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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司礼x你】蜉蝣

2023-06-03 20:12 作者:鲸去何桥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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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最喜欢他的发,光泽柔顺,好像柔软的云。每每向他讨要,说要结同心结,他却总笑她痴。他们不就在一起,哪需要用头发来结?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女孩双眼紧闭,宛若熟睡。他剪下一绺发,与她的长发结起。


那样怕黑的人,该如何独自一人度过这无尽的黑暗。






都道七月流火,可如今早已到了八月光景,顶上的日头依旧是毒得很,打在皮肤上跟被搅碎了的辣子贴着似的,刺得生疼。


白日里巡完士兵,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里衣黏腻地贴在后背,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有气无力地趴在小桌上,听到帐帘响动,正想坐直,抬眼瞧见来人,复又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怕热的话叫旁人去巡视就好,何必每次都亲自去。”


她抬了抬眼,正看到瞧见齐司礼半眯着眼睛望着她耷拉在额头两边被汗浸得湿漉漉的刘海,那眼神,不用说,又是满溢的嫌弃。


“大家练得那么辛苦,就我一个人躲在帐里纳凉哪说得过去。”转眼又收起一本正经的样子,撑着脸嘟囔道,“这鬼天气要再这样热下去,我这朵花都要晒焦枯了。”


这便是敌方阵营里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修罗将军,齐司礼无奈地摇了摇头。每当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她倒更像一个孩子。


“诶你去哪儿啊,”看见齐司礼转身就要掀开帐帘,她连忙喊道,“怎么刚来就走啊?”


“找个水壶,”齐司礼唇角轻扬,“给快要被日头晒枯的花浇点儿水。”


她笑眯眯地闭上眼。等半晌儿,听见帐帘发出簌簌响动,不多时脸上突然贴上一道冰冷。隐隐传来清凉的草木香,柔软的指腹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侧,划开一线黏腻。一瞬间被烈日灼痛的皮肤好像贴进清凉的水里,好舒服。


“自己来涂。”齐司礼冷冷地说道。


“不要,我好累。”她耍赖地闭着眼,抬起身对着齐司礼无赖道,“你帮我涂。”


黑暗里,只听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里杂夹着几分到底还是被她拿捏住了的坦然。


她嗅了嗅,是清浅的草药味。膏药顺着他的指腹在她的脸上一点点匀开,含着一点说不上来的冰凉的芳香。


她突然睁开眼,正看到齐司礼跪坐在她对面认真为她涂药的样子。灯火映照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投落在身旁的屏风。即便是再热的天气,也从来不见他有过同旁人一般有过生汗狼狈的模样。总是干干净净的像冰雪似的。她抬头看向他认真专心望向她的眼眸,漂亮的碎金色,好像雪山上耀眼的阳光。


太阳会融化高山上的冰雪吗?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心下却好像漏了一拍。只好掩饰一遍地说道:“什么时候买的宝贝,藏得那么好,现在才拿出来。”


“自己做的,”齐司礼报复似地在她的脸颊上按了一下,“前几日去山里探路的时候见着几株梳雪草,治晒伤最好,就顺手收着了。”


她抬起眼笑嘻嘻地说道:“齐司礼你对我真好。”


齐司礼顿了顿,没好气地回道:“谁说是为你做的。”


正要收回手,不及防被她捉个正着。


“等等。”她一下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齐司礼不解道。


她笑眯眯地捏了捏:“你的手冰凉凉的,摸着好舒服。”


齐司礼闻言,面上神色不变,却被耳际的一抹红晕出卖了刹那的心动。


“胡闹。”


倒真像是她在调戏什么良家妇人。


不过这比喻到底还是不精确,毕竟她可是亲眼见过齐司礼冷着张脸一脚踹翻了集市上闹事的流子负手扬长而去的场景。那模样,要多不可一世有多不可一世。


初见时她并不喜欢他,只觉得他嘴巴坏,为人又傲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中的恶劣,生生浪费了一张好看的脸。


后来才晓得,这世间形形色色言行不一的人太多,齐司礼可以说是其中最嘴硬心软的那一个。即便是外头冻着一层冰冷的壳,也像是糖葫芦的壳子似的,不过是为了封着自己,半点伤不着旁人。


她拉了拉齐司礼的袖子,仰头问道:“齐司礼,要是战争结束了,你想去做什么?”


齐司礼并不见思索,便答道:“纵情山水,闲云野鹤,乐得自在。”


“那该叫闲云野狐才对。”她抢白道。


齐司礼不满地睨了她一眼:“你最近倒真是越发牙尖嘴利了。”


“要不也带上我?”她央求似的摇了摇他的手臂,眨着眼睛道,“你一个人该多无聊啊。”


“不要,”齐司礼拒绝得很果断,半分不给他的上司颜面,“叽叽喳喳,太吵了。”


“哼,不近人情,”她撇了撇嘴,“我就和岐舌一起去纵情山水,闲云野鹤,乐得自在。”


闻言,齐司礼的眉头骤然蹙起:“他敢?”


“他不敢我可敢,”她张牙舞爪地威胁道,“你得把我绑在身边时时刻刻看好才行。”


闻言,齐司礼轻叹了一口气,俯身无奈地抵着她的额头:“拿你没办法……”


“我也拿你没办法呀,”她笑着揽住他的脖子,“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齐司礼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在人前人外有着那么多的不同样子。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战场上。她一袭红衣猎猎,身上挂着厚重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明明是讨人喜欢的圆脸,却偏偏冷着眉目,作出肃穆不可接近的样子。她的脸上尚带着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眼神却极干净。


齐司礼在战场上见过太多不同的人,他却未见过这般干净的眼神。像是雪山融水,泠泠地含着刺骨的冷,却又那般干净。若流能在阳光下,必是沁甜烂漫的长流,能洗去世间所有的怨怼仇恨。


她眯了眯眼睛,干脆利落地从背后拿出长弓,三枝箭矢悬在弓上,朝着他的方向疾射而去。


齐司礼并未躲闪,右手的长剑使了个剑花,刺向她身旁来人。长剑没入皮肉,传来清晰的血咽声,正同时,左手参差剑已脱手向她身后掷去。


二人俱未回头,只听到身后人纷然落地的闷哼。


“箭术不错。”


“好剑法。”


骑马交错间匆匆落下,这便是他们与对方说的第一句话。


这一场仗一直到深夜才停息,她身上的伤未来得及处理好又匆匆赶到了伤病营帐安抚伤员。


倒是一个擅拢人心的,齐司礼心想。


她走到他面前,向他抱了一拳。


“若不是你带领援军及时赶到,这场仗未必能赢。道谢之类太轻,若下次有机会,我也一定会救你。”


齐司礼扬了扬眉,并没有领情:“先顾好你自己吧。”


但她并没有说谎,她确实救了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如果结局注定是悲剧的话,你还会愿意遇见那个人吗?


“漂亮吗?”她接过他手里的昙花,小心翼翼地戴在发间,旋即露出粲然的笑。


月光落在她的笑靥,倘若不生在乱世,她应该日日露出这般傻气的笑来吧。


齐司礼的脸颊罕见地浮上一层红晕,他别扭地转过脸,良久才吐出一句:“不算丑。”


“齐司礼,谢谢你,这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朵花。”她的手扶着花,生怕动作间花又掉下来,“只可惜,花开一瞬,到底还是会枯萎,要是能永远存着就好了。”


“你若喜欢,待日后我便为你种一山的昙花,日日开着,直到你看厌了为止。”


“齐将军好生阔气,”她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即便以后见过再多的花,我也会永远把今日你送我的这第一朵昙花记在心里的。”


他顿了顿,拇指捏了捏她的手心:“不过是一朵花罢了,哪里值得那么开心。”


总归是个小姑娘,连收到一朵昙花都那么开心,日后难免被人骗去。那便多送一些东西给她,让她多习惯才是。齐司礼想那就给她做一个护手吧,上面绣一朵昙花,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可是最后护手还没做完,收礼物的人却不在了。


人都道昙花易谢,好景不长。


那时他甚是自负,以为凭借自己的灵力,自可以做到让昙花长久不败。


可他……到底连最爱的那个人都抓不住。








待到八月中旬,暑热渐消,夜里也有一些凉意。


上面传来消息,说是对方已有降诚之心,命她回城休整。话里话外,似有敲打她贪功徒劳致使损兵折将的意思。


她不平,道应是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如何能停兵回城。但到底军令如山,只能依言停下,回城休整。


“八月十五是中秋,主事在府里准备了酒席,说几个月来大家都幸苦了,晚上好好吃一顿团圆饭一同过节。”


“好。”齐司礼拨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


“待酒席完了,我们去后院吃小桌,”她冲他神秘地眨了眨眼,“就我们两个人。”


八月十五是中秋,也是齐司礼的生辰。


她特意换了一条绯红的罗裙,旋开的时候罗裙层层绽开,当真像是一朵花。旁人笑道从未见过将军女装的模样,如今俏生生站在面前都不敢认。


“好看吗?”她也不扭捏,仰起脸凑近了向齐司礼问道。


齐司礼抿了抿唇,眼神柔软得好像湖心的一汪融雪:“嗯,很漂亮。”


她被他难得吐露的实话吓了一跳,一下红了脸,纠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华如水,流淌在簌簌的草叶间。她仰起头看齐司礼,此时他也已卸了军装,素衣长袍,长发松散地挽了一个结,比起白日少了几分凌厉,倒像是一个俊俏的书生。


“你们狐族的人都生得像你这般好看吗,等战争结束了你带我去你的故乡看看好不好?”


“光我一个看不够,还想看多少人?”


“小狐狸吃醋了?”她歪着头调笑道。


“我口味清淡,从不吃醋。”齐司礼淡淡道。


“齐司礼,你的头发好漂亮。”她仰着头,伸手想要抓住他肩上的一绺发。清凉的微风钻进她的手心,她顿了顿,指尖好像碰到那柔顺的发丝,终于还是没有前进,怯怯缩了回去。


她眨了眨眼,说:“人都说结发……结发什么来着?”


花枝轻摆,月影间齐司礼的脸好像微微泛起红晕。像是报复似的,他随手捏住她的两颊,无奈道:“结发为夫妻……”


她倒也不恼,脱开齐司礼的手,笑嘻嘻地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齐司礼,送一束头发给我好不好?”


“又在说什么痴话,”话刚说话,头顶被他轻轻敲了一记,“我们就在一起,要什么头发来结。”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女孩双眼紧闭,宛若熟睡。他剪下一绺发,与她的长发结起。


她倒在他怀里的时候,鲜血染满了绯红的罗裙,好像隐隐浮动在织锦上的花瓣。


她笑了笑,想要抬起手碰碰他的脸,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只好无奈地说:“齐司礼,别哭了,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笨蛋……”他紧紧地抱住她,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的命紧紧攥住。


身后大火熊熊,齐司礼心想便如此同她死在火海也好。


她这般怕黑的人,该如何独自一人度过这无尽的黑暗。










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为这一日做好了的准备。


人与灵族不同,灵族绵延长生如林木,人寿限有时如蜉蝣。更何况她身处战场,刀剑无眼,随时都有可能失了性命。齐司礼那样偏执的性子,若她先他而去,必然不可畅意余生。她早就知道这一点,却偏偏还好招惹他,齐司礼便应该知道她不是一个好姑娘。


她请求夔先生,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就告诉齐司礼灵族有一复生古术,需点燃一盏心灯亡者散落在世间魂魄。唯一的条件,是需要用齐司礼的记忆来作烛芯,养护这盏心灯。


这自然是假话。


天道恒常,死者不能复生。齐司礼即便有再生的灵力,也不可能起死回生,擅改人寿。


她说若齐司礼能放下便好。若是他放不下,甚至逆天而施作出无可挽回的错事,便请用这个理由抹去他所有关于她的记忆。


让他,好好地活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齐司礼总是会做一样的梦。梦里依稀有一个笑影,握着一朵昙花冲着他伸出手。但等到他走上前去,那模糊的影子转瞬就被熊熊的大火吞噬。


几乎是被剧烈的痛苦催促着从梦中醒来。心好像被什么力量紧紧地握住,喘不过气来。夜半时分,身上浸透了汗,他睁开眼望着空落的黑暗,想要抓住什么,手心却是钝痛的空荡。


齐司礼旁敲侧击地问过岐舌,岐舌支支吾吾的,搪塞说一定是累着了。


梦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是无论如何,齐司礼都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


但如果会忘记,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远处炊烟袅袅,偶有儿童笑语,游戏田间。


战争结束许久,齐司礼没有留在轻云泽。山水长阔,原不该拘束一处。


春去秋来,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过烟波浩袅雪落长原,也见过杏花飘摇月影西楼。繁华处有,萧索处有,但却总觉得,那些景里似乎少了什么。


即便是喧闹的集市,也总让他感觉到似乎缺少了一道明媚的声响。有时那个声音会对他说这个我也好喜欢,要是以后日日能吃到就好了。有时会说齐司礼你看,这只狐狸像捏得像不像你,好可爱。


他要找的到底是谁?


每到一个地方,齐司礼总是会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一个身影。也许他是想找一个人。但那人样貌如何,是男是女,齐司礼一概不知。或许等他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便会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了。


齐司礼不再停留,向前走去。身后风吹花叶,花叶轻颤。


已是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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