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泊松与巴哈姆特

直到不久后的一个下午，看着泊松对着索萨·血瀑（一条多行不义的绿龙）扒皮吃肉，白金龙神才对某次发生在梦境中的尴尬对话感到释然，并深深后怕于自己险些毁了一块璞玉，也许只有心无旁骛如斯才能成就这般伟业。回头看看自家那帮子废物点心，效率不知低到哪里去了，心累之余也算找到了龙陨战争这么多年来不分胜负的原因。 …… 大陆中央，来自大海的水汽乘着季风越过广袤的半个大陆后仅剩的湿气仅够给沙漠边缘打上一抹晨雾，便只得回程。 一望无际的沙漠，直射头顶的日光，梦里才有的绿洲，转眼便被流沙吞噬的同伴，日落月升后的酷寒。 不必亲去，听听描述，绝望便已攀上脊背。 然而，泊松仿佛是一切困境的答案。 伯努莉本以为带路时只要绕开记忆中的空白——真正从未有人在进入后幸存的地图上的“洞”和蓝龙、黄铜龙的地盘，这场听上去疯狂无比的穿越沙海之旅不过是次干渴的郊游。 谁能想到传闻中专吞人车马的死亡蠕虫会撞上门来，这真的是巧合吗？ 她看着泊松不断从庞大的虫类尸体上将一块块与他自己大小相仿的肉块撕扯下来，堆放在最近的两座沙丘之间由风吹出的坳里，渐渐堆平乃至超过沙丘的高度。 体任自然，看不出任何刚刚脱险的惶急和后怕。 伯努莉不能确定以泊松的智力是否能有意设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巧合与某人一贯的鲁钝相共鸣的结果。 但她也确实记得在泊松三人遇袭之前，他曾不顾呼喊，一意向偏离她指引的方向奔跑。 虽然只有十几次呼吸的时间，却足以埋下疑虑。 在多年之后，成就不朽的银龙才凭依事后之才洞明了泊松的行事逻辑——与觅食相关，脑子掸掸灰，开机；与觅食无关，脑子这么耗能的精密仪器，不锁进保险柜怎么得行？ 除非受击暴怒失智，不然按上述两条规章办理。 …… 不过现在，她可没空儿再想。 因为她眼见泊松把价比秘银的蠕虫自产香料不要钱似的往肉上撒。 快撒出去半吨了！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 死亡蠕虫胃里有它特有的自产香料，如河蚌产珠的原理，其中必裹着它消化不了的神兵利器。 兵器多喂了锤子，跟了这体格见风就涨的主人，也是难为这锤子了。 香料，伯努莉眼疾手快收了一半，另一半就地佐了虫肉了。 原汤化原食。 不必生火，死去的环节动物失去了钻入地下躲避日光的能力，在烈日炙烤下冒出扭曲烟气的沙丘是天然的烤架，妮娅从背负的竹笛中抽出刀刃，熟练地将被泊松用蛮力撕成大块儿的虫肉切成一指厚一米见方的肉排，一片片平铺在生烟的沙地上，不一会儿左近百米内的沙丘平缓处都披上了肉色，正午的焚风一过，肉色变白，油花儿如气泡般涌现，香气四溢自不必说，不等沙尘侵埋，饿坏了的泊松和累坏了的狗肉就开始“沙丘除肉作业”，一时间妮娅切的没有吃得快，狗肉已经开始用吐息烧烤未切的山样大肉块了——环节动物的原始结构让它并不容易死透，这正方便了队伍里的大胃王们，狗肉每一次吐息引发的微弱蠕动都在向食客昭示着自身的保鲜潜力。 二十七米长，截面直径将近五米的巨虫超额满足了啃了五天干粮的冒险小队，被从内开膛而出时的挣扎在沙地上留下了一孔深不见底的坑洞，在冒险三友之首绳索的帮助下，泊松的备用头盔，小桶一样的头盔得以将一桶桶难得的地下水从坑道深处盛出，在四周流沙的压力胜过蠕虫为固定坑道分泌的黏液的强度之后，这口临时的“水井”渐渐闭合，万幸在那之前，众人都得以痛饮甘泉，伯努莉也不忘把用坚韧虫皮缝制而成的临时水袋灌满，这让本应更加艰辛的沙漠行程后半段多了一份令旁人眼红的惬意。 价比秘银的香料，泊松按吨消耗。 看得识货的伯努莉和贝坦尼心疼地直摇头。 “吃啊，为什么不吃啊？！”矮人不明就里。 “对，反正也剩不下，不能亏了自己。”如是想着，两个财迷加入战场。 蠕虫肉排当场就从吃不完向不够吃的方向不可逆的滑落下去。 …… 不吃不知道，一入口便知这死亡蠕虫一如大葱鸭、巨海龟一般“贴心”。 其自带的香料完美遮住了食材本身的土腥味儿。 日光蛮横的暴威和干燥洁净的沙砾相配合，去除了有害的毒素和多余的水分，将美味抬举到最高。 刨除内里的空腔和有极重酸苦味儿的首尾两个体节，余下的部分在硬生生晒熟了之后，份量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多，但比一开始想象的要好吃多了。 二分肥八分瘦，一口一汪儿清油！ 入口那是鲜香肥润烫～ 您就琢磨去吧！ 这么说吧… 不白活！ 银龙和骗子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狂炫超凡食材的快感，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 死亡蠕虫胃里的番料为何价比秘银？ 答案很简单， 因为能帮法师整顿、拔高精神力。 对掌握高环法术、解阅古代秘文都有助益。 而法师又普遍不差钱，价格一来二去，也就堆上去了。 这周围是死亡蠕虫的活动范围 死亡蠕虫被人猎杀的气息一夜之间散不多远去，今晚可安睡，明天早起赶路，不会有东西来找死的——那么蠢，在死亡沙海是活不久的。 星光熠熠，在人迹罕至的沙漠深处更是有如黑布绒上漫撒的碎钻，光彩夺目，每一颗都闪耀着神性的光辉，这里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天上的星辰都是神灵的居所，凡人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星空——前半句人尽皆知，而后半句是仅在超凡存在之间流转的秘密。 能帮菜鸡法师超魔的香料自不会白食。 哪怕是泊松也不再能一夜无梦。 意犹未尽的盛宴在梦中继续。 一个人，偷偷架火开烤。 就在泊松那平日里粗砺坚实有如石墙，无论神佑诅咒皆不可入的精神难得活跃起来的当口，北方天际的一颗大星突兀闪烁了一下，这颗在凡人占星师口中名唤角宿一的大星向漆黑天幕下的旷野垂下一缕星光，带着来自某位神祗的诅咒或祝福。 这一次是好事。

“撒～来细数你的功绩吧～” 一头几乎注定为恶一方的青年红龙，地区种群数量骤降的白龙——白龙吃几头，白龙蛋吃几十，白龙主食长毛象吃几群。 众所周知，沿着食物链自上而下全吃一遍也是一种均衡，你没看作为队伍里的德鲁伊，妮娅都没说什么嘛～ 最关键的，使一条被唤醒为骨龙的金龙安息。 魂归神国，而非净化。 想到那个孩子，那个被龙巫妖教设计伤重濒死，觅地安息时又被埋伏，强拘龙魂转化巫妖，任人操纵违心作恶，后来又被“租借”给万物归亡邪教，最后终于在神异的锤击下命匣破碎，在自己身前痛哭流涕，为并非自己犯下的罪过忏悔的孩子。 白金龙神就心痛不已。 幸好…祂将慈爱的目光投向那个在难得的梦中依旧故我，放肆吃喝的凡人。 这个叫泊松的凡人英雄是功臣，也是勇士！ 他要是愿意成为我的孩子就好了。 他不是和那头化名伯努莉的小银龙关系处得不错嘛～ 巴哈姆特越看越喜欢。 ‘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对于龙类来说，崽子能吃能唾是好事。 在梦中，巴哈姆特问泊松愿意成为一个龙裔？为龙陨战争贡献力量。 泊松不懂龙语，况且是在梦中。 所以北风之主的问询并非是以语言的形式，而是通过某种不言自明的精神联系无损耗地传达了信息。 然而结果不仅出人意料，甚至可以算是啼笑皆非。 发现了有人不请自来，梦中的泊松先是警惕地笼住了吃食。 然后盯着出现在他梦中的白金龙神流出了口水。 咬了一口，没咬动。 抡了几锤，没捶动。 双方自觉没趣儿， 不了了之。 临走给了泊松心里最在意的事物——他的锤子一个神力祝福，效果简单，但拿出去说，绝不会有人笑话白金龙神小气吝啬： 从此之后，

泊松能敲动任何他能敲动的东西。

听上去好像是一句废话，但日后以力能墙为首的各种基于魔法或神性的豁免争相表示，并不是。