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光环进化小说集,作者 托拜厄斯·S·巴克威尔

                                                一

        一个一袭黑装的身影身手敏捷地越过散落遍地的燃烧残骸，他紧紧握住手中的BR55战斗步枪，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鹈鹕运输机的坠落地点摸索而去。

         黑影停在了鹈鹕号已然是陷落于地面之下的机头部位，透过驾驶窗那支离破碎的防护玻璃向内望去。

        空无一物。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呢喃传入他的耳中。

       “大兵，我在这里。”

       黑影四处张望着，终于发现了微弱的求救之声源自不远之外一块巨大花岗岩一旁的桔黄色草丛之中。

       这名刚刚加入行星轨道突击队的新兵菜鸟端平手中的BR55战斗步枪，循着声音的来源向前疾驰而去。

        安装在鹈鹕号前端的七十毫米机关炮在刚才猛烈的坠机碰撞当中受到了严重损毁，鹈鹕坠落的撞击力道之大出乎常人的想象，就连那块看似坚不可摧的花岗巨岩也被鹈鹕急速坠落的船身齐齐切下一块，然后随着鹈鹕残破不缺的船体一起继续在地面之上翻滚了上百英尺，才最终停在了坠落冲击所深掘的巨大深坑之中。

         就在满是零落碎石的草丛之中，横卧着一名身着战斗服装的男性人类：他穿着标准的战斗着装，仅仅只是在胸口和背后稍微加涂了一些伪装迷彩。

       毫无疑问，他在刚才鹈鹕号坠落的猛烈撞击之中被从驾驶舱室中甩了出去，而后重重地跌落在这片尘土飞扬的沙地当中。这名战士眼下的情况非常糟糕，他的双腿，外加至少一条手臂都已经在猛烈的碰撞之中彻底折断，他的手臂，腿上，腹部的伤势令人惨不忍睹---鲜血从他全身上下向外渗透出来。

       男人的脸庞也被碎石割的稀烂，几乎无法辨认出他的面容来。

       身负重伤的男人用手中的M6手枪对准ODST，直到菜鸟来到男人的身旁，他才筋疲力尽地放下枪来。

      男人不知为何将自己身上的装甲丢了一地，直到走近细看那散落一地，焦黑融化的战斗护甲，菜鸟才恍然大悟：重伤的男人同他一样，也是一名隶属于UNSC的行星轨道突击队员（俗称地狱伞兵），假若当时他没有立即丢弃装甲，融化高热的装甲将会连男人也一同烧个精光。

      “能够见到你真是不错。”如同其他已经是奄奄一息，自知命不久矣的人类战士一样，男人的语调出人意料的冷静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与恐惧。“我还真是没有把握能够成功发出那最后的求救信息。”

      菜鸟屈膝蹲伏在男人的身旁，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医疗包裹，手忙脚乱地摸出医疗泡沫填充在男人身上仍然不断出血的伤口之上，然后又为男人注射了一剂止痛针来减轻他的痛苦。菜鸟双手颤抖地慌乱忙碌着---这一次并不是训练，这是战场，而躺倒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即将逝去的鲜活生命！虽然菜鸟已经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毕竟他并非军队之中的职业医官---菜鸟有些慌张，他不安地四处张望着，“我的单兵大气层突入作战舱就在附近，上级命令我前来此地就是为了看看是否能为一艘坠毁的鹈鹕运输船上的我方人员提供帮助。但是，长官，您的伤势非常严重，您需要立即得到全面先进的医疗救治。我们必须立即离开此地，长官，情报显示星盟部队正在蜂拥冲向这里，留给我们逃生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士兵，我们还有时间。”身负重伤的陆战队员猛地抓住ODST菜鸟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战斗，我已经战斗的太久，太久，新兵,我已经记不清楚这一路自己究竟是如何支撑过来。”重伤倒地的陆战队员倒吸了口冷气，继续道，“但是，我想要你记住，自从我参军之后直到现在我弥留于此的漫长岁月之中所发生的所有故事。我为过去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感到深深的忏悔，也许你并不会明白我此刻内心的内疚与悔恨，不过没有关系，假若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有血有肉，富有感情的人类生命，你就一定能够从我接下来所要讲的故事之中悟出一些重要的为人之道。”

       ODST菜鸟将陆战队员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轻放在地，“长官，您要说些什么？”

       陆战队员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沾满了下巴和嘴唇，“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该死的殖民地民兵训练来说起。”

       菜鸟扭过头来，回望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崎岖山路，在作战通讯频道之中向舰队司令部汇报着自己在坠落鹈鹕旁边的发现，并请求上级立即增援。

       “当然，”奄奄一息的男人继续道，“我能够认出你的肩章，你是一名菜鸟，刚刚从新兵训练营中连滚带爬的训练毕业，也许这是你初次踏上危险至极的战场......甚至，像你这样小字辈的新兵根本不就不曾知道CMA的存在...所以我想要告诉你，在UNSC树立起抵抗异星侵略者的大旗之前，曾经还有一个鼎盛一时的机构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她的名字叫做CMA（殖民地武装力量总署）...”

      “长官，您还是...”

      “闭嘴，菜鸟，好好听着！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非常重要!”男人的神色突然放松下来，仿佛陷入往昔的回思与追忆之中。“我要告诉你一个有关友情，背叛与成败得失的故事。假若你能够一字一句记下我将要告诉你的所有事情，也许，你甚至能够有机会活着将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亲口告诉朋友与亲人...”

                                                    二      

                                           

       当我年满十八周岁之时，我选择报名参加了殖民地民兵组织。那一天是2524年1月3日，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重要日子。在同我的父亲---也就是那个总是喜欢站在无边无际的金黄麦田之中观看君特机器人收割庄稼的普通农民道过告别之后，我搭上一辆满载谷物的平板货车，前往离家不远的小镇。毫无疑问，君特机器人的发明应用大大减轻了普通农户的体力劳动量，这些大小不一，用途各异的机器帮手无论是犁耕，栽种，抑或是检测庄稼的生长情况并完成最后的收割，都能代替自己的人类主人几近完美地完成工作。虽然机器已经能够完成几乎所有的农活作业，但是我们偶尔还是会亲临田间地头，来感受一下真实的务农生活。

       “这里只有沙粒和脏土，这里到处尘土飞扬。”我告诉朋友自己即将离开丰饶星的决定。“我已经彻底厌倦了这种日复一日，毫无新颖的枯燥生活。简直难以相信，我的父母跋山涉水，穿越整个星系来到这里，竟然仅仅只是为了从那尘土飞扬的田间地头之中刨出粮食而已。”

        我不甘心一辈子来做一名默默无闻，毫无建树的普通农民，当嘴叼麦秆，俯身骑卧在君特机器人巨大背部之上的我第一次抬头仰望星空之中那万千闪烁的点点群星之时，我就知道这片尘土飞扬的田地，束缚不了我渴望自由与冒险的少年雄心。

       是的，我想要去其他的殖民世界旅行冒险。携带着属于自己的佩枪游历万千世界，当我荣归故里，再次回到丰饶故乡的时候，儿时的姑娘玩伴将会为一个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帅气小伙的出现而痴迷癫狂，那时的我，将不再是曾经那个指甲之中满藏污垢的愚蠢男孩---是的，我想要成为一名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陆战队员。

        那是最后一次，我信步徘徊在奥特加德的小镇街头，肆意徜徉在米密尔河那风景秀丽的堤岸之上。借着殖民地议会大厦那风光秀美的庭院围墙之上的泛明光灯的火焰，我点燃了手中的甜心威廉牌香烟，肆意吞吐着烟圈，我来到了米密尔河岸边鳞次节比坐落着无数酒吧的小街之中，在那里，我几乎花光了随身携带的所有钱财，那次的畅饮真是酣畅淋漓，直到不胜酒力，已然是头脑模糊的我才蹒跚着步子，摇摇晃晃地离开酒吧。

       等到第二天白昼降临，一夜没有合眼的我顾不上困顿与疲惫，来到了奥特加德的民兵招募中心，一名值班军士看到我的到来从抽屉之中翻出几份文件交由我来填写。等到我小心翼翼，仔细谨慎地填写完毕所有参军需要的入伍文件之后，这名军士站起身来，亲切地同我握手，“孩子，欢迎你加入殖民地民兵武装来。”

       但是我并没有立即变成想象之中勇猛善战的陆战队员，当天晚上被转送到军营之后，又累又饿，剃光头发的我不得不忍受教官疯狂的咆哮，竭尽全力在训练场上重复着单调枯燥的高强度训练。从那时起，我的身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上等兵凯奇·叶甫盖尼，这就是我将要去拥抱光明未来的全新身份。

       我不得不说，我希望在军营之中学到真正的杀人本领，学习那些赤手空拳就能致人死命的格斗技巧，学习如何才能在足足一千码之外使用狙击步枪打烂穿行与云层雾气之中的飞鸟身体---我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极端憎恨那些一天到晚都必须要在实弹横飞的靶场之上爬来爬去，进行来周而复始，永无休止的枯燥训练。

       不过，最终我还是顺利通过了全部的新兵考核。

       同UNSC规定的新兵训练有所不同的是，CMA新兵训练仅仅持续几个星期而已。不过这段时间足以教会一个毫无经验的菜鸟学会使用武器，列队敬礼，长途行军并能够熟练地驾驶疣猪运兵车。

       之后长达一个星期的实弹打靶训练也同样非常无趣，但是同绝大多数的新兵蛋子不同，我在瞄准和射击方面还有些经验，基于这点，我被教官升职为一等兵，负责向其他新兵教导讲解 射击打靶的要领所在。

      这种感觉简直棒极了。

      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清楚地表明，我那时真是太他妈天真了。

      我在奥特加德航空港遇到了一同参军入伍的菲莉茜雅·桑德森和埃里克·圣地亚哥。菲莉茜雅的家就在丰饶星的首府奥特加德之中，而埃里克则来自距离丰饶星并不十分遥远的牧歌星。我们将自己携带的露营用具放置在地面之上，耐心地同平民乘客一起排列在等候上机的队伍之中。我们三个在先前的新兵训练营中已经成为朋友，所以两人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发泄起对于殖民地民兵训练的牢骚来。

     “我简直难以相信，我们要和平民乘坐一艘飞船前往波江星系。”菲莉茜雅发着牢骚。

     “也许我们可以找个空当趁机溜走。”埃里克提议道。

      我摇了摇头，“去哪？这条航班可是从丰饶星直航飞往波江星系，我们可是哪也去不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真他妈倒霉。”埃里克掂起自己的行李，随着队伍慢慢向前挪动步子。

      “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殖民地议会竟然允许UNSC拐走我们所有的宇航飞船？”菲莉茜雅不满地抱怨道，单为这事她已经罗嗦嘟囔了整整一个星期。丰饶星是一颗年轻而又富有活力的处女殖民星球，绝大多数定居丰饶星之上的居民都来自周边的远地殖民星球。菲莉茜雅和她的一家对UNSC和地球政府控制之下的殖民地权力总署并无好感。菲莉茜雅的家族族系已经连续数代从未踏上地球的土地。

       我不得不承认菲莉茜雅所言非虚，收缴了殖民地议会下属的所有飞船，我们这群可怜的殖民地民兵就只能混迹于平民之中，蜗居在商业航班的经济舱中任由那些殖民地权力总署的官老爷们差来遣去。

       我，菲莉茜雅和埃里克被部署到波江星系执行任务，我们那不绝于耳边的牢骚抱怨同时也是为了掩盖我们即将踏入战场的紧张与不安。唯有谈天说地，胡侃乱聊方能让我们暂时忘却执行处女任务的恐惧与心虚。

       “投石机”行动就是UNSC对于日益猖獗的叛乱军队的最终回应，而我们则被指派前往波江星系“安抚”那些对中央政府怀有敌意的远地殖民星球居民。

       我只是在为能够第一次踏上丰饶星之外的殖民土地而感到暗自欣喜，无论要到哪里，要干什么，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并不重要。

       等到我们乘坐的宇宙航班发射时空的时候，我能够清楚看到不远之处那日夜忙碌，运送货物的丰饶星轨道电梯系统，那些满载食物矿石的货运舱柜将和我们搭乘的航天飞机一样升入太空，然后驶入跃迁断层空间之中---如同漫天飞舞的蒲公英花种一般飞往散布于宇宙之中的殖民星球。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亲眼看到丰饶星的模样。

       我经常为自己自作主张离开父亲报名参军而感到懊悔不已。那次的分别之后我们就再无机会相见团聚，当我长大成熟之后再去回首那已然模糊的童年记忆，我终于明白父亲只是一名失去自己心爱妻子，整日忙碌劳作以期为自己膝下叛逆儿子提供良好生活环境的普通男人，他是一名平凡的男人，却又是一个不平凡的父亲，我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庆幸与自豪。

       我经常兀自幻想自己离开那天父亲脸上的表情模样，那是悲伤，宽慰还是不堪重负的疲倦与困乏？

       假如能够未卜先知预料到丰饶星将会面临的毁灭命运，那时的我们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出来？

       “你想要去执行任务...”菲莉茜雅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们搭乘一艘老旧的鹈鹕运输机，摇摇晃晃地飞向此次任务的目标地点---波江座第二行星表面的特里巴斯岛屿，气流涡流加剧了机体的抖动与摇晃，我的身体几乎快要彻底散下架来。

       坐在我们对面的CMA老兵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和菲莉茜雅，他们看起来很是疲倦，坐在一旁的埃里克好像已经猜透了我的心思，“不会有什么狗屁任务的，菲莉茜雅，我们应当感谢那些叛军同情者们，也许那家伙，就是我们小队之中的一人，也许那家伙已经将我们即将发动突袭的消息通知了那些叛军杂种。”埃里克故意放开自己的嗓门，好让机舱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到我们的谈话。不过埃里克所言不虚，这里无人能够反驳他的观点。

       丰饶星并不处在远地殖民地叛乱频发的中心漩涡之中，而波江星系，恰恰则处在UNSC同叛军殊死搏斗的风口浪尖之上。

       每一天那些叛军都会在波江座第二行星的主要城市之中发动炸弹袭击，UNSC的军队营地，战舰货船以及殖民地权力总署的办公大楼，这些都是他们发动攻击的绝佳场所。

       而UNSC则以愈发犀利猛烈的大规模军队围攻最为对叛军爆炸袭击的唯一回应，自从UNSC下属的秘密调查机构海军军事情报局在殖民地民兵组织之中发现叛军同情者之后，UNSC就开始逐步边缘化民兵部队的地位，他们开始逐渐剥夺民兵部队参与大规模作战行动的机会，从此之后殖民地民兵在UNSC之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过那些自命不凡的UNSC海军陆战队员可是从来不敢在殖民地民兵面前提及罗伯特·沃特斯这个名字，这名如今耀武扬威的叛 军领导者，又有几人能够料到不久之前他还是一名风光无限的UNSC正牌上校呢？

       如果想要同那些狐假虎威的海军陆战队在酒吧里面干上一架，罗伯特·沃特斯这个名字绝对是调戏他们发飙的最佳手段。

      起初我很难理解为何UNSC将我们民兵列为泄露秘密的怀疑对象，不过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我不得不加以承认，他们的猜疑不无道理。

     “所以，你想说我们这次又会扑了个空？”我问道。

      埃里克点了点头，“毋庸置疑。”

      “这次我们仍然无法消除UNSC那些官老爷对我们的猜疑，对吧？”

      “让UNSC的那些杂种见鬼去吧。”埃里克愤愤不平地回答道，“他们认为我们是没种的杂碎，他们口是心非地将我们逐出战场，他们给我们的待遇猪狗不如：看看我们手中的这些破烂玩意，这些古董早就该进到博物馆去了。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抱怨我们经验缺乏，能力不足？先他妈给老子弄来一件能够拿出手来的全新军服再他妈开始自己的唧唧歪歪。”

       坐在埃里克身旁的几名民兵赞同地点了点头，大家无不对埃里克所提到UNSC给我们的不公待遇感到不满。

       “那我们参军入伍，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何而战？”我又问道。

       坐在我对面的菲莉茜雅咧嘴笑道，“你难道想回到自家金灿灿的麦田之中继续务农吗，凯奇？”

       “当然不愿。”我也笑了。

       战士所秉承的信仰就是如此简单：他们将会为了自己身边的战友而无所畏惧地奋战到底 ，菲莉茜雅和埃里克就是我最为至亲的战友，他们就是我的亲人；而新兵训练营和兵营就是我能够依靠的坚实港湾；那里就是我的新家；特别是当自己远离家园故土来到这里参军入伍之时，我们就更加眷恋和依赖自己的“新家”和“新的亲人”。

       每一个同我身处一艘鹈鹕之中的战士都是我的亲人，尽管我们来自五湖四海，尽管我们有时意见不尽相同，但是我们仍然是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至亲战友，当我们踏出鹈鹕，进入战场之时，我们将会团结一致，奋勇杀敌。

      菲莉茜雅一如既往率先冲出了机舱，我和埃里克紧随其后举枪掩护，其余的战士也迅速在鹈鹕周围建立起警戒圈来。

       整个岛屿表面一片荒芜，但是非常明显，曾经有人在不久之前在此安营扎寨。不远之处一片空地之上的篝火仍然没有完全熄灭，鹈鹕运输机所喷射的巨大气流将四周的隐蔽涂装帐篷劲吹地东倒西歪，这座叛军刚刚弃守的营地周围甚至还插满了用于射击训练的假人标靶。

       “我非常遗憾地向大家宣布，”菲莉茜雅开口讲道，“叛军再次在我们眼皮底下溜之大吉。”菲莉茜雅看起来非常沮丧，也许她和我也一样，正在为民兵内部出现了叛军奸细而感到困惑不已。尽管我们只是并不被UNSC看好的远地殖民地居民，但是眼下我们的身份都是为国效力的战士，而战士们，则无不希望能够圆满完成上级交付自己的所有任务。

       一个小时过后，一名海军军事情报局的官员乘坐一架外表锃亮的全新鹈鹕降落在小岛之上。这名军情局特工面露难色地在叛军营地的废墟之上勉强逛了一圈，随后转身回到鹈鹕之上，匆匆离开。

        那晚我们在岸边吃起了烧烤，夕阳华美绚丽的余晖还没有彻底散去，闪烁群星就迫不及待爬满在我们头顶的星空之上。

       “他们绝不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眼下猖獗的分裂与叛乱。”菲莉茜雅自言自语道，将吃剩的鸡腿骨头扔到了流水之中。

       “你在指谁？”我忍不住问道。

       “UNSC，也就是地球和近地殖民地群。”菲莉茜雅指了指群星闪烁的夜空，“假如人类不断在无边宇宙之中播撒自己文明的种子，那么我们又能如何保证所有的人类都能够团结一致，在UNSC的旗帜之下共同奋斗？不是有这么一句谚语吗？距离会淡化人们的友谊与感情，当然，时间也是一样，无论之前情况如何，我们仍然无法避免分道扬镳的最终命运。无论UNSC的那些家伙如何算尽心机，他们都无法改变这个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甚至有些处于UNSC体制之内的家伙也会不顾一切逃亡来到远地殖民地群来。现在的UNSC就如同当年的罗马帝国，他们不停的降伏那些野蛮人并教授他们作战的本领，但是最终，学有所成的野蛮部落还是选择与自己的宗主罗马帝国兵戎相见。而我们，则是二十六世纪UNSC眼中的野蛮部落！”

       一小块煤炭在篝火中爆裂开来，在夜空之中播散出一片白炽的斑斑火星。

       埃里克用手中的鸡骨头砸向菲莉茜雅，“你知道的太多了，你这个该死的分离主义者。”

      菲莉茜雅笑了，“分离主义？不不，长官，我可不是那些该死的叛军。我只会服从上级的命令而已。假如当初我没有选择报名参军，那么现在的我就会孤苦伶仃地栖身于奥特加德城郊的阴森监狱之中，哦，老天，那晚我竟然和酒吧里的那个姑娘上了...”

       “我们知道你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怎么会知道跟我上床的那个姑娘竟然会是总督的女儿？”我和埃里克几乎异口同声地接过菲莉茜雅的话茬，这个有些无厘头的小笑话菲莉茜雅已经反复嘟囔过不知多少遍了。

      菲莉茜雅的脸庞被篝火撩得通红，她笑的前仰后合，她叫我们将篝火旁边的几箱啤酒拿来，趁着这些刚从冰箱之中拿出的冷饮还没有被篝火烤熟，让我们快点将它们一饮而尽吧。

       第二天我们被派往极乐城执行防暴训练的例行任务。疯狂的民众聚集在城市中心，不断地向殖民地权力总署的办公大楼上投掷石块和废物，还有些人高举要求自由独立的标语不断冲击总署大楼的正门。而我们则手持防爆盾牌，竭尽全力将这些暴民阻挡在大楼之外。

       “这些家伙都他妈已经彻底癫狂了。”菲莉茜雅紧紧挽住我的手臂，气喘吁吁地发着牢骚。一个身着短裙的红发女子在我们面前疯狂叫嚣，并试图跳过我们身体组成的警戒防线。还好埃里克眼疾手快发现了她的疯狂行径，埃里克猛地一推，毫无防备的红发女子重重地向后跌去，不过幸好被自己的两个朋友接应下来。

      这些本应该是普通警察就能胜任的一般维稳工作，很显然，在尚可预见的未来之中，UNSC并无打算将我们这些出身远地殖民地的民兵部队派往前线执行清剿或者反游击一类的作战任务，他们并不信任我们。

       不过我们已经并不在意了。

       这段时间之中唯一引起我们注意的则是，叛乱一天一天愈发严重起来。

       在忍受了两个月之久漫长的防爆巡逻和基地守卫，以及马虎应付完成了其他一些UNSC交付我们前去完成的弱智任务之后，我们终于被寂寞和空虚彻底压垮，虽然上级对我们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但是我们已经打定注意，准备自行找点乐子来聊以度日。我们的营地距离极乐城非常之远，这意味着求乐心切的我们只剩下了两种选择：要么碰碰运气半路试着半路截车，要么通过某种途径搞来一辆停放在军营之中的疣猪运兵车来潇洒徜徉。

       所以我，菲莉茜雅和埃里克迅速和阿莉森·斯塔克成为了朋友，她是殖民地民兵部队之中已然凤毛麟角的女性飞行员之一。她不仅能为我们找来代步的交通工具，更为重要的是，她还熟识一名基地之中负责考勤的执勤士官---准确来说那名白痴男性士官对阿莉森怀有不切实际的疯狂好感---不过这样我们就再也不必低三下四向上级地请假告退。

       通常情况下我们和那些飞行员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但是阿莉森却和别人有所不同，她能够将你光明正大地带出基地，来到极乐城中的大小酒吧肆无忌惮地畅饮一番，然后再带领我们一行醉鬼晃晃悠悠，有恃无恐地返回到基地之中。

       但是今晚，当看到营地正中的停车场上空空无也之时，我们四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士官竟然把车子都他妈开走了。”菲莉茜雅嘟囔道。

        埃里克也兀自发着牢骚，“也许他们是要赶去护送我们的军用物资。”

       “去哪里？”

       “这并不重要。你想想那些分离主义者们是如何搞到UNSC制式的炸药和作战装备的？还有那些武器配件和部队给养，这些玩意会从天而降吗？”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难道他们是从黑市上买来这些物件的？”

       “那黑市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物资的？这些东西的流出总能查出一个源头来。”埃里克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这些可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我应答道，“眼下我只关心我们如何才能搞到一辆合适的交通工具来。”

       阿莉森紧抱双臂，“我倒是有一个解决的办法，不过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够不够胆来......”

       “当然够了，你有什么主意？”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的急切逗乐了一旁的菲莉茜雅。

       答案就是黄蜂。这种单座的轻型侦察机在机翼两侧安装了两个大功率的反动引擎，机首还安装了一挺小型机关炮，远远望去，黄蜂侦察机活像一个巨大的钢铁飞虫。

       “你想要我们搭乘在黄蜂的两翼之上？”埃里克有些惊讶，他试探性地伸出脚来踩了两下黄蜂的机翼。

       在我看来，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嗨，你们不懂了吧，UNSC陆战队员可是整天扒在机翼之上在天空之中兜来逛去，”阿莉森爬入狭小的驾驶舱中，“无论是执行突袭战斗，还是日常训练，还是要去执行任务需要跑腿的任务，黄蜂都是陆战队员们最为中意的代步工具。”

       阿莉森所言不虚。

       不过除去驾驶飞机的阿莉森外，我们还有三人，无论如何，总将会有两人站在同侧的机翼之中。

       我，菲莉茜雅和埃里克决定听天由命，一轮剪刀，石头，布的比拼之后，埃里克成为了唯一的赢家。

      埃里克走向黄蜂的对面机翼，“让我们目的地再相见哈！”

      我让菲莉茜雅站在了靠近机体内测的侧翼之上，然后自己也踏到机翼之上。

      “棒极了，这架也采用了UNSC标准的制式战机操控模式。”阿莉森满意地自言自语道，我站在机翼之上，透过驾驶窗的玻璃注视着她启动黄蜂的一举一动，突然从她的话语之中琢磨出了什么。

       “等等，”我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叫‘也’采用了标准的操控模式，难道这是你第一次驾驶黄蜂战机吗？”

       “放心好了，我对这种飞机的操控了解透彻，所有的这些操控器具，操纵摇杆啦，油门啦，都和我们用于训练的垂直起降训练机毫无差别。”黄蜂摇摇晃晃地开始慢慢上升，我蹲下身体，考虑要不要立即跳下机来。

       但是我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黄蜂之中，黄蜂逐渐加快了上升的速度，而后呼啸着向极乐城方向飞驰而去。

       我甚至能够听到埃里克在机身另外一侧兴奋的狂叫，确实，这次旅程简直他妈刺激到了极点。

       我们此次作乐的地点是位于极乐城郊的一家夜总会。阿莉森驾驶着黄蜂低空飞行越过了一大片居民小区，而后将飞机降落在一片空旷的停车场上。

       菲莉茜雅和我跳下飞机，再次接触到坚实平坦的地面，我竟然感觉到小腿有些无力发软。

      埃里克也从机身另外一侧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疯狂大笑道，“真是感谢UNSC的那些头儿们，希望他们今后还会一直指派我们去完成那些陆战队员不屑一顾的弱智任务！”

       “快跟我们来吧。”我和菲莉茜雅一起将阿莉森拉出了黄蜂机舱。

       我们冲进人声鼎沸的酒吧之中。“嗨，你准备怎么向自己的头儿解释黄蜂的事情？”趁着等酒上台的空档，菲莉茜雅问道。

       “训练需要。”阿莉森竭力想要自己的嗓门盖过酒吧之中震耳欲聋的嘈杂音乐，“我相信我的那名士官‘男’朋友不会和我计较这么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我大笑道，“难道那个对你感情已然超越普通朋友的蠢猪仍然坚信自己的恒心可以感天动地？”

       阿莉森举起酒杯，“我的小乖乖，只要你不将我对男人不感兴趣的秘密透露给他，我敢保证这家伙在今后相当之长的时间里面仍然会自我感觉非常良好。”阿莉森举起酒杯指了指舞池之中疯狂扭动的人群，“当然，我们的派对狂欢也能一如既往的继续下去。”

       阿莉森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狂欢的人群。“这位女士的酒钱全都记到我的账上。”我扭头对吧台小生叮嘱道。

      “你难道不和阿莉森去一起跳舞？”我问道身旁的菲莉茜雅。

      “她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菲莉茜雅咧嘴笑到，“我可是只对那些泥里爬，雨中打的陆战姑娘情有独钟，如果你能给我弄来一个，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我可没有时间去做你的媒婆。”我也笑了。

      菲莉茜雅摇了摇头，“你真是邋遢极了，凯奇，我们见过的所有姑娘都认为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丰饶星乡巴佬。”

       “那又如何？难道你不是吗？”菲莉茜雅的话触到了我的痛处。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奥特加德姑娘，那些和我一样出生成长在城市之中的女孩可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再说，你也太没有型了。”

       “哦，去你妈的，你他妈就会毫无根据来贬低我的形象。”

       “好了好了，我为自己刚才的言行而深感内疚，”菲莉茜雅将酒杯塞到我的手中，“好了，悠着点啊，我要去女士化妆间搜寻一下猎物哈。”

       我随同菲莉茜雅一起来到酒吧的门厅走廊之中，然后等待在女士化妆间的门外。

       等到菲莉茜雅从化妆间中走出，我们两人开始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叛军引爆了早已安置在酒吧之内的烈性炸药，夹杂着滚滚热浪的炽热冲击波瞬间就将我掀翻到地板之上。

       我的身体平躺在门厅的地毯之上，眼前一片模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枚藏于酒吧之中的炸弹也被引爆，只一瞬间，我们全被压在了轰然倒塌的残垣断壁之下。

       是地狱伞兵将我们从废墟之中抢救出来。

       绝大多数当时身处舞厅的平民都葬身于爆炸之中。阿莉森则被一截横飞的钢筋刺穿了脑门。埃里克在爆炸之中身负重伤，昏迷不醒，随后他被紧急送往致远星以接受更加全面先进的医疗救治。

       菲莉茜雅和我则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在对我们的伤口注入自愈泡沫简单处理之后，我们被送往爆炸现场附近临时搭建的紧急医院接受进一步治疗。

       医生为我和菲莉茜雅注入了大剂量的止疼剂，爆炸造成了我的数根肋骨断裂，轻微脑震荡，身体表面中度烧伤以及头骨受损，等等等等。

       菲莉茜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多亏你们在爆炸响起之时待在门厅走廊之中，”一名地狱伞兵医官对我说道，“你们真他妈走运。”

       但是我并没有感到有任何值得庆幸的事情。

       特别是当那些如同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的军情局特工出现之后，一切就更是雪上加霜。

       这些惹人厌恶的家伙反复询问我们如何来到此地，是否与叛军进行接触等等之类的问题，他们还不厌其烦地追问我们是否还愿意效忠UNSC，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确认。

       最终，军情局特工们还是放过了我和菲莉茜雅，从他们口中我们得知，叛军之所以选择那座酒吧作为炸弹袭击的对象，正是因为那里整天聚集着大量溜号或者正在休假的UNSC陆战队员。

        数月之久的病榻修养，让我能有时间好好思考自己下一步将何去何从。

        “那些陆战队员们都在讨论，UNSC将会剥夺殖民地民兵部队参与‘投石机作战’的权力，”自从能够下床走路，我就喜欢坐在菲莉茜雅的床边和她侃天说地，“甚至还有流言传来，UNSC将会选择撤销殖民地民兵部队的番号，至少他们想要彻底架空殖民地民兵部队的权力，让她名存实亡。”

       “意料之中的事情嘛。”

        “那么，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我问道，“即使殖民地民兵组织的名号能够侥幸得以保留，她也只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空壳子而已。我们继续留在民兵部队又会有何作为？我想，我想离开民兵组织，加入UNSC正规部队。”

        “什么？你他妈怎么想要当一名职业军人？”菲莉茜雅有些难以置信，“如果你选择加入UNSC，那么这辈子可就别再指望回到丰饶星了，天知道那些官老爷们会将你派到哪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执行任务。还好，我们现在仍能选择退出，我们仍然有机会回到自己的故乡。”

       “我可是并不在意是否还能再次回到丰饶星上。”我回答道。

       “那里可是你的家，那里可是你父亲辛勤耕耘的地方。”

       “那里没有任何值得我去留恋的地方，丰饶星只是一颗尘土飞扬的荒凉星球而已，菲莉茜雅，回去那里又有什么意义呢？你难道准备回到奥特加德吗？”

       “没错，”菲莉茜雅的回答着实令我吃了一惊，我原本以为她会和我一样对于加入UNSC满怀憧憬，“别忘了，我可不是自愿来参军入伍。”

       “我一直以为你所讲述的那个关于总督女儿的故事...只是一个玩笑而已，难道参军果然能帮助你免除牢狱之灾吗？”

        “不，不，那当时是我胡乱编造的故事。事实是，我的父亲强迫我加入了民兵部队，”菲莉茜雅继续道，“那次我偷来了一辆MLX机车，正在大街之上尽情驰骋的时候被我父亲抓个正着，我的幼稚和鲁莽让父亲感到痛心疾首，而正是这件事让他下定决心把我送到了军队之中。”

       “所以，你现在决定要回到奥特加德去？”

       “只要他们决定解散民兵部队，我就会立刻选择返回家乡。”菲莉茜雅有些无奈，“而你，又为什么想要去加入UNSC呢？”

       我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下颚，“我想要成为一名铁骨铮铮的陆战队员，阻止类似酒吧爆炸的悲剧再次上演。那天，军情局特工告诉我说，他们发现安放在酒吧之中的爆炸物全部都由殖民地民兵部队的制式装备改造而成，也许这些炸药就是从我们基地流入到叛军手中。那些杂种已经不算是普通意义上的分离主义者了，他们是恐怖分子，他们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也许问题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菲莉茜雅回答道，“UNSC只要离开远地殖民地，停止对于远地殖民地居民的压迫和束缚，哪里还会出现什么一呼百应的该死叛乱？”

      “也许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不要忘了，这些分离主义者们的爆炸袭击令无数平民白白送命，难道这些就是分离主义者们口口声声的所谓‘为了殖民者的福祉与权力而战’？那些叛军们到底在为谁而战？难道是那些惨死于他们亲手制造的爆炸袭击之中的无辜百姓？”

       “也许UNSC对殖民地所采取的高压政策才是导致一切悲剧发生的最终根源，”菲莉茜雅呢喃道，“自从‘投石机行动’开始以来，足足一百万无辜平民死于双方你来我往的交战与袭击之中，但是不要忘记，无论伤亡多么惨重，还是有大量平民支持分离主义者和叛军的反乱行径。”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身为军人，我们的职责就是保卫民众，无论敌人来自外界还是内部，我们都要将威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敌人彻底消灭，正因为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与意味，我才下定决心，立志成为一名光荣无畏的行星轨道突击队员。”

       “加入地狱伞兵...你他妈难道发疯了嘛？你难道不想再多活几年吗？”

       “只要伤势痊愈，我就会立即报名加入。”

       菲莉茜雅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也算上我一个吧，我们一起报名参加。”

       “你他妈跟着我去凑什么热闹啊？”

       “现在埃里克仍然不省人事地躺倒在医院之中，阿莉森已经死了，你难道想要我自己孤苦伶仃，独自一人返回到丰饶星上？这不可能好吧，我们不会分开的，凯奇，否则那群饥渴无比的地狱伞兵就会将你这只小菜鸟整到爆惨。”

       “菲莉茜雅，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你...”我扭头注视菲莉茜雅的脸庞。

       “好了，我意已决，闭上你的臭嘴吧凯奇。你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也许我的选择在你看来有些不大靠谱，但我坚信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我想要消灭所有威胁人民安全的叛军杂种。”

       “我知道，你这个愤世嫉俗，满脑子都是教条德行的蠢猪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你的敌人。”

       “等到我们功成名就，就能够风光无限地重返我们阔别已久的丰饶家园了哈。”我回答道。

       结果和我们先前的预想完全一致，UNSC提前结束了我们的民兵兵役，并为我们每人都准备好了回乡的机票。

       我尝试着最后一次说服菲莉茜雅放弃报名加入地狱伞兵，但是她已然下定了决心。

      地狱伞兵的征兵办公室里人声嘈杂，几名士官在电视前挤作一团，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嚷之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菲莉茜雅有些不解。

      “我们终于抓住沃特斯那个混蛋了。”他们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罗伯特·沃特斯？”这确实是一个令人震惊的爆炸性新闻，沃特斯率领着远地殖民地群的主力叛军隐匿于小行星带之中，想要确定沃特斯藏身的具体地点简直要比登天还难，“是谁抓住了沃特斯？地狱伞兵吗？”

      “尚不清楚，不过军情局的宣传机器已经全面启动，开始在各个频道大肆宣传沃特斯被捕的消息。”一名中士接过我们递交的报名入伍申请书，“这一天真值得所有陆战队员都放下工作，好好庆祝一下！而对于那些该死的分离主义者们来说，沃特斯的被捕毋庸置疑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敲响了叛军覆灭的丧钟！”

       既然罗伯特·沃特斯已然成为UNSC的阶下之囚，持续数年之久的大反乱终于开始走向自己覆灭的尽头 。

       “新兵蛋子，哈？”头发斑白的中士淫笑道，“如果你们觉得殖民地民兵部队的训练已然十分艰苦，那么我保证地狱伞兵的新兵集训会给你们带来更多超越想象的意外惊喜。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撑过训练，圆满毕业。”

       我大笑起来，但是对面的地狱伞兵征兵士官们却依然紧绷着毫无表情的脸皮，他们心里清楚我和菲莉茜雅将会要面临如何艰苦可怕的训练---想到自己终于又有新兵能够折磨---这些家伙露出了如同猎食野狼一般阴险淫荡的笑容。

       在ODST新兵训练营中，我才真正学会并熟练掌握了致人死地的杀敌本领。

       当然训练之中还发生了很多其他事情。

       首先，他们剥夺了我们先前在殖民地民兵部队中获得的军衔。

       “你们以为在那狗屁民兵部队里面混个军阶，就能来老子的部队里面耀武扬威？”一名士官如此回答我所提出的质疑，“你们他妈的要在这里给我脚踏实地重新开始。”

       于是残酷的训练就这样拉开了帷幕。起初，我和菲莉茜雅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我们还能够在食堂一起吃饭，利用训练休息的短暂空档一同讨论问题。

       但是情况很快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训练的强度越来越大，训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身体与心理的双重压力几乎将我们彻底压垮。

       长跑，俯卧撑，障碍穿越，这样的高强度体能训练足足持续了三周之久，这还不算，教官们总是能够想出新的花样来折磨我们的身心---穿越如同烂泥一般的人工雪场；想方设法在枪弹横飞的模拟战场之中幸存下来；匍匐穿越密布着铁丝网，碎石瓦砾以及倒塌建筑的模拟战场---而那些教官，则会手提机枪，用真枪实弹向你头顶之上几个英寸的地方倾泻弹药。

       然而这一切还仅仅只是开胃菜而已。

       在第一天开始进行小队战术配合训练的时候，教官给我们整个大队五十名新兵每人发放了一件地狱伞兵的制式训练服装，然后把我们集体丢弃在了一座山峰的山脚地方。

        “顺利到达峰顶的人才有资格返回军营去痛痛快快地吃香喝辣，然后还能再美美地睡个好觉，剩余的人，哼哼，我想你们能够猜到那些失败者们的悲惨下场。”我们的教官，欧·雷利中士，一脸坏笑。

       我们枪中装填的是TTR弹，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谓的战术训练弹，这些子弹并不具有真正的杀伤能力，但是其中填充的有色化学溶液却能够和我们身上所穿的纳米高分子战斗服发上相互反应---只要被一发TTR弹击中身体，训练装甲就会自动锁死任何被战术训练弹之中溶液接触的身体部位。

       小队战术配合训练进行到第二天，欧·雷利掏出已经装填了TTR弹的手枪循着队伍向我们每个人的大腿上开了一枪，然后又疯狂高喊道，“你们这些蠢驴，给我以最快速度冲上山头，冲，冲，冲！”我们只得一头雾水，一瘸一拐地蜂拥冲向山头，反应稍慢者的另一条腿上也会挨上一枪，“新兵，给我爬到终点！”

       有时，这样的训练会将我折磨的无法动弹，这时就会有教官过来蹲在我的身边，不屑的嘲笑询问所有的殖民地民兵是否全都是像我一样的孬种白痴？

       终于有一天，我拿到了一支填满TTR弹，属于我自己的MA5B突击步枪。

       鹈鹕运输机队将我们整个大队五十号人送到目的地点之后扬长而去，只留下我们这群新兵在茂密的森林之中手足无措的面面相觑。

       “你认为...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这里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在等待着我们？”一名新兵注视着山脉两侧遮天蔽日的森林，低声问道。

       “我想，那些狗娘养的教官一定躲在某处等着我们踏入他们精心...”还没等我说完，发问的新兵就被TTR弹一击正中胸口，随着鲜红的化学试剂在战斗服装上四溅开来，新兵的衣服被彻底锁定。

       “狙击手！”

       剩余的四十九人惊慌失措地四散开来，各自寻找有利地形依托掩护。就在我屈身躲藏在一块巨石之后的这会空当，又有八名新兵被TTR弹击中身体，倒地“毙命”。

       一名紧张的地狱伞兵猛地冲到了我所藏身的巨石之后，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想要查看狙击手藏身的位置，但是这个倒霉的家伙刚一露头，一发TTR弹就正中他的头盔，新兵的身体重重跌落，口中仍在不住诅咒，“真他妈见鬼。”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就有一半的新兵被来自山顶的火力“击毙”，我甚至能够隐约听到那些躲藏在山顶的教官所发出的淫荡笑声。

       我把那名已经“阵亡”的新兵推到一边，假如我们仍然留在此地，那么用不了两分钟我们就会全军覆没。“山顶上只有区区几个教官！”我高声喊道，“我们唯一的选择只有冲上山去和他们展开肉搏，他们枪法虽好，但是我们人数占优，这是我们败中求胜的唯一希望！”

       我听到菲莉茜雅在森林的另外一边高声应答道，“他说的没错，大伙倒计时三秒！”

        “一，二，三！”我和其余二十四名幸存者几乎同时跨出各自藏身的掩体，朝着山顶冲锋而去。

       跃出掩体仅仅五英尺远，一发TTR弹就不偏不倚击中了我的腹部，我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身来。

       就在前方不远的山顶之上，就在那繁盛茂密的丛林之中，激烈的战斗仍然在继续进行，我甚至能够听到菲莉茜雅在山顶之上的高声嘶喊---她在竭力指挥仅存的新兵进行最后的冲刺---紧接着我听到了菲莉茜雅中弹倒地那愤怒的诅咒怒吼。

       半个小时之后，一名教官从森林的阴影之中快步跃出，他来到我的面前，高声吼道，“废物，训练三周，刚才的那一嗓子是你唯一可圈可点的有为瞬间。”话毕，教官转身大步离开。

       等到身上的地狱伞兵制式装甲在数个小时之后自动解除锁定，我和其余的新兵伙伴们，我们五十个人在山脚之下百无聊赖地四处闲逛，饥寒交迫的我们围聚在堆起的篝火之间瑟瑟发抖，直到第二天清晨，鹈鹕机队才把我们接回基地。

       后来我们被分成了数个火力小组来进行战术训练。菲莉茜雅被教官任命为我们小组的组长，我们小组还包括了来自致远星的金发瘦高男孩梅森，和来自波江座第二行星的奇克。我们四人共同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作战集体。

       等到第二次进行夺取山头控制权的训练之时，奇克和梅森会按照之前的作战部署在掩体之后为交替前进的我和菲莉茜雅提供火力掩护，等到我们两人各自找到合适掩体之后，就会转而再为奇克和梅森的迂回推进提供火力支援。

       交替前进和迂回穿插帮助我们在教官猛烈的火力之下突进到半山腰上，就在此时，一名狡猾的教官迂回到了我们后方，然后干掉了殿后掩护的奇克。

       后原着火让我们感到惊慌失措，我们三人不得不紧紧依偎在各自隐蔽的掩体之中，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如此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几秒钟后，一枚TTR手雷落点精确地掉落在我们三人正中，一切就此结束。

       又要在山顶熬上一个饥寒交迫的可恶夜晚。

       后来，他们开始慢慢教导我们学习使用小组战术发动进攻，提醒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要同其他小队进行互动合作，要和其他小队一起并肩作战。

       从乱作一团的各自为战转变为互相掩护的迂回前进，如此巨大的战术进步让我们几乎距离教官把守的山顶近在咫尺，但是靠近山峦巅峰的陡峭岩壁几乎寸草不生，失去了繁密树林的掩护，教官们精准无比的交叉狙击火力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

       绝大多数的作战小组都已经被教官狙击手们蚕食消灭，菲莉茜雅，奇克，梅森和我紧紧趴卧在雪土混杂的山脊之上向山顶开火还击。我们是距离山顶最近的一个作战小组，同时也是距离山顶最近的唯一一个作战小组。

       “有什么好主意能帮我们拿下山顶吗？”菲莉茜雅问道。在眼下这种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我们手中弹药已经所剩无几的情况之下，我们只有短短数秒的时间做出最后决断。

      “我们没有资本和教官们来硬碰硬，我们必须要想办法搞到狙击步枪。”我回答道。

      “只有教官才有那些玩意。”

      “没错，而现在他们正急于将我们一网打尽。”我指了指山脚之下的茂密树林。

       我们退回到森林边缘共商大计。“装死。”奇克低语道，“我们和其他被干掉的新兵一起装死躺卧在树林边缘，也许能骗过那些混蛋教官。”

       这种办法只能骗过教官一次，不过除此之外，我们别无其他选择。

       就在从后方追击而来的教官小心翼翼地来到开阔地前之时，倒地假死的我们发动了突然袭击，我瞄准近在咫尺的欧·雷利疯狂扫射，将其击倒在地。

       我们毫不客气地收缴了“阵亡”教官的狙击步枪。

       半山腰上的枪响惊动了山顶的教官，梅森被狙击步枪子弹击中了大腿，他挣扎着举枪想要还击，但是奇克和菲莉茜雅已经先他一步干掉了发动袭击的两名教官。

        我向教官可能藏身的地方掷出一枚TTR手雷，而菲莉茜雅和奇克则趁势干掉了从掩体之后仓皇逃出的两名教官。

       据守山顶的最后一名教官举起狙击步枪一枪命中了我的手臂，但是我没有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MA5B的一阵连射将其干净利索地彻底放倒。

       我们终于拿下了教官把守的该死山头。

       “干得漂亮。”菲莉茜雅拍了拍我的肩膀。虽然我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了一些TTR弹之中的锁定药剂，但是我们仍然一瘸一拐地攀到山顶巅峰---我们那饱含胜利喜悦的兴奋高喊响彻云霄。

        一架鹈鹕运输机从远处呼啸飞来，降落在山区之中事先开辟的停机坪上，一名面色严峻的一等士官和一群下士从机舱之中迅速走出。

       他没有理会得胜庆祝的我们几个新兵。“把所有人都给我集合起来，现在就去！”士官手下的下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四散开来的下士们又自己手中的盔甲解锁棒来解除“阵亡”新兵战甲的锁定。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头，这些家伙为何这次如此急切地想要将我们集合起来？这个来历不明的一等士官又来我们这个训练营地做些什么？

       我们在士官面前迅速列队集合，他点了点头，“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训练教官们快速清点了队列之中的新兵人数---一个不差。

       “很好，稍息。各位在如此艰险的野外环境之中刻苦训练，对此我感到非常欣慰，不过，今天我此行的目的是想要向大家传递一个来自军部的明确信息，你们的训练进程必须加快速度。”

       教官们听罢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新兵队列中也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以下我将要告诉你们的信息绝大多数都属于绝密情报，虽然军情局和海军总部向下传达的情报并不完全一致，但是我能够告诉各位的只有如下信息：我们刚刚和一个智能异星文明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第一类接触。”

       队伍之中发出了一片惊叹，甚至还有些人下意识地仰望头顶的蓝色天空：人类竟然和其他文明发生了第一类接触！

       一等士官面色冷峻，继续说道，“我们目前只知道我方人员完全按照事先制定的规程和异星人进行了初次接触，但是事情的变化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他们宣称毁灭人类是秉承众神的旨意，而自己仅仅只是神明执行天罚的工具而已，紧接着这些异星杂种就对我们派去进行接触的战舰发动了攻击。也许这就是他们对我们所发出的宣战通告---整个UNSC都已经行动起来，殖民地民兵组织已经解散，所有服役单位都已经转属UNSC直接管辖，重新训练。我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将会是一场我们不得不倾尽全力才有可能最终得胜的漫长战争。

       “这些异星人的强大与残暴超出我们的想象，他们已经完全占领...或者说是彻底摧毁了一个远地殖民星球。普雷斯顿·科尔上将即将率领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舰队夺回失陷的殖民星球。”

       震惊。除此之外，还是震惊。

       来自牧歌星球的新兵罗德里魁兹率先反应过来，他发问道，“究竟是哪一个殖民地陷于敌手了，长官？”

       “丰饶星。”一等士官的回答让我感到天崩地裂。

       不知是谁抓住了我的肩旁，我精神恍惚地扭过头来，看到泪水盈眶的菲莉茜雅已经颓然倒地，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双眼，“尘土飞扬？”她声音颤抖地问道，“你现在还认为自己的家园只是一块尘土飞扬的荒地吗？”

       菲莉茜雅的质疑让我无言以对，我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她的面前，缄默无声。

       丰饶星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试图回忆起自己离开之时和父亲最后的告别话语，试图回想起我们之间的欢声笑语的快乐回忆，但是我的大脑之中只剩一片空白。

       我一直天真地兀自以为父亲会日复一日的在田间地头辛勤劳动，我一直臆想等到自己游历万千世界，功成名就重返家乡之时，再同父亲一起共叙家常也为时不晚，也许恰好为时不晚。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也许了，父亲和丰饶星一起，化为了宇宙之中的点点尘埃。

       菲莉茜雅的双手深深嵌入泥土之中，她猛地跳到我的面前，“尘土，我终于明白你所谓尘土飞扬的真正含义了，你这个狗娘养的混蛋杂种！”

       菲莉茜雅一拳击在了我的脸庞之上，指间飞溅的泥土洒满了我的脸庞。我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那一瞬间，我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已经离我远去，我只是呆呆地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尘土飞扬。

      一切都只是转瞬即逝的尘土飞扬。

                                                    三

        在之后的训练岁月当中，上级将菲莉茜雅调到了另外一个火力小组之中。而我们小组的新组长，拉哈德，则是一名地地道道的UNSC精锐老兵，在普通陆战部队服役多年之后，他转而加入了行星轨道突击队，而拉哈德对于自己被调离原单位来到菜鸟小组担任组长感到非常不满，于是他将自己的怨恨全部发泄到了我的头上。

       虽然我已经在殖民地民兵训练之中被授予官阶，但是显然，拉哈德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对我的不良印象，与此同时，我和菲莉茜雅---因为这两个来自偏远殖民星球的新兵蛋子之间发生过节而令拉哈德被调离自己原来训练的小队，这个狡猾的老兵油子始终记恨在心。

       只要小队之中搞砸任何任务，哪怕只是犯下微不足道的小小失误，拉哈德都会将全部错误归咎于我，并以此为借口，命令我来完成更多份外的任务来将功抵过。

       但是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我和奇克和梅森的战友感情牢不可破，我们三人共同组成了坚强的对外同盟。

       日子就这样在不经意间飞逝而去，几个月的训练就这样即将结束，而关于异星人的传言却越来越多，他们正在干掉我们的战舰，屠杀我们的人民---他们的强大，他们的无情，他们的不可战胜，还有他们的无人能敌。

       这些流言将异星人吹的神乎其神，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对他们的具体情况确实一无所知。

       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所要面对的，将会是多么可怕难缠的异星敌人。奇克和梅森经常开玩笑说想要迫不及待地赶赴前线踢烂这群异星杂种的屁眼，而我也有时手拿啤酒，加入他们大话牛皮的谈天说地之中。

       在经过经苦卓绝的ODST新兵特训之后，我们得出了如下结论---那群狂热信仰异星邪教的乌合之众面对敢于上刀山并下火海的ODST战士，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他们在人类军队最后精锐的ODST战士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而当第一张远地殖民地遭到袭击之后所拍摄的图像画面在军队之中泄露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是我们错了，这些遭到袭击的殖民领地......有些竟然被星盟的能量武器融化成为空无一物的玻璃星球。

       面对星盟如此强大而又无可匹敌的火力优势，我们又该如何才能战胜这群一心灭绝人类种族的异星杂种？

       你体会过身处单兵大气层突入作战舱之中，两耳充斥的那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巨响吗？---如同嚎叫的狂怒阴风，晦涩的野兽暴吼---单兵大气层突入作战舱表面耐热金属的嘎吱作响和痛苦嚎叫不绝于耳。尽管随着经验的积累与丰富，尽管自己执行的突入作战任务越来越多，但是每一次乘坐单兵大气层突入作战舱对我来说，都是一次不折不扣的痛苦旅行。

       双脚首先踏入地狱，这就是地狱伞兵们所信奉的战斗格言。双脚踩踏在那表面温度高达两千度的降落舱上，如同一个猛烈燃烧的炽热火球，义无反顾地冲过茫茫气层，冲向脚下凶险无比的地狱世界。

       这是一次激情四射的旅行。

       这是一次崎岖颠簸的旅行。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活着双脚踏上地狱世界的表面。

       我第一次执行行星轨道突击降落作战任务时和其余一百多名地狱伞兵一起被空降部署到合艾行星表面面积最大的大陆之上，那次恰好距离我完成ODST训练整整三年，UNSC同星盟在合艾行星外部空间进行了激烈的空间战斗，而我们只得静静地等待在搭乘战舰的甲板之上等待降落时机的到来。那年早些时候，科尔将军率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为庞大的宏伟舰队重新夺回了远地殖民地丰饶星，这场胜利令UNSC之中服役的每一名男女老少都为之狂喜兴奋。

       然而官方却并没有公布丰饶星反击战的具体细节，但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关于这场战斗的详细资料最终从最高机密变为了人尽皆知---那就是科尔将军此役损失战舰是他消灭敌军战舰数目的三倍---还是在己方舰队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大优情况之下。

       这是一场使科尔将军麾下舰队受到重创的久违惨胜。

       而现在，科尔将军则率领着自己的舰队竭尽全力保卫远地殖民地的安全，无论星盟现身何处，科尔将军和他手下勇敢无畏的男女战士就会第一时间赶到那里抵抗星盟的进攻与屠戮。

       而现在，再没有人愿意去提及那曾经“轰动一时”的丰饶星大捷，位于人类控制星域外缘的远地殖民地要么被异星人占领，要么被他们的战舰从轨道之上彻底融化---人类的领地逐渐萎缩，一个又一个星球屈服在星盟的淫威之下，而我们，不得不一天天向近地殖民地中龟缩撤退。

       位于低轨道之上的星盟战舰干掉了和我一同降落的十名地狱伞兵，还有两艘单兵大气层突入作战舱偏离了预定轨道，一头坠毁在目标区域之外繁盛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

       拉哈德足足用掉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我们集合完毕，为了躲避异星战舰密集的火炮袭击，电脑自动控制的单兵大气层突入作战舱不得不一刻不停地计算执行着规避运动，而这也让我们各自降落的地点着实分散，极大影响了作战小队的重组速度。

       “就这么几号人？剩下的弟兄们都他妈到哪去了？”看着稀稀落落，三三两两的身影，梅森忍不住开口问道。

       拉哈德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他们来一同集合了，眼下我们也只能来做最坏的打算。”

       热带雨林之中的情况简直糟透了，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茂盛繁密的枝叶与藤条，泥泞不堪的沼泽与泥塘---而我们这群全副武装的地狱伞兵在其中更是举步维艰。

       “这里的热带雨林是如此繁盛，鹈鹕运输机根本不可能能够降落到地面之上。”奇克抱怨道，“我想知道的是，一切结束之后，我们要怎么才能逃出这个该死的鬼地方来？”

       拉哈德没有理会奇克。“星盟部队在前方建立了一个前哨基地，连同我们，所有其他的ODST小队都在朝着那里一刻不停地努力前进，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侦查基地之中敌人动向，并为上级提供尽可能详尽的战术情报。”

       执行完投放ODST任务的UNSC“克里瑞达斯”号驱逐舰此刻正在低层大气层中迅速上升，驱逐舰来回规避着星盟战舰的交叉火力打击，快速驶往相对安全的高层大气之中。

       热带雨林之中真是闷的要命，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抵达了丛林的边缘，汗水早已浸透了我那黑色装甲之下的内里背心。擦拭着头上的汗水，疑问浮上了我的脑海之中，轨道之上的我方战舰究竟能否成功抵挡星盟舰队来势汹汹的袭击？我的心里相当没底。

        “停下。”拉哈德低声呢喃道，我们迅速围拢在队长的周围。

        其余的ODST也已经抵达了丛林的边缘区域，大家交换着手势，进行着总攻之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足足十支地狱伞兵小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发动最后的袭击。

       拉哈德带领我们小心翼翼地爬到雨林旁边地势较低的石制小路上面，我们就势选择在悬崖边缘隐蔽起来。

       “真他妈是活见鬼了......”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短短几天的功夫，星盟就已经在山下的平地之中挖出了一片硕大无比的巨洞，那些可恶的异星杂种竟然在地底之下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城市----气泡形状的诡异建筑整齐地排列在巨洞的边墙之上，蓝灰色的金属高塔从地底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他们干掉了所有的殖民地居民，”梅森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着，“竟然在地底建造了规模如此巨大的城市...”

       “这些都是咕噜人，”旁边一名列兵插嘴道，“而这些形状丑陋的异星建筑则是储存甲烷的巨型气罐。”

       “甲烷？储存那些臭到不行的东西用来作甚？”一旁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难道都没有仔细阅读任务简报吗...？”

       “接敌！”奇克高声警告道，拉哈德立即举起手中的机枪，猛地转过身来。

       就在这里，平生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异星丑八怪的真实模样：就在小路的另外一端，十个咕噜人和一对豺狼人正朝着地狱伞兵位于丛林之中的藏身之地猛冲而去。

       那两个个子高高的豺狼人长着秃鹫一般的脸庞，关节向后弯曲，肌肉发达的壮腿，以及莫霍克土著节日盛装一般的斑斓羽毛。

       而那些如同侏儒一般的咕噜人---他们如同恶狗一般凶神恶煞的丑脸隐藏在呼吸面具的背后，这群小家伙有着健壮而又短粗的下肢，身后背着巨大的甲烷气罐---这些杂种已经发现我们，正准备要开火射击。

       巨大的等离子能量团滋滋作响地滑过我们的头顶，正中我们身后的树林之上。

       作为距离敌人最近的小队，我们立即在拉哈德的指挥之下分散开来---奇克和梅森负责提供支援火力，而拉哈德则带领着我沿着悬崖边缘顺时针迂回到敌人侧翼，伺机发动致命的最后一击。

       隐蔽在丛林之中的ODST狙击手率先开火反击---伴随着清脆的枪声响起，一个又一个咕噜人应声倒地。队伍之中的豺狼人则启动固定在手臂之上的能量护盾来阻挡人类战士的弹幕袭击，同时拔出腰间的手枪循着子弹的来源予以还击。

        我们沿着小路边缘向敌人后方包抄而去。“打烂他们的腿脚！”拉哈德怒吼道。

       豺狼人的护盾并不足以顾及他们毫无保护的裸露双脚，我伏下身来，端起手中的步枪稳稳地瞄准距离自己最近的豺狼战士，然后扣动了扳机。

        豺狼人发出一声惨叫，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手中的护盾泛起明亮的波纹，拉哈德抓住机会一枪打爆了豺狼人的脑袋，这个可怜的家伙毫无生气地跌倒在地面之上。

       另外一名豺狼战士举起手中的能量护盾正对我们，然而这恰恰给予了雨林之中的ODST狙击手以可乘之机。又是一声清脆的狙击枪响，最后一名豺狼人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呻吟着跌倒在路面之上。

       在确认了一切安全之后，我跑到被拉哈德杀死的豺狼尸体狠狠地抬起靴子踢上一脚---这就是那些该死的异星杂种，它们有着和我们一样的血肉之躯，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我们终于在靠近异星人挖掘深洞的悬崖边缘成功建立了一处临时指挥所，此次侦查任务的总指挥---萨德维恩少校终于带领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难道，我们要下去到这个鬼地方里面？”梅森死死地盯住巨洞之中的星盟建筑，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没有情报明确指出---但是我仍然能够确定，在这巨大空洞的底部，至少隐藏着数以百计的咕噜人和至少一打的豺狼战士，他们此刻必定聚集在升降电梯的周围，随时准备为胆敢深入其中的地狱伞兵送上一份出其不意的惊喜大礼。我刚刚探出头来向下望去，一发等离子能量弹就呼啸着划过耳边直冲云霄，我赶忙将脑袋重新缩回了掩体之后。

       “不必。”拉哈德猛地站起身来，他刚刚得到少校下达的最新命令。“星盟的主力舰队已经抵达星系之中，我们的战舰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星盟狗洞里丢下一枚”西瓦级“核弹，然后迅速撤退回到我方战舰之中。”

       胜败已分，我的处女作战就这样匆匆结束---我们已经败下阵来。

       我能够感觉到周围地狱伞兵听到命令之后的沮丧与受挫，但是命令终究必须执行。

       洞底星盟守军的对空火力非常强大，以至于鹈鹕运输机群几乎无法顺利在悬崖边缘顺利着陆---不过最终，地狱伞兵们还是全部成功撤离。

       等到鹈鹕机群顺利驶入低层轨道之中，我们引爆了那些安置在悬崖边缘的西瓦级核弹。

       等到我们全部安全着陆之后，克里瑞达斯号立即进入断层跃迁空间，飞速驶离了这个已然被星盟占领的殖民星系。

       又是一次成功的撤离。

       又是一场失败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