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y Back(梦音茶糯篇)
My obedience to the Fuehrer's choice has caused me to lose your voice and face.——Kaiser
“你应当在那天午夜拦住我的。”卡尔刚刚从雷区爬出来,高度紧张的几个小时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但还是硬撑着自己的精神,对着隐蔽所的油灯,写着信件。
他看着这句话思考了一下,叹了口气,撕掉了这页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火炉里。
这是他的错,和茶糯无关。
骤然间,山崩地裂,尘土飞扬,敌军向卡尔的阵地发起了炮击,原本在床上等着卡尔熄灯的步兵们抓上武器就往外冲,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两年多了,准确的是两年又十二天,我一直为同袍们的遭遇感到自责和愧疚,我试图回忆那些离我们而去的朋友,想念他们的声音和容貌,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我更加愧疚的是当时那个给予我真相但我视而不见的姑娘。”
那是一个美丽而又炎热的夏至。
“全体下车!”火车抵达了布达佩斯,按照时间表路过艾尔登尼亚之后,我获得了宝贵的24小时停留时间。
在火车上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生活环境,就算在最好的条件下,也只能喝到一杯梅干水,所以便走出了车站,在布达佩斯火车站旁边找到了一家咖啡店,要了一大杯撒了糖花的希腊咖啡。
或许是店老板开了眼界,第一次见到荷枪实弹的步兵来到店里喝咖啡,连忙问这个人要去哪里去。
“克拉科夫。”
当咖啡上上来的时候,老板在前台磨着咖啡豆,微微一笑,“要不要试试我家的饼干?”
“当然可以,这杯咖啡还是有点苦了。”
那个中年人用小刀割开地上的一包纸袋,拿出了两块饼干,有些过分的小了,但是到我嘴里的时候,焦糖的味道还是实打实得出色。
不到半杯的功夫,咖啡店的正门走进来一个身穿粉白蔷薇的姑娘夺走了我的视线,她先是走到前台点了单,拉开椅子坐在了对面。
阳光慢慢照进这家咖啡店的窗户,配合着暖意,竟然有着一丝困意,对面的她似乎能看得出来,配合了我的意料,捂着嘴悄悄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温柔地笑了过来。
“真是个温柔的姑娘。”
喝完了自然不能赖着,草草的离开咖啡店,借着刚刚恢复的精神,在布达佩斯的角落里四处摸索,这里太大却不显得空旷,人们稍微有些热情过了。
毕竟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总之这里是首都,很多东西都很新奇,很多钢琴商店都在自家门前摆上一台钢琴,供路人随意发挥,以至于看多了自己都手痒痒,于是决定尝试一番,希望不要出丑。
抚弄了几下琴键,确定了这架钢琴的脾气,多多少少让人放心了下来。
“就在那座屋子里。”
“他一脚立于月台,一脚踏上火车!”
“我知道我会回到——”
“重新戴上人身的枷锁。”
边唱边弹,就像是重复了自己近年来的噩梦,就像是在莱茵场上破碎的土地,旁边的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身后有了一个孤零零地掌声,吓了我一跳,“哇,好棒啊,少见有这么投入的。”
从钢琴椅子上弹了起来,抓住了立在边上的步枪。
“别紧张,别紧张,没想到吓到你了。”
一转身,没想到是咖啡店对面的姑娘,“你好,好巧啊,又遇见你了。”
对面优雅的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低了头,“你好。”
“卡尔,卡尔尼古拉斯。”
“梦音,梦音茶糯。”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大街的尽头走,聊上几句。
“你来这里是常住吗?”
“不是的,今天晚上我就要去克拉科夫了。”
“是去训练吗?克拉科夫现在可不是前线。”
“是的,我们前几天刚从萨尔出发。”
梦音咯咯咯地笑了一下,“卡尔先生,你这样的坦诚是会被骗的。”
皱了皱眉头,盯着面前这个女士的脸庞,白皙而又漂亮,就像是天使的利剑击穿了时间的永恒,“恕我直言,梦音小姐,你可不像是什么坏人。”
“而且我只是普通士官,从我这里骗不了什么东西的。”
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继续向前。
“你喜欢钢琴吗?”
“还好吧,小时候没有事做,父母把我送到亲戚家的乐器店里打杂,一眼就相中了。”
“那现在还有练习吗?”
“没有了,我现在的要务是尽忠。”随即伸出手来,向她展示了那只刚从被铁丝网拉掉一大块肉的残破当中恢复的右手。
梦音好像吓了一大跳,赶紧握住我的右手往下拉,轻轻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这样的伤,我们营里的士兵大都有的。”
她是否有些过于善良了呢?她说她必须要好好道歉才行,刚好要去琴房,就问我能不能跟她一起去,给我弹一首。
“好啊,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跟你抱怨抱怨军队里的事情呢?”
“当然可以,但是我听不懂可不要生气啊。”
“当然不会。”
卡尔抱怨的很谨慎,也很细微,他生怕透露什么糟糕的回忆,破坏了气氛,可是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直到开始对上面那些食肉者的破口大骂。
他卸下自己的钢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可能说的多余了。
他不需要同情,更多地,他相信他在尽忠,制服上的绶带和臂章证明了这一切。
梦音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战争的情况,好的和坏的她都听过,应对卡尔的说辞,明显更加真实了。
“那我给你弹一首吧,祝你早日走完这条路。”
这个曲子我听过,节拍数(BPM65)非常低,甚至我的正步都能跟上,于是琴房里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琴师在弹着乐曲,而一边的士兵踏着正步跟着节拍,似乎随时都能响上一枪。
我能想得到列日街头的激斗,反坦克炮在卑尔根的怒吼,凯尔采的屠杀,哦,还有在萨格勒布的邪恶。
时间一到,消退的琴声竟成为了一种遗憾,我没能抓住那个叫做安德烈的战友的脸。
我只记得爆炸和鲜血,荣耀灰飞烟灭,只剩下孤胆惊魂。
她的所有动作,不过只是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更轻松,也更超然了,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好像仿佛不来自人间。
在琴声绕梁之时,这样的态度显得自信洒脱,甚至有些超人的自信的气场感。她非常平静,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完美无瑕的温柔女人蜡像。
在等待,等待着第一句话。
“抱歉,我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我得回去。”
“那我送送你吧。”梦音从琴谱书里拿了什么东西,跟着我的脚步离开了那个琴房。
一路上非常安静,两个人没法再开口了,梦音挤住自己的外套,虽然是夏夜,风还是冷嗖嗖的,我不知道是谁做错了,但怎么看都像是我无厘头的愤怒。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我的身份,她知道我在做什么,她更知道我在前线的表现。
“你弹的那首曲里面,‘我们’有你吗?”(Way Down We Go)
“我没有参加这场战争,我也没法和你踏上那条征程。”
我真的担心她会说一句,我不会和你一样下地狱的。
琴房离火车站并不远,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今天喝咖啡的时候能够遇到她的原因。
她坚持要把我送到月台,这下可糟了,整个连里的战友看到我带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简直不要太起哄。
就连平时呼来喝去的列车长都好了三分,表示愿意让梦音待到最后一刻。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犯了难。
她的要求我无法回应,我的作为她无法理解,必死的冲撞。
梦音好像有着什么魔力,她能够让我感同身受,或许是因为音乐的原因,琴声的传达效率是一流的。
终于火车拉了三声汽笛,准备发车离开。
她塞过来一个硬纸片,“如果你全身而退,就拿这个东西来找我。”
然后就像闪电一样溜掉了。
在众人的戏谑当中,我悄悄地把它揣进了上衣的口袋。
但我猜得到,这张照片肯定要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她的手里。
“连长!连长!团长要求我方率先发起进攻。”卡尔扔掉了嘴里的香烟,刚刚的炮火把他震得有些难受,但又得给口哨腾出嘴来。
“嘟嘟嘟——”
城外的战壕里几个排的士兵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纷纷爬上壕边,跟随着连长向前去。至于一些新兵,队伍里有好几个年纪尚满十八的孩子。他们作为补充兵和其他士兵一同生活,这是他们的第一战。
连长把即将爬上战壕的孩子一把拉到了散兵坑里,随即抓起自己的冲锋枪,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机枪响了,一颗颗子弹飞了过去。散兵线前进了不到五十米,坑里的孩子慢慢探出头来,随即看见他们的连长被子弹刈倒。
指挥室里传来了一声嘟囔,“这可马上就要到回家的时候了。”
“年轻人,军令如山,你明白吗?”
几天之后,梦音茶糯收到了来自文尼察的信件,发件人是卡尔。
她欣喜若狂,拆开之后,只有一张照片,它被保护的很好,没有褶皱,也没有褪色,只是四个角多了几团红色。
猜到了最坏的情况,她颤抖着把照片翻到背面,除了当初的地址,多了一行花体的句子。
I’m hopeless when I’m oceans away.

后记:大家请不必过于拘泥于地点,毕竟布达佩斯是个好地方;也请不要拘泥于时间背景,毕竟优美和残酷碰撞下的结果才是人们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