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青空·其九·如雪如云
时间进入六月，街灯会比以往亮得晚一些。
“真是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聚。本来今天难得不用加班，你们就这么想我吗？”把装有蜂蜜饮料的纸袋递给对方，我心情复杂地坐在医护室床铺旁的椅子上。
“我也没想到，原来我们马娘的身体也是有极限的吗。”星云天空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一脸无辜的可怜表情，“训练员桑，人家可能要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训练啦，呜呜~”
“脚踝崴了一下，加上小腿擦破皮，你还想请长假静养不成？”伸手架着桌子，无视青发马娘赌气鼓起的脸颊，我朝右边侧过身子问道：“萨福啊，你来说说，星云同学需要多长时间恢复？”
“额，这个嘛......”躲过视线的萨福挠着头发，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星云天空双手捧着纸袋，低头咬吸管来逃开话题。
“唉，你们两个啊——”
十多分钟前萨福突然打来电话，支支吾吾地说星云同学训练受了伤，她们正在医护室里。
“天空她怎么样？我现在就过来！”身体先跑了起来，思维才来及编辑成语言。
“等一下！训练员桑，顺路带一杯蜂蜜饮料过来，谢谢啦~”有些慵懒的俏皮语调插入对话，像缰绳一样勒住我奔向医护室的步伐。这听起来，好像也不用太担心的样子？
排队等饮料的时候，我想到事情有些奇怪。如果星云同学是在自主训练，萨福怎么也恰好在她身边呢？而且训练量的事情我和萨福专门讨论过，她发现星云同学偷偷加练，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夕阳慢慢收敛起自己的余晖，随着晚风和流云，回忆与夜幕一同漫向远方的天际。黄昏时分传说是过去与未来相接的窗口，在窗前眺望，我想起雪中天空身上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提着纸袋走进医护室，听见动静的青发马娘抬起头看向我。一样是漂亮澄澈的蓝色眸子，但现在回忆与现实之间泾渭分明。看到对方确实没有大碍，我松了一口气。
我的眼中所见，我的心中所想，全都是名为“星云天空”的女孩。
被我口头教训了一顿后，萨福拿起书包垂着头离开了医护室。注意到我将视线转向她，星云天空赶紧咬住吸管，结果不小心把自己呛住了。
“咳咳，啊，咳——”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明明很多人都在抢，慢一点可就没有啦。”将饮料杯举到我这边晃了晃，对方巧妙地回答道。因为咳嗽她的脸色有些泛红，在偏暖色调的灯光下更增可爱。
“好吧，你说得对。”注意到她唇边点缀的奶白色，我继续说道：“星云同学，你脸上还有饮料呢，先擦一下吧。”
“训练员桑！我可是病号，是需要照顾的欸。还有啦，这种时候你主动帮人家擦掉，星酱我的好感度会升得更快哦~”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星云天空特意把脸凑过来，猫一样的耳朵也在左右摇动着。
“喵哈哈！稍微捉弄一下而已，训练员桑你怎......”
用手帕擦去她嘴角的饮料泡沫，星云天空漂亮的蓝色眸子因为惊讶而睁大。桌角处水壶传来“嘟嘟”沸腾的声音，接着一声超高分贝的“喵呀”在几秒后爆发出来。后来特雷森七大怪谈中有一条，叫做“夜里瞬间全亮的楼道灯”。
“训练员桑！你你...你做什么啊！”星云天空用双手捂住面颊。要是萨福在，她肯定要吐槽这是什么恋爱漫画桥段，就差女孩头上冒蒸汽了。呃，这个嘛，我也确实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现在感觉有些耳鸣。
“星云同学，请你看着我。”
“不要！我才不要！突然说这种状况外的话，你肯定又是想捉弄我......”
“星云同学，我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听到我认真的语气，她不情愿地转过身。光是没办法用手挡住的，脸上的红霞也是。不过她还是用一种看坏人的眼神望向我，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良心有些不安。
“咳咳...首先，星云同学，我向刚才自己突然的举动向你道歉，吓到你了对不起。然后，我刚才做这个举动是想证明一件事。只要是星云同学你提出来的要求，作为训练员，我会竭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你实现。”
我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夹，继续讲道：“星云同学，你说过想让所有摄像镜头追在身后，取得比赛胜利是实现这个要求的最好方法。虽然没能赢下日本德比，但我相信我们能取得菊花赏的桂冠。”
“可是训练员啊，我觉得自己跑不过小特了。”星云天空抓过枕头抱在身前，低下头气馁地说道。
一周前，减重后的特别周在东京竞技场爆发出骇人的末脚冲刺，以巨大的领先优势赢下日本德比。紫色霹雳轰鸣阵阵，天空中的青云消散如烟。
“我有能赢过特别周同学的办法。”
“真的嘛！”青发马娘激动地想要跳起，但扭伤的脚踝让她又跌回床铺。“嘶——我的脚踝好疼啊。训练员桑！我要喝蜂蜜饮料来缓痛，呜呜呜~”
“你也想和臯月赏的小特一样发胖吗？”
星云天空立刻抿紧双唇，像听话的小猫一样乖乖坐好。
“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你不是一直想要秘籍吗？我还真有一份秘籍。”卖关子停顿了一下，星云天空着急地扯着我手上的文件夹，闪着光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很好奇”。
“我之前带的G1马娘，也就是萨福的姐姐，我给她制定了一份独特的跑‘逃’训练方案。”我把较薄的文件夹递给对方，“秘籍全都写在里面了。”
手表的分针悠悠转过几圈后，星云天空感到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训练员，你讲真话，这个跑法我能做到吗？”
“想实现这个跑法，有几个必备条件。”我把椅子搬近一些，星云天空也朝这边靠近身子。我继续解释说：“首先，足够的耐力。第二，要有优秀的节奏感和位置感。耐力和位置感可以训练出来，我手上的文件夹里就是之前的训练日记和数据。而节奏感，这更是星云同学你的天赋点所在。还有第三个条件。”
我看向星云天空，她神情认真地对上视线。
“第三个条件就是对胜利强烈的渴望之心。这个跑法到赛程最后完全是燃烧根性，没有追求胜利的强大精神动力作为燃料，很有可能就会功败垂成。星云同学，你说担心自己跑不过小特，可德比结束后这一周你不仅超额完成日常训练，自己还偷偷加练到受伤。你这不就是想着下一场赢回来嘛！”
对方点点头，但眼中仍夹杂着疑虑。她小声说：“我真的能做到吗。”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星云同学，就像我们能赢下臯月赏一样。你是我执教过最有天赋的马娘，可以说也是最优秀的马娘。正是看到你的天赋和努力，我决定把这份训练方案交给你，帮助你赢下胜利。”
（雪中天空：那我呢？）
“你这样说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星云天空转过身子，用枕头遮掩脸上的笑意。
“当然，以后自主训练不准瞒着我了。训练量我们可以一起做计划，摸鱼或是加练都不能太多。我可不希望你再受伤。”用文件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对方不服气地扮出鬼脸还击。真像小孩子一样啊，我们两个。
“训练员桑，有件事我还是要提前和你说。”星云天空眨眨眼睛，“我对自己还是没太多信心就是啦。如果没能把这套跑法发挥好，你教训的时候能不能对人家稍微温柔一点？”
这孩子，估计是被我之前教训萨福的样子给吓到了。街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早早地点明，照亮了需要一起走下去的道路。
“星云同学，我只是一个来自小地方的训练员，执教的马娘一共没出战过几场G1，三冠在之前更是不敢想。最高级别赛事的比赛计划从来不好制定，它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更重要的是需要信心——这里的对手强大到可怕。但星云同学你奔跑的身影给了我信心和勇气。说到对自己没太多信心，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正因为这样，我们更应该运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钓一条大鱼上来，让那些天才们大吃一惊。怎么样，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获得胜利，想想就很有意思吧！而且信心也是能培养的，等我们赢下五六场G1，信心自然就足了。你说对吧？星云同学。”
“喵哈哈~训练员桑！你呀，说话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对方用手指揩去笑出来的泪珠，双眸澄澈而坚定。
我向自己的新担当马娘伸出手，说道：“都是星云老师教的好。”
星云天空回握住我的手。
“......嘿嘿~”
“你突然笑什么啊，摔傻了吗。”朝后撤动椅子到安全区域，我大胆地调侃道。
“你才傻！”一个枕头倏地飞过来，我急忙接住以避免创击。
“只是啊，”一把抓回我递还的枕头重新抱在怀里，她仰着头，像是在喃喃自语：“没想到我们这对搭档意外地挺适合。”
“或许，这是我们的缘分吧。”
星云天空用满含感情的眼睛看向我，最后“噗嗤”笑出了声。
“训练员桑，你说得对。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呐~”
灯光洒下无言的温柔，我们两人的食指悄悄地在床沿相触。今晚的街灯都倒映在夜幕上，化作璀璨的漫漫星河。
关好住处的房门，时间接近十点半。東槐心想萨福可能已经休息了，决定明天再当面向她道歉。回想一下，自己也好久没有那么严厉地训过人了。
唉，着急失态了啊。
他不知道，萨福现在正和姐姐视频聊天。
回到宿舍把书包扔到一边，雪中萨福直接跳到床上。打滚几圈后她把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拨通了给姐姐的视频通话。好在她住的是单人间，不高兴的时候不用太在乎个人形象。
“姐——姐——！”手机屏幕上刚出现雪中天空，萨福就拉开了哭腔，“呜呜呜，姐姐，東槐那个家伙他凶我！”
“什么‘那个家伙’，没大没小的，要喊東槐哥哥。”
“噢，知道了......”萨福又吃瘪地低下头，委屈地说道：“姐姐，哥哥他凶我！他以前只凶过我一次的——”
“好啦好啦，都是他不对，居然敢凶小萨福，我明天就打电话狠狠教训他。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萨福你详细说一下。”
萨福抽搭着鼻子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雪中天空听完眉头一皱，赶紧追问道：“萨福，你一直和我说那个叫星云天空的孩子和東槐之间关系正常，能不能讲些他们俩的事情？”
故事线从生日回溯到臯月赏，护理顾问把队伍里的日常互动都告诉了姐姐。屏幕那头，雪中天空陷入深深的沉默。过了几分钟，她语调温柔地对自己的妹妹说：“我可爱的一抹多呦，你好好想下自己说的关系正常，是以什么作为标准的。”
“啊？不就是以姐姐你......”在这方面意外迟钝的雪中萨福终于察觉到异常。自己上次担任护理顾问的时候，担当马娘就是姐姐，所以自己就把类似的日常互动视作常态了。而星云同学和哥哥之间有这样的互动就说明——
“天呀，星云同学想当我嫂子！”
雪中天空挂着疲惫的笑容，语调里夹杂着无奈：“小萨福，你啊，还真是老样子呢。我真担心你以后怎么找对象。”
“姐姐！现在先不谈我的事情。”萨福有些着急地说着，“你的对象要没了，怎么办啊！”
“......”雪中天空忍住没有直接挂断通话，毕竟自己妹妹在工作之外的地方脱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或许，我可以去染个金发。”
“嗯？姐姐，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听说金毛更适合败犬。”
“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啊——”
雪中天空和星云天空再次联系在一起，相同的瞳色，相同的跑法，相同的训练员。如雪如云，但终究是不同的。一个人眼中，到底只能容纳一片天空。
七月、八月、九月......训练日记一点一点地加厚，像是在为冬眠做好准备。从夏到秋，蝉鸣渐息，年之钟长长的指针划过“秋”的刻度，时间进入到枫叶飘红的十月。
京都大赏典即将开赛，星云天空将在这里面对新的强大对手——目白光明。
而在看台上，目白善信还不知道自己将看到一场什么样的比赛。就像钢琴永运无法知晓，自己奏出的旋律不经意间敲动了多少人心。
但雪中萨福知道。
后记：还有最后两篇，这个系列快要完结了。
下一篇是雪中萨福主视角的sidestory青空之外，创作灵感来自《狼与香辛料》中我很喜欢的一个故事。同时因为芙兰很喜欢萨福这个角色，决定写《青空之外》也是想送给芙兰老师一份礼物。芙兰，祝你幸福！
手上还有一个“路人”马娘的同人构思，不过写完青空后想要休息一段时间，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写出来。总之先把坑挖在这里，欢迎大家正义催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