
星光要比阴影更快,璀璨的星光并非从天而降,夜空没有任何正在照亮地面的星星,它来自我身旁的巨门。
从巨门身上散发出的蓝色星光在那瞬间,就将我笼罩在其中,阴影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顺着地面,顺着宝兴城的城墙,消失在我的眼前。
巨门维持着向我伸手的动作,知道他身体里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我才看见他的皮肉裂开,头上甚至也有鲜血直流而下。
“别担心,别担心,是契约结束的声音,违背与我的约定,就是说极界也把我视作敌人了啊——至于这些伤,都是旧伤,等一下就好了啊。”
巨门抽搐的嘴角让我知道他现在正经历着痛苦,我仍然是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盘坐,调养。
巨门身上的伤口不一会儿就愈合了,大概是这期间他不断从怀里掏出药丸、药水,还有像草根一样的药草服用的原因吧。
我一个人的话,仍然是,什么都做不到。
有人在我面前受伤,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他的伤口流血。
我向巨门提出了可以去十泉汤疗伤,介叔叔的医术十分厉害。
“十泉介?没用没用,十泉介治不好我的伤,我身上的伤都是几年前,武人留下的,那些不要命的家伙只会耍刀弄枪,麻烦的是他们的武器也会带有他们的意志……简单的说,就是我这些伤并不是医师能治疗的,大概只有角族那位失踪的神医有办法吧。”
巨门的伤好像非常严重,但他恢复的却非常快,说几句话的时间,巨门的黑白色毛发就恢复了光泽。
“他……刚刚那个影子来宝兴城的任务是什么啊?”
有一件我不能忽略的事,那片黑暗会对我养育我的熊族的宝兴城做什么?
“嗯……他们的任务和㹳没什么关系呢。”
“他们……?”
“宝兴城的结界虽然厉害,极界之主也不是什么善茬,找到漏洞,送两三个杀戮特化的改造极兽也不是什么问题嘛。要是平常的话,我肯定要给他制造点麻烦,不然我这血就白流了!但是现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巨门看向了我。
随后,巨门站起来动了动身体,看着他灵活的身姿,我不禁怀疑刚才所见的伤是不是已经治好了。
“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
“我现在的状态,短时间内肯定钻不出去了,既然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就是说,去找能出去的宝兴城阵法的薄弱点啦。”
我现在已经有点动摇了,我听巨门的话,是因为他承诺能让我见到阿父,但宝兴城也有我的亲人和朋友,如果那黑影像那天一样将宝兴城燃烧起来——
咦?我是……将风聚集起来,然后身上到处都好痛,然后……
在望月台的记忆模糊不清,一旦往更深处去回忆,不可思议的潺潺流水就会把我的思绪抚平,但总觉得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快走呀,你不想见到你的亲人了吗?”
看出了我正踌躇不决,巨门开口说道。
“我担心介叔叔和浩浩他们……”
“放心啦,十泉家是安全的,他俩不是极界的目标。”
“那极界的目标的谁呢?”
“是和你完全无关的人。奇怪了,风间拓对你的教育不是远离危险,明哲保身吗?想当英雄是要相当的力量和气概的,你现在这样可不行啊。”
“我不是想当英雄。只是,阿父也教了我生命的重要……”
“是在你能使用风魔法的时候吧,风间拓会这样说,是因为你已经具备了夺走他人生命的力量。领悟生命的重量,是每个能使用魔法,有天赋的孩子的第一课嘛。”
“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巨门竟然这么了解我?连我什么时候上的什么课都知道吗?!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看着你啊,我们这几颗星星都是追随被召唤的你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我这样说的话,你相信吗?”
巨门将手负在背后,笑眯眯地看着我,风见野叔叔在骗我零食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不信。”
“秒答啊?!你多少也思考一下吧!”
“算术的话……也不对啊,我今年七岁,七星的名声在我出生前就传开了,好像是叫什么战役……”
“唉?你知道七星啊?”
“嗯……”
从天而降的【七星】,七个拥有顶尖实力的兽人打退了进攻极界的狛纳兽人军,是狛纳的头号通缉犯。
“那你跟着我这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危险人士走?”
“我也不知道嘛……”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巨门升起戒心,我们就像相识已久的朋友。
“你说的能让我见到阿父,是骗我的吗?”
“那倒没有,虽然有点不一样,但我能让你见到已经死去的亲人,至于用多长的时间嘛……”
“那我就愿意跟你走,我想阿父了……”
与我无关的人,如果是介叔叔和浩浩的话,他们一定会去救人吧……
内疚感让我无法挪动脚步,夜空也像压下来了似的。
“唉,好麻烦——风间㹳,你知道我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吗?”
见我仍未释怀,巨门叹了一口气。
“巨门吗?应该是和大人一样在工作什么的吧……”
巨门的体型虽然只有我见过的十几岁熊兽人孩子的大小,但我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大人。
“嗯,我确实在工作,我给熊族的地脉能量下了毒。”
“地脉?毒?”
虽然不知道地脉能量是什么,但下毒一定是不好的事情。
巨门拉住我的手,向前的力道让我明白,这是不可违抗的。
“熊族是立于大地的兽人种族,对大地的依赖和亲密性在狛纳的所有种族里也是名列前茅的高,除了生活所需的物资外,提供熊族生机丰饶的能量也是从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有点听不懂,但我还是耐心听着,大人说的话我总是听不懂。我的手在巨门柔软的肉垫里出汗了,不知道是他握的太紧,还是我紧张起来的缘故。
“狛纳的万物都有能量的流动,就像兽人体内流动的能量是血气,大地同样有能量的流动,能量集中的地方生机蓬勃,没有能量的地方寸草不生。输送能量的路径叫做地脉,你可以看做兽人的血管。”
能照亮道路的灯火留在了后面,我和巨门离开山道,走进黑暗的山林里。
“熊族的阵法覆盖了整个熊族领地,其核心就是宝兴城的结界。熊族地下的地脉在经过阵法的引导后,会流到宝兴城来,再由兑泽神社平均分配到熊族各地去,这就是熊族领地内物资充沛,长盛不衰的秘密哦。”
“那你说在地脉下毒是指……”
鞋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只,脚底传来疼痛,如果是我都察觉到的痛的话,不知道是树枝还是石头穿透的伤口恐怕相当深吧。
巨门蹲下身,说了一句上来,我便脱下另一只木屐拿在手里,爬上他的背。
“找到地脉相当困难,但是下毒就很轻松了。熊族的地脉会汇集到宝兴城,我就在别的地方找到其中一条地脉,然后呢,让地脉的能量变得不那么纯粹啦。”
“不纯粹就是下毒吗?”
“大概就像你在画夜晚的时候,只需要黑色的颜料和点缀星星月亮的颜料吧?如果黑色颜料里混入了其他的颜色呢?”
“画出来的就有可能不是夜晚了吗?”
“没错哟,熊族要在熊神祭做的事非常危险,危险到我只靠感知就发现一条输送着非常庞大的能量的地脉,来到宝兴城之后我就明白了,地脉的汇集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但是并没有释放出去哦?反而全~部都堆积在宝兴城,不做出干涉的话,汇集在宝兴城的地脉一旦全部消耗,熊族领地今后可能就是一块荒地咯。”
巨门背着我之后,速度反而比我走的时候要快好几倍,背后的灯火眨几下眼睛就看不见了。
“做出干涉……是指?”
“指的就是打乱熊族的计划啦,我一直都讨厌四大家族的兽人,极界之主的注意力也全在以阴阳钥为模板的结界核心上,让他忽略了覆盖熊族的阵法构造,这种能让两边都讨不到好的差事我最喜欢啦!”
“这,这是相当不得了的秘密呀……”
这种事就连我也知道。
“是呀,我还提纯了地脉的能量,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呢。”
“那我能把宝兴城的地脉能量全部散步出去吗?”
“你?”
巨门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柔顺的毛发也没有安抚我此时的羞愧。
“地脉能量可是超不稳定的,一个弄不好就是火山地震什么的,而且还在特别深的地下。要是兽人能主动干涉地脉能量的话,狛纳不就到处都是熊族这种规模的种族了吗?”
“原来你这么厉害吗?!”
“哼,我是谁啊?再给狛纳兽人一千年的时间,他们也别想动地脉能量。”
巨门的行为是救了熊族,让熊族免于荒芜之灾。这是我从中得到的信息。
那为什么大家都把巨门当做坏人呢?
我想不通,不懂的事情,我如果直接问的话,巨门肯定会回答我的。
但是不要以为我很容易忽悠。
“那黑影们的目标是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清扫障碍啦,熊族要做非常危险的事情嘛,虽然一定会失败,但极界和熊族可不知道啊。不,狛纳的兽人肯定是不会知道的。”
“知道……?”
“这是眼界的限制,是作为兽人而存在的这一形态的思维框架,简单来说,失败也是在所难免的呢。”
“……巨门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是不想让我知道吗?”
“没错,就算知道了对㹳也没什么好处,你呀,只要明白熊族是不会出大事故的就行了。”
“是吗……”
那就好。我回头,正对着的东城门马上就要消失在视野里了。
“……稍等一下哦。”
巨门把我放了下来,他从兜里掏出草药,让我把脚伸出来。
脚底传来丝丝凉意,我一边佩服巨门能在这么暗的地方给我上药,一边用另一只脚站立,这里的土地要平整许多,虽然还是杂草丛生。
毕竟是在山林里啊,即使我每天都会锻炼,熊族周遭的山脉也太多了,我也不习惯在不知道路的山林里行走。崇明城外面都是平原,布吉岛虽然也有山,我在布吉岛时更多的时间都是在海边。
“嗯嗯,绷带……”
虽然我看不见,但从感觉上来看,巨门应该是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绷带把我的脚缠上了,这让我想起巨门,白刃叔叔和伊诺叔叔也都是不穿鞋的。
兽人的脚真好啊,不用穿鞋也能在各种地方行走。我不禁这么想。
……但是好像缠得太多了?而且好紧。
“好嘞,四层绷带,脚趾和脚跟也全都裹起来了,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走起来好不方便,根本就没有脚掌触地的感觉。
“你是觉得不舒服吗?就当是应急忍忍吧,现在要急着赶路啊,东城区看来是没戏了,难道在生门所在的西城区吗……”
在什么都看不见的山林里走路啊……我会努力的。
接下来是一段只持续了几分钟的路程,并且在我要么撞到树,要么被石头绊倒的情况下,我怀疑我们是否走出了一百米。
“不是这里?那也不是那儿……”
巨门不断呢喃着,我揉了揉发痛的头,正打算拜托他继续背着我的时候,巨门忽然伸出手拦住了我,望向前方。
“哦哦,这是怎么了?㹳,这里有个小朋友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你认识他吗?不认识我们就赶紧走吧,赶路要紧啊,东城区看来是没有能钻的漏洞了呢。”
小朋友?这么晚了,大家都应该在参加熊神祭啊,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个小朋友?
我凑进看,才看出来这个血肉模糊的熊兽人是谁。
“呀,是伊川远!阿远,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血——”
简直就像做噩梦一样,朋友倒在自己的面前,我连阿远棕色的毛发都看不见了。
我感到一阵恐慌,伸出手碰到阿远的身体后,就像是触电一样,我瞬间将手缩了回来。
沾满血的手——这让我的意识变得有些涣散。
“还真是熟人啊?㹳,你看他伤的这么重,就把他丢在一边别管啦。”
巨门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遥远。我摇了摇头,刚刚感觉就要想起来什么,但现在重要的是阿远。
“哎呀,这气息,看来还是个维护世界秩序的小捕快呢,不过你现在是不是收收这个眼神比较好啊?你现在的生死可全由我说了算哦?”
“巨门,别,别说了,快救救阿远吧!”
听起来巨门好像很讨厌阿远……明明两个人都没见过面。
巨门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笑了出来。
“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家伙长大之后肯定会对我穷追不舍的。”
穷追不舍?那巨门和阿远成为朋友就好了呀。
“可他是朋友啊……我已经听了你的话,偷偷溜出来和你汇合,你说过要带我去找阿父,那就帮我救救他吧。”
我不能看着阿远倒在这里,原本要和我们在西城门汇合的阿远会出现在这里,也有可能是来找我的。
“……要来不及了哦。”
我确信自己听见了阿远的声音,但我不敢动阿远的身体,我只能把耳朵贴在阿远的嘴边。
“你如果不管我的话,风间㹳就要被她吃掉了哦。”
……什么?
我会被谁吃掉?吃掉是什么意思?
“——她?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啊。我想起来了,破军好像是说过你这么一号人来着。”
站在一旁的巨门听见了我要贴在最近的地方才能听到的声音,我忽然明白,阿远是在和巨门说话。
“她的人格,她的人性,你已经……见过了吧。”
ta?ta又是谁?
“和这个㹳比起来,那边确实要完善一些——然后呢?有我在这里,我自然会避免他俩相遇。”
“你……避免不了,你,不行。”
不知不觉间,在我轻轻摸阿远身体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奇怪……这么暗的地方,我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啊……为什么……我的手这么红呢……
“我不行?真会说大话啊!你还是趁早投胎去吧!”
“巨门,巨门!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尽管我的意识因为现在唯一能看见的鲜红也变得模糊,连阿远和巨门之间的对话也没听进去,但巨门突如其来的吼叫还是让我回过神来。
“㹳呀㹳,我能救的话我肯定救了,可我自己都身受重伤呢,也没见你关心我呀。”
一个粗壮的轮廓横在我的面前,一道鲜血便飙了出来。
我慌张地按住巨门手臂上飙血的地方。
“唉,待在这里感觉身上都臭了,赶紧走吧,㹳,伊川崎还在城里呢,我们得趁那些极兽闹腾的时候抓紧时间溜走啊。”
“那我不走了,要赶紧带阿远去医馆——去找介叔叔才行!他都快没气了!”
阿父说过,介叔叔也说过,生命是很脆弱的,他们也教过我朋友要好好珍惜,我不能放任阿远不管。
把阿远带到介叔叔那去的话,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麻烦,真麻烦,真麻烦!倒哪儿不好,偏偏要倒在这里!算我倒霉,臭小子,张嘴!”
巨门一定是发脾气了吧……把浩浩珍藏的零食拿不来能不能让巨门消消气呢……
巨门一边发牢骚,一边掏出什么非常香的东西,仅凭气味的话,可能只有介叔叔调配的药丸才能与之匹敌吧,看来浩浩的零食是不能安抚巨门的啊。
“这样行了吧?㹳,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们赶紧走。”
是我看错了吗?好像巨门喂阿远吃下去之后,踢了阿远一脚?
“慢着!你,你现在带走风间㹳的话,他会被吞噬掉这几年成长的精神……!”
阿远能说话了!果然是我看错了。
但是我的精神会被吞噬……?我无法理解这句话。
“嚯——那我就听你说说吧。”
说起来,阿远好像一直没理我,没对我说过话……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阿远,阿远为什么会倒在这里呢?是不是来找我,却被坏人袭击了?那个坏人到哪里去了,难道就是巨门说的那些影子?!还是说介叔叔他们已经知道我不见了,正在到处找我?
但我完全插不上话啊……
“我的精神?会被吃掉?从刚才开始我就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气氛变得有点不对劲,巨门和阿远都完全忽略了我,他们说的明明是和我有关的事,但完全把我排除在外了。
“我们是在说暗语哦,就是那个谁先说出那个关键字谁就输的游戏,㹳,你不是说你要去找医馆吗?你看见那边的东城门了没?那里肯定有熊族的治疗师在,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照顾他。”
……巨门和阿远说的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事啊。
“好!”
我从巨门身上感受到了些微的压迫,就像是我每次和阿父来到宝兴城后,有人来找他时,那些人想让我回避的态度。
我除了‘好’之外,大概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但我很担心阿远。
“巨门真的能照顾好阿远吗?你看起来很讨厌他……”
“怎么会呢!”
巨门是把阿远抱起来了吗?我能看见两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真好啊,巨门和阿远是不是之前就互相认识,不想告诉我呢?关系突然就变得这么好了。而且他们还在一起谈论秘密呢。
“那我就放心了,我很快就回来!用风……”
顺风的话,我跑的也更快一点,虽然借来的风只有一点,我跑起来的速度也只能快一点点。
脚好痛……还好目的地很明确,我能看见从很远的地方照射过来的灯火,那是宝兴城到处都有的烛火。在城门口发出亮光的那盏灯,我记得也是大红色,是为了熊神祭而特意装扮的。
但是,好远啊……
我能自己走到那里吗?四周又黑路又不好走,夜晚的风也开始让我觉得冷了,不知不觉和巨门跑了这么多地方,我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非常累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到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呢?
我先想起来的是和浩浩一起睡的那个房间,他的床铺是水蓝色的,我的是风间玥,玥姐姐为我定做的青色床铺,我和浩浩的寝具现在安放在那个房间的角落里,吹着夏夜的凉风。
之后,我想起来在崇明城的家,风间府里我的房间特别大,一张大床,和家主,也就是阿父相通的窗户。在我的记忆里,我一直都是在阿父的注视下入睡的,我从来没见过阿父在我之前睡觉,或是在我之后起床。
……想回去了。
我应该好好穿鞋的。
“㹳,你没走远啊!那就好。”
巨门像一阵风一样刷的一下出现在我身边,随后他带起的风让我觉得更冷了,我不禁压住被吹起来的法披,想从这件衣物上取得一点温度。
“巨门,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照顾阿远吗?”
“哎呀,你不知道,我的药可是立竿见影啊,那个什么阿远一下就能到处蹦哒了,他现在已经回家啦。”
“这样啊……那我们快走吧。”
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既然决定了,我就要和巨门去找阿父。
“先别急,更改一下方向啊,上来吧。”
巨门在我面前蹲下,我爬上他的背,软乎乎的毛带来了我现在急需的热度。
我忍不住蹭了蹭,当我贪念这温暖,再抬头时,城门的烛火已经近在咫尺了。
“㹳,你知不知道两个……嗯……两种不同的器物,人也可以。”
越过城门的烛火,巨门背着我向城区跑去时,他居然开口问道。
“两种什么?”
“就是两种完全矛盾,但是你却不会感到违和的东西啦,比如说水与火的交融啦,光与暗的界限啦,黑与白的共存啦——看起来要像阴阳鱼的图案,那玩意儿大概率就是宝兴城结界的核心呢,之后想逃跑的话就得找到核心才有办法脱身啦。”
“嗯……我认识一个白色毛发的熊哥哥和一个偏向黑色毛发的熊哥哥哦。”
和阿远的棕色皮毛比起来,顺也哥哥的皮毛是更要黑一点吧。
“哦……他们叫什么名字啊?”
“北昊乐哥哥有一身纯白的毛发呢,他只有鼻子和嘴附近,还有手脚是黑色的。小泽顺也哥哥那身……虽然有点黑,但应该也是棕色吧?”
乐哥哥和顺也哥哥的性格也是完全相反的呢,乐哥哥要更稳重,虽然偶尔会露出不堪重负的表情。顺也哥哥就一直是那副只想玩的样子。
“哦……【昊】之字与【泽】之字啊……不是,这姓不就是乾天神宫和兑泽神社主脉那两家吗?!”
巨门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我。
我们已经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了,有几个熊兽人正打量着巨门,我有些紧张,害怕被抓回去,不禁缩了缩头。
“什么字啊……”
“有可能吗?将熊族的结界核心转为阴阳两极,再塞进相性极好的两个小孩子身体里,让他们成为能移动且绝不会暴露的结界核心……什么的,我眼前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虽然不能确定,但很有可能啊!是值得去查探一番的可能啊!”
“巨门,你别愣着了,快走吧……”
那几个穿着法披的熊兽人走过来了……看那颜色,应该是坤地卫的叔叔们吧。
“㹳,你知道那两个熊崽儿去哪了吗?”
“我不知道,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看见他们……我们快走吧。”
“嘛,那我之后去找找看——㹳,你之前不是问我,极兽来宝兴城做什么吗?”
巨门为什么不动?我看见有一个熊兽人已经把手放在他腰间的刀柄上了。
巨门的出现引发了骚乱。我可以肯定,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我和巨门身上,还有兽人开始逃跑了。
你们都不明白,巨门他救了宝兴城啊——
沾到脸上的血液让我这句话如泡影般消失了。
不知何时,我腰间出现了铁链,将我绑在了巨门的背上。
但我注意不到那些事了,我用指尖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我看着那染红了的指尖,世界不知何时也变得血红一片。
这血液的来源是正打算拔出刀的坤地卫,那熊兽人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强壮的臂膀落在一边。
“我只说了一半哦,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但是呀,扫除障碍,指的是清除熊族的【泉】之一字呢。”
生命是非常,非常脆弱的,它脆弱到有的人随手一挥,就会随风消散的程度。但它也十分强韧,即使失去了肉体的一部分,倒下的熊兽人也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刀刃对准了巨门。
“【泉】字的,家族——”
就像是有一把锤子正在拼命敲打我的头一样,我艰难的理解着巨门的话语,想起的是浩浩与介叔叔。
“是啊,翼族的预言术你知道吧?极界也有一位十分精通预言术的翼族兽人,他的预言说,熊族的【坎】位会成为熊族的死门。”
“唔——”
“㹳,你怎么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巨门停下了动作,这是因为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了威胁,同样是因为他发现了我的状态吧。
但我……
一个月前,在那飓风之中,在我掀起的飓风之中,我——
“哦……㹳,你原来被下了暗示啊?”
“暗示……?”
“就是精神操纵的一种呢,暗示会将施术者不想让受术者回想起来的记忆变成‘不会自己想起来’,除非在施术之后的极短时间内,受术者再次遇到与那段记忆非常相似的经历呢。你做了什么呀,㹳?”
“我——想不起来!”
锤子仿佛已经进入了我的大脑里,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我的精神。
“……既然是和血有关的事情,那我就帮你回想起来吧。”
“什么……巨门,你要带我去哪里……周围这是……”
在眼角的余光目睹到已无生气的熊兽人身体的那一刻,他们就成为了我经过的地方,巨门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快到我还没有回想那倒下的身躯,巨门夺走坤地卫的生命这一事实时,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北城区……?”
宝兴城的住宅区大多都聚集在这里,家家宅子灯火通明,只有我眼前的这一家,门口的灯破了。
巨门解开铁链,把我放了下来,我一阵摇晃,站立不稳,靠在墙上,肩膀刚好靠到一个凸出的木牌。
我抬起昏昏沉沉的头,看向那门牌,门牌散发出一股药味,上面写着【和泉】。
那泉字,被破坏了,一道裂痕将泉字抹去了一部分。
“怎么回事,巨门,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
在那飓风当中,我杀了那只熊。
我双手握住那只会说话的熊递给我的匕首,刺入了他的身体。
记忆忽然清晰明了,之前的疼痛全都烟消云散。
我盯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完全没入了那只大熊身体里的手,肉的压缩,躯壳的破裂,腥臭味,血腥味,还有我现在才回忆起来的一股非常淡薄的药草的气味。
头的疼痛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让我惊愕到几乎要停止呼吸的心的悸动。
“哦?空气里的水元素消失了……看来和泉霖也没命了呢,【坎】位被破了啊。”
手上的鲜血,手上的温暖,都是因为夺走了某人的生命。
“㹳,你看起来清醒了许多,你的暗示应该就是和泉霖下的呢,施术者死亡的话,暗示就会解开。”
是我的……错觉?空气突然变得干燥了。
在我的眼里,染上夜空的猩红如潮水般退散,宝兴城中带有水元素的异象也尽数停止了。
“巨门,你为什么要杀,杀……”
说不出口。
我做了相同的事。
生命有多珍贵啊,夺走他人的生命是多么一件不可原谅的事啊。
我依靠在墙边,无力再动,往日的记忆与手上鲜明的感觉一同涌来,耳边却是阿父的声音。
让我想想……那是我第一次呼唤来了一缕晨间的清风。
这证明了我能使用魔法,阿父看上去并不意外,他反而脸色凝重地对我说:
“小㹳,你要记住,除非你受到了生命威胁,你决不能对比你弱小的兽人使用魔法,也决不能主动使用风魔法来攻击兽人。你已经有了力量,这力量只会随着你的成长变得更加强大,但过于悬殊的力量差距只会让你漠视他人的生命,所以你要明白,你要知晓生命的重量。”
之后,阿父就带着我在天空飞行,进行了为时一天的旅行。
“㹳,你刚刚说什么?”
巨门的声音就像是天边漂浮的云,当我望向天边时,天空只有漆黑的夜幕,我转头看向他。
巨门看起来似乎在警戒,他不停地跺脚,四处张望。
“巨门,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些叔叔?”
“因为他们要攻击我呀,所以我就动手了呀,怎么啦?”
真是……就像是在说路边看见的花朵这样稀疏平常的事一样的表情。
那我的心情,我的愧疚,我的负罪感,巨门什么都不知道吗。
“生命是,非常珍贵的呀。”
没办法不去回想,无论是街边的冰冷的尸体,还是我这双温暖的手。
“珍贵呀……兽人的生命有什么好珍贵的?㹳啊,你周围的兽人都把你观察世界的视线挡住了,所以你才看不见每天都会上演的生死吧。真是的,溺爱也该有个限度啊,弱肉强食是狛纳的常识,兽人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哦。”
“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自己不也是兽人吗!”
吼出来之后,眼泪也夺眶而出。
如果我死掉的话,我这几年的时间就全都没有了,阿父的教诲,介叔的温柔,浩浩的陪伴……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对此感到无比的恐惧,但我却将另一个兽人几十年的光阴化为了泡影,我无法不感到悲伤。
“呜哇,㹳,你这个性格,根本没什么变化嘛。是因为暗示解除让你现在的记忆纠缠在一起,陷入了混乱?还是你一直都是这样呢,你呀~这是你今晚第一次将【感情】流露出来哦~”
“谁和你,说这个了!”
这个家伙,这个说兽人的生命不珍贵的兽人根本就没听我说的话吗?!我使劲儿拍了拍和泉家的门牌。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和泉家的宅邸里应该没有活口了,上泉家的宅邸应该也差不多,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泉】字一脉是熊族的死门,那么从久泉家分裂出来的十泉,上泉以及和泉三家,自然就是这次极兽暗杀的目标啦。”
——十泉!
“介叔叔和浩浩也是目标吗!”
“嗯……我想那几只极兽应该来不及了吧,极界之主对阴阳钥钻研得再深,也不可能超过持有阴阳钥超过两千年的熊族,极兽正在上泉家的暗杀就已经被截断了,十泉介和十泉浩大概率还是安全的,毕竟十泉家就剩下他两了,怎么看都没有威胁呀。”
“那这里……”
“是~的,已经处理完了,一点生机都没有,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我不敢有任何动作,我不能再肯定巨门不会伤害我了。
“唉……㹳,为什么你要对平常的事反应这么大呢?就因为你现在拥有了站在熊族的立场吗?你知道狛纳每天都有你看一眼就会昏厥的兽人人数被杀吗?其中大部分都是‘高贵’的大人们和山民的冲突呢,而我,作为一名曾遭和你站在一起的大人们压迫的山民,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对熊兽人的死抱有愧疚?㹳,生命根本一点都不珍贵,即使是天上的星辰,也终有一天会沉寂下去,沉入黑暗的深空里。”
巨门说的话有道理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我的手上什么都没有,血的鲜红仍出现在我的眼中,我有点……不能思考了。
“你现在还在被暗示影响吗?我来猜猜看,是不是一个月前,谷荒肃引起的那场大火里受的伤,然后和泉霖趁着这个给你治疗的机会,下了暗示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哼~㹳,有一点我赞同你哦,做错事的人要受到惩罚。抓捕我的兽人小队已经在朝着这里过来了,我现在逃跑的话,他们一定追不上我,除非……”
巨门跨过门槛,走进和泉家的大门,背着手,带着轻快的笑注视着我。
“3,2……”
巨门的脚下凝聚了我也能感知到的风,那股风一旦被巨门释放出来,他一定会瞬间消失,以我看不见的速度消失在宝兴城。
我低着头,不敢再面对巨门的笑容。我迈过和泉家的门槛,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事先声明,我的探查也不一定对,如果和泉家的熊兽人还有活口的话,你现在就能拯救他们哦。”
那就必须去做,一定要做到。
“哎呀,你这人格不是被塑造地挺好的嘛,有一点正义感,又有一点责任感,要是放在兽人身上,我可就要恶心地吐出来了。”
不能去管巨门说了什么,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到活口,只有拯救生命,我才能从夺去生命的负罪感中挣脱出来。
和泉家的宅邸要比浩浩家大不少,兽人也多了不少,躺在庭院里的熊兽人就超过了……三十个。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看完一半,我用双手去翻动他们的身体,触碰他们冰冷的身躯,他们全都没有呼吸,心脏也不在跳动。在死去的熊兽人身上,都只有一个伤口,贯穿头颅,大脑的液体都从那细小的洞口中流出来的伤口。
“呕——”
我身体的某处在颤抖,在咆哮,在警告我马上离开。
我不能离开,双手的血在驱使我的双腿,我的眼睛一遍又一遍扫过已经没有温度的和泉家的兽人,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法被,在死亡之前,一定都享受着祭典吧。
身体却做出了相反的反应,我的力气全都随着呕吐流失了,我只能瘫坐在地上,手轻轻摸着已不在温暖的深蓝色皮毛。
“你要放弃了吗?”
巨门从和泉家的房中出来,我茫然地看向他,我知道他一定知晓哪还有和泉家的熊兽人活着。
“别这样看着我啊……没办法,我就帮你好了。”
巨门温柔地牵起我的手,扶着我起身,走到扑倒在通向房中的木阶梯上的一名熊兽人,巨门把我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胸膛,我的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太好了——”
“很可惜,㹳,这位‘高贵’的大人是个陷阱。”
巨门说这话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你看清楚,他的头颅已经被贯穿了,大脑已经被破坏了,他的心脏却还在跳动……他的心脏被寄生型的极兽附身了,如果有谁在救助他的时候被再次寄生,我想啊,就会变成谷荒肃那样哦~”
——变成,谁?
短暂的思维停滞之后,双手又变得温暖起来。
我低下头,明晃晃的鲜血早已沾满了双手。
“来,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
一把干净的匕首放在了我的手中,看不出颜色的刀柄一下就被染红了。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哦,你手上沾的就是地上流的血哦。”
“那,他还算是活着……吗?”
“嗯,算吧~毕竟有救活的可能嘛,不过救的究竟是谁呢~”
“那我,又要……”
“果然是你动的手啊,熊族的公告里写的可是见舟觉诛杀了叛贼谷荒肃,这群大人真会隐瞒事实呀。”
记忆变得越来越鲜明,红色毛发的大熊仿佛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来吧,来吧——动手吧!”
巨门的声音突然大声地在耳边响起,我回过神来,发现一双冰冷的黑白相见的绒毛手握着我的手,将匕首送进眼前熊兽人的心脏。
还没结束,在巨门的手里我没办法松开匕首,刺进胸膛时传来了阻力,巨门使劲搅断了骨头,绕着心脏切割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好可怕啊,好恐怖啊,声音,画面,一切都,一切都——!
我的手抓住了一颗温暖的什么东西。
它很大,我的双手很难捧住它。
之后,它就在巨门双手的挤压里碎了,像气球,像榨干的果实,像打破的鸡蛋——
腥臭味钻入鼻腔,几乎快让我昏厥过去。
有什么从手上流下去了,有什么从手上掉下去了,有什么——
“真乖,来,这是给你的奖励。”
只能仰望的,挂在夜空的光点,一颗从巨门的眉心出现,一颗从巨门的手上浮现。
“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禄存的星星我想他也用不到了,收下吧。”
用什么收下?用我沾满污秽的双手吗?
“试炼就之后再说,我的星星能让你的记忆永远属于你自己,他人不再能对你的大脑进行干涉。禄存的星星……我想应该是共情什么的吧,你要不先试试看?都是你现在最欠缺的东西哦。”
巨门甩了甩手,一脸清爽地看着那两颗光点沉入我的头脑里。
那一瞬间,在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两扇关得紧紧的石门,它们仿佛一直都,永远都会竖立在哪里。
“你现在可别急着去参加试炼啊,那对你来说太早了……”
我带着的勾玉,存在于其中的火苗在星光的照耀下,被瞬间放大了,巨门瞬间跳开,以躲避瞬间将我全身点燃的火焰。
疼吗?不疼。痛吗?不痛。
我现在在做梦吗?我现在一定在做梦吧,等到明白,一切都会变得从没发生过,无论是声音,还是色彩,我所见的,全部都,全部都会——
“你想逃避吗?没关系,谁都会逃避自己讨厌的事物,但你不应该逃避,你拯救了我我,小㹳。”
仿佛是昨天才被我杀掉的红色巨熊,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火红的毛发燃烧着火焰,巨大的熊从四足站立到双脚站立,兽人的轮廓逐渐浮现。
“哦?这么快就有效果了?禄存的星星……是要有强烈感情的出现为条件,才能达到共情的效果啊,残缺的星星要触发的条件还真是苛刻。”
“闭嘴,七星,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若是你敢动熊族一根毫毛——”
“你就怎样?【叛贼】谷荒肃,只剩下灵魂苟且的你,能拿我怎么样?你知道你瞒着熊族到极界时的挣扎的表情,我觉得有多好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都想要的你,只有作为叛贼被就地正法的结局才适合你啊!”
……无所谓了,我现在只觉得……好脏啊。
“……七星——巨门,你也在极界之主的肃清名单上,你已经离不开这宝兴城了。”
“笑话,狛纳这天底下有什么地方是我巨门不能去的?”
“正是如此,你接下来一定会去宝兴城防守最森严的地方,然后被困在那里,你的结局只有被俘之后无止境的审问。”
“哎呀哎呀,这么说你知道那两小孩,宝兴城的阵眼在哪里了?”
“不,我说的是你必然会去的地方,你不知道的情报,极兽的第二个任务——风间㹳的成长报告。”
“——笑话,熊族对风间㹳的养育可是求助了长灵族的,如果要拿风间㹳的成长报告,怎么不去难度更低的长灵族那儿?”
“是为了确认,长灵族的记录是否和熊族的记录一样,熊族是否对风间㹳的身体情报有所保留。”
“哎呀,这……你没骗我吧?”
“我以我的种族起誓,我放才的言论没有半点虚假。”
“啧,极界之主的胃口可真大,有了芳湫㹳的数据还不满足,还想要风间㹳的——真麻烦啊,真麻烦啊!在哪儿?风间㹳的成长报告。”
“呵,在兑泽神社。”
“……我还是不放心,你是怎么知道连我都不知道的事的。”
“我过去被蛊惑,成为了奸细,自然与你这种独立出来的势力不一样。在你和风间㹳被袭击的城门口,和这里,和泉家的案发现场,都藏有……密令。”
“竟然是这样啊?!现在解读密令……来不及了吗,可是要等的人——来了!”
虽是悄无声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冷清,肃杀的氛围。
“好冷啊……”
我身上燃烧的火焰没有温度,也没有照亮四周。
巨门走的也是悄无声息,他一定是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走了吧。
“嘶——”
“竟如此惨烈……!”
“和泉家全灭了吗?!这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霖大人交代啊!”
小声的惊呼,压抑自己的声音又不禁发出声音,我朝着声源扭动头,迎面便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我与冷眼直视我的熊兽人对上了视线,他的眼神让我全身都开始颤抖。
“不是……我……?”
是我……吧?
是我,是我亲手……
“队长,这个孩子,相当可疑。”
是从我移开目光来判断的吗?可是谁被那样看着,都会感到心虚吧。
“先抓起来,等墨月莲华,那位军师大人逆转影像记录再做定夺。”
“队长!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处理我们熊族的毒瘤,将其就地正法……!”
“你多虑了。”
……不相信我吗,那也是正确的,我亲手……捏爆了一颗跳动的——
“呕——”
“队长,您想清楚,宝兴城之变的时候,这小子也在发生事件的地方!我到现在也怀疑是他对谷荒肃做了什么——”
“闭嘴!不要把你们的偏见带到工作上来!是非曲直自有军师定夺,你们是不相信宝兴城了吗?!”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呢?
身上燃烧着火焰的熊叔叔啊,被我夺走生命的兽人啊,你的火焰为何照亮不了这黑暗呢?
对着我做出攻击姿态的熊兽人收起武器,一脸愤恨地朝我抓来,但他一碰到我,毛茸茸的大手就瞬间缩了回去。
“好烫……?!”
那熊兽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不信邪地又一次朝我抓过来,结果仍是一样的。
他们的头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叫手下的人去喊一位离火卫的熊兽人过来。
“你……你不恨我吗?”
“我不恨你,我反而敬重你,年纪轻轻便不得不背负生命的重量,可惜和泉霖走了一招错路,给你施加了暗示,让你遗忘了我的事——我非常感谢你,小㹳,我能在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前结束生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只有我能看见的,火红的熊兽人对我轻声说着。
“你的生命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我的生命结束了。”
心灵突然变得好轻松……那不是我的心情,是从火红的熊兽人那里流进了我的心中。
“那你之后,会去哪里呢?”
“去灵魂的归宿吧,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是第一次死呀。”
源源不断……他的放松,他的平静,他的愧疚,他的……遗憾,源源不断地流进来了。
恍惚间,我看到一个年轻的火红色皮毛的熊兽人,他坐在山坡上,抬头望着天空,如痴如醉。
之后,一颗巨大的火球从天际划过,在落到他脚下的宝兴城之前,被宝兴城的结界挡住。
从此以后,他不再注视着天空了,他将视线放平,守望着宝兴城,守望着熊族。
长久的压抑天性,漫长的战斗,愿望久久不散凝聚成了执念,心脏的疑惑升华为对自我的动摇,毒就在这时乘虚而入,他再也看不到天空了。
我……再也看不到天空了。
我向着天空,伸出火红的毛发覆盖的手臂,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在懊悔,不该听信毒蛇的甜言蜜语,不该相信双眼所见的虚幻光芒。
我在忏悔,我愧对养育我的熊族,我还差点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在伤感,只有死亡的时候,才能再见年少时觉得美得无与伦比的天空。
我——
我……释然。
我听见死亡的钟声,我在狛纳的生命已走到尽头,我的职责已经结束了。
但我仍心有挂念,我的死亡是借由一个孩子的手而达成的,我希望我的心意能传达给他,我希望他变得坚强,能直面夺走他人生命这一事实,我想让他因此而知晓生命的责任,从此以后变成一个拥有人性的好孩子。
死神啊,请你放缓步伐,我现在还不能随你而去,我必须化解因我而起的风间㹳的心结,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了,让我再见证他的道路一段时间吧。
我……为此感到……
我,风间㹳,为此感到的是同样的心情。
感激,因此热泪盈眶,因此不断地责备自己,如果能做到更好——
我不断的用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泪,火红色的熊兽人身上燃烧的火光熄灭了,他与黑暗融为一体,就这么消失了。
我身上的火焰收束,凝聚成一缕火苗,重新回到了我脖子上带着的勾玉里。
我将手靠在勾玉附近,火苗曾经的温度完全冷却了。
直到这时,我才有了明确的感觉,知道一个人的死亡是不可挽回的。
“阿父……”
巨门多半是骗我的吧,他的话里一定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地方,他让我自己误解成了那个意思。
我望向天空,包围我的熊兽人都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但那无所谓,我只是……想看一眼天空罢了。
……天空上忽然出现了一颗青色的星星?
和看到巨门一样的感觉让我站立起来,原来是我方才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一只有着长长尾羽的,青色的漂亮孔雀飞翔在没有光亮的夜空中。
“真美啊……”
我发出感叹。
那只青色孔雀除了收在一起的尾羽,还有尾部四处飞散,比尾羽还长的数根青色羽毛。它飞翔的身姿竟让我感觉到……神圣,就像是神话故事里带来福泽的神兽。
它越来越近了……
在我身边的熊兽人发出咆哮,对它进行攻击时,我才从它的美中醒悟过来,它正朝着我这里而飞翔。
那是整片夜空里唯一的光亮,就像是独自闪耀的太阳,亦是静静端坐的月亮,我想,所有的兽人,一定都沐浴在它的青色光辉之下。
(第五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