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荧]自渡(中)

☆我见过坠落的孤星,仅那一瞬。 *重生梗,字数多,三发完,世界观提瓦特(重生后也是) *洒脱腹黑空×团宠冷漠荧 *可CP可亲情,谢绝吵架。 *空荧以外其他均为cb向,请勿ky。 *内含少量私设,剧情需要,除四神外其他其他神明的性格皆为我编造,因为目前主线没更到。 ☆先叠甲:关于派蒙身世由我编造;时间线由于已经打败了天理属于重生后,所以神之眼发放就交由了七神统管,对应的神发放对应神之眼。(已经提前说了所以别就这件事评论区吵架谢谢,亲友安康父母健在,多谢关心) 叠甲完毕。 *以上 0.1 阴雨连绵。 失去了太阳的光辉,即使是本该晴空万里的午后也变得黯淡无光。草地浸润着湿土,雨水将行道砸出一两个不深不浅的水坑。空气中四处被雾气笼罩,远处不清不楚地映出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快速的朝一个方向奔跑。 黑影看上去似乎很慌张,熟褐色的斗篷盖住他的身形,雨水冲刷后湿哒哒的贴在他的后背上。下一脚被滚在路边的石子绊倒,手里形形色色的东西散落一地,他慌忙伸手去捡。 然而,冰冷的剑刃不知不觉中抵上那人的喉咙,稍一用力,划破的皮肤瞬间涌出鲜血。 “别,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他害怕得双腿直打颤,抱着滚入泥水后被拾起的东西跪伏在原地,灰黑的瞳孔里映出刺杀者凌厉的面容,交织着晦暗的光线。 少女冷眼看着脚下的人,手中的长剑沾染了更多的血液,但丝毫没有让她生出多余的怜悯。只是在思考该如何向留云借风真君解释自己为什么又把衣服弄脏了才不会被唠叨。 淋漓的大雨洗尽了她为数不多的耐心,眼见他无法用等价的信息交换自己的性命,挥起的利剑便开始毫不留情。 破空的声响骤然间从身侧出现,雷电的霹雳声掩盖了暗箭划破迷雾的声音。少女敏锐地侧身腾空跃起,擦着飞刺而过的箭身与跟前的“猎物”拉开距离。 下一秒,不远处的草丛跳出两三个面容用长巾包裹的蒙面人,拿着长刀和弩箭便不由分说的杀过来。少女略微眯眼,抖落剑端被雨水融浊的血渍,眉眼间漫上几分不耐。 “啧,麻烦。” 挥舞的长剑迸发出闪烁的紫光,挟持而上的雷元素瞬间触发了感电,伴随着三人的惨叫声躺倒一片。但少女没有就这样放过他们,紧接着炽烈的火光汇聚于刀刃,裹着雨水劈下。 处理掉几人,她重新站在“猎物”面前。 眼见着同伴都被这个看上去瘦弱不堪的小姑娘几招毙命,他眼里的惊恐翻了数十倍,连怀里的东西也顾不上了,双手撑着身体疯狂向后退,脸上早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那神色忽的转瞬即逝,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短刀,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身冲向少女,眸光里泛起无边的狠厉,举起刀就刺下去。 两人的距离本就太近,少女没想到这人死到零头还会有这股冲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刀尖便已贴到了眼前。但她还是迅速做出了防御,不至于让刀刺在要害部位。 虽然如此,突如其来的利刃还是刺伤了她的肩膀,血液渗出来浸透了衣衫,随之而来的剧痛也让她皱起了眉头。 果然,还是不能有恻隐之心。 成功得手的亡命之徒得到了喘息的时间,想也没想就举着刀接着刺下。可惜少女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抬起脚便是一击,踹中敌人的胸膛使其飞出几米开外。 忽然间耳畔响起了细微的风声,接肘而至的细箭携着轻薄的风元素从她耳尖擦过,利落地刺进那人额心,瞬间致其毙命。 始作俑者从高处跳落,展开的风之翼顺风滑翔,轻巧的落在少女面前。“因为可怜敌人反被刺伤,这可不是你的作风,荧。” 少年一身轻便的黑衣,束起的金色长发也被雨淋湿,发光的弓在他手里玩转了一圈后便消失不见。他带着笑意望着被他称作“荧”的少女,如出一辙的双眸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荧抬眼去看他,缃色的双眸却黯淡无光,没提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只是蹲下身拾起被泥水浸泡后的重要文件抖了抖,试图甩干上面残存的水渍。 少年的笑容在她看来带着些许的嘲讽,她不愿理会。于是转身要走,手却突然被异常的温度包围,回过头才发现少年握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荧淡淡道。 但是少年看起来不想就此作罢,也接着道:“没有道谢的话,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荧倒是懒得理他,抽回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只徒留下一句略显不耐的“轻浮。” 回去的路很长,被雨淋湿后的衣服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带来了些许的不适。荧没在意这些,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挡住视线的碎发,继续朝山林里走去。 她察觉到少年在跟着她,但是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大概走到了奥藏山下,荧才终于回头看他。“我不需要被护送回来,空。” 空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顺路而已。” 这次荧算是彻底不理他了,也就直接忽略了他住在蒙德,而蒙德城离这里隔了好几座山这个事实。看他这个样子,八成是又想找借口留在奥藏山了。 “随便你。”荧忍着肩膀处传来的不适,垂眸望着地面滚过雨的水坑。“但你要是再拿我当借口,我就把你从山上扔下去。” 空双手负在脑后,脸上漫着悠然自得的笑意。“我带了风之翼。” “闭嘴。” 0.2 荧和空是在不同的神庇佑下长大的。 除了风岩两位神明,其他神貌似不太适合且不会带孩子这种令人头疼的事。况且提及此事时也明确遭到了祂们的拒绝。 冰神与草神因着国家的政事和监测世界树的实时数据而推脱,水神太过温柔,担心自己会因为过度溺爱从而使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变成任性自傲的人,所以也婉拒了。至于火神和雷神……他们带孩子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所以重任就这样落在了风神和岩神身上。 事实证明,祂们的选择并没有错。双子不仅平安的长大了,还成为了祂们有力的帮手,经常帮着处理祂们无法亲自出面处理的事,例如解决掉各地麻烦又复杂的魔物和刺杀天理余党。 世界从来没有真正的和平,但他们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让世界变得越来越好。 重获新生以后,双子的力量被封印,也丢失了前世的记忆。两人从小就被分开生活,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不同的性格。 虽然懂事后也有接触其他五位神明,且大多数时间是在七神殿附近待命,一来二去也被摸清了性子。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两人十一岁那年,那时的摩拉克斯经常带着荧在绝云间一带与各位仙人们修行,久而久之她便总是逗留在奥藏山,和留云借风他们呆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风神带着一位少年来看望她。 少年生的清俊,眉眼里却氤氲着看起来不符合年纪的洒脱,身上自带冰壶玉衡的气质,但却并没有给陌生人带来疏离感,只是很礼貌的与仙人们打招呼,最后才在一众人中发现荧的存在。 见到他的第一眼荧便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她一样年纪的少年,与自己是一对双生子。 因为除了相貌一致以外,她还感受到了一阵没来由的,如同星尘撞击夜幕般的心悸,继而紧密相连的情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深深的牵扯着两人,期许能将他们拉近。 很显然少年也察觉到了,目光轻轻流入她眼里,冁然而笑。 但荧向来对陌生人敬而远之,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血亲。所以她也并没有对少年表露太多情感。 但是少年好像有些自来熟,没有将她的无视放在心上,反而穿过众人来到她面前打了个招呼,随后驻足原地盯着她看了起来。 荧不适应少年炙热的目光这样扫视自己,正打算离开躲到申鹤师姐身后,却忽然被少年打断。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流动的清风稍微卷乱了少年的发梢, 他的眸中的纯色点缀了碧波一般的涟漪,映出荧白皙的脸颊。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说。 不知怎的,周围原本不大的说话声在他说完这句后骤然停止。荧明显能感觉到很多视线正在向这边聚集,一时间的不知所措笼罩了她所有的情绪,茫然间竟还产生了想要快点逃离的冲动。 但奈何两位神明大人还在,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说了句直白却略微无力的话:“没有。” 少年不再言语。 在巴巴托斯和摩拉克斯的有意之下,荧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此后两人也经常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去七神殿汇报任务详情。 即使如此,他们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合作对象的表层,尽管空有意想增进两人之间的情谊,却屡次被荧的冷漠和无动于衷打败。起初他还怀疑自己这个妹妹是不是讨厌与异性接触,但后来从她对风岩两位神明大人的态度来看却并并非如此。久而久之,他也就自然而然的随她去了,俗称摆烂。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铺照在他的脸上,林间清爽的风吹散了酷暑的燥热,为两人之间的静谧带来沁人心脾的舒适。空一跃坐上粗壮的树枝,金黄色的林叶遮挡了他的身形,将他藏匿于自然之中。 倚靠在树下的荧捧着《荒山孤剑录》看的很入迷,以至于手里的摩拉肉早就凉掉了一大截也毫无察觉。 空缓缓睁眼,见状一只手扶着树干,俯下身埋首在荧身侧,一口咬住她手里的摩拉肉,毫不留情地叼走了肉,只留下两片馍饼。 发现手中的食物突然就被抢了的荧气愤的扔下书站了起来,眸里顿时有了幽怨,仰起脸怒瞪树上洋洋得意的空。“你!” “我看你不吃,就帮你了,浪费食物可不好。”空说的倒是头头是道。 荧望着手里仅剩的两片面包陷入沉思,理智告诉她要是在这里和这家伙打起来,误伤到路过的人她又得挨留云真君的训了。 可是…… 空扑闪着被食物的美味治愈的眼神默默看她,嘴里倒是咀嚼着那块鲜香诱人的肉饼,然后又露出那种无辜的神色。 啊,真的好想用他的头敲三下地面。 无言,荧又重新坐回树下凝起精神,这次倒是一边看书一边吃剩下的白面馍饼了。 光线沿着她的侧脸均匀的流淌下来,一路延伸至下颚线,止在颈间垂至胸前的吊坠里。吊坠是细长的流星状,自身却似星铁一般黯淡,沾染了光色后只露出淡淡朦胧感,依旧没有亮色。 这是荧从记事起便一直戴在身上的,和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手环一样。水神还曾拉着她的手温柔地嘱咐她,这是属于她的宝贝,要好好善待。 荧一向不理解人们戴戒指手环和项链的含义,只是冥冥之中总是有种感觉,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荧沉浸在金十二郎与屠毗庄主浴血的对决之中时,奶白色的垫纸遮挡住了视线里的一行行文字。荧抬头去看,正是空拿着看似新鲜出炉的摩拉肉在她眼前晃悠,见她愣神,便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怀里。 随后他又坐回树上,悠悠道:“刚看见山道口有商贩推车在卖,赔你一份。” 手里的摩拉肉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隐约可见肉饼其中香腻的汁水,看起来确实是要比刚刚冷掉的更有食欲一些。但她仍然没有心安理得地吃下,反而倒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树上坐着的人。 空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地双手一摊,忍不住发笑。“我真没下毒。” 这个荧自然知道,申鹤师姐教过她辨识毒物的气味。她还知道这里是绝云间的山腰,根本没有山道,也不会有什么商贩,最多问那边的古华派师兄妹借口锅自己煮。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空还需要建立谎言。 她很好骗吗? 还是这家伙做饭像影大人一样难以下咽? 虽说他可能真的为了整蛊而在里面放了些什么,但是总归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伸手也不打笑脸人嘛。抱着这样的想法,荧咬下一小口。 刚出炉的摩拉肉混着淡淡的小麦香,没有其他的杂味。肉饼表皮是酥脆的,肉质也很醇厚,一口下去咸香多汁。荧被这奇妙的味道迷得怔愣一霎,一时间眼里有了光亮,继续埋头大口大口的咀嚼,连书也顾不上看了。 “真好吃。”荧低声道。 她不知道自己哪怕小声的呢喃也被风送入了少年耳中。许是因为巴巴托斯的关系,空自小就对风中的气息,声色极为敏感。 年幼时的他受到艾琳骑士的鼓舞,也曾很迫切的希望得到巴巴托斯大人赐予的风系神之眼。虽然到现在他也没得到…… 他不是未曾被神明注视,相反,风神大人注视他的时间,可能比任何一位神之眼拥有者还要多。 空是被风神养大的孩子,也可以这么说。 不过这种养成方式大概被称作散养,因为这位大人除去化身成名为温迪的少年在神像前驻唱的时间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天使的馈赠酒馆里,有时喝的酩酊大醉还会递给幼小的空一杯,但是被酒馆老板给截下了。 酒馆老板名叫迪卢克,因为身世阔绰在蒙德拥有占地面积巨大的酒庄和葡萄园,所以被很多人称为迪卢克老爷。但后来的空知道,这家伙也并非世人传颂的那般,只是个继承了巨额家产的富豪老板那么简单。 有时找不到巴巴托斯大人,空便会在蒙德城甚至各地闲逛,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会被骑士团的代理团长琴小姐暂时看管着,由此也认识了很多骑士团的人。 艾琳骑士没事总拉着他给他讲自己曾经如何修行,从每天砍木桩子再到后来跟着侦查骑士们练习再转为实习期的见习骑士,一步步努力后成就到今天成为后援团分队长的坎坷路程,以此劝告他不要轻易放弃梦想。 虽然空后来即使没有报名,也在一到年纪后莫名其妙的收到了骑士团的录取信——这件事他始终藏着掖着没敢告诉艾琳小姐。 空常混迹于蒙德城内,所以就连做饭的技巧也是猎鹿人餐馆的莎拉小姐传授的。 其实平常他并不在意吃食,对自己来说只要能吃饱就好,味道什么的并不重要。而且空也不是第一次给别人做饭了,虽然每次巴巴托斯大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夸赞他做的很好吃,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真正拿的出手的菜。 更何况他刚刚只是简单的从古华派师兄妹那了解了一下璃月出名美食摩拉肉是怎么制作的,再加上看了一眼荧手里这道美食的样子,只是做了个大概复刻出来,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不过看她这个样子,应当是好吃的吧? 况且还得到了她的称赞,虽然并不是当面的。 如果荧现在回头,一定能看见隐于林叶间的少年耳根上铺下一层匪浅的红,像初春待开的霓裳花花苞,只展露出一角如梦似幻的绯红色,若影若现的藏匿于赫赤色的树丛中,耐人寻味。 暑期的绝云间的确要比平常温度要高,连续几日的暴晒让土地开裂出许多条皱纹,没涉及到水分的树苗也开始变得枯燥起来,翠绿的树叶能在几天之内完成从初生到枯萎直至脱落的全过程。 这样的天气也就只有苍老的古树下才能体验枝繁叶茂所带来的阴凉感。因此,少年少女的身影才没有显得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他们没有过多叨扰,只是心照不宣的维持着这一小段暂时和平,不用因为任务而东奔西走的时光。 怡然自得。 0.3 世界的另一端,天空岛。 昔日繁华壮丽天境圣地被战火摧残得只剩下一片破烂不堪的废墟。布满经文的光柱轰然倒塌,拦在通往殿堂的必经之路上。过往的光鲜亮丽已然淡去,徒留弥漫的尘沙肆意飞扬,遮掩了这里曾经的辉煌。 水之幻形变化而成的阶梯镶嵌着深长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长阶通往天空的尽头,被缭绕的云雾层层覆盖。迷雾里浅露出橱窗一角,不透明的玻璃板上垂挂着数条被锈迹腐蚀过后满目苍夷的铁链。 橱窗后竖立着一块被封印的巨大水晶掩体,大片大片的星云环绕四周,但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水晶体里尘封着一位沉睡的美人。雪白的长发遮掩着这具形同虚设的身体,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随着未曾消逝的气息浅浅的浮动着,盖下一片淡薄的阴影。身体的主人如此安静的熟睡着,犹如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但如此状况却已持续了千百年。 祂是天空岛唯一“幸存”的魔神——星尘之魔神。 也是统管天空领域的魔神之一,却在千百年前的坎瑞亚灾变中失去了部分力量因此陷入沉睡,此后被暂且搁置在了天空岛的尽头,虽是如此,也依旧被悉心照看着,直至天空岛毁灭。 祂对于提瓦特来说却又并不遥远。遗失的力量幻化为了如精灵一般体质的小家伙,延顺着坎瑞亚的河水一路飘至远方。她虽然没有记忆,但却拥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正因如此,她认为自己也必须像寻常生物一般有自己的名字。 “派蒙吗?”她盯着小女孩头上的花环笑了起来。 女孩垂着眸认真的编织着手里的花环,嘴里还振振有词的批评小精灵胡乱织起来的草垛子,扑闪着满是天真眼神望向她。“嗯嗯!” 或许是被女孩的纯真所打动,她便如此接应下了这个名字。 “好!那我以后就叫派蒙啦!” 后来的故事家喻户晓,旅行者和在沙滩钓起的小精灵派蒙游遍了整个提瓦特大陆,还与众神一同对抗打败了天理。 然而在登上天空岛以后,当旅行者和派蒙抵达那天空深处的水晶棺,隔着厚重的玻璃隔板,派蒙的手轻触到一点冰凉,立刻就感受到了涌进心脉深处的力量,紧紧的牵连着她的一切。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水晶棺里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深藏在时空与世界脉络里的,另一个自己。 记忆深处的枷锁忽然间被一把隐形的钥匙打开,派蒙在水晶棺前伫立了很久很久。她想起了一切,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这具身体,这份无声的沉默也显得不再有意义。 “没关系的哦,小派蒙。” 荧牵起她略发冰凉的手,试图用掌心的炙热去温暖她。“对我来说,派蒙就是派蒙,不是谁的化身,也不是什么伟大造物的一部分。” “派蒙是我最好的朋友,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少女明媚的笑意顺着光线洒在她身上,很难想象,如此沉下心来安慰自己的荧就在前不久,失去了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 也就是在那一刻,派蒙下定了决心顺从自己的内心。自己是谁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当下,看什么样的风景,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一起走下去吧,派蒙。” “嗯!” …… 往昔逝去,时光尽头的回忆逐渐淡化。 顷刻间,水晶棺的表面出现了数条密密麻麻的裂痕,一瞬间尽数崩坏,偌大的棺体裂成无数块不规则的碎体,就连表面悬挂着的锁链也断裂开来。 棺中的少女睁开了眼睛,方才的所有画面随着梦魇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千年的沉睡令祂头痛欲裂,眼前恍恍惚惚的出现不清楚的影子,大多是记忆中千年里的画面。有其他管域神隔着水晶棺与祂对话的身影,还有各位商讨提瓦特事宜时的场景。 还有 还有…… 祂忽然顿住了。 脑中流转过千万幅由模糊逐渐转向清晰的画面,里面有祂记忆中无数熟悉的身影,大抵都是天空岛的管域神和从天镜里观察到的提瓦特大陆。 虽然这千年来祂始终活在沉睡里,但对外界的感知却没少一分一毫。祂能从棺内听到对话,支撑祂的神力也能将那些场景转换进祂的脑海里。 可是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就好像……记忆突然被挖空了一块。 渐渐的,祂也能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了。炮火的炸裂声和天空圣境轰然倒塌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畔,仿佛还有同为统域神的同伴惨死时悲愤的怒嚎。 啊,是啊。 天空岛在数十年前就被毁灭了。她所有的同伴,以及这座承载她绝大部分回忆的神圣之地,在那场名为“天理之战”的死斗中化为了灰烬。而罪魁祸首正是曾经被祂们把玩在手掌心里的“忠臣”——尘世七执政与那些渺小而不堪一击的人类。 望着眼前覆灭的一切,祂如繁星般绚烂的眸里逐渐染上了杀意,雪白的羽睫被寒冰掩盖,眼尾的冷意几乎要透出来。 祂名星尘,此刻,也要动用这庞大到足以承载整片提瓦特大陆的星空之力,完成这场必将宏伟且足以令世人所铭记的复仇。 赞叹星尘的降临。 0.4 “大哥,你得到的信息靠谱吗?” “这小妮子搞到手是容易,就是弄伤了几个弟兄,现在一声不吭,啥也问不出来,我呸。” 昏暗的灯光笼罩在狭小破败的几平米隔间里,潮湿的木板门被冷风吹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宣告着里面正发生的恶性事件。两个光着膀子衣不蔽体的男人围着一个被粗麻绳捆绑起来的小姑娘,面露凶光。 他们不时用粗鄙的语气辱骂她,不时挥动手里的草鞭抽向她。 “哥,这可怎么办。”两人中的小弟见人始终不肯开口,一时间没了什么兴趣。“要是没按要求跟他们汇报情况,那我们可就要遭殃了。” “哼。”大哥皱起眉头,眼角下那条五厘米长的刀疤混在光线之中,更增添了几分戾气。“能怎么办,干脆就把她扔给那位大人,好歹我们也少受点苦。” 两人靠着壁炉围坐下来,点起烟斗。一时间不大的空间里飘散起烟草燃烧过后的烟熏味,两人吞云吐雾的聊着天,却全然不知身后的变数。 那个他们认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正在用藏在衣袖里的短刀悄悄割开绳索。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了两人身后,摆手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轻捏着刀柄绕在指尖旋转,锋利的刀尖反射出一片刺眼的银光。 “既然如此,不如……先在我这里受点苦吧。” 下一秒,刀刃便抵上了小弟的喉结。 窸窸窣窣的声响终于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可惜已经晚了。小弟被颈间传来的冰凉吓的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的他将求救的目光疯狂投入刀疤男的眼里。 看着少女带着小弟一步步远离自己,靠近刚才还落着粗麻绳的火堆,刀疤男的心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揪了起来,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种种画面。他立马举起手表示投降,目光死死的盯着少女手里的刀。 “感谢你们的情报,看来这一趟也没白来。”少女轻笑道。 “嘁,所以你是假装被我们抓来的?” “自然。” 察觉到对方怒意,少女不仅没有在意,反而觉得有些可笑。到底是这帮人看轻了她,否则只要稍微在意些,或者搜查一下她的衣服,都不至于让她有机可乘。 荧退后一步锁紧小弟的喉咙:“给你个救他的机会,把你所有知道的,还有关于‘那位大人’的所有情报都说出来,如何?” 看着尖锐的刀刃慢慢划开小弟颈部的皮肤,刀疤男焦虑地陷入了两难的深渊。其实他本可以扔下这个小弟不管不顾,反正身后还有大把弟兄,毕竟如果触犯了那位大人的禁忌,他和所有的兄弟都要完蛋。只是眼前被少女禁锢的小弟是他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这使得他无论如何都不该选择逃跑这条路。 皮肉的刺痛感逐渐令小弟失去理智,甚至腿软到只能靠着墙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他的双手无处安放,漆黑的眸里浸透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大哥,哥,哥救我,救救我……” 弟弟的呼救声如同一把利刃,一刀刀刺在刀疤男的心口上。眼下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用弟弟的命换全部弟兄的生还,要么用全部弟兄的命,换弟弟的生还。但无论是哪种,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毕竟以前都只有他威胁别人的分,从来没出现这种情况。 生死总是一瞬间的事。 刀疤男也因为无法做选择而彻底将理智抛之脑后。他从身旁的木桌上摸了一把小刀,径直冲向荧和小弟。只可惜他的目标并不是荧,而是被她挟持在怀里的小弟。 尖刀划开单薄的衣衫,狠狠地刺进了小弟胸膛,直击砰动的心脏。刺目的血液大量的从刀口涌出,甚至顺着刀疤男的手一路淌下去。 在荧惊异的神色中,刀疤男紧紧握住小弟的手,然后缓慢的把刀抽离开来。“对不起……哥哥马上就来陪你……等我一会,好吗。” 四周静的出奇,只有刀疤男的抽泣声和痛苦的哀嚎声断断续续的回响着。小弟听完刀疤男的话,仿佛是释怀了些什么,在哥哥的目光中慢慢闭上了眼睛,气息逐渐消散。 荧呆愣在原地,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座半高的墓碑,两旁还栽种着两颗不及人高的松树树苗。 “你会下地狱的,可恶的家伙。”刀疤男恶狠狠地瞪着荧,手里染了血色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心脏刺下,也在片刻后失去了呼吸。 燃烧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方才他们没吸完的烟雾依旧弥漫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荧看着满地的狼藉沉默起来,耳旁仿佛还在不断的萦绕着刀疤男最后的话。 地狱? 她只在老一辈的人口中听到过这个词。是一个黑暗的无底深渊,沐浴着不死的邪祟和无尽的烈焰,深陷其中的人会饱受精神和肉体的摧残,永生永世都无法逃离。这样的地方一般会收容无恶不作的坏人,也是个承载了一切恶意与诅咒的地方。 荧蹲下身搜寻着这两人身上的衣服,以确保没有漏下任何有用的重要信息。 她不在乎刀疤男的诅咒。毕竟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数不尽的鲜血,也了结了无数人的生命。像她这样的人,或许早就被列入地狱的名单里了吧。 荧只是在疑惑,明明只要丢下这个小弟,刀疤男就可以全身而退。可惜他不仅没有,反而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纵使见过世间百态,荧还是无法理解人类之间与他人紧密相连的感情,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愿意为了别人而献出生命。 她从小便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并且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对于一个合格的杀手来说,情感和羁绊是最大的累赘,只会成为她的软肋,带来无尽的麻烦。 突然,身侧的房门猛地被踹开,巨大的声响荡漾在寂静的房间里,造成了很大的回声。动静让荧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捏紧刀柄的指尖微微泛白。 不过进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面色极为难看的空。 他刚踏过门框,撇见着地上横流的血迹,脸上的所有情绪一瞬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失控般的惨白,眼底再没了任何颜色。脑中,耳边也只剩嗡嗡的鸣叫声,如同世界忽然在他眼前崩塌了一般。 怔愣片刻,空开始疯狂地向四周张望,貌似是在寻找什么至关重要的宝物。直到他望见角落里同样愣住的荧的那一刻,眼前的画面才渐渐的从黑白里填上颜色。 下一秒,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张开手一把将荧死死的揽在怀里,坠楼般的窒息感得到了些许的缓解,也将他从无尽深渊里拉了出来。 感受着怀里那份与他血脉相连的炙热,空忽然觉得一切仿佛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起来。 荧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懵了,木讷的僵在空的怀抱里,像只不会动的布娃娃。待她回过神来,才伸手有些抗拒地希望能将空推开一些,只可惜他抱的太死了,自己的动作也成了无用功。 “你这个……笨蛋……”空松开手抓住荧的肩膀,怒意顿从心底漫上来,阴暗的交汇在眸底,手腕处青筋暴起。“谁允许你擅自行动的?!谁允许你扮作人质自投罗网的?!你知不知道这帮人是一群亡命之徒,行事作风不会受任何限制,如若在此之前暴露,杀掉你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见他真的动怒,荧还是心有不甘的辩解道:“我有分寸。” “分寸?!”空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硬生生被气笑了起来。“你的分寸,就是把自己送进敌人的老巢,让自己置身于危险而不顾?” “你的分寸,就是一声不吭消失,生死不明,让各位神明大人担心,生气?” 你的分寸,就是一意孤行,丝毫不考虑我这个哥哥的感受? 这句话终是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荧罕见的没有再将争吵持续下去。这是她第一次被空抱在怀里,真正的像一个妹妹被哥哥教训一样。可惜他们之间隔的很远,远到时间无法弥补他们从出生到相识的十一年。但是他们之间又隔的很近,近到她隔着单薄的衣衫就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那种不知名的奇怪情感又打心底升腾起来,荧还是将空轻轻推开,故作无所谓般嘴硬道。“若是我的命能为神明大人们换来有价值的情报,我愿意的。” 毕竟她和空没有父母,无依无靠,若是出生后没有人发现,大概也只能是无人问津地死去。是七神们将她和空养大,教他们为人处世,教他们使用元素力,给予他们保护自己的能力。 在荧看来,如果是要为神明大人们去死,她定当义不容辞。因为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报答他们的方式,哪怕神明大人们只拿她当棋子也无所谓,因为这是必要的事。 只是…… “那我呢?”空声音低了下来,只是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妹妹,一字一句间仿佛隔了几百年那么漫长,长到穿过时空将也要将两人牵连在一起。 只是她忘了,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都有一个人会因为她的死郁郁而终。 “我只有你了,荧。” 空说这句话的时候,荧看见他因为强忍泪水而红了的眼眶。卸下以往的潇洒无畏,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那般将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仅在荧面前。 在他唯一的血亲面前。 荧又沉默起来,眼前仿佛又划过刀疤男和他弟弟的身影。只是这一次,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良久,荧抬起头对上空逐渐空洞的眼神,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伸出手后又义无反顾的拉住了空的手。“对不起。” 她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受过。 原来,这就是“家人”。 “还有,谢谢你,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