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忘羡）（二十）

夜深了，蓝湛走出营外，靠着一颗树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我说晋王，您放着温暖的大帐不睡，天天跑我这儿来碍眼，是干什么？”魏婴躺在囚车内，看着离自己不过一米远、在树下安然入睡的蓝湛。

一路上，蓝湛不睡在帐篷中，而是天天在户外睡在囚车旁。魏婴不理他也好，对他冷嘲热讽也罢，蓝湛每晚雷打不动地在囚车附近睡下。

蓝湛不回答，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魏婴靠着囚车，也闭上了眼。

深秋的夜微凉。

半睡半醒间，魏婴感觉到有人给他盖上了绒绒的东西，还在他身边待了好一会儿。

蓝湛将披风盖在魏婴身上，领口还往里塞了塞，蓝湛修长的手指在快要触碰到魏婴的脸时，停了下来。

蓝湛看着魏婴的睡颜，他假意与萧云成亲，但三拜之礼的确是行过了，害他差点儿身消魂散的也的确是他，魏婴恨他，是应该的。

蓝湛默默地走回大树下，靠着树桩，闭上了眼。魏婴微微睁开眼，将披风拿掉，放在一旁。

三年前，在他快要消散的时候，哥哥把他带回了大海。哥哥耗费了大半的灵力将他救了回来，正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魏蛟带人杀进了海神殿。

哥哥虽勇猛，但折损了大半的灵力，不是魏蛟的对手，当他醒来的时候，他还来不及跟哥哥说一句话，只看到哥哥冰冷的尸体。

魏蛟还在攻进来，众将士不知人鱼王已战亡，还在奋力抵抗。魏婴合上哥哥没有闭上的眼，拿过哥哥的剑。

从小到大，哥哥没让他碰过剑。哥哥说，剑是冰冷和血腥的，而这两样，小阿婴永远都不需要体会。

那晚魏婴如同煞神一般，杀红了眼，斩下了魏蛟的头颅，魏蛟一族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将士们庆祝胜利时才发现，盔甲下不是他们的人鱼王，而是平日里双手从未沾过血腥的小殿下 。

从此，南海再也没有了那个爱笑的小殿下，取而代之的是阴骛狠厉、令人生畏的新人鱼王。

后来魏婴才知道，魏蛟的时机为什么掌握得那么刚刚好，原来从他喝下那个药开始，便是一个套。

“好心”的假明珠提点他变成人形的方法，诱他去海巫那儿喝下那药，就等着自己应誓消散，然后哥哥会耗费大半的灵力救他。他们就可以将抵抗力微乎其微的人鱼王轻易杀之，坐上人鱼王的宝座。

魏婴痛苦地闭上眼，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哥哥不会死。

再有一天就要到达京城了，蓝湛把带着镣铐的人鱼带到帐篷中“检查”。

“阿婴，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带我去见你们人族的皇帝就好。”魏婴撇过头，不想与蓝湛多说话。

“阿婴，到了京城他们会先把你关入水牢…”蓝湛不知道魏婴的计划是什么，只是很想要护住魏婴，虽然现在的魏婴好像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你觉得他们关得住我？”魏婴冷笑了一声。

“我…水牢的环境不好，又阴又湿，我怕…”魏婴背对着蓝湛，蓝湛情不自禁地想像从前一样在背后拥魏婴入怀，手举至魏婴肩膀处，蓝湛又缩回了。

“你放心，我不像晋王养尊处优，我什么苦都能吃 。”魏婴想到在萧云的地牢里，蓝湛来救他，那么高的崖壁蓝湛抱着他，拉着绳钩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蓝湛的手都流血了，却还是紧抱着他不撒手。

既然自己不是他的第一选择，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那么好？魏婴眼里泛着水光，算了，事过境迁，他也不想再纠结那个答案了。

百姓听闻晋王抓到了人鱼，蓝湛进城时，百姓们纷纷在街道两边围观。“那个是人鱼吗？听说在岸上他们可以将鱼尾幻化成腿。”

“这么看，他跟我们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后面的人探头看着囚车里的魏婴，“长得还真好看。”另一人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没听说人鱼善魅么，他们在大海里那鱼尾一摆，你小命都没喽。”

“爹爹，他的手被铐住啦，”三四岁的奶娃娃，牵着大人的手，好奇地看着魏婴，“他的手都红了，好可怜。”

皇帝亲自在宫门口迎接，毕竟人鱼已经几百年没有现世了，他也想看看人鱼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父皇。”蓝湛下马行跪礼，皇帝笑着扶蓝湛起来。“辛苦了，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一举将人鱼拿下。”

“这是儿臣的本分。”蓝湛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好，好。”皇帝看向囚车，“这人鱼甚妙，竟能化人形，先将他带下去。”

皇帝拍了拍蓝湛的肩膀，“你也一路辛苦，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带他到大殿上，让众大臣都好好瞧瞧，扬扬我大宁的国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