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伊甸(前章)第二章 阿卡纳的葡萄藤
1.
“你在干嘛?!”等南宫暧进到车厢,秦诗雨一脸不可思议的对着帕尔挤眉弄眼。
“诗雨你的分析能力去哪了?”帕尔同样用挤眉弄眼回敬。“你看不出来吗,就她这种实力,不是圣徒也得是猎手。我们要是在这里拒绝她,估计全部都得给她收了。”
“但也不能让她上车啊......”秦诗雨苦恼到。
“小姐别急嘛。让她上车只是缓兵之计。”帕尔抄起山冈姗的收养意愿报告晃了晃。秦诗雨意识到帕尔指的可不是上面的文字,两个人心意相通。
车子在南宫暧的控制下缓缓发动,不一会回到了一开始的速度。
“至少,收拾她不是在这里。”两个人阴沉的笑起来,俨然像老卡通片的大反派。
车厢里,达娜和山冈姗听着外面两个人嘿嘿嘿的阴笑声,呆呆地看着前面席地而坐地南宫暧。此时前面正值妙龄的少女,把能找到的报纸都翻了个遍,一遍又一遍的观看着。达娜注意到南宫暧的眼睛时而迷惑,试而清澈,又时而迷离,但那一张扑克脸却从来没有变化过。
山冈姗撑着床爬去车尾的柜子,一番捣鼓之后,拿出两块鹅卵石。这个动作也自然吸引了南宫暧的注意,她放下手上的报纸,注视着站在柜子旁的八岁女孩。
只见山冈姗手里的石块开始变形膨胀起来,以前坚硬的表面逐渐出现大大小小的空洞,最后慢慢变成一块蓬松过度的面包。山冈姗变完,整个人摊在了床上,浑身冒着热气。她把两块面包递给达娜,示意她给南宫暧。
“这孩子还不会控制。”南宫暧接过一块面包。
“我们没教她,做到这些事全是她自学的。”达娜张口啃下另一块。“怎么样,查到有用的信息了嘛?”
“没有‘查’,只是看看这二十三年发生了什么。”南宫暧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些新闻……编的真好。”
“那个……”达娜不安的移了移身子,“你是从血釉树里出来的吧。”
赤红的眼瞳直愣愣的盯着达娜,引的她浑身难受。
“你知道血釉树?”
“这个每一个人都知道吧?也许是我冒犯了……但看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应该是大爆炸那会就化作了血釉树,直到近几天才复活的吧?”
“嗯。”
达娜注意到南宫暧的扑克脸忽然闪过一阵悲戚,尽管只有一瞬,但她还是接下话茬。
“我在书上看过,刚从血釉树里出来的,很多都会换上查忆症,就和你这个状态一样。像个疯子一样从各个方式中找到自己熟悉的部分,想方设法的证明自己没与社会接轨。”
达娜从身边的医疗包拿出冰袋,敷在仍在发热的山冈姗额上。“其实没啥好较真的,伊甸城爆炸了,教会封锁了消息。你这二十三年错过的消息就这两个,你要再往下查会对自己失去信心的。”
“我只是习惯收集信息而已。”南宫暧头也没回。“并没想证明什么,没必要安慰我。”
意识到自己抓错了重点,达娜又开始一言不发。
“谢谢。”
等达娜意识到的时候,南宫暧又开始看报纸了。
就这样,中巴在沙漠中奔驰了好一会。直到看着报纸的南宫暧抬起头,达娜意识到已经到阿卡纳城附近了。
茫茫沙尘被一座巨型建筑撕碎,一道高10米的西式城墙赫然出现在中巴眼前。在其下方,一块铁质门板架在早已干涸的护城河上。而在荒夷和文明的交界,城墙的内部,一座交通站成了中巴和城区最后的阻碍。
三个月左右的风尘仆仆也毫不掩盖秦诗雨面对阿卡纳城的激情。因为比起阿卡纳城内部的电源管控,三个月的孤独之旅更显得恐怖。那名名叫穆汗的公爵正静静的准备着庄园的葡萄酒,等候她们把苹果的妹妹送到他的庄园。
况且这座坐落在绿洲中的城市,对她也有特殊的含义。
只是在这之前,秦诗雨得先把车上的麻烦解决才行。她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交通站,示意南宫暧把车运到门口。等到中巴缓步移动到交通站点时,夹在路中间的岗亭忽然打开窗户,一位女士把头伸了出来。
“您好,请把交通徽章拿出来,不要做任何其他动作。”
秦诗雨在隔层一阵翻找,拿出一块仿中世纪骑士徽章。在这上面,金光灿灿的十字架赫然瞩目,下方用鎏金的英文花体字写着“圣徒交通部通用凭证”。
女士把这徽章拿在一座机器面前扫来扫去,随着机器的绿色指示灯亮起,女士把徽章还给秦诗雨:“可以了。”
“哦哦小姐,”帕尔打断了正要关窗户的女士。“你们交通部不是会设立买树票的地方嘛?”
“你的活了。”女士后倾扫了一眼,秦诗雨注意到她后面坐着一个带着警官帽的男人。听闻帕尔的话,他把帽檐抬高凑近窗口,露出一双碧眼:“在那个角落就有,你要买得赶快,一会还有车要进来。”
帕尔嘿嘿一笑,跳下中巴朝着男警官所指的方向走去。
“树票?”南宫暧似乎来了兴趣。
“啊就是赌血釉树的生长情况。”秦诗雨心不在焉。“那玩意因为什么能量都吸,因此有些闲的无聊的人就会聚众赌哪颗血釉树里面的人会先复活,你也是刚从血釉树里出来的吧?你的那颗也有可能被拿去赌过......”
秦诗雨突然想起来什么,手忙脚乱的从隔层掏出一张纸,递给南宫暧。
“啊帕尔这个憨憨,忘了刚被你扒过衣服。他没纸记号码买了有啥用?你下车给他送一下吧。”
南宫暧伸出手捏住纸,但对方并未松手。
“记住,除了我们别再任何人面前提到伊甸城大爆炸。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愿意知道。”
南宫暧盯着秦诗雨认真的神情看了好一会,突然抽过她手上的纸。在拉扯中纸变得皱巴巴的,但还是能认出来上面歪歪曲曲的字:
走私红酒,包票!
“换一张。”南宫暧把它撕成碎片,朝着秦诗雨伸手。后者则极不情愿的抽出另一张纸。
但南宫暧刚下车,就注意到岗亭的门被拉开,那个男警官和女士还是满脸严肃的走向南宫暧。隔着玻璃,秦诗雨眼睛闪着星星,满脸奸笑的看着她。
“你现在涉嫌走私纸张,已被刑拘。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力。”男警官掏出一副手铐,把南宫暧拉去附近的拘留部。
“怎么样怎么样,成功了?”买完树票的帕尔拍着手回来了,他的手上多了一块刻着号码的木牌。
“当然,阿卡纳别的散漫,对纸的管控出了名的严格。这下不蹲个把天出不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秦诗雨手上笑嘻嘻的朝着刚出门的山冈姗和达娜比了个耶。
“这不太好吧诗雨,你跟她提过关于伊甸城.......”
“放心达娜,我给她忠告了。再者说她在拘留所生活要舒服的多,接着上路吧。”
2.
山冈姗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毛巾被,摘掉头上的冰袋。她每次在化石为面包之后,总会像发着高烧一般虚弱无力,最长能够到一天。
她爬起来,意识到脚下好像从中巴换成一辆红色的小轿车,而刚刚坐在地上看报纸的大姐姐也不见了。
达娜仍然坐在旁边削着苹果,仿佛从没这个人似的。
“你醒了?”达娜把苹果递给山冈姗,温柔依旧。“我们下车吧。你的新家已经到了。”
山冈姗跳出小轿车,落在草地上。她看到了一座欧洲风格庄园。酒红色的屋顶在太阳下像颗熟透的苹果,在周围的一片绿意中透出生机的光。帕尔和秦诗雨在庄园门口向着他们招手,陪同他们的还有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而在这庄园正中央,一片片的葡萄藤田坐落在细沙之上。
“漂亮吧漂亮吧。”见到山冈姗眼睛放光,达娜指向远处的葡萄藤。“那些葡萄一个就能把你的小嘴甜掉,你每天都能在这个庄园里瞎跑,那个叔叔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的。”
听到这席话,山冈姗却突然黯淡下来。这感觉也发生在她在上车,远离以前住的那个破屋子的时候。她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从离亲的悲痛中抽离出来,花了一个月与这一车的人打成一片。
而到了这个庄园,她又得花几个月习惯?
此时她所想的,牵着她手走的达娜不知道,远处站在门口的诗雨和帕尔也不知道,那个叔叔更不知道。山冈姗回想起这三个月的点点滴滴,默默在心里掉眼泪。
但她越对秦诗雨一伙人不舍,她就越得对得起秦诗雨她们,日后活得让这三个月值得。所以她摆出一套很感兴趣的样子,听从达娜的安排,乖乖的朝眼前的先生打招呼,乖乖的换鞋进屋。
不过山冈姗一直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已经表现出如此大方,尽力隐藏自己的别扭,但大人们总是能看出自己心里想什么。
“小姗刚来,还不习惯。穆汗公爵需要点时间让她好好习惯一下。”秦诗雨一句话让山冈姗的遮掩彻底作废。
不过让山冈姗开心的是,从进门到坐在餐桌吃午饭,达娜的手仍然紧握着自己的手。这让她感到开心,至少现在她们还是一家人。
“我知道的,苹果刚来也是这样。你们啊,真的有什么魔力能招孩子喜欢。”穆汗公爵大方的笑着,看着山冈姗:“山冈,是个东滨姓氏吧。那个,我这正好存着一件童装和服,要不要试试?”
“那个.......穆汗公爵,山冈姗从小就在伊甸城附近生活,其实没怎么回去过。”
“那怎么行,小姗,下次我们去东滨玩玩?好好的带你了解了解。这也算是回乡了吧?”
“好啊好啊,哎呀那可真得拜托您,也给我们带点什么寿司啊烧酒呀回来。”
“哈哈哈那肯定那肯定,小姗觉得呢?”
山冈姗把嘴埋进苹果汁里,默默的点了点头。穆汗公爵笑得更开心了,他伸手让周围女仆上菜。
一道道菜被端上来了。蜜汁烤肉,意大利面,焗土豆。这对三个月以来只啃面包的山冈姗来说,她的矜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但她还是强压着欲望,学着大人的模样把盘中的肉小心翼翼的送进嘴里。
“对了穆汗公爵,苹果呢。”尝了一口烤肉后,秦诗雨问道。
“你也知道吧,我这有酒业得忙。所以刚刚把苹果送去学校了。”
“那可真不巧......”
“是啊,下次可得好好注意哈。”
“对了你还叫他这个名字啊?”
“什么?”
穆汗端着酒杯,他的脸僵了一秒。但秦诗雨似乎没有关注到气氛。
“我说,你没给他取个更好的名字?换个......对得起你身份的姓氏?”
“.....哦哦哦嗨!这不是跟你们好聊天嘛!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穆汗·以撒!”
“是嘛......”意识到不妙的气氛,秦诗雨尴尬的把肉送进嘴边,穆汗也一口没喝地把酒放回桌子上。双方都没说什么话,也没表露出什么感情,山冈姗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沉默了一小会,最后,帕尔打破了尴尬。他举起酒杯:“好名字!小姗,以后也要姓穆汗咯?哈哈哈!来来来大家举起来,为获得新名字的小羊羔庆祝庆祝!”
但随着三人把酒喝了下去,露出一张张扭曲的脸,餐桌上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穆汗坐在主席位开始变得不知所措。山冈姗坐在椅子上端着一个空杯子,呆呆地咬着杯沿,小心翼翼地看着其他人。
经历了超长的心里纠结,秦诗雨默默开了口:“穆汗,你的酒业......是不是应该整改一下下了。”
穆汗愣了一秒,站起身抢过女仆手握地酒。随后大发雷霆。
“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讲过,这种酒不要再买了吗!”
“可......可是这是公爵您的......”
“少废话,赶紧把这酒拿出去换一瓶,记住拿靠酒窖门的酒,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您瞧瞧这,唉。”女仆出门后,穆汗赶紧向其余四人赔不是:“你看看这,刚上来的红酒是我用来研究同行的样品,本来就不是用来应酬的。这女仆这,唉……”
“没事没事,啊那个公爵我们吃饱了喝足了,能带小姗参观一下你这个庄园嘛?我们跟她比较熟悉,也能安慰安慰这小丫头。”秦诗雨起身,摸了摸山冈姗的头。
“哈哈哈哈哈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因祸得福,这个酒也提醒我了,下午得好好敲打一下这位同行。这样让女仆跟着你们四处逛逛,你们走了跟她通知一下就好。”
等到一伙人享用完午餐,目送着穆汗起帽离开,山冈姗忽然被一阵外力拽动。
秦诗雨牵着她先是跑到门厅,然后跑到起居室一间房一间房的查看,似乎在找着什么。正午的太阳直射在庄园中间的庭院,照到了蒙着灰尘的秋千。山冈姗很想去坐在上面晒太阳,但秦诗雨一个侧身,把山冈姗带进了一个书房。随后帕尔和达娜也默默的跟了进来。
“我靠那酒酸的不行,穆汗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啊。”帕尔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的说,毫不顾忌站在门口的女仆。
“也不能这么说,感觉比起不欢迎,更多的是他在试图演出一股欢迎的感觉。”达娜接话。“第一次见面没有这种感觉呀……”
秦诗雨盯着墙上的画,半晌没有反应。无论是从放在鞋架上不符尺寸的男童鞋,亦或者房间内空空荡荡的,这片庄园让秦诗雨没有一点感受到孩子的气息。那苹果去哪了?这一系列的推测让她逐渐担心起来。
“达娜,我需要证明一件事。”思索片刻,秦诗雨径直走向女仆,询问起苹果的房间在何处。女仆在秦诗雨就差把刀架在她脖子的气势下吞吞吐吐,还是带着他们找到了苹果的房间。
在贴满卡通人物的房间里,山冈姗看到了很多玩具:小火车,小型士兵娃娃,木制积木等,整齐的放在屋内的中央。她偷偷摸起一块积木,想着一会住下的时候可以好好玩玩。但她旁边的达娜表情越变越凝重,她扯了扯秦诗雨的衣袖,做出自己的判断。
“我刚刚翻了一下衣柜,虽然有很多男童款式的衣服,但都有大有小。包括这些玩具,其中有很多都是旧的坏的,根本不可能给孩子玩的那种。”
“诗雨,”达娜接着说道,“这间屋子是主人特意摆成这种架势的,根本没人住。”
“我也能证明。”帕尔出现在门口。“我刚刚回头问了女仆关于苹果的习惯,她支支吾吾的说的全是错的。”
“并且,”帕尔手上迸发出几道绿色的叶子,但在接触墙壁后立刻从油绿变成枯黄,最后只剩下树杆。“这在荒漠中都没发生过。”
“那么……穆汗是把他送去哪了呢……”秦诗雨在脑子里思考各种情况:寄宿学校?带回老家?黑童工?……
“另外还有一个。”达娜从身边掏出一个细小勺子,随后还原成一张纸。“这是我再刚刚书房里看到的,女仆一直趴在窗台注意着这个,所以趁着你去问她的时候,我把它拿走了。”
她把这张纸摊开,是一张用电过度的电费报告单,上面的巨额数字让人战栗。
“庄园用电过度.......他们能用多少电啊.......”秦诗雨看着外面生长的葡萄藤,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诞生。
“帕尔,你们赌树的时候会看什么?”
“怎么问起这个了?嗯.......我一般看树在的位置,因为血釉树吸收能量的形式多种多样,所以不只是太阳能直照的地方,最好旁边能有什么电厂啊煤场啊什么的,在树林中也不错……”
想到这里帕尔灵光一闪,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山冈姗不懂什么血釉树,她看到在场的三个人无一例外眉头紧锁。达娜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帕尔像吓破胆似的靠着门框,而秦诗雨则咬着指甲,似乎在极力避免自己思考。
许久,达娜问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血釉树,生物能也可以吗?”
帕尔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点的太阳是最大的,配合着蝉鸣,它正用尽全力的照耀着细沙上的葡萄藤。因为温差较大,现在的阴影显得阴寒无比,让站在阴影之中的山冈姗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当务之急得找到这什么狗屁血釉树。”秦诗雨想了一会,突然大喊了一声“太酸了!”,随后跑出大门,向着葡萄藤跑去。
蝉的嘶鸣越来越大,山冈姗很讨厌这种声音,这种嘶哑的沙沙声总是让人心神不宁。
“帕尔哥哥,什么血釉树呀,什么太酸了?”山冈姗也讨厌现在的气氛。她开始觉得来庄园是个最为错误的决定。但帕尔死死的盯着远处忙碌的秦诗雨,他也在等一个回答。秦诗雨安置好位置后,掏出一只弹簧笔按了下去。
土被变大的汽车炸到空中,飞出三米高。透过泥土特别的湿气味,秦诗雨闻到一股特殊的铁锈味,她慢慢看清楚了在这富饶的葡萄藤细沙之下,一颗血红色的树结正在跳动,里面赤裸的女性若隐若现,安详的睡着。在她周围,无数根枝条插进土里,朝着远处蔓延。
秦诗雨注意到除了这些细沙之外,还有几件破碎的衣服,被血釉树随意的吐在地上。那是一件男童的T恤,那是苹果最后的遗物。
在秦诗雨震怒的嘶吼声中,帕尔瞳孔颤抖,给了山冈姗一个回答。
“葡萄只有在营养不良的时候才会变酸。”
3.
(木门打开的吱呀声)
“?!”
“回来了?”
“啊……啊!对回来了。真的很抱歉这次没带你们好好逛逛,我欠你们的。”
“嗯是……没有你我们确实玩的不是很痛快……穆汗,叫女仆给你打一杯水,坐下来好好休息吧。”
“嗯……嗯……”
“……”
“穆汗?”
“嗯?”
“我还没跟你讲过我的过去吧?”
“啊……啊是……”
“是啊……那的确是段不是很愉快的时光,再者我这个年纪跟你讲过去总有点显摆自己。但我们交往已久,我觉得我们是时候需要深入的认识一下了。”
“……”
“我叫秦诗雨,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但其实我还有一个姐姐,她叫秦琴羽。”
“‘琴’和‘诗’在东方的意思是指诗词和古琴。我们的父亲讲究人如其名,希望自己的女儿们都能够是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但我们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我从小就对诗词不感兴趣,而我的姐姐碰都没碰过琴,在二十岁就成了一家酒庄的家主。”
“我之所以那么喜欢喝葡萄酒,就是因为自从我八岁开始,那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就喜欢往我嘴里灌酒然后看我丑态,一直到我十五岁。”
“由于精通黑白两道,她的酒业呈辐状快速发展,很快就在阿卡纳有了一席之位。如果你随便找一面阿卡纳的旧墙,可以看到一个名字叫‘琴羽酒庄’的宣传广告,那个便是我姐姐的酒庄。”
“姐姐在这里住了下来,雇了一位管家,我也随之搬到这里。但跟随着我们频繁进出庄园的,还有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乌鸦。”
“一如既往的一天,有两个乌鸦来到我姐姐的酒庄,向她介绍起了自称‘魔法鳞片’的东西。他们保证只要我姐姐愿意买下他们的货源,在酒里加入这种东西,能让人一辈子爱上我姐姐的酒,爱到离不开。
“本就跟黑道有关系,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严厉的拒接了他们。但在下午的时候我和管家收到了姐姐在外选材被袭击的消息,我们找了好一会,最后在一个小巷发现了她。”
“她被那两个混蛋强行注射了那东西。”
“……”
“那天当晚,我姐姐把我们家的一把祖传戚家刀放到管家的手上,告诫他如果自己上瘾成性,希望他能终结自己的生命。”
“在此之后我姐姐仍然不断地工作。但酒庄的资金量却开始不断缩小,变得入不敷出。我姐姐也逐渐变得消沉,她变得越来越瘦,眼窝变得越来越深。我原本觉得是那两个混蛋切断了我姐姐的酒源,但在有一天我打扫我姐姐的书房时,看到每一个抽屉都放着那所谓的‘魔法鳞片’。”
“也是那一天开始,我姐姐断瘾时的嘶吼变成勾引我眼泪的闹钟。”
“管家一直不肯下手,他没办法在看着我姐姐的眼睛时杀掉她,但我却受不了这种痛苦。所以在一个如常的黑夜,我一面听着姐姐像要把内脏吐出来的嘶吼,一面等着午夜的钟摆声。”
“我多么期待我的姐姐能从房间走出来,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没事了,但嘶吼照旧。随着零点的钟声彻底砸碎了我的期望。我从管家那把戚家刀偷了出来,我劈开了我姐姐的房门。”
“我亲手手刃了秦琴羽。”
“……”
“安葬好尸体之后,我带着一位女仆和管家,烧了整个庄园。这一走便是六年。”
“……令人震惊的过去。”
(物质被还原特有的滋滋声)
“!”
“那两个人,卖给我姐姐‘鳞片’的人,被我活活缩小到原子大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诗雨……怎么了?”
(戚家刀鞘撞击桌面的声音)
“和我们一起走的,还有这把戚家刀。我走之前握着它站在坟前痛哭流涕的发誓,我所在意的所有人,他们不能像我姐姐一般憋屈的死去。”
“……别说了。”
“特别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呜,别,别再说了……秦诗雨……”
“如果有人因此而死,我也得让他的地下魂明白,他的冤我记住了。”
“那是我未婚妻!!”
“……”
“……血釉树里面的,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戒指都交换过了,我们日子都定下来了。只是,只是因为出差,我不得不推迟日子,但大爆炸却如约而至了。我拼了命往回赶,看到的却只是一颗未扎根的血釉树。这是她的父母用自己的肉身为她铸成的。”
“整整二十年!我把她带来了阿卡纳,一直生活下去。起初只是用葡萄藤供给能量,发现不够后,我任由她长满阿卡纳城的每个角落,以此吸取城市每处的电量。但二十年过去,她仍然没有成熟,而我已经过了半百了……”
“我等不起了,诗雨,我等不起了。我意识到就算她真的出来,我们的日子也不多了。所以……所以……我向你买了苹果,然后喂给了她……”
“……”
“诗雨,饶了我……啊不!饶了她吧!成效可以用肉眼看见,我现在已经能看见她的皮肤了!快出来了……快出来了……”
“……”
“那也是苹果的命啊!你得让他死的有价值啊!”
“我一直很崇拜我的姐姐,即使是现在。”
“……?”
“即使她上瘾到把自己的酒庄变得一贫如洗,即使她让自己皮包带骨,但直到我手刃她之前,她从来没有给那两个混蛋授权。”
“因为她曾今谈过,她在一场有关自己红酒的酒宴上,看到了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弹簧笔被按下去的嗒咔声)
(沙地被挤压的爆裂声)
“……”
“我花了点时间找到了血釉树所有的枝条,并且每一条都放进了一辆汽车。现在没了这些,她会活活饿死。”
“我不会杀你,穆汗。因为我发现这样比你死更让你痛苦。”
“……”
“……好好享受自己的余生吧,穆汗。”
(木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
“……”
“诗雨姐姐……我……”
“小珊,上车吧。”
红汽车在离开庄园的路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