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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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在沙滩边醒来，阳光刺得耀眼。

恶意、杀意、善意从海的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似在催促靠近，一个声音又警告远离。

不知名的海鸟逆着海浪跃起，盘旋着渐行渐远。

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呢。挣扎着起身，血流瞬间涌入双耳，无理的蜂鸣与眩晕感带走了沙滩的温暖。

"wak……"嘈杂声后，海浪带着泡沫消散的声音退去。

适应疲惫的身体，拖着影子往岸上靠拢。

咸湿的海风拽着热浪袭来，夕阳的红光仍不留情面地炙烤着沙滩。只有绿化丛中的黄色迎春骄傲地挺立着展示春天，一只白色蝴蝶停留在花蕊中央喘息。

该往回走了。故地重游以日光浴结束。回头望去，深浅的脚印被风渐渐消磨。

不远处，一名穿着JK制服的少女正挖着沙子，一边的小包里则装着各式各样的贝壳。她将一颗贝壳轻轻放入瓶中，双手捧起砂砾，任由其牵成一条斜线沉入瓶中。

细沙落下、海鸟鸣叫，细微与模糊交织，转头向前，踉跄地再次倾倒。

“怎么了？“

她连忙用单薄的身子撑住。还是熟悉的香气，混合着某种微妙的、夏天的气息。

“感觉有点中暑……”

细汗从发间滑落，损失钠钾离子的脱力感浸湿了她的肩膀。

夏天的时候经常黏着她。无论怎样热的天气，似乎在她身边就有一个凉爽光环，拒绝燥热的包裹。

“去前面的便利店吧”她的手穿过秀发，将跨包链从肩上取下。

“痛”

“撞到了吗”她慌慌张张地询问。

“没有”

“真拿你没办法”

感受到她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然后慢慢平稳。不舍地从她肩上离开，任由其牵着手慢慢踱步。

“得亏你还参加了运动社团”

“今天是个意外，忘记让哈斯塔做早餐了”

有些疲倦地应答。她肩膀被打湿的地方在衣服自净的作用下快速变干，恢复成了天蓝色的模样。

“听说以前的衣服只是普通的织物呢，汗水打湿之后会留下印迹”

“欸，好恶心”

“是吧，科技真便利呢”

“这样的话，夏天岂不是每天都要洗衣服”

“现在也是吧，毕竟还是穿了一天”

“洁癖！”

“你不也是！”

“这么有精神，刚才是装出来的吧”

“阿……阿……呃……已经……快说不出话了……”

她轻轻笑出声。心情有些高兴的她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 .- -.- . ..- .--.

“这是新准备的曲子吗”

“是哦，纯钢琴伴奏，歌词还没想好”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便利店门口，人形机器人重复着设定好的话语，电子的嘶哑声回荡在小小的空间。

从冷藏柜里拿起一瓶薄荷海盐柠檬水，向机器人示意后走出门店，坐到便利店台阶屋檐下。视网膜上，扣款成功的消息浮现，然后缩成一个小球逃离了眼界。

薄荷海盐柠檬水，清凉、补充盐分，夏日必备的好饮料。拧开瓶盖一口喝下，感受薄荷因子在口腔、食管中跳跃，再深深吸一口气——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所有肺支气管和小肺泡便会颤抖不已。

“慢点喝”她拿着一杯自助冰美式咖啡站了过来，嘬吸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慢点喝”

“好苦”

“苦哪有学校苦呢”

“是啊，明年就要毕业了吧”

“明年就毕业了啊。“

望向远方沙滩，散漫的光线照到海浪金光闪闪，遥远的地方传来轰鸣声。热浪依旧，好在还有便利店玻璃门穿透出的一丝丝冷气。十几年的时光一去不回，不知道时间留给未来的是何等模样。

“还是准备做音乐吗”抬头望向她开始退去青涩的脸庞，她小口小口喝着，偶尔发出嗞嗞的声响。

“是哦。继续练习钢琴、唱歌，学会作曲编曲，要是能选上的话就更好了”她用自认为帅气的方式原地转了一圈，用手指着天空，“最终要成为宇宙第一歌姬！”

蓝色天幕外，一枚宇宙飞船升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裂缝，消失于云端。

“真好啊”如此想道。

“你呢，还没有想好吗”

“大概，会来找你吧”

“欸，好肉麻”

“毕竟是宇宙呢”

毕竟是宇宙啊。神秘、深邃，无数星星在黑暗里航行，人类则点燃了星星般的火苗，孜孜不倦地开拓着这片黑暗森林。

“还想去火星见见父母”

“是哦，你们好像有三年未见了吧”

"还要继续练吉他、跑步"

“来当我的伴奏吗”

“还可以是保镖哦”

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晃荡了下杯中的冰块，轻轻扔进了垃圾桶。

“那你到时候得找到我”风吹起她刘海，她微笑着，一如往常。

然后，伸出了手。

“没事吧”

“没事”抓紧她的手，慢慢起身。冰冷的感觉从手心传来，甚至有几分刺骨。

“谢谢”

抬头看，刚刚捡贝壳的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